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番外三
暮春三月, 世间万物欣欣向荣之际，御花园内的百花齐放娇妍争艳, 又到了一年宫宴之时。
这日刚从福安宫请安出来的萧睿在回去的路上，见天边残阳似血红霞满天，不由得驻足停留欣赏了片刻落日余晖的美景，待天光暗淡金辉不再抬步欲走时，不远处假山后传来的声音让他又停了下来。
“你说咱们陛下这拖着不立后选秀，是不是真的是因为嘉禾郡主啊？”宫女的声音从假山后头传来。
“那是当然了，要不你看这宫宴年年办, 陛下一直却未大婚，太后娘娘却丝毫不急，为的就是等嘉禾郡主长大。”内侍语气肯定的回她，他可是福安宫的人，这些年太后娘娘对嘉禾郡主的看重，福安宫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此时跟在萧睿身边的常侍正欲去喝止二人，子善却朝他无声的摇了摇头，真是个没眼见的，没见陛下在听见宫女话后那翘起的嘴角，哪里有半分生气的样子, 反而看着心情还不错。
“不过今年这宫宴却不同往年了，你可知是为何？”内侍又开口道。
“有什么不同？”宫女疑惑的问。
“今年嘉禾郡主十六了。”内侍笑道。
嘉禾郡主在去岁冬已及笄，陛下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郡主大了。
这几年因拖着未立后，萧睿已不止一次听到关于自己和柠儿的传闻了, 他幼时知道母后想让自己和柠儿亲近些, 但他比柠儿大了七岁, 在他心里柠儿一直就像是个妹妹一般, 而她也一直叫自己大哥哥, 随着两人年岁各长，她不再唤自己大哥哥，那时他还因此失落过一阵，但也没多想。
但这两年因为他不愿选秀，关于他等嘉禾郡主的传闻也是越传越凶，起初刚听到时他还让人重重责罚了那些个造谣生事之人，他到罢了，但柠儿是女孩子，女子闺誉怎能让他们污蔑。
但也是自那时候起，柠儿在他心中慢慢变的不同了起来。
他因喜静又因加上前几年常有宫女在他面前打扮的花枝招展，他觉厌恶，是以昭阳殿内没留一个宫女，对于和陌生女子成婚之事他更是避之不及，也是自那次他才发现，在别人口中听见他和柠儿的事，他自己没有丝毫的生气，更多的只是觉得委屈了柠儿，因为和自己这样一个沉闷无趣的人牵扯在一起，那样开朗明媚的小姑娘肯定是不愿意的。
因为众人的传闻，他也曾偷偷的想过如果真让他娶柠儿，他发现自己对成婚这件好像也没那么抗拒了，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了自己对柠儿的心思起了变化。
天色暗了下来，假山后的宫人们不敢闲聊太久，很快便不再有声音传来。
回去的路上，萧睿神色愉悦，想到明晚的宫宴，他眼里又染了笑意，明晚小姑娘肯定也会来吧？
……
三月十五花好月圆日，正是宫宴之时。
宫门口停满了京中各府的马车，虽将入暮却是热闹极了。
宫宴还未开始，园内已到了诸多高官府内的家眷，宫灯琳琅满目的映得黑夜如白昼。
柠儿见母亲和许夫人在笑谈着，自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才坐下就有宫人给她上了几碟她往日爱吃的点心，她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东西，她的喜好如今在宫中已是人尽皆知了吗？
柠儿一挑眉，看着点心也没再多想，百无聊赖的吃了起来等着宫宴开始。
站在暗处树下的萧睿见她吃了东西，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宫灯下花一样年纪的小姑娘美的耀眼夺目，她今日只着素绯色襦裙，淡妆素钗，但就是这样简单的她在一众盛装出席的贵女里，萧睿的眼中只看得见她也只有她。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她了，自小姑娘大了后，对他是越发疏远了，萧睿的目光挪不开，但也知他今日之举已是失礼，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后，快步离去了。
皎皎的月色下，他努力平复着自己此时已经躁动的心。
不过才没走出去多远，忽听身后传来了喧闹的动静，接着一声惊呼声彻底乱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理智。
宫人皆惊呼着:“嘉禾郡主落水了！”
萧睿立刻转身往回跑，待见到刚才柠儿坐的那个位置空无一人时，心蓦地无比慌乱了起来。
园内有一活水湖，柠儿刚才就是坐在湖边不远处的亭子里。
萧睿朝众人聚集的地方赶去，女眷们见陛下来了，顿时纷纷跪倒一片，萧睿无暇顾及她们，夜色下隐约见湖面有动静，来不及看清楚，毫不犹豫一头就扎进湖中了。
这一下园内所有人都惊呆了，而后是彻底乱成一团了，内侍，侍卫们纷纷下饺子一样跳入水中捞人。
此起彼伏的尖叫惊呼之声响彻岸边，柠儿在水中听见岸边像是疯了一样的声音，疑惑的回头一看，这一看把自己吓了一跳，刚才还风平浪静的湖面此时人头涌动，还有人在不停往下跳。
自己不过下水救个人，竟惹来这么大动静也太夸张了些吧？
刚才她坐在亭子里，忽然隐约好像听见有呼救声，那时岸边没什么人，她走近才知是有一宫女不慎落水了，当时岸边几人都不会水，说是已经去找人来救了，可眼看那落水的宫女就快要沉下去时，柠儿见不能再等了，一急自己就下水去救人了。
在水中的宁儿好不容易游到刚才宫女挣扎的地方，却见宫女已被后面赶来的侍卫捞了起来，她也松了一口气，往回游时却又见自己不远处有一人在挣扎扑腾，幽暗的湖面上她也看不清是谁，柠儿皱眉向那人游去，真是，这人不会水还下来添什么乱？
萧睿也是下了湖后，才发现自己不会水，他挣扎着却越飘越远了，咕噜咕噜灌了好多水后，才被人捞了起来，头好不容易露出水面咳出嘴里的水后，忙去推救起自己的人，急道:“快，别管朕，去救嘉禾郡主！”
柠儿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惊讶道:“陛下，怎么是你？”
好好的他一个皇帝也来凑什么热闹，难怪岸边像疯了一样。
萧睿听见柠儿的声音懵了一下，而后惊喜不已，猛地一把抱住她，“太好了，柠儿你没事。”
突然被人缠住的柠儿差点沉了下去，忙扬起头声音艰难道:“陛下，您快松开些，不然我们两个都要沉下去了。”
萧睿见自己快把人压入水中了，吓得忙松开了自己的手，自己却突然一沉又要呛水时，柠儿及时捞住了他，看着他这完全不会水的样子，万般不解的问:“陛下您也是下水来救人的？”
“我听说你落水了，一时情急就跳了下来。”
萧睿尴尬解释道，看着柠儿无奈叹气的样子，他又小声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想着自己是下水来救人的，最后反而还要被人救，萧睿一时有些无地自容。
柠儿好笑的看着那垂头丧气的人，带着人往回游去。
快到岸边时水终于浅了一些，柠儿扶着萧睿慢慢的走上岸，刚到岸边就累瘫在地上坐在，二人都湿淋淋的，柠儿看着狼狈的人，无奈低叹道:“傻子。”
明明自己不会水，竟也敢跳下水救人。
萧睿借着岸边的光，目不转睛的看着如出水芙蓉般的小姑娘，“柠儿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见自己骂他，他不仅不生气竟还承认了，柠儿笑开了颜。
萧睿也笑了起来，目光温柔的看着她。
银白的月色下，柠儿见他年轻俊郎的面上眼中带着光，就那样看着自己，耳根处慢慢热了起来，渐渐晕染到面颊上。
这异样的感觉让她不自然的别开了脸，笑却霎时凝结在脸上，柠儿错愕的看着岸边那一排衣裳全部都湿漉漉的侍卫们，以及站在侍卫们身前此时正黑着脸的父亲。
岸边众人都已被清退了，萧睿顺着柠儿的目光也看见了脸色不好的老师。
二人站了起来，衣服还在滴水，皆垂着头叫道:“老师。”
“爹。”
何为安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衣着狼狈的二人，好在他提前支开了所有人，不然这明天还不知道得怎么传呢？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
明蓁此时收到消息也赶了过来，在看见那一对衣裳湿透好端端站着手足无措的二人时，松了一口气。
柠儿小心的朝母亲投去求救的信号，不停的向母亲使眼色。
明蓁看见何为安那快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看着二人解围道:“夜里风大，陛下赶紧先去换身干衣裳吧，别着凉了。”
宫女也忙上前给嘉禾郡主围了披风，柠儿见萧睿不走，小声催促着他:“你先走。”
萧睿欲言又止的看着柠儿，似想开口说什么，柠儿忙咳了一声，又蹙眉无声的催他:“你快走啊！”
“多谢师母。”
怕又惹柠儿生气，萧睿无奈的向明蓁点头，很快跟着内侍走了。
回家的路上，马车内何为安铁青着脸一语不发，而柠儿则像是鹌鹑一样把头埋的低低的，不时小心的偷瞄着父亲。
明蓁看着何为安一副快把自己给气死了的样子，努力的憋着笑，忍了许久，实在忍不住时附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话后，突然哈哈大笑出了声来。
柠儿不解的看着笑到不能自已的母亲，又看了眼虽还不肯说话但面上神情霎时变得精彩无比的父亲，一脸茫然。
马车辚辚的走着，车内明蓁的笑声久久都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