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史上最凄惨的邪神
“哈哈哈！老子终于出来啦！”
杰利大笑道。
祂笑着笑着又觉得有些悲哀。
七年了。
祂堂堂一位魔神被关在一个小姑娘身体里整整七年了！虽然对于一个以千年为单位计算时间的魔神来说, 区区七年根本不算什么，但无法入睡却什么都无法感知到的七年，那真的跟坐牢没区别。
杰利这七年裡每时每刻都想要将企图召唤自己的那群子嗣杀光。
虽然祂也承认那群子嗣完美的达成了祂的要求：
——容器必须拥有漂亮的外表；（√）
——容器必须是纯洁的纯粹的毫无邪念的稚子；（√）
——容器必须完美无缺, 拥有全面全能的天赋；（√）
——容器的性格和品德也必须完璧无瑕, 善良温顺且听话；（√）
——容器必须拥有天选的运气。（√）
至今杰利也不认为自己的要求有什么错误。
身为魔神, 他想要个漂亮完美容易侵蚀的容器是很过份的要求吗？！
如果安格尔看了这个要求, 一定会丢回去告诉对方：当然过分，这五项要求就没一个明确到正常人可以找到目标的。
——漂亮？怎么漂亮法？男？女？发色？肤色？种族？瞳孔颜色？体型？
——纯洁？什么地方的纯洁？身体？精神？白痴那样什么都不想最纯洁了, 你要吗？
——天赋？拥有全面全能天赋的存在还算是人类？
——性格？好家伙，你这是要求完人啊！
——运气？真的好运气好会被你选中？
像是这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的甲方, 是最白痴也最难缠的，通常也是“还是第一个最好”选择项的缔造者！
可魔神的子嗣没有拒绝魔神的权利, 只能想办法满足魔神的降临要求。
在他们的努力下，竟然还真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那就是恩丽丝。
杰利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子嗣从哪里找到这个容器的，祂也不关心这个。
就好像人类吃饭的时候，不会关心自己的餐盘是怎么制造出来的。
恩丽丝作为一个完美符合要求的餐盘，能够轻易的接纳魔神之力, 她没有出现其他容器那般身体崩坏，或者精神崩溃的状态, 而是轻而易举的融合了魔神的力量。
本来按照魔神的剧本, 祂接着会轻而易举的侵蚀女孩的精神和身体，以她作为媒介, 投影到这个位面，撕开空间缝隙, 再次掀起两个世界的战争。
但魔神却觉得自己似乎被关进了空白的牢笼！
魔物是以人类的负面情绪为食物的, 魔神也不例外。
恩丽丝却无法提供足够的负面情绪。
倒不是说恩丽丝没有情绪。
小女孩作为人类而言非常正常, 她会高兴, 会生气，会惊慌，只是她不知为何极端的克制，连高兴的情绪超过了某个阈值都会克制，就像是未熟的果实，无法下咽。
如果这孩子是个彻底的圣人，那倒好办了。
魔神之力得不到滋养会很快消散，杰利也可以回到自己原有的位置，等待下一次召唤。
女孩却有一个情绪无法控制。
恐惧。
女孩害怕着自己的监护人，却也更害怕被监护人抛弃，她恐惧着这个世界，却无法从这个世界逃离。
正常情况下，恐惧会转化为更具有攻击的愤怒和怨恨，或者攻击别人，或者伤害自己。
恩丽丝却都没有。
她确实在极端情况下对自己的前任监护人有点小小的怨恨，但她从不把它上升到认为对方是自己不幸的根源的地步；她虽然怨恨自己的无能，却也不会自哀自怨到想要放弃自己生命的地步，只有源源不断的恐惧被产生出来。
她的恐惧宛如最甘美的果实，滋养着那份属于魔神的力量，却也像是一根锁链，将魔神牢牢固定在了她的身体当中。
一时间，杰利简直怀疑这是一个针对祂的陷阱。
可魔神的子嗣却不知道魔神的困境，它们感觉到了魔神的降临，却不明白祂为什么不侵蚀这个容器，只能归结为容器太过于幼小，还没成长到能够让魔神满意的程度。
于是它们决定让容器的监护人几乎将容器养大。
魔神也就这样被关了七年。
直到最近，事态才开始出现了变化。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女孩的恐惧变少了，正面情绪变多了，但在女孩附近似乎有个特别丰盛的美食，上次只有一点点气息传了进来，就让魔神之力膨胀了数倍。
杰利觉得自己脱困的时机即将到来。
果然，就在刚刚，祂第一次在女孩内心深处感到了一阵强烈的负面情绪。
嫉妒！
魔神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祂突破了空白牢笼的桎梏，终于可以用女孩的眼睛看见这个世界，用女孩的耳朵听见这个世界，用女孩的触觉感知这个世界了！
当然，祂现在还无法彻底控制女孩的身体，但这只是时间问题。
人类的欲/望是没有下限的。
只要祂能实际影响到这个女孩，就可以让这个容器堕落成肉沫的形状。
就像是现在，女孩的嫉妒还在翻滚着。
魔神立刻放大了这种情绪。
“对！就是这样！去憎恨吧！去嫉妒吧！”魔神大笑道。
恩丽丝并无法听见那异常之物的狂笑声，她满脑子只被两个问题占据了“那个孩子到底有什么优点，被安格尔先生看中了”“我做不到吗？我不如他吗？”
恩丽丝这样思考着，终于按捺不住的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等她同学反应过来的时候，恩丽丝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
“安格尔先生，听说您准备收一个弟子？”
恩丽丝离开店面三楼后，直接上楼，去找了安格尔。
安格尔正窝在卧室的书堆里研究一本来自榭思瑟的时装杂志，听到这个问题就皱起了眉头：“弟子？我为什么要收那么麻烦的东西？”
他连宠物都懒得养。
也亏得秘银和恩丽丝足够省心，否则安格尔非要招募一个专门铲屎的员工，一个专门给小女孩做心理辅导的员工。
小恩丽丝却没有平时好说话，她不放弃的质疑道：“可是，我听说您给小波洛先生一笔专利金，还亲自送上门去！”
“好像是有这回事。”但顺序要反一下。
应该是亲自找上门去算账，发现这熊孩子竟然倒腾出了好东西，所以给了他专利金。
恩丽丝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追问道：“所以，安格尔先生确实对他很赞赏了？那么，我可以知道他做了什么值得安格尔先生赞赏的事吗？！”
……为什么觉得外遇被抓到似的。
即使迟钝如安格尔，也终于发现小女孩的情绪不太对头。
不过发现了也没什么用。
安格尔从来就不是细腻敏感到可以解决小女孩的烦恼的人。
“你想知道他做了什么我赞赏的事吗？”安格尔确认道，“可以啊！”
安格尔这么说着，从桌子底下拖出一个箱子来。
这是这两天才到的包裹，上面的邮戳都是热乎的。
安格尔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了几本书来《录音机检修入门》《录音机的原理和维修》《小型电台及组网运用》《无线乐趣：电台通信》《磁性材料》《磁性物理学》。
安格尔将这些书交给了恩丽丝：“如果读懂这些，大概可以搞清楚那个量产魔法的原理所在吧……啊，不对，你还需要再加一些。”
安格尔不管手忙脚乱接过那些书本的恩丽丝，转身再在他的书堆里抽出了几本魔法理论书，砖头厚的那种。
他将这些书继续加码放在了恩丽丝手中的书堆上面。
整个书堆已经比恩丽丝还高了。
加上安格尔没放整齐，整体摇摇欲坠。
恩丽丝双手抱着这些书，连之前的魔杖都没地方放，只好挂在自己胳膊上。
她被这些书弄得有些懵懂，只能呆呆的问道：“搞懂这些，就可以做到小波洛先生做到的事？”
“可以比他做得更好，”安格尔说道，“毕竟那熊孩子只是想要玩游戏而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发明了什么吧！如果能有更明确的原理的话，那可帮了我大忙！”
“我明白了！”听到这个，恩丽丝的眼睛亮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孩子明白了什么，随后恩丽丝抱着那堆比她还高还重的书，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安格尔的房间。
好在她的房间离安格尔不远。
不一会就听见恩丽丝卧室方向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摔倒的声音还有书堆倒塌的声音。
安格尔没过去帮忙。
恩丽丝并不是小小的摔一跤就需要大人去帮忙的孩子。
反而是安格尔的影子中传来了问话声：
“就这么让她离开好喵？”一对异色瞳的猫眼从安格尔的影子中冒了出来，“那孩子身上的味道似乎有点不太对。”
“暂时还不需要，恩丽丝比我想象得要稳定多了，强行插手反而不好。”黑袍像是打哑谜一般的回答了黑猫的问题。
安格尔在意的是其他事情：“和这个比起来，我刚刚才注意到，那魔杖上似乎带着传递性的魔法？”
“是有这个功能。这些伪魔杖因为是为了庆典准备的喵，表演上要整齐统一，所以加装了传递魔法……话说，你真的觉得把东西卖出去就好，结果都没彻底检查的吗？”黑猫难以置信的瞪着安格尔，再一次对狗策划的下限叹为观止。
“我每一把都检查过了！确保它们没有伤害性！”安格尔为自己正名。
卖给小朋友的东西怎么可能不仔细？！
万一有一个出事就麻烦大了！
所以不要说魔杖中附带的魔法是完全无害的白魔法，安格尔还给每个魔杖加上了柔化术，用它打人都不痛的！
至于里面的传递类魔法，安格尔其实之前是有确认过的，因为这个法术本身没有危害，要特地取下来却必须更换一颗魔晶石，成本太大，所以安格尔就当作没看见了。
反正这个魔法也不能做什么。
但现在恩丽丝那个状态，却有了以外的发展。
“很严重吗？”秘银担心的问道。
“我们先观察看看。”安格尔缓声说道，“今晚会是关键。”
*
今晚确实是个关键。
魔神杰利也这样认为。
祂终于摆脱了空白牢笼，和女孩共享了五感，但这只是魔神降临的第一步而已，之后祂必须一步步的侵蚀对方的思想，控制对方的身体，占据对方的全部。
而这种侵蚀一般从梦境开始。
梦境是人们潜意识的表现，也是通往内心的通道，只要占据了对方的梦境，就可以抵达对方意识最深处，所以这是大多数魔物都会选择的最正统的侵蚀办法。
魔神被困了七年，可不想出什么岔子。
所以祂决定要最没有意外的办法。
也因此，这天晚上恩丽丝再次进入梦境的时候，梦见了久违的孤儿院。
自从上次“招聘”事件，恩丽丝在梦境里看见孤儿院倒塌以后，她再也没有做过这个曾经让她恐怖得无法哭泣的梦境了。
恩丽丝再次回到自己梦魇的根源之地，却发现已经可以冷静的打量这个场所了。
这里其实也没什么真的值得恐惧的。
——曾经高大的桌椅和柜台现在看来不过是普通大小，装饰恐怖魔物头颅的地方其实是个留言板，上面还挂着一些早古的勇者任务“捕捉三十只史莱姆”“找到火焰草的生长地”“高额悬赏深渊第三层狼人首领的胸毛（对，就是最帅的那只）”。
这些看起来甚至还挺有趣的，依稀可以瞥见魔法时代的冒险故事中，那些冒险者生活战斗的痕迹。
真正恐怖的本来就不是这个场所，而是利用了这个场所的魔物吧！
恩丽丝如此思考着，她走到柜台前，注意到柜台下面掉落着留言本，就弯下腰去捡。
也是这时候，恩丽丝看见了一双腿。
女人的腿。
恩丽丝抬起头，看见那个笑容木然的女招待正站在她的面前，用黑洞洞的眼睛看着她，小腹也洞开着，从中间滴滴沥沥的落下血来。
恩丽丝依然没有任何的恐惧。
她像是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似的，非常冷静的举起了魔杖——恩丽丝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拿着魔杖，不过梦境就是这样毫无逻辑的吧——念起了咒语：
“召唤·招待猫攻击！”
“喵喵喵！”
伴随着白色光芒的亮起，一大群猫咪从光芒中跳了出来，向着女招待扑了过去。
猫咪的战场是非常残酷的，恩丽丝也插不上手。
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对不起，饶了我！”
女招待尖叫起来。
她的声音并不是恩丽丝之前听过的那木然的女音，而是更加磁性的中性的声音。
而且伴随着“她”的尖叫，女招待的形体也开始发生了变化，她变成了半透明的长满了触手的异物，完全没有人类的形状了。
这样的外表甚至不能让小恩丽丝感到同情，而猫咪们对于它们的仇人更是不会爪下留情。
在猫咪的抓挠中，连整个场景都开始崩坏，只见冒险者公会的大厅第二次被撕得支离破碎，有液体从破碎处倒灌了进来，淹没了整个建筑，于是周围开始腐朽，如同几万年后的水下都市。
恩丽丝和猫咪们却不受这些液体影响，还可以行动，这也意味着猫咪的攻击还在继续。
那个异形已经变得像是宿舍的沙发腿一般稀烂了。
“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我发誓！饶了我吧呜呜呜，”对方哭叫道，“我愿意实现你的一切愿望！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恩丽丝并不被如此轻佻的许诺所迷惑。
反而是一只三花跳到了恩丽丝的肩膀上：“暂时停下来，听听它怎么说的喵！毕竟我们就算把它撕碎也也只是解气，但没有任何好处喵。”
这只三花猫从被召唤出来开始就躲在一边偷懒，但不知道为何在猫咪中间格外的有影响力，所有猫猫果然停止了攻击，看向了恩丽丝。
那团异物也领悟到了自己的命运取决于恩丽丝。
祂可怜巴巴的伸出一只触手，试图去缠绕恩丽丝的小腿，但还没有碰到，就被缅因猫一脚按住，还抓了一爪子。
异物发出吃痛的声音。
可恶的小崽子们，如果不是老子被关了七年，现在太弱的话……
异物心里思考着，却不得不乖巧的问道：“可爱的孩子啊，你有什么愿望？无论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嗯，我好像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因为安格尔先生在现实中都给了我啊，”恩丽丝说道，她反而看向了猫咪，“你们呢？想要什么？”
“喵喵喵，小鱼干！”
“对，小鱼干喵！”
“我也小鱼干！”
喵喵们的意见很快达成了统一，于是那只异形挥了挥触手，就有小鱼干像是游鱼一般在海底一般的梦境中游来游去，满足了猫咪们的梦想。
“一群蠢喵！”三花也敏捷的抓住了几只小鱼干，塞在嘴里，却对同伴们恨铁不成钢道，“梦境中的食物只是做梦而已！吃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三花这么说着，在恩丽丝脸上蹭了蹭：“大小姐，你不能像是它们一样蠢，想要许愿还是无形之物比较好……不过，看着我半夜加班的份上，是不是可以让我明天休息喵？”
“不行，你必须经过黑猫先生的同意吧！”恩丽丝冷酷无情的说道。
她才不会答应损害安格尔利益的事呢！
“上司果然都是一样的。”三花悲切的说道，跳到小鱼干中间去暴饮暴食了。
那团异物却还不放弃。
相反，祂觉得渐入佳境了。
——虽然这个梦境的引导和祂所希望的方式完全不一样，但还是到了许愿这一步，愚蠢的人类果然无法回避他们的欲/望。
祂的声音也愈发乖巧了：“对啊，可爱的孩子，许愿吧！比起梦中虚无的实物，我可以给你更好的东西哟！是想要人见人爱的美貌，还是让各色帅哥拜服在你裙下的魅力？是想要强大的力量，还是想要无所不知的智慧？这些我都可以给你！”
“真的吗？”恩丽丝心动了。
“当然！”
“我在梦中得到的无形之物，比如知识，比如记忆，可以带出梦境吗？”
“当然！”
“那么我要白天安格尔先生给我的那些书！”恩丽丝许愿道。
“？”
伴随着恩丽丝的许愿，哗啦哗啦的一大堆书掉落了下来，散落在了破碎的地板上。
恩丽丝将它们捡起来，从中挑出最基础的那一本，向着那只异形之物递了过去：“这本书上的内容，我不太懂，你从开头给我讲讲吧？”
“？？？”
异型之物抽搐着看着这本书，一时间无法理解小女孩的想法：“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直接给你强大无敌的魔法哦！”
“不需要！”恩丽丝说道，“只是有魔法是无法帮助安格尔先生的！他今天也说了，他需要知道这些的原理。”
“那么我可以直接将万物之理灌入你的记忆！”异物说道，“你想要全知全能虽然有点麻烦，但不是做不到哦！”
“那也不需要！”恩丽丝依然拒绝，“两只脚的书架没有用处的，安格尔先生满房间都是书，他想要查什么查不到吗？他需要的是像小波洛先生那种可以发明出实用的道具解决切实烦恼的存在！”
“那么我给你可以预知一切引导一切的先知之眼……”
“那更不需要了！我没有承载未来的智慧，也没有背负其他人命运的勇气！像是这样的我，跟随在安格尔先生背后已经足够！不需要看见那些多余的存在！”
……这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大智若愚啊？
异物抽搐的说道：“满嘴的安格尔先生，你不能多为自己想想吗？”
“正因为我在为自己着想，才觉得要帮助安格尔先生达成他的目标啊！”恩丽丝憧憬道，“安格尔先生看见的似乎是比我所知道的更广阔更伟大的世界，所以我希望能看见他的愿望的完成品是什么样的。”
没救了，这个丫头已经被那只黑袍彻底洗脑了。
异物用触手按住自己脑门叹息道。
恩丽丝在异物几经推脱后，也注意到了对方的不情愿。
她抱住了那本砖头厚的教材，俯视着这只奇怪的生物说道：“你说了那么多，该不会其实做不到吧？”
做不到……
做不到？！
“！”异物顿时炸毛了——虽然它并没有毛，“谁，谁说我做不到了！你要学的话，我当然可以教！”
异物这么说着，将冒险者公会的看板拿了下来当作黑板：
“在那边坐好！现在我就给你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