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喻见选择性当没听见，默念不气不气。
周梒江这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从言语到动作再到神情，字里行间中都透露一股浓浓的学渣气息——
死猪不怕开水烫，考试越近他越浪。
合上英语书，放到脚边，喻见反手从身后掏出一个小板凳拖到前面：“坐啊。”
周梒江抱臂倚在门边，一时没动。
喻见歪歪斜斜的托着下巴，伸出根食指，抵到小板凳边缘，往前戳了戳。
小板凳被戳到正对她半米远的距离。
“聊聊？”喻见仰头问。
这个角度，她只能看清少年下颏的轮廓线，整个人看着十分淡漠，又带着漠视一切的气质。
周梒江看眼大有今晚不把天聊明白我就每天晚上端个小板凳坐你卧室门口就问你怕不怕的芝麻团，轻咬过腮肉，懒洋洋坐下。
半米远的距离被猛然拉进。
冷薄荷香袭来，夹着淡奶香。
周梒江跨坐在小板凳上，腕骨随意地搭在膝上，双腿叉开，坐姿松垮但丝毫不散。
少年个高腿长，坐下后衬得对面那只愈发矮小，他叉开的双腿正好圈住规规矩矩端坐着的喻见。
喻见并拢膝盖，有些后悔，心道刚才她怎么没把板凳踢到对面，搞得她现在只要动动腿就能碰到周梒江大腿。
“聊什么？”周梒江尾音上扬，吊儿郎当的问，“聊怎么珍惜彼此的清白？”
喻见：“……”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不气不气，阿喻长个。
“那不上个星期已经聊完了么。”喻见反手在后面摸了一会，从墙角阴影里拖出个纸盒，“喝点什么？”
纸盒不大，里面横七竖八装着各式各样的牛奶。
盒装、袋装、罐装都有，口味不一。
“酸奶还是旺仔？”喻见歪着小脑袋，指尖挨个从这些牛奶瓶上戳过，挑的认真，“还是旺仔吧，你还没睡呢，我怕聊完你睡不着。”
“……”周梒江长指轻敲过膝盖，“随你。”
抽出罐旺仔，芝麻团抠着易拉盖环，抿紧唇瓣，抠了一次，没拉开，在抠第二次时听见声短促轻缓的鼻音。
“你笑了。”喻见抬头看着周梒江，表情木然。
“嗯。”
喻见面目表情又十分用力地去抠第二次。
连抠三次，环终于被拉开。
喻见捏着红罐递给周梒江，语气认真：“空调温度打太低，手冷。”
一副“没什么嘛这有什么难的我就随便开开”的表情。
周梒江拽过纸盒，挑出罐旺仔，半撩起眼皮看喻见的同时，单手勾上拉环。
“啪”的一声，环被拉开。
他的姿态轻松，掌骨懒懒撑开，不费吹灰之力。
喻见想骂人。
这人一天不装逼会死是不是？
“拿。”周梒江出声。
喻见狐疑着接过周梒江手里的旺仔。
同一时间，自己费老劲才抠开的旺仔被周梒江抽走。
俩人交换过罐旺仔。
颇有喝“交杯奶”的架势。
十八线写手喻见脑子里刚冒出“交杯奶”这个词，迅速打了个激灵，轻噫一声，喝了口旺仔，压压惊。
晚风寂寂，廊灯昏黄。
周梒江支着头，捏着牛奶罐，百无聊赖地转过一圈。
片刻，喻见突然开口，慎重地问：“你高一的时候是不是犯过什么事儿啊？”
“具体哪方面？”
周梒江鼻音慵懒。
喻见心叹，瞅这架势BKing犯的事儿还挺多。
“打架？早恋？严重违反校纪校规被记大过的那种。”
“打架你不看到了吗？”周梒江顿顿，看向喻见，眼睫垂成一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没谈过，没女朋友。”
气氛陡然有些怪异。
喻见张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轻飘飘的啊一声。
“至于严重违反校纪校规？”周梒江挑眉，“你打架挑校长眼皮子底下打？”
“没有记过处分。”
喻见干巴巴地回：“那还挺好的。”
呸。
她在说什么玩意。
“那你为什么不去上学？”喻见决定再直接点，“不喜欢学习？”
“还行。”
喻见心想，这回答整挺好的，和尤其是数理化，特别是数学有异曲同工之妙。
“心理压力大？”
“没压力。”
喻见一想也是，能混到青墨去的学渣哪来的压力。
“那是学不会？不会学？听不懂？题目不会做？觉得上课是一种煎熬？考试是一场酷刑？坐教室里就是在浪费时间？”喻见一口气问完，中间没有丝毫停顿。
周梒江没说话，不知道应该先回答哪个问题。
气氛沉默不过三秒。
喻见叹出口气，托着腮帮子，捏着旺仔罐碰了碰周梒江的旺仔：“干。”
跟喝酒似的。
周梒江抬手，回碰了下。
俩人默契的仰头喝奶。
“诶，其实我也是的。”喻见晃着牛奶罐，“我也没有特别喜欢学习，小时候几岁大点儿吧还挺喜欢的。”
“大概这么大儿。”喻见比划着高度，“那会觉得什么都有意思，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想试一试，不管学的好不好，爷爷都会夸我，还会带偷偷我买糖吃。”
“偷偷这个词用的也不太准确，我们家没什么人管我到底吃什么穿什么，但爷爷每次都说咱们偷偷去别让别人知道，我就特开心。”
“再后来兴趣变成习惯，就一直那样学着，我以前学习成绩还挺好的。”
周梒江嗯一声，语气散漫。
“别不信。”喻见仰头，思考了会，“也就随便考考双蛋黄的水平。”
周梒江捏着牛奶罐，抵在唇边，泄.出点笑声。
“初中也挺好的，市一中年级前10的水平吧。不过估计和你们这边不太能比，但也差不了多少。”
时间隔太久，喻见想了好一会，才想起被埋在记忆深处的成绩单：“后来突然有那么一天，就不想学了。”
周梒江敛去唇边的笑意，指尖敲过瓶口，漆黑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喻见。
芝麻团低垂着眼皮，说话的语气听上去稀松平常，嘴角耷拉下又瞬间抿平。
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俩样，可满身都带着丧颓的气息。
“为什么不想学了？”
“没为什么啊，就不想学了。”喻见指尖敲着腮帮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旺仔，“得不到回应，太累了。”
芝麻团声音含糊，借奶消愁。
“唔……”喻见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说过了，试图补救，“我说简单点儿，学习需要坚持，短期的坚持可能并不会看到效果，它需要持之以恒的坚持，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可能很多人一直到最后高考甚至成人工作后才能看到效果。”
“但我那会不懂事，荒废一年多，现在重新开始觉得很吃力，落下的课程需要花更多的时间精力才能勉强追上。”喻见轻叹，“有些甚至追不上，依旧是只写一个解的水平。”
话锋一转，喻见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也一样的。”
扬了扬手中的牛奶罐，喻见示意周梒江碰杯。
周梒江主动碰了下。
喻见继续：“落下一年不要紧，慢慢来还能赶上，如果一直荒废到高三，你懂吧？可能工地搬砖都赶不上热乎的，说不定哪天搬砖都需要高中文凭了。”
一罐旺仔见底。
喻见晃了晃空罐子：“没辽。”
周梒江又开罐旺仔，递过去。
“坚持就是胜利！”芝麻团捧着旺仔，逐渐喝飘，她摸出手机，低头捣鼓，跟着把手机递到周梒江眼皮子底下。
周梒江垂眼看着芝麻团在搜索框上敲下——
残疾人高考的励志故事
第一条：“轮椅上的奇迹”——他患不死的癌症，坐轮椅考上S大计算机系
抑扬顿挫的念完，喻见又和周梒江碰了碰：“你觉悟了吗？”
周梒江：“……”
清空搜索框里的字，喻见重新敲下一行字——
脑瘫考上大学的成功案例
第一条：重度脑瘫儿竟然考上B大，现就读哈佛！
第二条：搬砖小伙儿考上N大，脑瘫少年高考623分，努力的人终不会被辜负！
第三条：励志！脑瘫男孩独立考上大学，希望能考上研究生，用知识回报社会！
……
三条全部念完，喻见喝完最后一口旺仔，突然倾身，冲周梒江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退回去时晃了下，小爪子搭到了周梒江腿上。
“咱们也不是智力问题，有手有脚带脑子，身体倍棒，一定行！”喻见搭在周梒江膝盖上的小爪子拍了拍，似鼓励。
“你兜这么大个圈子，就想让我回去上学啊？”
“你不愿意？”
“是不怎么愿意。”
周梒江声线浸润过甜牛奶，听着比平时更懒。
喻见仰头，直勾勾地看着周梒江，拧了拧眉头，半晌，鼓了鼓腮帮子说：“行叭。”
芝麻团慢吞吞垂下脑袋。
她的发丝被团成一个小啾啾，软软的趴在脑后，暖光下被镀上层浅光晕，看着十分柔软。
有几缕发丝滑下发包，黏在脖颈上，缠绕着陷进睡裙领子里。
“但你哄哄我，少读点脑瘫儿励志考B大的新闻，我不就答应你了？”
少年天生的睡凤眼轻眯着，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诱哄。
尾音低下，缠上层温。
“我为什么要哄你？”喻见指尖发麻。
“学渣不都得哄着才会学么。”
喻见慢吞吞啊一声，思维慢下，想了想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行叭。”
答应完，喻见打了个奶嗝，觉得今晚的旺仔喝多了有点儿上头。
甜的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