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灵鹫呆了一下。
已经太久没有想起过蔺臣这个人, 灵鹫甚至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蔺臣是谁。
当初再怎么深深印刻在记忆中的人,一旦决定将他清除掉后,就再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了。
灵鹫都想不明白, 姬桁为什么突然问她这个。
灵鹫略有些茫然的看着姬桁道, “他能不能考中, 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啊...”
姬桁也说不上自己突然如此发问的意图, 按理说自打知道灵鹫多年前喜欢的人就是他后, 蔺臣这个人就不该掀起任何波澜了。
但姬桁不知怎么, 莫名有些在意。
不是因为灵鹫的态度, 而是因为蔺臣的态度。
姬桁此人太过敏感, 一双眼睛又比寻常人毒辣的多, 很多事情他没有同灵鹫说, 并不代表他不知情亦或者不在意。
前些日子带着灵鹫去公主府的时候遇上了楚家的小姐。
他不知道灵鹫与楚晚晴说了什么,但总归不大愉快, 更不说灵鹫回来的时候毫不避讳的告诉他, 说自己和楚晚晴的关系并不友好。
甚至还开着玩笑说原来怼人的感觉这么好。
姬桁一笑而过, 但后来偶尔回想起此事, 却有些在意灵鹫为何对楚晚晴这个态度, 连带着也开始思考其灵鹫对蔺臣的态度来。
他如今对灵鹫的了解越发深, 也愈发知道灵鹫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在旁人眼中极其可憎的人, 在灵鹫心里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所以灵鹫到底为什么和蔺臣会闹到现在这种地步,又为何会难得的与楚晚晴起了嫌隙。
灵鹫与楚晚晴的关系也不难查,当初就让卫七查过,蔺臣能与楚晚晴相识还是因为灵鹫的缘故, 而灵鹫长安第一美人的称呼, 也是从楚晚晴的哥哥, 楚熙嘴里传出来的。
只有一个蔺臣也就罢了,蓦的又蹦出一个楚熙来,然后姬桁又控制不住的想到了当初还要和他抢人的宫二。
姬桁再抬眼瞧一瞧眼神依旧干干净净,认真注视着他的灵鹫,分明眼里只有他一个,分明已经离他这么近了。
却为什么依旧心口烦躁的慌。
手指在书上轻轻的扣了两下,状作无意的开口,“那你是想让他中,还是不想让他中?”
想是有爱意,不想是恨意,但对灵鹫来说,蔺臣这样一个已经毫不存在感的人而言,想或者不想都没什么必要。
想自然是不可能的,若说不想倒显得她还在意蔺臣一样。
灵鹫想了想道,“他能不能中看他自己的本事,有没有学识,亦或者有没有攀上能给他铺路的人。”
说罢后又小声道一句,“我又不在意他能不能考中。”
姬桁被小姑娘这句小声的“我不在意”安慰到了,以前总是嘲笑陆云灏此人着实无聊,一点小情小爱芝麻大的事情也能叨叨一整天。
现在自己也不逞多让。
虽然姬桁自己压根没意识到。
就像现在,听完了这句“我不在意”,姬桁便揪住了小侍妾这句话,挑着眉问她那你在意什么。
灵鹫想也不想的开口,“当然在意你啊。”
姬桁笑了,他有什么好在意的,如今面临生死关头的是蔺臣等学子,又不是他这个主考官。
“可是盯着你的人那么多”,灵鹫道。
灵鹫从来不是个蠢笨的,她看不懂朝堂,可有些事情还是能懂。
将旁边的小圆凳搬过来,坐在姬桁旁边,灵鹫这才继续道,
“虽然说我与蔺臣已经断绝了关系,他如今改名换姓已经不再是安家的人,可是知晓此事的人也不过一二,对外人而言,我与蔺臣依旧是兄妹,而我跟了你,很多人也会以为蔺臣借着我和夫君你攀上了关系。”
姬桁略微有些诧异。
此事确实不假。
但他没想到灵鹫居然能想到这一层面。
她年纪小,又不是能接触到朝事的权贵之女。
不说旁人家,就说姬静慈,也绝想不到这些。
灵鹫看姬桁没有打断自己,于是继续道,“所以你与蔺臣分明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在外人眼中却不尽然,你不让他过,在旁人眼里是不近人情,让他过,是你故意徇私,左右都是你的不是。”
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看姬桁不顺眼的人见杆往上爬的要踩姬桁一脚。
灵鹫想起京城中人们对姬桁的评价,就止不住的心疼姬桁。
小侍妾脸上掩不住的愤懑,姬桁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口像是溅了蜜,分明一开始有些责问的味道,但到了现在倒反过来成了姬桁安慰灵鹫,他轻笑着摸了摸灵鹫顺滑的发,
“何必在意旁人的言论。”
因为在意你所以才在意这些啊。
灵鹫有些难过。
她想起被世人误会的姬桁,又想起曾经同样误会他的自己。
“可你明明不是那样的”,眼睛突然有些涩,你明明那么好。
你明明不是那样的。
姬桁被灵鹫握紧的手轻轻的颤了一下。
他明明不是那样的。
那他本来是什么样的?
姬桁已经记不清。
他从来都是为了旁人而活,早就已经忘了为自己而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要不要留蔺臣,这事从一开始实则已经有了定论。
自科考一事落在他的头上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定论。
皇帝借单玢一事换掉之前的主考官,不过是要借他的手网罗新鲜血液入朝罢了。
科考多年来都被权贵掌控,虽说是为了给寒门学子入朝为官的途径,可到头来十有八.九依旧是权贵子弟。
考官们本身便是权贵,为自己家门后人谋一份出路,也借此机会卖给其他权贵之家一个面子,两全其美的好事情。
皇帝将主考官换成了姬桁,因为姬桁知道他想要什么,也因为姬桁不会结党营私将那些不学无术的饭桶编入朝堂。
蔺臣正是皇帝需要的那种人。
和灵鹫问起此事只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却不想被灵鹫撞动了心口的涟漪。
灵鹫说我不在意蔺臣能不能中,她在意他会不会被人中伤,她说夫君可不可以万事先考虑自己,人一辈子理当活得自私一些。
有那么一刻,姬桁甚至觉得眼前的小姑娘真的读懂了他的无奈,也看懂了他的挣扎。
可他分明什么都没同她说过。
姬桁闭上了眼睛,半晌后灵鹫细软的手指落在了额间,轻柔又不失力度的缓缓按捏起来。
她怎么能这么懂事这么贴心。
姬桁心道。
灵鹫。
姬桁闭着眼睛感受着灵鹫的按抚,没有睁眼,像是自语一般的念了灵鹫的名字,这才缓缓道,
“为何起这个名字。”
“因为母亲信佛”,灵鹫声音软软的,“传说古印度摩揭陀国王舍城之东北有座灵山,梵名耆闍崛,云山形像鹫头而得名,如来曾在此讲《法华》等经,故佛教以为圣地。”
姬桁这般聪明之人,灵鹫稍微一解释,不但明了了灵鹫的意思,就连安饶这个名字也一同理解了。
《妙法莲华经》中有言,“长夜安隐,多所饶益”,饶字多有富足宽恕之思,寓指女孩能够宽容大度,给女子取名“安饶”,希望女儿能受佛法的庇佑和洗礼,活的通透又灵性。
倒是个好名。
也确实适合灵鹫。
姬桁又念了一遍灵鹫,莫名觉得这样叫她不够亲近,睁开了眼睛突然道,
“你父母以前如何唤你。”
灵鹫老实回答,“爹娘唤我“灵儿”。”
“灵儿”,姬桁低低念了一遍,声音缱绻又好听,唇角浅浅印出一丝笑意,却陡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顿时没了笑容,
“蔺臣以前唤你什么?”
灵鹫:“......”
这个转折来的太快,快到灵鹫完全没意料到。
蔺臣以前也喊她灵鹫的。
可这话,灵鹫虽然不觉得如今的姬桁有多在意,但听着姬桁的语气,灵鹫却怎么都不敢说出来。
姬桁一看就已经猜到了大概,一双狭长的眸子危险的眯了起来,
“他叫你灵儿?”
灵鹫不敢说话。
“那我该唤你什么?”
灵鹫:“......”
“夫君...”灵鹫软着嗓子眼巴巴的看着他,“我已经不许他这么叫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不想我生气?”
灵鹫点头。
姬桁突然笑了一声,“过来。”
灵鹫一头雾水的站起来,走过来,然后看见姬桁提起笔,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了两个字。
姬桁。
然后又写了两字。
夫君。
姬桁将笔交给她,指了指书桌旁边的小桌子,
“去,抄一百遍,但凡有一个字潦草没写好,”
没等姬桁说完,灵鹫立马保证,“不会!”
姬桁熟练的在灵鹫腰臀的位置拍了一下,“去吧。”
灵鹫粉颊蓦的一红,提起纸笔赶忙跑了。
待临睡前,灵鹫将自己抄写好的字拿来给姬桁看,姬桁看了一眼倒是诧异。
他见过灵鹫的字,娟秀小楷,可现在这字,若非他太熟悉能认出来,若是让旁人看还以为是姬桁自己写的。
灵鹫在临他的字。
还临摹的有模有样。
余光瞧了一眼,小侍妾正在揉手腕,姬桁叹了口气将人拉了过来,“手疼?”
“没有”,灵鹫忙道。
说罢看姬桁脸色正常,又犹豫小声道,“稍微有一点点酸。”
姬桁早就不气了,虽然一想起“灵儿”这个称呼还是不大舒服。
但此事他又如何能怨灵鹫,谁让他与灵鹫相识的如此之晚。
姬桁皱着眉头,将心里头的不舒服强行压下去,轻柔的揉了揉灵鹫的手腕,半晌后便到了睡觉的时候。
熄了烛又上了塌,还未同往日一样来得及说什么,却见自家小侍妾窸窸窣窣的主动钻进了他的怀里,唇轻轻蹭过他的下巴,然后在他耳边小声又温软的开口,
“安饶是正名,灵鹫是乳名,可我还没有表字,爹娘说等我及笄时候再取不迟,但爹爹娘亲已经不在了,如今这世上我只有夫君,夫君可不可以帮我起了表字。”
这样,我就可以有专属于你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