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第八十九章
昨夜秦漓离开朱侯府后, 朱老夫人心头就一直没安宁过。
不久,侯爷身边的亲信便回来禀报,“老夫人,侯爷被太上皇带走了。”
不是陛下。
是太上皇。
朱老夫人心头突地一跳, 忙地问, “洛阳那边的消息如何。”
洛阳的人没有回来, 不过倒是从宫中传出了一些消息,那侍卫禀报道,“王爷昨日回了宫。”
文王回来,朱老夫人倒已听说。
却不知文王为何而回。
惠贵妃死后,宫里的消息便传不出来, 侯府如今又正处在刀锋上,消息打听起来, 异常困难。
直到这会, 那侍卫才查到, “昨日王爷回宫后, 便被太上皇关了起来, 洛阳的那两人已经死在了驿站, 属下已查证,为王爷所杀。”
朱老夫人脸色瞬间苍白。
知道侯府的灾难, 终究是来了。
自从洛阳那两个奴才失踪后, 朱老夫人心头就一直没有安稳过,本想着太上皇会将其灭口。
谁知人却不见了。
她派了不少人手去查,怕的就是那两人落到了他人手里。
最后竟是落到了文王手里。
文王杀了那两人, 又急着回宫, 多半是已经知道了先皇后的身份。
今日太上皇又突然来侯府搜人, 是何目的, 朱老夫人不敢再有半分侥幸之心。
太上皇定是已经知道了先皇后瘦马的身份。
朱侯爷此一去必定有去无回。
而侯府也将逃不过。
朱老夫人跌坐在那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当年先皇后的身份,朱老夫人怎会不清楚。
太上皇同先皇后的第一次相遇,便是她一手安排,本想在宫中为朱家谋一条路,多个帮衬的人,谁知太上皇却将她捧成了皇后。
朱老夫人也曾担忧过,怕捧得太高,容易暴露。
可那时,已经不容她控制。
是朱鸳自己存了野心。
她也曾劝过朱鸳,可人一旦贪念上了那权势,哪里又懂得知足。
从最初良娣,到后来太上皇登基,封为了美人,再到淑仪,又到贵妃,最后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将自己架在那上头下不来不说,也将侯府架在了半空上悬着,如今事情一暴露,他侯府岂能跑得掉。
太上皇第一个要灭的就是她朱家。
朱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开始去想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洛阳的那两人,事发后她第一时间派人赶去,却还是没来得及,起初她还曾怀疑过是太上皇知道了些什么,如今倒是明白了到底是谁。
前不久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永宁侯府的世子范伸,去了洛阳,接着文王回宫。
如今的永宁侯府,早就站了陛下。
朱老夫人背心一凉。
周绎怕是早就知道了先皇后的身份,知道她是侯府养在江南的一匹瘦马,也知道他侯府在欺瞒太上皇。
今日的一切,他早就计划好了。
是以,他从不怕暴露身份,等到先皇后的身份一暴露,他周绎无论之前做过什么,必将受到臣子的拥护。
借此,他能顺理成章地做回他自己。
朱老夫人神色一紧,忙地唤人进来,“快,让所有人都给我收手。”
地龙翻身,以假乱真,周绎恐怕早就在等着他侯府送上门呢。
朱老夫人终于明白了过来。
然一切都晚了。
太上皇的人天还未亮,就来了侯府,连数了侯府无数罪状,最后以私藏火|药,企图谋逆的罪名,判了连诛九族。
那罪名倒是同当年秦家一个样。
比起秦家,太上皇对朱家的恨,是真真切切地恨意,恨到了骨髓。
恨不得杀个干净,这世上再无朱家之人。
有了秦家那先例,太上皇生怕还有朱家的余孽活下来,派出了王公公一个一个的核对,确认都死绝了,那心头的气,才稍稍地顺了些。
太上皇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
快要入睡时,脑子里却又闪出了朱成誉那张讥笑他的脸,和他说的那些话。
瞬间,太上皇睡意全无,之后便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发愣,那眼珠子突地转动,冷不丁地看着了那墙上挂着的画像。
太上皇猛地一下坐了起来,着急地唤了一声,“王安!”
王公公忙地进来。
太上皇神色极为激动,指着屋里那朱鸳的画像,“赶紧,赶紧给我取下来,拿去烧了。”
王公公不敢耽搁,忙地上前去取。
太上皇又道,“还有其他地方的,全都给我毁了,我不想再看到她的半点东西。”太上皇胸口一阵起伏,眼里的怒气消退后,便只剩下了厌恶。
王公公取了那画正要出去,便听到身后太上皇压抑的哭声,“脏。”
王公公心头一颤,忙地走了出去。
倒也不怪太上皇伤心,当年太上皇对先皇后,可谓是千般宠爱,真心实意地待她,将她宠到了骨子里,没想到,先皇后竟是瞒着这么大个秘密。
但凡当年先皇后,不那么自私,将这事提前告诉了太上皇。
如今,太上皇也不至于落在如此地步。
可她却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私心,全然不顾及后果,先是让太上皇给了她后位,之后又让太上皇封她的儿子为太子。
当今的皇上,竟是一个瘦马所出。
王公公只垂头叹气,甭说是太上皇,这事就算是给他,他也恨朱鸳。
怎就如此不知足,如此狠心。
王公公如今再回忆起,朱鸳的一娉一笑,突地就觉得胃里翻腾,极为不适,忙地将手里的画像扔给了旁边的太监,“都拿去烧了,今日起,先皇后的东西,这宫里一件都不能留。”
那火盆里的青烟还未熄,太上皇后便来了。
王公公看到太上皇后,心头突地就舒了一口气,热情地将人请进去,“昨儿太上皇后来了一趟,之后太上皇的精神就好多了。”
太上皇后笑了笑,跟着王公公一并进屋。
到了屋里,太上皇总觉得屋里少了些什么。
待坐到了太上皇床边,一抬头才发现那副挂了二十几年的画像,今日竟是没了。
太上皇后眸子里的一抹讽刺,一闪而过。
却是回过头,不动声色地伺候太上皇喝药,“既然身子不好,就该在殿里好好休养,今日朱家的事,你让恒儿去办便是,何必自己去操那个心。”
太上皇的目光一直无神。
听了这话,才转过头来,看着她。
太上皇后十七岁生的二皇子,如今也不过才三十多,这些年隐在福宁殿,鲜少出来,那脸上的肤色,竟是养得极为光滑。
太上皇此时的神智本就恍惚,这般侧目一瞧,竟看出了几分她当年的影子。
当年的她,立在他跟前,一身的朝气。
也有几分傲气。
他为了自己的江山,主动去同她搭讪,心头虽有目的,却也不得不承认了她确实好看。
最后两人立在菩萨面前,双手合十,他看到她眼里含了娇羞,心头却没半点动容。
不仅没有,反而生了愧疚。
不是对她的愧疚,是对朱鸳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