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合作
亚拉先生拎着教鞭在教室里走动着。
他准备看见哪个小混蛋在走神, 就把对方拎起来罚站，情节严重的，就抽手心。
他平时就这样做的。
亚拉先生并不觉得体罚有什么不对, 他反而觉得现在的孩子们太幸运了。
亚拉先生记得自己被送到法师塔的时候, 可没什么老师来盯着他们冥想，只有学长学姐有空了才指点两句，其他全靠自学, 只有格外有天赋的才可以真正有所成就, 还必须从打杂学徒做起。
但相比普通人, 能去法师塔的亚拉已经算是有天赋的了。
只有初阶潜力以上的魔力天赋者才可以惊动法师塔的魔力探测水晶。
这也意味着, 不用通过什么魔法教育，也不需要什么魔法鉴定，亚拉在去法师塔之前，他的天赋已经决定了他的成就下限是初阶法师。
在魔法时代, 亚拉这种天赋者就是死在法师塔，也不会放弃成为法师的机会的。
可是亚拉放弃了。
因为亚拉的母亲的身体不太好，需要人照顾。
如果在魔法时代, 最初几年这么熬熬也就过去了, 等亚拉成为初阶法师以后, 多得是地方愿意聘雇他, 那时候无论成为冒险者还是小贵族家的顾问法师，都可以得到大笔的金钱, 妥善照顾自己的亲人。
但到了这个时代，不要说初阶法师, 中阶法师在法师塔外都找不到工作, 而法师塔内, 无法成为高阶法师就没有前途可言, 只能一辈子当助理领死工资，还被限制了行动自由，轻易无法离开法师塔。
相形之下，以亚拉去过法师塔的资历，足够找到一份魔法教师的工作，钱虽然比在法师塔少了一些，但至少随时照顾到家里，也比较容易找到对象。
亚拉在权衡之下，只好选择了放弃心心念念的法师理想。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平民中拥有中下天赋的法师预备役多半如此，愿意留在法师塔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家里实在没钱或者没爹没妈对外面世界没有留恋再也不准备离开法师塔的孤儿，另一种是家里有闲钱的贵族的子弟，他们不需要工作，才会选择继续进修，拿个好看的法师资格。
当然，要说甘心肯定是不甘心的，所以亚拉对法师还有些执念，他只好将希望转移到学生身上，希望能够培养出几个法师人才来。
可这群臭小鬼实在是——（屏蔽）
亚拉先生觉得自己不在教育人类，而在教育一群猴子。
不过也确实太早了！
即使是魔法时代，进行“魔法萌发”的年龄是十二岁——正好是冥想课开始减少的三年级——在此之前，孩童的魔法潜力不固定，连法师塔的探测水晶也无法确定天赋值。
而且无论有没有天赋，太小的孩子的理解能力也有限，不明白魔力是什么，再加上耐力差，坐不住，更别说花一天的时间集中注意力寻找虚无缥缈的魔法元素了。
亚拉先生只好用暴力手段，强迫这群小鬼们坐下来冥想。
就算这样，平时的冥想课也有一半的学生在打瞌睡。
也因此，亚拉先生对新的魔法教育试点并不看好。
虽然新开的“魔力基站”很厉害，他作为曾经的法师预备役也心情激动，可交给他班上那群皮猴子用，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群死小鬼纯粹是将饭塞进他们嘴里了，还要哄着他们吞下去，仅仅是生活在魔力富集区域，大概作用和精灵语言课请了两个精灵当老师差不多，提高非常有限。
所以亚拉拿到这个叫做《方块冥想法》的入门冥想办法的时候，只简单看了看。
他觉得确实是“入门级”。
其实冥想法的核心没有变，依然是集中注意力，将周围的魔法元素吸引过来转化为自己的魔力而已，至于将这些魔法元素拼成S字，还是拼成B字，根本没有意义，还要耗费多余的魔力。
而且冥想时间也太短了！
完成一次“冥想成功”连一分钟都不到，正常的冥想最少也需要半个小时才有作用。
这群没耐心的小鬼恐怕完成一次就当作冥想结束了！
于是亚拉先生拿出了十成的注意力来。
他虎视眈眈的盯着学生们，就看哪个想要偷懒。
也正如亚拉先生所担心的，一局“冥想”很快就结束了，他看着离他最近的那个孩子面前的方框绽放出烟花。
他正准备过去提醒对方继续，却见那孩子迫不及待的点开了下一局。
还算像话。
亚拉先生暗中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孩童。
然后他惊讶的发现，这群一天到晚打瞌睡开小差的熊孩子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没有一个偷懒的，都专心致志的盯着眼前的小框框，甚至连班上最调皮的几个刺头都没有走神……不，他们甚至比其他孩子还认真一些！
亚拉在旁边看着，发现他们积攒魔力的速度是班上最快的。
这冥想法那么有用？
竟然能降服这群小魔头？！
亚拉在空中画出了方块冥想法的启动符文。
他昨天只试着进行了一局，觉得没什么意义就没有继续了，这次看孩子们那么专心，他准备深究一下。
这一深究，就是整整一节课。
下课铃响了上课铃再响，整个教室无动于衷，连亚拉先生都沉迷在搬砖中，几乎在讲台上化身了方砖，直到下节课的怀特先生走进教室，亚拉先生才“惊醒”过来。
亚拉先生看着怀特先生惊讶的表情，觉得很羞愧。
“抱歉，我……”
“哈哈哈，没关系！我昨天好奇的看了看，也沉迷了一晚上呢！”怀特先生豪爽的笑道。
“你也？”亚拉先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可是你不是负责不是数学科目吗？”
“数学老师就不可以冥想了？而且，这个冥想法的数学模式可是工坊主人特别推荐给我们这些数学爱好者玩的呢！”怀特先生抬起下巴道。
其实安格尔的原话是“只有数学天才能玩”，怀特才被引诱进去的。
亚拉先生却第一次听说：“数学模式？”
“你没试过吗？可好玩啦！”怀特说道，并且在空中画了个符文。
作为一个数学老师，他的起手比魔法老师还干脆，看得出玩了很多遍了。
而在怀特的冥想法中，果然有个“数学模式”的选项，只见他熟练的打开这个模式，和普通模式类似的方块从空中落了下来，只是这些方块上都有些数字。
亚拉看见先掉下来的是一个Z，然后是一个L。
但怀特却没有将L塞到Z的下面，而是并列放置着，留出了一个空缺。
亚拉作为强迫症觉得很难受：“啊，你刚刚错过了。”
“没有，在这个模式裡，必须一串数字相加到10，才能消除。”怀特说道，这时候一个方块落下来，他眼睛一亮：“啊，来了！”
他迅速的控制着方块落到了L的上面，按照普通模式，这样乱搭的方块并没有达成消除的条件，但这里正像是怀特说的，竖条和横条都呈现十字架的消失了。
“怎么样，很有挑战性吧？”怀特说道。
“啊……”
亚拉其实根本就没有看清楚那串数字是什么，更别说加起来了。
他觉得在怀特先生面前，自己也是只猴子。
*
猴子们的魔力可以慢慢囤积，反正安格尔是不急的。
毕竟一只魔力基站的炼成需要大量的材料和金钱，安格尔下一只基站的资金还积压在他工坊的仓库里，没来得及换出来呢！
而眼前这位曼德拉爵士，就是安格尔换钱的关键了。
ATM·曼德拉却没有察觉。
曼德拉认为自己好不容易才抓住了和工坊主人接触的机会，所以此刻他对着这位黑袍的态度带着四分讨好三分兴奋二分紧张一分心虚。
“安格尔先生，请问您有兴趣将游戏桌的业务扩展到贸易都市榭思瑟吗？”曼德拉爵士脸上带着微笑，半是奉承的谨慎问道，“您的魔法道具名声很响亮，相信榭思瑟的人们也会喜欢的。”
“游戏桌？”安格尔奇怪的问道，“你之前不是想要买我们工坊的招牌吗？”
“不不，不是想要买招牌，是想要买招牌的影像技术。”
曼德拉爵士慌张解释道。
原来那只黑猫有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它的主人啊！
但随便开口说要买人家的招牌，是会被打出去的吧？
之前的曼德拉爵士倒不害怕得罪一个“小小的乡下工坊的主人”，哪怕对方是个黑袍，身为铁皮人偶娱乐公司的老板，他还请不起几个保镖吗？！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曼德拉爵士因为想要购买安格尔的影像技术，对魔法齿轮做了一系列的了解，越是了解，他就越吃惊。
这位安格尔先生真是个运营天才啊！
——能够开发游戏桌不稀罕，稀罕的是他工坊的排行榜和会员制度，还有对游戏桌的营销方案，最后还能想办法操纵舆论，让王都和榭思瑟都在讨论魔法齿轮的新发明！
这一系列组合拳真的做的太完美了！
搞得曼德拉爵士几乎想要将安格尔挖到自己公司来。
可昨天的奠基仪式，却让曼德拉爵士发现自己真的想多了：
安格尔大人不仅能赚钱，还不缺钱！
准确的说，奠基仪式上的魔力基站所代表的金钱把曼德拉爵士给镇住了！
看到奠基仪式上那和魔法招牌一样夸张的场景后，曼德拉第一感觉是“这个特效一定很贵”，他然后找了几个法师确认了一下，果然如此。
那是一口魔力井！（大概）
一口皇家法师塔才有，普通法师就算早得起也养不起的魔力井！（大概）
那只黑袍却将这口魔力井免费的捐赠给义务学校了！（确认）
“这么昂贵的魔法设施却给小孩子们用，那个黑袍脑子有病吧？”最后那些法师羡慕嫉妒恨的总结道。
呵呵哒，人家是在培养潜在用户呢！
连这点眼光都没有，活该你们一直是穷法师！
曼德拉爵士在心里冷哼道。
虽然曼德拉并不知道什么“无主之塔”“永葆青春”“神秘来历”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在这位榭思瑟商人的眼里，一个刚继承了破落工坊的“年轻人”能做得出那么成就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事了——
曼德拉爵士大胆猜测，魔法齿轮作为魔法时代最辉煌的炼金工坊之一，先人们里面一定残留了不少遗产给他们的后代，只是前面几任都缺乏眼光和运营能力，才将工坊糟蹋得一塌糊涂，直到遇到了安格尔这个主角横空出世，把握商机，才让工坊重新走上轨道。
就比如说那块旧招牌吧，以前没亮出来，简直是暴殄天物！
（工坊前任主人们：我们倒是想要把招牌挂起来啊，但你知道那个要消耗多少魔力吗？！）
当然，这样一来，挖走安格尔的算盘只能遗憾的落空了。
安格尔显然并不是他家小庙能容纳的大神。
但曼德拉爵士却没有因此就放弃和安格尔合作的打算。
——这么明晃晃的主角光环，不抱上大腿，岂不是显得自己太白痴了？！
所以曼德拉爵士见到安格尔的时候，随机应变的改变了切入点，换成了游戏桌生意。
“影像技术我当然是非常想要的，很遗憾的是，黑猫先生说无法出售，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曼德拉爵士说道，“不过我非常看好魔法齿轮的未来，如果您的游戏桌业务在榭思瑟需要一个代理人的话，我手头的一些渠道也许能为您派上用场。”
安格尔却摇了摇头。
“很抱歉，游戏桌还不成熟，我暂时没有在榭思瑟开展生意的打算。”
其实也是产量跟不上了。
无论是符文核心也好，还是游戏桌本身也好，都无法量产，需要手工制造，现在单单是为了应付塞西里亚城区域的游戏桌业务，安格尔都有些人手不足，更别说扩展到其他区域，尤其还是榭思瑟那种繁华的商业城市了。
曼德拉倒不意外这个回答。
以曼德拉爵士自己来说，第一代的游戏桌虽然很有趣，但和塞西里亚这种“乡下”不同，自由都市每天都有新的发明新的流行出现，人们生活节奏要快很多，他们喜新厌旧的也特别快，以第一代游戏桌的几个小游戏，只怕没有火到半个月，人们就会遗忘它的存在。
不愧是安格尔大人，完全不会被大笔订单所迷花眼呢！
曼德拉心理暗赞道。
当然，曼德拉提出游戏桌代理并不是为了试探安格尔，而是为了交好安格尔。
盈利倒是其次。
于是曼德拉爵士摸了摸自己梳得整整齐齐的八字胡，不放弃的劝说道：“即使您暂时没有销售游戏桌打算，趁着现在榭思瑟的报纸都在宣传您的‘教育试点’的义举的当口，给您的产品先做个广告也不是错的。”
“不需要大量推广，只是给人们留下印象就行。”
“如果您不介意，在下的名下有几家剧场正缺乏新奇的事务招揽客人，我们愿意为您做免费的宣传，分文不取！”
至于游戏桌放过去了，代理协议就那么签下了，关系不也就建立起来了？
曼德拉完美的微笑着。
他倒贴到如此地步，终于让对面那只从没有正眼看他的黑袍正眼看向了他。
曼德拉心中一喜。
觉得这是对方愿意接受自己的征兆。
“这是个很好的建议，”安格尔其实依然兴趣缺缺。
榭思瑟的游戏桌，他要怎么回收里面的魔法核心啊。
安格尔不愿意和曼德拉废话，终于忍不住将生硬的问道，“对了，我听说你是一家娱乐公司的老板？那么你们外包做电影吗？”
“外包？”曼德拉愣愣道。
安格尔点了点头。
他其实不太清楚该怎么说。
毕竟关于电影这一块，安格尔完全是外行，他连前世的影视公司是怎么运转的都不知道，更别说这个世界的制片厂了。
所以在安格尔的计划里，他想要收购一家濒临破产的小影视公司，买下对方现成的设备和工作人员，找人弄个剧本，就准备开拍。
——这也是安格尔考虑魔法少女特摄片的原因。
那个玩意真的不太需要多少成本，也不太需要多成熟的专业技巧，以安格尔以前做主策的时候，导演游戏片头动画的经验，大致上能吃的下来。
再专业点的影片，安格尔就没太大把握了。
可这个计划，在开始的时候就招到了挫折。
安格尔不久前跟欧文市长透露了这个想法——主要是想透过对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影视公司——结果欧文一脸惊讶。
“影视公司？我们这里有那么新潮的公司？！”
……公司是用新潮来形容的吗？
安格尔详细问了下，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这个时代虽然工业化了，但工业化的程度显然很有限，尤其是影视行业，仅仅在榭思瑟之类的大都市才能形成产业，而像是塞西里亚城这样的“落后区域”，能够开一家电影院，放放人家前几年拍的老片，就算是时髦了。
“难道安格尔先生想要拍电影吗？我一定会全力支持的！”欧文最后如此说道。
你的支持有个P用！
你是能摄影呢？还是能写脚本呢？
安格尔在心里吐槽道。
结果还是秘银想起了有个企图买自己家招牌的家伙好像自称是什么娱乐公司的，安格尔才决定见一见这位曼德拉爵士。
曼德拉并不知道安格尔的苦恼。
他看着对面黑袍那淡定冷漠的样子，觉得对方搞不好是在考验自己。
——传说中的贤者不就是这个德性吗？他们总是给出‘杀死西方火山上的恶龙’“找到沼泽里的避水珠”“收服隔壁村子的村花”这样的任务来，才决定加入勇者的队伍。
搞不好这位安格尔大人也有这种兴趣呢？
曼德拉爵士将安格尔的提议当作了考验，他努力的思考道：“您说的外包……是指您成立一个制片厂，但雇佣我的人手，帮助您完成影片，再以您的公司的名义发售吗？”
“大致上是……”安格尔点了点头。
对啊，原来影视行业也可以这样玩啊？！
这样就和自己先写个游戏策划案，然后把所有需要的资料全部外包一样了吧！
安格尔如此想道。
“可以冒昧的问一下，你想要拍什么类型的片子吗？”曼德拉爵士谨慎的问道。
其实他更想要直接问，您的成本准备了多少。
这样的委托，他倒是也接到过的。
大多数自以为有才华的富二代玩票，曼德拉会根据对方的投资数额来决定配合度。
只是曼德拉爵士现在想要争取到和安格尔的合作机会——更多的，是他觉得安格尔提出拍电影应该不是无的放矢——所以他就问的比较委婉。
安格尔却不委婉。
他和专业人士是不会客气的，毕竟以他做甲方的经验看，说的越是清楚，对方也越能完美的完成任务：“我想要怕一个广告片。”
“广告？”曼德拉愣了愣。
安格尔就简单的跟曼德拉说了一下关于魔法少女这种类型片的特点。
在安格尔来说，这类片子根本俗套到没什么好说的了，所以他根本没想过隐瞒。
他却没有想到，类型片之所以能成为类型片，就是因为它的套路反复的使用，依然有人喜欢，这才会被称为经典。
曼德拉爵士听得两眼放光。
他果然没看错人！这位安格尔大人果然是天才啊啊啊！
明明只不过是女勇者打倒魔物的题材，但加入了现代的元素，顿时和他之前拍的那些俗套的传说不一样了。
有那么一瞬间，曼德拉都想要自己公司来拍了。
不过面对着这位黑袍深渊一般的眼睛，曼德拉爵士顿时冷静了下来。
杀鸡取卵可要不得！
他不就是因为这个人在这方面的才能，才想要和对方合作的吗？怎么可以因此先得罪了他呢？
何况，这种“广告模式”即使不拍魔法少女，换个方向也可以用啊？
他正有几个合适的片子拉不到投资呢！
曼德拉爵士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儿，他微笑着说道：
“我明白了，安格尔先生。接下来我就返回榭思瑟，为您挑选合适的人才。外包价格……啊，不，您不需要太多的投入，作为第一次合作，我可以免费的为您服务。但作为交换，我可以得到您这支影片的独家播放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