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动手

裴霁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但老齐知道他是为自己鸣不平，听见他说要去裴氏后，苦笑着摇头：

“结果都出来了, 再去也没什么用, 谁叫我们干不过走后门的呢？”

“我还是赶紧看看其他公司, 多都投几份简历吧。”

通知老齐面试结果的, 是裴氏人事部的一个小姑娘，老齐和眼镜去面试那天, 全程是她在负责引导。

本来她不该跟老齐说面试结果名次的, 但她也刚毕业出入社会, 没被社会磨平棱角，遇见这种黑幕心里也挺气愤，又同情被挤下去的老齐，就委婉的提了几句, 安慰老齐不是自己能力有问题, 让他不要太难过。

对方是一个主管，她只是个小职员, 就算气愤也没办法改变既定的结果。

老齐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 除了生气憋屈之外，也别无他法。

裴霁不会安慰人, 见老齐消极的模样, 最后还是没多解释什么。

见裴霁不说话, 成伟毅和老齐他们都以为他被说服了, 也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毕竟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年轻气盛, 面对不公的第一反应是反抗而不是服从, 性冷的裴霁能说出陪老齐去裴氏讨回公道的话, 已经让他们感到意外了。

下了课后，裴霁开口叫住要走的老齐，说在校门口等他把书放了。

老齐随口问：“你等我做什么？”

裴霁：“裴氏”

裴霁表情认真，老齐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不由得瞪大了眼：

“你真要去？”

裴霁点了点头，然后不等傻愣在原地的三人回过神来，转身就往校外走。

过了好一会儿，成伟毅望着他快要消失的背影，喃喃开口：

“虽然我知道没什么用，但还是不得不说一句，原来老幺这么刚……”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管几本破书，成伟毅老齐眼镜三人对视一眼，把书交给对面寝室的同学，让他帮忙带回宿舍，追着裴霁就出去了。

“老幺，咱们真的要去啊？不会当做闹事的被保安赶出来吗？”

这是眼镜的声音。

“是啊，要不就算了吧，反正也只是一次实习机会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老齐的声音。

“不然我们去吃顿饭好好放松放松？我请客。”

这是成伟毅的声音。

裴霁不为所动。

老齐没想到裴霁竟然愿意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心中一暖，说不感动是假的。

情绪被裴霁坚定的步伐带动起来，老齐心里那一股不平之气愈盛，心想——

裴氏面试有黑幕，理亏应当是他们，他心虚什么？他只是想去讨个公道而已。

一早说有内定人选了，谁还去费心尽力去面试？溜着他们玩儿吗？

从知道自己位置被顶开始，老齐心里那团火就没有灭过，现下越想越气，看向成伟毅和眼镜：

“你们回去吧，我和老幺去就行。”

成伟毅和眼镜毫不犹豫拒绝了他，现在是文明社会不倡导动手，但他们过去还能帮着撑个腰。

老齐满脸感动，抬手拍拍两人的肩膀：

“好兄弟！”

等在学校外面的彭高俊看见裴霁身后的三人，心里第一个念头是庆幸保时捷开去保养了，今天开的是大众。

裴霁走近，当着成伟毅他们的面，彭高峻没有喊他小少爷，而是拉开车门，用眼神询问他--

小少爷，现在什么情况？

裴霁对他道：“去裴氏集团。”

彭高峻一怔：“去公司？”

不怪彭高峻惊讶，主要是接送裴霁这么多年，对方还是第一次要求去公司。

难道小少爷想通了，要继承家业了？

等四人上了车，开出去一段路后，彭高峻才从成伟毅老齐他们三人的交谈中，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听见成伟毅义愤填膺的说裴氏这么大一家公司，还不干人事，再这样任人唯亲下去，迟早要完，彭高峻：

“……”

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彭高峻小心翼翼的撇了一眼副驾驶的裴霁。

之前摆地摊卖儿童玩具的时候，成伟毅就已经见过彭高峻，一回生二回熟，知道他和裴霁关系不一般，也没把他当外人，说话也不避嫌，一路上吐槽裴氏也最大声。

导致开车的彭高峻，一路上心情都相当复杂。

裴氏集团的总部设在南枫市，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足足有两栋大厦。

下车之后，老齐仰头看了看面前这栋高楼，心里又开始打退堂鼓——

要不就算了，万一真的被保安撵出来怎么办？太丢脸了。

然而裴霁没给他临阵脱逃的机会，抬步就往里面走，老齐没办法只能跟上。

彭高峻犹豫两秒，最后还是不放心跟了上去，同时还不忘给裴修发消息，告诉他裴霁来公司了。

大门两边有保安守着，看见裴霁他们四个学生过来，抬手拦住，询问他们是做什么的。

见裴霁被拦，彭高峻在后面胆战心惊，刚想开口，就听裴霁回：

“应聘。”

成伟毅反应很快，掏出了学生证。

临近毕业季，来他们公司求职的人如过江之卿，保安听了他的话，看了一眼他们学生证，也没怀疑放他们进去了。

进了宽阔的大厅，看着四周的保安和来来往往的人，成伟毅、眼镜和老齐三人心里直打鼓，正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做，裴霁却直奔前台，三人见状，赶紧跟上。

前台有四位工作人员，看见裴霁他们后，其中一个人站起身来，礼貌微笑：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裴霁：“我找你们财政部的主管。”

老齐闻言一惊，心想——

这么直接吗？要正面刚？

前台小姐姐表情不变，语气轻柔：

“请问您有预约吗？”

裴霁摇头。

前台：“先生您叫什么？我打电话问问。”

裴霁看了老齐一眼，老齐赶紧开口：“齐桥。”

齐桥是老齐的大名，因为听着像乞巧，所以他平时都不让成伟毅他们叫大名。

前台拿起手里的电话：“好的，请稍等。”

电话拨通后，前台把裴霁他们这里的情况说了，随后看了他们一眼，低声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抱歉。”前台小姐姐冲裴霁歉意一笑：

“林主管说并不认识你们。”

前台也没让他们走，而是问他们找林主管什么事，可以先预约。

彭高峻在一旁听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眼神一直往裴霁身上瞟。

但不知道小少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彭高峻也没敢上前挑明他的身份。

他是裴霁的保镖加司机，负责接送裴霁和他的安全，其他的，他都无权干涉。

彭高峻在心里祈祷大少爷赶紧看见他的消息。

见不到人，老齐低声对裴霁道：

“算了，咱们回去吧。”

想也知道这个办法行不通，裴氏集团财政部的主管，哪是他们几个学生想见就能见的？

裴霁眉头几不可察一皱：“你让他出来，我有事问他。”

成伟毅也往前一步：“就是，还说不认识，是敢做不敢当，心虚了吧？”

眼镜：“就是，你让他下来。”

前台小姐姐和自己同事对视一眼，终于明白过来，这几人是来找事的。

不动声色按了警铃呼叫保安，同时道：

“几位稍安勿躁，林主管工作繁忙，实在没时间下来，要不你们去等候室喝杯茶，等林主管有空了，我再跟你们说？”

裴霁问：“财政部在几楼？”

人不能下来，他们上去也行。

前台一噎：“抱歉，没有上面的允许，你们不能上去。”

几句话间，两名高大健硕的保安小跑过来，面容冷酷问前台：

“出什么事了？”

前台看了看裴霁几人，解释：

“这几位先生想见林主管，可是没有预约，林主管也不认识他们。”

看见保安过来，彭高峻往裴霁身边站了站，就怕有意外发生。

保安转头看着几人，开口还算和气：

“我们公司有规定，还请几位不要为难我们。”

这里的小骚动已经引起周围不少人的注意了，门口的保安被吸引过来，看见裴霁他们后皱眉：

“你们不是说来应聘的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知道他们撒谎，几位保安的表情更严肃了，眼神防备地看着他们。

老齐见这阵仗，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善了，干脆豁出去了问：

“我是来应聘贵公司实习生的，面试笔试都达到了贵公司的标准，却收到了落选的通知，所以想找林主管问个清楚，要是一开始就有内定的人选，何必让我们白跑一趟？”

在场都是成年人，老齐这话不用挑明，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懂，围观的人群小声讨论：

“这人是说今年的实习生中有人走后门？”

“不能吧，公司管理得这么严，谁敢这么做？”

“这是被顶了的人找上门了？”

“我记得……有个实习生好像是林主管的亲戚？”

“林主管？不能吧……”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几位保安对视一眼，其中一位站出来：

“这位同学，说话是要负责的，你这么说有证据吗？”

老齐闻言一时哑然，他的确没什么证据……

事是人事部那个工作人员跟他说的，他当时也没想起录个音什么的。

而且就算录音了，他也不能拿出来，不然有可能害了那个好心告诉他真相的工作人员。

见老齐的表情，保安了然，继续道：

“既然没证据，我们是可以告你诽谤的。”

成伟毅和眼镜听了这话，也想到这个被他们忽略的事——

是啊，只要那个林主管不承认，他们就没有证据证明有人走后门。

而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林主管不会傻到自己承认，他们只能吃这个闷亏。

老齐成伟毅三人泄气，一旁的裴霁忽然开口：

“公司笔试有试卷，面试有监控，是不是有人靠关系顶掉别人的位置，一查就知道了。”

老齐闻言双眼一亮——是啊，他怎么没想到！

“试卷和监控都是我们公司的内部资料，你说查就查？”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沧桑的男声响起，裴霁成伟毅几人闻声看去，就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朝他们走来。

裴霁听见有人叫他林主管。

林主管两鬓都有白发了，拨开人群走近，站定后面色沉重地扫了裴霁几人一眼：

“来我们公司面试人这么多，要是每个落选者都像你们这样，没完没了要求查试卷、调监控，要给大家增加多少工作量？”

林主管之前在楼上忙，本来没把什么七桥八桥放心上，结果后来前台又打电话给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他才抽空下来一趟。

因为林主管的到来，周围群众的口风又变了，跟着附和：

“是啊，每个人都查，这不是给人添麻烦吗？公司又不是你家开的。”

“我看就是落选后心里不满，故意来闹事的。”

“现在真的是什么人都能来咱们公司面试了，人事部都不筛选一下吗？”

“林主管在公司都多少年了，明知故犯这种事他肯定是不会做的。”

“而且我听说这次入职的五个实习生，能力都不错。”

“就是，林主管又不是面试官，总不能其他三个面试官都被收买了吧？”

周围人声嘈杂，裴霁一点都不受影响，望着林主管，嗓音没多大起伏：

“你们公司既然说面试公正透明，那为什么不能看？”

至于增加工作量，这是公司该考虑的，而不是应聘者。

林主管觉得裴霁就是在胡搅蛮缠，语气明显不耐烦，开始赶人：

“我说你们不能看就不能看，我劝你们赶紧离开我们公司，待会儿保安赶人的话不好看。”

林主管转身要走，保安得到眼神示意，也上前几步，准备把人请出去。

看着不断接近的保安，成伟毅拉了一下老齐，紧张：

“现在怎么办？跑还是打？”

眼镜看了一眼保安身上的肌肉，耿直：“打不过。”

老齐也知道打不过，对旁边纹丝不动的裴霁道：

“老幺，咱们走吧。”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裴霁没动，彭高峻挡在了他和靠近的保安中间。

彭高峻是保镖，和保安也算半个同行，他看着几位保安，出于好心，真诚建议：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彭高峻心里叹气——大少爷怎么还不来！

大家都受雇于裴家，彭高峻不想跟同事动手。

但要是今天小少爷伤了一根头发丝，他相信他们都得卷铺盖走人。

保安们听了彭高峻话，被他这一副‘我是为你们好的’语气整笑了，其中一人道：

“我们没想动手，只要你们离开。”

彭高峻回头看了裴霁一眼，见到他表情后，有些遗憾对保安开口：

“不好意思，事情没解决之前，我们不会离开。”

小少爷不开口，没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