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灵鹫在姬桁这边住过一晚, 只不过那边晚上她熬了半宿,第二天醒来时姬桁已经与陆云灏在书房里谈了半个早上。
如今第二次住了过来,灵鹫一晚上睡得香甜, 第二天早早便醒了。
醒来后小心翼翼的起榻又穿好衣裳,怕吵到姬桁, 灵鹫全程动静极小。
但姬桁还是瞬间便醒了。
姬桁睡觉向来轻浅,他不喜人靠近也不喜丫头们伺候, 双腿不方便但并不需要人帮忙穿衣打理,所以偌大的屋子里没有一个伺候的人, 无论是丫头还是卫七等侍卫都是守在外边的。
这些年一个人惯了,所以早晨被些许细微动静吵醒后, 姬桁蓦的清醒,毫无刚睡醒时的迷茫昏沉格外警觉。
等下一刻,姬桁便听见女子小声的“嘶”了一声,虽然声音极小又很快消失, 但姬桁还是听到了。
姬桁突然想了起来。
如今这屋子里并非只有她一人了。
昨儿留了灵鹫在主院过夜, 当然灵鹫依旧歇在了耳房里。
姬桁这辈子身边从未躺过谁,当初双腿还好的时候与萧烨几人喝醉了酒, 就算那个时候姬桁也能强撑着几分清醒找个清静的地方, 后来被赐婚后娶了一位夫人, 姬桁也是掀了帕子后便将人丢在了新房里边。
他允许了灵鹫的靠近也确实动了将她留在身边的念头,但从来没想过要亲近到同睡一榻这种地步。
并非说不够分量, 只是没有必要。
无论是夫妻间同榻相卧亦或者抚摸拥抱这种正常亲近,还是是世间男人皆无法拒绝的男.欢.女.爱, 姬桁觉得自己并不需要, 也不想要。
但姬桁还是顾虑了一下灵鹫的想法, 毕竟耳房只不过是下人们住或者安放杂物的地方, 里边也只有一张不大不小的软塌,比不上屋子里的床榻舒服。
最主要的是灵鹫还喜欢他。
每每想到喜欢这二字,姬桁向来平静如水的心口总会掀起轻轻的波澜。
灵鹫喜欢他,所以灵鹫也许更愿意躺在他的身边,而并不愿意待在耳房里。
姬桁难得的为难了一刹那。
但灵鹫远比姬桁想象中的更懂事,亦或者说了解姬桁。
就算想和姬桁离得近一点也要懂得循序渐进,更不说灵鹫还知道姬桁本就身有隐疾所以没法接受与人亲近。
而最主要的是灵鹫对姬桁的感情虽然炽热却也单纯,她想尽自己所能的对姬桁好,姬桁对灵鹫而言太特殊了,是这辈子认准的夫君,是想倾尽全力去弥补的遗憾,更是重活一世的唯一寄托。
灵鹫单纯又执拗的小脑袋瓜里,还没有主动爬姬桁床这种可怕的念头。
所以姬桁还未想好的为难说辞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灵鹫便高高兴兴又格外自觉地抱着小背子进耳房睡觉去了。
留下又一次被自己小侍妾出乎意料的姬桁本人,直到里边吹了蜡烛后自己也上了床榻躺下后,才后知后觉的蹦出几个问题。
灵鹫转身去耳房的速度,好像压根就没想过来与他同榻,还有,没有伺候他换衣裳,也没有说些什么,旁人家的侍妾或者妻子也是这样?
姬桁不知道灵鹫昨天晚上睡得如何,但他睡得不算安稳,没忍住想了些有的没的事情,而且到底不习惯身边有人,甚至那人与他隔了一面墙。
早晨骤然醒来后,等反应过来这是灵鹫后,姬桁浑身紧绷的紧张一瞬间卸的干净,他听到灵鹫细小的抽气声。
耳房只不过是主卧里辟出来的一间小房子,里边空间极小又没有窗户,黑乎乎的一片。
灵鹫刚刚是被撞到了。
姬桁自己当初受过多少重伤也没哼一声,但此刻听见少女细小的抽气声,却莫名觉得自己心口一紧,甚至在自己未曾发觉的时候已经有些担心她会再次被撞到。
好在没有再碰到什么。
灵鹫摸着黑终于从耳房里走出来见到了光,蹑手蹑脚的走过屏风走到了姬桁床边。
看到姬桁依旧紧闭的双眼,灵鹫眼睛已经弯了起来。
上次睡到了晌午,这次可终于比姬桁起的早了!
本来只想过来看一眼,但看见了倒是有点舍不得走了,这还是灵鹫第一次见到姬桁睡着的模样。
姬桁真的生的太好看了,灵鹫心道,姬桁此刻闭上那双总是晦暗不明的眸子,可以看见他浓密好看的睫毛。
灵鹫感觉自己双手蠢蠢欲动,她想用手指摸一摸姬桁的睫毛。
但灵鹫到底忍住了。
打扰到姬桁休息怎么办,姬桁又不是她每天闲在家里,他要忙一整天连晌午都不能休息,所以能多睡一会儿便让他多少睡一会儿。
只是临走前,灵鹫到底没忍住,用指尖轻轻的在姬桁的指尖上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像是瞬间满足的笑弯了眼睛轻声跑了出去。
直到传来一声极轻的关门声,姬桁这才睁开了眼睛。
映着早晨透过窗户的微微晨光,他抬起来手,盯着被小姑娘碰到了的指尖,半晌后突然轻笑了一声。
真是太幼稚了。
*
陆云灏最近实在看不透自己这位好友。
前两日浑身上下透露着阴阳怪气四个字,虽然这本就是姬桁的常态,但今天却是肉眼可见的放松。
但等进了太极殿后,姬桁又变成了平日里冷着脸的模样。
等出来后陆云灏的脸色又有些不大好。
单玢那老东西在牢里关了这么久,倒是不知道他哪儿来的本事居然又搭上了宫家,适才在太极殿里宫相提起了此事,说如今科考在即为表陛下仁心,为牢里之前闹事的一众学生们求了情。
皇帝与平日里一样的瞧着温和,点了点头说宫爱卿说的有理,然后将话引到了姬桁身上,此事因姬桁而起,如今皇帝问姬桁的意思好像也没什么错。
陆云灏夹在中间最难做,他原想自己以后成了宫家的女婿,若是可以定要想法子缓解姬桁与宫家的关系,但宫家如今的意思,明显是想将他从姬桁身边给拉过来。
一边是未来的老丈人,一边是至交的好友,他还未和宫蔷成亲,宫茂时已经开始逼他做选择。
但不管怎么说,此刻最为难的人是姬桁而非陆云灏。
所有人都在等姬桁一个表态,皇帝也是一副劝姬桁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模样。
姬桁似笑非笑的瞧了众人一眼,也不知此刻的表情是对着谁,他转头盯着一脸温和笑意的皇帝看了半晌终于开了口,
“学生可以放。”
一旁的张相忙道,“单玢呢?”
姬桁余光淡淡瞥了皇帝一眼,吐出三个字,
“放不得。”
“这......”
宫相等人面面相觑。
姬桁此行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但到底还是往皇帝那边看了一眼,许是存了些希冀在皇帝身上,毕竟姬桁不给别人面子也就罢了,不可能不给皇帝一个面子。
但皇帝什么也没说,只是道既然如此就照姬桁说的办。
看在宫相等人眼里,又只不过是皇帝对姬桁的偏袒而已,姬桁圣宠,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轻易撼动。
更不说姬桁对当今圣上还有救命之恩。
待旁人都退下后,皇帝又留了姬桁说了会儿话,陆云灏脸色极其难看的跟在宫相等人身后出了太极殿。
其余人瞧着翁婿站一起自然没有打扰的想法,宫相笑着同陆云灏说些家常,就像适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临走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与陆云灏道蔷儿最近身子不大好,让他有时间来府上瞧瞧。
陆云灏本想说的话一瞬间被堵了回去,宫相又往太极殿看了一眼,然后问他走不走。
陆云灏半晌后憋出一个笑容,
“我还有些话要同玉宸说。”
宫相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一声,
“婚期还有两月,倒也不急。”
陆云灏蓦然攥紧了拳头。
他目视着宫相的身影越来越远,分明阳光明媚,身上却冷得出奇。
站在青石砖上不知站了多久,姬桁终于从太极端里出来,他那张向来淡漠的眸子,在转头看见陆云灏的时候倒是笑了。
姬桁甚至还在打趣陆云灏,“啧”了一声道也不怕老丈人生气了不把闺女嫁给你。
陆云灏没好气的看了姬桁一眼。
两人都是极聪明的人,这话只能当开玩笑。
宫家对陆云灏的需要远远大于陆云灏对宫家的需要,所以宫茂时只会把掌上明珠嫁给陆云灏。
而宫茂时之所以有恃无恐,不过是因为陆云灏爱惨了宫蔷。
至于宫蔷愿不愿意,根本不重要。
陆云灏根本想不出此事的可解法子,八尺男儿站在姬桁面前此刻却有些抬不起头,他其实也没做错什么,可铺天盖地的愧疚让他有些不敢直视姬桁。
但姬桁却依旧平静,一句玩笑过后便压根不再提及此事,好像此事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还不如几个被放了的学生来的重要。
陆云灏心里梗的慌,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该怎么安慰姬桁,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废话,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
“还好单玢那老东西没放出来,陛下到底念你几分旧情。”
旧情?
姬桁闻言倒是笑容顿住了,他瞧了陆云灏一眼慢吞吞道,“以后你可是宫家的女婿,这话我倒是不知道能不能与你说了。”
陆云灏气的恨不得踹姬桁一脚,气急之下想也不想便想说婚期还未到,姬桁倒是已经说了,
“当年先帝还是太子之时,国丧期间醉了酒临幸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宫女,后来那宫女有了身孕,先帝为堵口舌命人送了三副打胎药,可那宫女命够硬,孩子居然真被他生了下来。”
虽然后来已经有些新的说辞将这段丑闻盖了过去,但陆云灏以及姬桁这种权贵子弟还是知道当初的这些细枝末节。
宫女所生,生母身份卑贱,先帝想起这个孩子当初的来历更是厌恶,即使后来先帝登了基依旧对这个孩子视而不见。
只不过先帝的儿女运太薄,最疼爱的二子与生母皇贵妃害了太子,东窗事发后先帝一朝之间折损了三个儿子,等他发现的时候最不受待见的老四,已经成了名正言顺的皇长子,甚至太子。
这孩子,这位新晋的太子,就是如今的皇帝萧泽。
想来先帝就算是死也没想过萧泽有朝一日会真的承了他的位。
先帝立了萧泽却依旧宠爱其余儿子,他废了萧泽两任王妃让他身无外戚孤立无援,派了东宫六率名为保护实则监视他一举一动。
萧泽在先帝的阴影下活了二十多年,战战兢兢,每日梦中都怕有找一日会死在东宫。
姬桁眼中浮出无尽的嘲讽,他极其平淡的讲述着这些陈年往事,
“先帝爱慕贤才最爱那些世人称赞的大名士,高官厚禄请进宫为他后来最疼爱的五子七子讲学授业。”
皇帝为剩余为数不多的儿子们寄予众望,却根本未曾想起东宫之中的太子,以至于那些名士见过了所有皇子甚至公主,却也从未见过太子。
后来萧泽虚心去请教当时最负盛名的大儒士,听说那位儒士为人狂妄却两袖清风不受官禄,太子沐浴更衣前去拜读却被拒之门外,而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了室内五皇子熟悉又刺耳的笑声。
姬桁缓缓说完,他被人骂了这么多年,哪里在乎单玢列出来的十大罪,要单玢命的人也根本不是他,姬桁淡笑一声这才看向陆云灏,
“你可知那位大儒士是谁?”
陆云灏浑身冰冷。
正是如今被关在牢中的单玢。
陆云灏整个人僵在原地,半晌后他霍然转身,“他许了你什么!”
姬桁敛去了笑容,他抬起头,遥遥看向了西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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