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首席和末席（下）
银叶正认真的审阅着白板上的符文。
他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想要离开的念头，倒在争取给未来的老板留下好印象了。
不过首席也不愧是首席。
银叶看完白板上的符文以后，立刻就分析出了安格尔的意图。
白板上的符文共有五段：
第一段异常简单，即使不懂符文，拥有足够的魔力，只要抄下来都可以有个大概效果；
第二段简单，基本上也是抄写，但必须控制魔力输入，学过符文课程的学生都可以做到；
第三段普通，需要补足几个符文，才可以实现法术效果，是正常符文专业的测试内容；
第四段有点难，必须编写符文内容，达到法术效果才行，稍微有点超过学习范围；
第五段非常难，虽然乍看起来像是第一段的简单符文，但里面藏着几个错误的符文，必须将它们找出来才可以实现法术效果。
问题在于，老板心目中想要的员工是能完成第几段的呢？
银叶想到这里，没有继续猜测下去。
反正只要做到最优秀就可以被选上吧？
银叶一向不讨厌这种只要努力就可以得到回报的地方。
他握住符文笔，认真的开始抄写。
*
两个小时转瞬即逝。
威尔像是监考官一般精准的掐下了怀表。
“时间到了。”他说道。
少年们放下了手中的符文笔。
不过白板上的符文并不长，两个小时的时间绰绰有余，大多数人都完成了。
只是在场的都是刚刚毕业的学生，他们还没有意识到求职需要主动，几乎所有人乖巧的坐在了原位上，像是等老师收卷似的。
银叶倒蠢蠢欲动，不过他看见威尔打开了随身的文件夹，拿出一份学生名单的时候，也没有贸然上前。
“那我们按秩序来？”威尔恭敬的向安格尔问道。
安格尔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科特·法拉格。”威尔唱名道。
“哎？是，是！”一个长得没有任何特色的少年拿着写好的符文跌跌撞撞的走上前，将符文板递给了安格尔。
“好吧，我们来看看效果。”
安格尔说道，他却没有直接阅读上面的符文，而是走向了房间中间的桌子。
所有人在进入工坊的时候，都看过类似的桌子，并且看见客人们兴奋的围在这张桌子周围，威尔助理说这是一种“游戏”，可人太多，看不出是什么游戏，威尔似乎也不知道太具体的事情，当时少年们忧心着接下来的事情，没有深究。
现在他们看见安格尔将桌面掀开，把符文板插进了中间填充了魔核的桌子内部。
安格尔懒得合上桌面，直接点亮了符文。
顿时，桌面上方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圆滚滚的——
魔狼？
这是一只魔狼吧？
事实上，在抄写符文的时候，只要看懂了符文的都知道自己在制造一只魔狼的幻影。
不过在他们的概念裡，所谓魔狼这种生物，是被魔气侵蚀后巨大化的野兽，凶猛而可怕，总之和可爱没有任何关系。
但眼前这只魔狼整体圆滚滚的，四只爪子伸直了还没有肚子肥，还长着一对可笑的豆豆眼，歪着脑袋傻乎乎的看向所有人。
“我，我没有调整过符文的幻影部分！”抄写这段符文的少年恐慌的说道。
“我知道，一开始就是这么设计的，”安格尔说道，他对那个名叫科特招了招手，“来，你自己操作看看？”
“操作？”
科特迟疑的走到了桌子边，在安格尔的指导下，了解了面板的用法。
虽然这个少年的魔力值绝对比恩丽丝高，还接受了好几年正统的魔法教育，抄写符文的时候对符文内容有大致了解，但他面对游戏桌的反应并不比恩丽丝成熟多少：
“前。”
魔狼挺着肚子的向前走去。
“后。”
魔狼谨慎的移动着小腿向后撤退，还差点踩到自己的尾巴。
“防御。”
魔狼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球状。
“进攻。”
魔狼恶狠狠的伸出了爪子，然后因为重心不稳狼狈的摔倒在地上。
“哈哈！”科特露出了和傻兮兮的魔狼一般傻兮兮的笑容。
不仅仅是他，围观的其他少年也大多是这个表情。
他们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抄写的符文那么有趣。
倒不是说他们以前没接触过幻影符文，而是就算是符文学习，也鲜少会将符文拆解到每一步让他们去控制，并且了解效果的。
就比如说符文专业今年的期末考试好了，里面也有一道幻影符文的题目，要求是：假设有人闯入你守护的古宅，编写一段关于幽灵的幻影符文吓阻他们（限制在二十个符文内）。
知道这个题目像是什么吗？
这个题目像是要求一个母语是英语的学生用五言诗去描写一个吓人的鬼魂！
而且要实现符文效果，需要大量魔晶魔核供给魔力，即使是魔法时代的学园之城也不会如此浪费，所以学生们所书写的符文就像是作文一般让老师批改了事，大多数学生对于自己期末考试中到底制造了什么样的幽灵出来根本毫无概念。
更别说这样一步步控制着来玩了。
少年们顿时比上课还认真的看着那只魔狼的动作。
可惜他们是制作者，而不是玩家，所以他们在被逗笑的时候，还必须为魔狼的所有动作负责。
安格尔接着道：
“滚动。”
科特脸上还带着笑容，试图去按键，但他的手却凝固在了键盘的上方。
“怎么了，继续啊？”有人催促道。
我不知道“滚动”该按什么，不对，我有写过关于“滚动”的符文吗……对，对了，第三段符文的第二个填空，那个符文我搞错了！
科特混乱的想道。
他的手指在按键上颤动着，无法输入魔力。
这还是科特第一次如此明确的认知到自己在符文书写上的错误。
他以前就和所有成绩中下的学生一样，看着老师批改出来的习题，虽然抄一抄订正过来，却根本没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到底是什么原因，会导致什么结果。
科特也第一次如此想要快点改掉这个错误。
他额头上留下了大粒的汗珠，紧张的看向安格尔：“那，那个，我好像漏掉了一个符文，我可以马上改过来吗？”
安格尔却不是老师，他冷酷的摇了摇头：“不用了，到处为止吧！”
科特眼圈顿时就红了。
刚刚嬉笑着的少年们的声音也小了下去，终于意识到了严肃性。
威尔助理沉默了一会儿，却继续唱名道：“约德尔·奎因。”
一个瘦高个的男孩一脸紧张的拿着自己的符文石板走上前去。
他也没有写出那个填空来。
甚至比科特更糟一点，他在第二段魔力输入的时候显然有点失误，以至于魔狼的所有动作都有点倾斜，像是断了一条腿似的，滑稽是很滑稽，但符文师本人就有点笑不出来。
然后是第三个……
第四个……
在连续几个人没有给出完美答卷后，气氛有些沉闷，不少人仔细看着自己的符文板，仔细琢磨起自己哪里没写好来。
只有银叶皱起了眉头。
不对！
非常不对！
威尔先生手上那个名单的顺序非常不对！
从一开始银叶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名册的顺序不是从他这个首席开始，而是从科特开始——科特属于差生那一茬的，本人非常努力，但用不对地方，所以成绩又比其他差生稍微好一点，但无论从哪个名册的排名顺序，都不该第一个点名到他。
如果这是个单纯的考试，倒是无所谓，问题是这是求职面试啊！
银叶不知道法师塔魔法师的面试是怎么样的，但他知道一群孩子如果去码头或者工厂找点零工来做的话，最好将自己这群人中年龄最大体型最壮的那个放在前面！
因为雇主可不是老师，他没兴趣仔细观察每一个员工的技能好坏，他要从某个特定地点招一批人的时候，通常根据第一眼看到应聘者的水准来判定大致区间。
最为重要的是，学生的水平也确实差别不大。
一个年级基本上不会出现禁咒级别天才和没有魔力的废材混在一起的情况，大多数水准好一点的符文学徒和差一点的符文学徒的区别，而在一开始就很拉胯的情况下，雇主断定所有人都是“差点的符文学徒”，那么看“好点的符文学徒”也会觉得也就那个样子了。
说到底，为什么要把末席的差生们在一开始带过来啊！
如果想要解决就业问题，把差生混在中等成绩的那群大部队不是更好吗？
如果不想和魔法工坊合作，那么魔法协会可以直接拒绝吧？
还是说，这是威尔先生的个人行为？！
银叶看向了威尔。
在觉察到自己处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以后，银叶的大脑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连带着的以前注意到却没深思的种种疑点也浮上心头。
为什么一贯“亲切”的威尔先生对这次的分配一句解释都没有？
为什么自己想要找威尔先生问问情况，火车上三天时间却找不到一点机会？
为什么威尔先生一路上拖拖拉拉，到了炼金工坊以后，似乎突然变得“没时间”了？
银叶越是思考，越是觉得奇怪。
这时候，威尔像是感觉到了银叶的视线似的，他看向银叶，露出了和以前差不多的带有鼓励的性质笑容，并且唱名道：
“银叶。”
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