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只
秦郁之微微发愣, 唇侧的湿润感蔓延开。
本来喝得也不是太多,只有一两杯,但是脑子还是喝得有些不清醒, 而刚才那湿润的一下又让他陷入了更深的晕眩感。
他不自然的摸了摸唇角,感受着上面不自然的残存温度。
虽说是被狗亲了, 但不知为何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但违和感是后知后觉才有的, 他的第一反应是,还挺舒服的。
不同于毛绒绒的舒服感, 而是另一种……很特别的,酥.酥.麻.麻的, 舒服感。
阙安两条前腿儿还搭在秦郁之身上,由上而下冰冷注视着他,像个审判者。
秦郁之揉了揉太阳穴,沉重的脑子已经无法运转, 回答阙安道:
“意外。”
偶尔喝一点酒,身体倒没什么特别强烈的不良反应, 至少现在没有, 只有接触到酒精时寻常人都会有的晕眩感,然后就是如潮水般袭上来的困意。
他躺下,拉过被子乖乖给自己盖好, 像小学生一般,仔仔细细给自己掖好被角, 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又小心的掀开右侧被子。
接着拍了拍旁边的被窝,声音带着些迷茫和呢喃的尾音, 像是小奶猫:
“你要不要也进来?”
他想了想, 往被窝里钻了钻, 似是替他感受了下温度,小声补充道:“还挺暖和的。”
阙安冷冷看着躺下的人。
不为所动。
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寒意,像是利刃一样。
秦郁之可能也略微察觉到了和平日不同的气氛,略带忐忑的缩回被窝,只漏出一双带着湿润雾气的眼,无辜的回视着阙安,企图挡掉一些眼刀子。
咣当一声,柜子旁边的花瓶被碰倒,刺啦摔了一地。
秦郁之喂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碎掉的花瓶,不知所措道:“你别生气啊,我抱抱你,帮你顺毛,好不好,你别生气了,我抱抱你……”
许是酒精作祟,秦郁之此刻只会几句车轱辘话来回说。
阙安没有回头,毫不犹豫从碎片中踩过去。
最后只留下满地狼藉,尖锐的刺在地上反射出寒光。
床上的人的眼神从小心翼翼的期盼,到逐渐落空的失望,眼中的光芒像是熄灭的星星。
他坐在床上,看着已经走远的身影,喃喃道:
“毛绒绒,别走。”
他垂下头,摸摸攥紧被角。
不要离开我。
*
第二天秦郁之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见他醒了,刘管家忙不迭站起身来,仿佛面对的是个刚出手术室的病人,嘘寒问暖,恨不得把少爷全身上下检查一遍:
“少爷您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头疼不疼,胃疼吗,心脏有没有压迫感,你快躺着,赵医生在路上,马上就到。”
管家把药和食物递到秦郁之面前,如同劫后余生般,胆战心惊道:
“这是醒酒汤和护胃药,粥是刚熬的,有些烫,少爷您昨天真的吓坏我了,赵医生说了不让喝酒,喝酒对您胃不好不说,而且也容易旧病复发,你说说您,好好的怎么喝酒去了,不是——”
秦郁之抬起手,竖起食指顶在左手掌心制止喧哗。
“停。”
他揉揉太阳穴,记忆上涌。
昨天在酒会上,他见到了容创。
容创四十来岁,但保养得当,看上去说三十出头都有人信。
他和自己交谈时语气自然熟稔,像是老熟人,行为举止相当得体又滴水不漏,话题点的恰到好处,语气如春风般和煦,全然没有身处高位和作为长辈的架子。
直到攀谈结束后,容创从旁边的侍者托盘里,递给了自己一杯酒精浓度不算低的鸡尾酒。
酒会上的人,几乎是全部的人,都知道秦氏总裁秦郁之多病体弱,不能饮酒。
容创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的?
如果是故意的,那他发现了什么?
秦郁之在那刻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对手,比他想得更难以下手。
他忽略管家葡萄串一般的审问,掀开被子,稳了稳身形站起来,环视了地板一圈,皱着眉头,发觉不对,开口道:
“狗呢?”
管家啊了声,心道这是睡糊涂了,一醒来不说其他的,就逮着只狗问?
“那狗啊,在楼下吃狗粮呢,我给您牵上来?”
秦郁之开口:“大的那只。”
昨天他神志有些不清,简单来说就是喝醉了。
只记得阙安单方面和自己爆发了争吵,摔了自己一百五十万的瓷窑瓶后摔门而出。
但具体的细节、自己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儿他都记不清了,要不是地上还有残存的瓷窑瓶碎片,他恐怕连这事儿都回想不起来。
管家迷茫道:“您说另外那只啊?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说来也幸好是亏得有这只狗,要不是他跑来使劲儿叼自己衣角,把自己拽到楼上,他还真不会知道少爷喝酒了。
不过这败家狗,把一个花瓶给打碎了。
秦郁之点点头,从桌上端起一杯温水,想着等阙安气消回来后再给他解释。
他又想起昨天的晚会来。
容创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那杯酒,算是警告还是威胁,还是两者兼有?
他的调查已经尽可能隐秘,如果发现了,那容创是从何得知的?
太多问题聚在一起,他揉揉眉心,端起温水。
水喝到一半,桌上的电话震动起来,对面是赵安火急火燎的声音:
“秦总,不好了。”
秦郁之眼皮微抬。
“今天我们去那个实验工厂,发现里面全空了。”
秦郁之放下水杯,水纹震荡碰到杯壁,晃荡撒在桌面上,湿了一滩:
“人跑了?!”
“不光是人跑了,里面的实验仪器和器材都消失了,甚至连废弃物都被清扫得一干二净,我们赶去的时候,只有灰尘,半点痕迹都不剩。”
秦郁之眼眸里逐渐染上冰冷的寒气。
容创比他想象中警觉和狡诈,这也侧面证明了,这件事对容创相当重要,性质比他想得更严重。
而且最关键的是,容创确实发现了自己在调查他。
挂上电话后,他缓缓闭上眼,全身被无力感包围。
刚开始着手抓到一点眉目,就反手被将了一军,事情发展不容乐观。
出师未捷不说,现在已经打草惊蛇,容创肯定不会再蠢到忙着寻找下一个实验地点,就算继续查下去,找到的希望也非常渺茫。
管家见秦郁之一脸紧绷的神色,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心疼道:
“少爷,先把粥喝了吧,再不喝该凉了,昨天喝了酒,今天得多注意休息,您吃完药先躺会儿,等会儿赵医生来之后再看看。”
刚没醒那会儿他见秦郁之咳得厉害,不知是不是咳嗽的原因,眼睛虽然闭着,但一直不住跳动,一副将醒未醒的样子,看得管家心惊。
少爷每天的睡眠都这样?
这和没睡有什么差别。
秦郁之并未回答,端起水杯一仰而尽。
喉结顺着滚动了几下,在阳光的折射下秦郁之的睫毛微垂,他放下已经空了的水杯,果断干脆道:
“让小王准备好车,我二十分钟后去公司。”
刘管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端着已经半凉的粥,目瞪口呆:
“不是,今天可是休息日啊少爷,怎么还去公司啊,哎,不是你酒刚刚醒,好歹少爷您别走,等等等等……”
秦郁之指尖在整齐划一的白色内衬前流连,准确的抽出一件。
容创察觉到风声,接下来肯定会有动作,补足漏洞也好,欲盖弥彰也罢,要赶在他们采取行动之前,晚了无异于放虎归山。
好不容易抓住蛇的尾巴,再滑也不能让他溜出手掌心。
秦郁之披上外套,穿衣动作利落而干净,把盛着醒酒汤的托盘塞到刘管家怀里。
被塞了托盘的刘管家手忙脚乱维持着平衡,一边稳住摇摇欲坠的碗一边焦急开口:
“少爷你就算要去,也得等到赵医生来吧,少爷,赵医生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你再等等,等——”
刘管家每说一个字身体就被往外推一分,直到门口,秦郁之手扶住门框,下命令道:
“替我收拾东西,十分钟后我下楼。”
说完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被隔离在门外的刘管家一脸愁容,揉了揉鼻子。
接下来的一整个周,管家惊奇的发现,他仿若空巢老人一般,守着一大座别墅。
秦郁之早出晚归也,忙着公司的事儿也就罢了,那条狗自从那天拽着他的裤脚,把他拽到秦郁之房间,然后就出门再也没回来过。
连着七天,一天都没归家。
虽然之前这狗也关不住,但好歹怎么每天都会回来一趟,这次跟失踪跑了一样,一点音讯都没有。
要跑了当流浪狗都还好想,但问题是那狗疫苗都没打完,要是放任他在外面,万一咬了人,那人可就危险了。
于是在晚上,刘管家给秦郁之端咖啡书房时,趁着秦郁之喝咖啡的间隙,询问道:
“秦总,那狗跑出去快一周了,一只没回过家,您看看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秦郁之面前是成山的资料文件,里面纸张字句之间全是容创的数据和文字资料,更大部分是最近容创的项目动态,和资金走向。
“不用了。”
醇厚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
阙安跑出去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智商和人类无异,有独立处理好事情的能力,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上次他连着一周,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出去,脏了吧唧带着爪印回来,不也还好好的。
况且他总觉得,阙安有自己要忙的事,虽然他也并不清楚是什么。
但不知是不是这次跑出去的时间确实长了些,连着几天没回家的原因,还是因为跑出去前阙安单方面对秦郁之爆发了争吵和不满,秦郁之确实隐隐有些心里不安稳。
只是阙安要是想跑出去,那必是没有人能找到他在哪儿。
要找也不实际,挂心也只能干等着。
没办法,所以还是别找了。
秦郁之身体向后靠在柔软的毛绒垫里,微微闭上眼。
法国进口的羊毛绒,触感舒适柔软,因为身子一直体凉的缘故,他一直靠盖着暖烘烘的毛绒毯过冬。
不过自打养了阙安后,他就习惯靠在阙安身上。
阙安外层的毛很硬,但一陷进去,靠着皮肤的绒毛又细又软,带着滚烫的温度,让人不自觉有倦意上涌,秦郁之素来睡眠不好,但有几次,靠着阙安居然不小心睡着了。
此刻,他摸着身下的毛绒毯总觉得差了点温度。
他起了身,改了注意,对着管家道:“在附近找找吧,找不到就再加大范围。”
管家哎了一声,开口问:“那我找这附近的人问问,要不再发表一个寻狗启示?”
秦郁之摆摆手。
这种东西对阙安没用。
管家哎了一声,应下后正准备出门找找,结果秦郁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灵光一现,突然来了句:
“等等!”
秦郁之放下咖啡杯:“我应该……能找到。”
管家一时语噎。
他心想这狗谁找不都一样吗,找不找得着怎么还看人呢?
他疑惑开口道:“那少爷,难道你知道狗在哪儿?”
“也许吧。”
秦郁之目投向窗外,缓缓道。
试试吧,他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总归是自己惹生气的,一定得自己去找。
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确实有些想这条狗了。
有阙安在的时候总嫌他闹腾,突然连着消失几天,面对着空荡的屋子,他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
第二天。
秦郁之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抬眼往远处望去。
老虎、熊猫、蛇、长颈鹿……
各种物种,这里应有尽有。
这里就是A市动物园。
上次在云城和动物园偶遇了阙安,他揣着一线希望,想着误打误撞也许能遇上。
但转了一圈,除了看了一圈儿了动物表演外别无所获,眼看着从早上到现在,已经过了快半天了,再过半小时动物园就快关门了。
他沿着动物园快走到头,只剩下最后一个展馆没有进去:
狼族馆。
秦郁之手中拿着西装外套,风呼啦啦往他单薄的衬衫里吹。
有些冷。
从毛绒绒死后,准确的说,是埋葬了毛绒绒之后,这些仿佛都成了回忆。
托朋友打听到的毛绒绒的消息一封接一封递过来,哪头狼有疑似,哪头狼符合眉心有一条白色条纹……
他一一谢过,再一一把这些消息尘封起来,再也没有过问起过,绝口不提这事。
他深呼吸口气,大步迈了进去。
这是毛绒绒死后他第一次再见到狼。
场馆里的几头狼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但秦郁之一眼就能看出哪头是哪头。
左边那头有一些脚跛,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但确实最多动的,没事儿就喜欢蹦跶来蹦跶去;中间那头是头母狼,耳朵总爱警觉的竖起来,带着很强的戒备心,轻易不让人靠近,大多数时间都蜷成一团,像是在睡觉;而在下面盘旋着走来走去那头,则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爱搭理人,脾气也不大好。
以前找不到毛绒绒的时候,他就爱到动物园来看这几只狼,加上他观察力足够,不需几次,他就将这几头狼的习性和爱好,分得一清二楚。
但今天好像和以往有些不同。
他好像引起了那头不爱搭理人的狼的注意。
一见他进来,那头狼的眼睛就一直盯着他看,眼神很奇怪,不带恶意的打量,像是在考察他的资格一般,扬起高傲的头颅直视着他。
这里也依然没有阙安的影子,秦郁之扫了一圈,索性在笼子前那头狼面前蹲下身,视线和他平齐。
隔着笼子,一人一狼互相注视着彼此。
狼族师确实在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
这是收养阙安的那人,那天他们见过。
看起来人长得倒也还行,关键是对阙安没有威胁,这就够了。
和人类不需要有感情联结。
狼族师懒懒收回目光,也不再看秦郁之,掉转头回了窝。
秦郁之望着这头狼离开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园内广播响起:
“各位游客请注意,本馆即将闭馆,请各位旅客携带好物品,在规定时间内离开场馆,感谢您的配合。”
夜风微凉,不知不觉已经在园内呆了一整天了。
秦郁之站起身来,往后转身。
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啪嗒声在他身后响起。
他敏锐的辨认出,这声音很熟悉。
像极了某种玉器摔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秦郁之眼眸微抬,意识到不对,猛的一下转身。
狼群悠然自得的散着步,一阵风吹过,并没有任何异样,也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无事发生。
秦郁之揉了揉眉心。
最近忙着查容创的事,是太疲惫了,也许真的应该好好休息下了。
都产生幻听了。
秦郁之走后,狼族师捂着手心里刚被摔过的玉仔细检查。
没有裂痕,没有破碎花纹,幸好幸好,摔得不是很严重。
要是被阙安知道了他就死定了。
明明揣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掉下来了,幸好没摔坏,也幸好他藏得快,没被那人发现。
狼族师松了一口气,使劲儿用毛绒绒的爪子擦拭着玉上的泥土,如是想。
秦郁之从动物园出来后,没马上回家,又回了趟公司 。
经过近一个周,容创有一些比较大的账务漏洞终于有了一条很细的线头,只要线头不断,顺着查下去,总能查出点端倪。
将近连轴转了一晚上,秦郁之躺倒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赵安也疲倦的不得了,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哀怨的叹了一声,不明白秦郁之的执著来自于哪里:
“老大,容创真的挺不好惹的,你就为了一头狼,不至于吧?”
不值,这也太不值了。
除非告诉他,那头狼其实是他女朋友,两人来了段人兽之恋,死后秦郁之想要为自己恋人报仇,否则赵安想不出其他解释。
为了一头狼大动干戈,实在不值得。
容创虽然做的是制药,但商圈局势诡谲,谁也不知道也许哪天有竞争或者合作,现在弄得针锋相对,到时候骑虎难下,更何况像容创那种老狐狸,戳到痛处指不定会阴出什么招。
秦郁之闭目养神,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赵安见秦郁之还是一副“任风八面吹来我自岿然不动”的淡然姿态,只好叹口气收拾起东西。
算了,秦总决定的事情,要是能劝得动,哪儿会变成今天的局面。
从公司忙完,已经快凌晨一点了,赵安把秦郁之送回家,看着秦郁之近来明显憔悴不少的面容,忧心道:
“秦总,明天休息日,您就别来了,公司这边的事儿我来处理就行,您看您最近成天往公司跑,太磨损身体了,工作嘛,讲究可持续性发展,别太拼了,容创那边我盯着呢,有事儿我会及时汇报的。”
他听赵医生说进来秦郁之的身体不容乐观,咳嗽出血,气喘出汗,症状都有加重的趋势,后视镜里现出秦郁之苍白如纸的脸,赵安丝毫不怀疑,秦郁之再这样熬下去会猝死,这样哪儿受得了。
秦郁之没回答,静静靠着养神。
他最近都没什么休息时间,大多都是趁着工作空隙几分钟,养神闭目,虽然睡不着,但闭几分钟会稍微好受一点。
容创的事一天没结束,他就一天放不下心。
也不光是为了毛绒绒,这条暗黑的屠杀肯定会牵扯出庞大的利益链。
这些人靠踩着弱小无辜的尸身捞钱,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车辆缓缓驶入花园,秦郁之从车上下来。
凉风挥散了纷乱的思绪,他稳了稳心绪,打开大门走进屋。
客厅没开灯,之前阙安在时,他每次回到家客厅的灯都是亮着的。
亮堂温暖的灯下是沙发,沙发上卧着阙安,看见他就懒懒晃晃尾巴,示意他过来。
接着秦郁之靠在阙安身上给他顺毛,一人一狗舒服的陷在沙发里,窗外寒风肆虐,屋里温暖闲适。
而如今屋里空荡荡。
黑暗中没有走动声,寂寥而沉默,仿佛回归了秦郁之以前一个人独居时的生活。
咔哒——
他打开灯,走进客厅,打算扔下衣服去洗澡时,突然定住。
接着,他平日清冷的表情上出现了一丝裂缝,微微张嘴,盯着客厅正中的沙发。
沙发上,穿着黑色T恤的少年,手里拿着游戏机,正凝眉望着界面上焦灼的局势。
听到脚步声,看到来人站在他面前,也不抬头,他似是漫不经心随口懒懒问道: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