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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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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走出门,周雾才发现,这个宅院正是自己和节目组入住的那栋豪宅。但似乎有一些不同,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拖拽着长长的后摆,有些摇摇晃晃地往前跑,在身后拉出一道红色的留影。

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了一些响动,周雾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在假山下面,有一个小孩很高的洞穴,周雾环抱着自己钻了进去。

刚钻进去,就听到密密麻麻凌乱的脚步声。

焦急的女声:“找到了吗?”

带着哭腔的男声:“找到了吗?”

尖锐的女声:“他要生气了!”

苍老的男声:“要生气了!”

“呜呜呜,我害怕!”

“我也害怕!”

如果是在剧场,周雾觉得他们在演双簧,或者唱大戏讲相声,一唱一和,怪诞而滑稽,会令人捧腹大笑。

可他躲在这黑洞洞里,他只会觉得全身肌肉都绷紧,脚趾头都缩到了一起,害怕得不敢呼吸。

“有闻着味儿吗?”

“好像有!”

躲在假山下的周雾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心脏都要跳出来。

“快看那儿,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呀,这里有一枚金戒指,上面有味道。”

“这味儿真香,我也想碰碰。”

“你他娘的不要命啦!”

“你才有命呢,你咋骂人呢!”

另一个“人”想了想,觉得这话没错。

“别耽误啦,快找,肯定在前头!”

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少掉了一枚金戒指,他记得是那只镶着红宝石的戒指。当时他还在想,不会是真的吧。

说话声渐行渐远,周雾又在这里蹲了一会,一直到没有任何声响,才敢有动作。

他一点点把手上的金饰,脖子上的,头上的全都摘了下来,用自己的袖子兜着————要还给人家。

往外探了探头,确定没有东西后,钻出来,后摆被拉住,他肌肉紧了一下。

安慰自己是尖锐石头挂着了,缓缓回头去看,一双稚嫩的苍白小手捉住了他的裙摆。

白嫩圆润的小脸蛋上有两团红艳艳的胭脂,穿着红肚兜的小孩正揪着周雾的衣服,诡谲一笑:“嘻嘻嘻,新娘子是在玩捉迷藏吗?”

啊啊啊!!

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幸好他憋了一嗓子没喊出来。

没敢再回头,周雾扯回自己的衣服就撒丫子往外跑。

周雾朝着记忆力大门的方向跑去,刚刚那些对话中,指明要在宅内找他,他跑出去应该会脱离危险,还可以找到节目组他们。

连续避开两次脚步声,他终于看到熟悉的前厅。

绕开前厅,眼看门就在眼前,居然没人守着,嘎吱一声,大门开了。

也没顾得上是不是有人听到大门开的声音,门缝开了一人宽,他就挤了出去。

远离大门后,被寒风吹得头脑完全清醒过来的周雾顿住了脚步。

黑漆漆的街道,只有红光,红绸上洒满瑰丽的玫瑰,花瓣没过了脚面,像是花海一般,风吹,玫瑰花瓣海起了涟漪。

什么人都没有,整个街道只有自己踩在玫瑰花瓣上响起来的窸窣声。

天空依旧很暗,按照时间点,太阳应该升起,可那远方的山线黑漆漆一片。

刚刚奔跑起了一身汗的周雾浑身发凉,他拢了拢披风,开始感觉到力不从心。

虽然意识恢复,身体仍旧因为酒意而十分疲惫。

除了红灯笼照射的范围,其他地方一片黑雾,什么都看不清。

有些迷茫的周雾缓缓停下脚步,当他回过头时,才发现自己陷入黑暗,不知道身处何地。

这里真的是原来的村子吗?节目组呢?采俞呢?

那小子说好要叫自己的,此刻,周雾突然想到什么,抬头去看山顶,本应该一片灯火阑珊的婚礼场所,却暗淡一片。

寒风钻进了袖口、领口,他不得不环抱自己,让自己温暖一些。

顺着呜呜呜的风声,某些细碎声音也随之飘荡了过来,像是窃窃私语,又像是兴奋低语,那声音让站在街道中央的青年颤抖起来。

密集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仿佛在黑暗中,有一群什么东西在接近。

四周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遮挡的东西,那声音越来越近,下唇直哆嗦的周雾站在原地移不开脚。

最终,他躲到了村民门口晾晒的被单后,抱住自己的腿,颤抖地蹲着。

脚步声就在四周,就在与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很多很多。

窸窣声从下面传来,一张枯皮从被单与地面的缝隙里出钻了进来,扁平的眼珠子转了转,嘴角嘎吱嘎吱扯动,冲着周雾笑起来。

啊啊啊啊!

-

大红色的屋子,烛火闪烁,黑色的高大身影站在房间中央。黑色的雾气从他身上溢散出来,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仅有的两次亲近,每一次都是魂牵梦萦带着强烈渴望的触碰,柔软温香,像是一朵棉花糖,绵软蓬松,甜津津。

又像是刚从天上落下来的雪,摊在掌心怕融化。

就像是梦。

香香的,白白的,软软的,眼睛湿湿的,笑起来甜甜的……新娘子不见了。

“为什么,不见了。”低沉犹如地狱中传来的声音回荡在宅院中,黑色的雾气突然扩散开,笼罩了整个宅院,似乎,连天都黑了下来。

尖叫声在宅院里此起彼伏:“快找,快找!”

“他生气了,他生气了!”

“呜呜呜!”

“不在宅子里!不在宅子里!”

“跑出去了!糟糕,外面有……”

令人窒息的沉默。

狂风大作,哐当一声,厚重的宅院门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开。

寒风汹涌而出,吹得站在门口的青年一个踉跄。

黑暗中,红灯笼的艳红映在青年的身上,发丝间流转着红色的光影。

夜晚的雾气濡湿了刘海,遮掩住发红的眼角,刚哭过的眼角发红还没散去,下嘴唇被咬得发出惹眼的血色。

跄踉过后,一个不稳往后倒去。

身体并没着地,有人接住了他,小心翼翼的,像是接着了自己的梦。

新娘子,回来了。

因为过于惊恐,周雾丧失了反应,身体已经脱力,一直依靠着对方,很久才渐渐回过神来,他转动了眼珠,向腰间那团黑色的雾气看去。

放在腰上的,是手吧?

微风轻拂,黑雾中隐约看得到苍白的指节,没有退路,周雾颤颤巍巍地、笨拙地伸出手,去抓捉住自己腰的手。

指尖抓住了一个指头。

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指突然被热热的暖暖的东西裹住,“他”一怔,低头看,看到了细长秀丽的手指正绞着自己的指尖。

仰起头的青年露出一截白色颈部,近乎哀求地带着哭腔说:“有很多、很多东西……追我!求你帮我!”

周雾感到身旁的“他”突然汹涌而出巨大的喜悦,黑雾从他身体溢散开,重新变得什么都看不见。

喜娘跑来说道:“哎呀,新娘子回来啦,盖头呢,盖头怎么掉了?这可坏了规矩!”

盖头从后头传递而来,重新回到周雾的头上,眼前一片红艳艳,喜庆的奏乐声重新响起来,滴滴答答吹起了小喇叭。

人声多了起来,就像是在礼堂里一样,竟然给人带来一丝心安。

他安全了。

喜悦的女声:“新娘子好漂亮啊!”

兴奋的男声:“不对!新娘子好英俊啊!”

尖锐的女声:“他不生气了。”

苍老的男声:“他息怒了。”

“要洞房了吧!”众人齐齐说道。

听到那句洞房时,周雾身体僵硬了,就算迟钝如他,就算没真的了解过某种文化,可身边或多或少都会接触到,不是不能联想到什么。

可他无法开口说一个“不”字,全身都在抗拒,可内心却无法抗拒。

被带着一路往前,脚尖似乎又不着地了,他不知道自己正用什么姿势被人带着走,也不知道自己手里拽的是哪根手指。

从盖头下的缝隙里瞧了一眼,他发现,自己掌心拢住的,是一根小拇指。

小拇指,这……太不像话了。

让他联想到小时候弟弟抓着他的小拇指,自己拽着爸爸的小拇指。

这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羞耻。

换一根手指吧。

就算过了很久之后,周雾也仍旧不明白是什么给了自己做出这些举动的勇气。

纤细食指颤了两下,有些犹豫,然后往前轻轻勾,扒拉了一下,这一下,勾住了四只手指。

周雾感觉到,自己勾到的手指很凉很凉,指节苍劲有力,而他的拇指划过时,触到一些茧,糙糙的。

同是手指的触碰,被抓的那个有不同的体验。

冰凉手心突然挤进软乎温热的东西,就像是干枯沁骨的洞穴里钻进了一只肉兔子,令那双冰凉的大手僵住。

苍白手背爆了青筋,青得发黑,克制着,若是被看到,必定又会吓坏。

抓着对方的手,周雾心速一直居高不下,其实他害怕地想要立刻逃跑,但如果逃跑,身后的东西更可怕。

而且,好像也跑不掉。

好歹……好歹不会吃了他吧?

房间里放了火盆,刚进门时,暖暖的热气扑来,周雾差点软了脚,炭火“噼啪”了一声,溅出了火花。周雾被带到床边,揪着床沿坐了下去,整个人几乎要陷下。

耳边传来喜娘喜庆的吆喝:“挑红盖头啦!!!”

视线里出现个金属棒的头,轻轻往上一挑,重回光明。

周雾垂眼,睫毛颤抖着,眼前的“他”,看不见,但可以摸的着,因为他手里还握着对方的手指。

“喝交杯!!”

周雾手心被塞进一杯酒,隔着距离就能闻到浓郁的酒香,酒色是淡黄色,看着无比清澈。

手臂交叠,缠绕,虽然看不见,可感觉不够高,他想起身,却发现对方好像屈身了下来,就着自己。

烈酒入喉,呛到了,青年弯下了腰捂着嘴干咳,背上被轻轻拍打,帮他缓和。

他奇异地产生了被呵护的错觉。

不过很快,酒精上了头,飘飘然,让周雾觉得“自己被呵护”的错觉,是酒意作祟。

本来就带着浓厚的酒意,这时喝了一杯,可想而知,连带着原本那渐渐消下去的醉意一齐涌上来。

晕头转向,七荤八素。

喜娘关上门,喜气洋洋地走了。

门缝合上之前,依稀可见新娘子歪七倒八向后仰倒在床上。

仰躺在床上的周雾眼睛红得像兔子,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痕,感到“他”似乎半跪床沿,曲身,用冰凉舌尖拭去自己眼角的泪花。

每一次细微触碰都给“他”带心理上的强烈满足感。

指尖拨开遮住青年发红眼角的发丝,将那一撮头发撩到耳后,没放过能碰一碰耳珠的机会。

意犹未尽地收回。

却在刚刚拉开距离时,被一把抓住,那秀气的五指拢住“他”的手掌。

刚抓上时,有点不稳,抓空了一次,而空的那一下像是在对方的掌心挠痒痒。

“嘶———”的抽气声响起。

周雾感觉到,前方有节奏感呼吸,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凌乱。

于是他,没脑子地又用食指挖了一下掌心。

真的加速了。

事情莫名变得有趣。

他现在没有理智可言,经过了彷徨,惊吓,近乎绝望的恐惧后,产生了诡异的安全感,脆弱的心理防线早已被打开。

配合着酒精,理智已经流失。

冰凉指节执起脚踝,仿佛单膝跪下,脱掉他的鞋,露出萤白纤细的脚踝,再细细地褪去薄薄的白袜,均匀匀称的脚掌显露。

只给看了一秒,脚掌就一下缩走。

蜷缩着,周雾声线里带着颤抖,又因为那该死的合衾酒,醉意熏得他声音腻腻的,他说:“你……是不是要吃我?”

在周雾的认知,这种声音是害怕的颤抖和示弱地低吟。可落在那个不理智“人”的耳朵里,犹如撒娇———雪化了,花开了。

周雾又问:“你……喜欢从脚趾开始吃?”

“给你,”他缩回来的脚,忽然大胆往前往伸了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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