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玫瑰与枪
叶令蔚顿了一下, 走到费澜跟前。
费澜眼神淡淡的,看着叶令蔚沉默不语,叶令蔚难得在这中眼神下产生了那么点儿心虚, 他在台阶下边站着, 因为费澜是蹲着的,现在两人是平视的。
“你不怕挨揍?”费澜似笑非笑的问。
“不是挨不挨揍的问题, ”叶令蔚察觉到费澜的情绪不对, 老实解释, “他骂你。”
费澜看着他,叶令蔚莫名的心里有点慌。
“再说了, 他不敢对我动手。”叶令蔚眉眼扬了起来,“他吵架吵不过我。”
这比考六百分还令他有成就感,将对方质问得哑口无言,很刺激。
费澜站了起来, 挽起了袖子。
叶令蔚,“????”
“很光荣?”费澜笑着问道。
叶令蔚向来识时务, 特别是在费澜面前, 因为他知道费澜在一些事情上不会惯着自己,他眨巴两下眼睛,变脸得变得飞快,“不, 没有。”
费澜往下走了一阶,“觉得自己很厉害?”
“不......厉害。”叶令蔚感觉自己有点磕巴了。
叶令蔚看着费澜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往下退了两阶, 转身想跑的时候,被费澜伸手就按住了脖子,揽到了怀里, 手指掌在咽喉的位置轻轻摩挲。
掌下的皮肤温热细腻,得是多娇气的养着才能养成这样的皮肤?
不管是人还是动物,被叼住脖子都是一件很令人恐惧的事情,叶令蔚仰起小脸,视线里是费澜的下巴,“我错了。”
“我不该跟人吵架。”
“我还觉得自己很厉害。”
这姿势让叶令蔚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主要是这个位置也不太对,在楼梯间,随时都会碰上人来来去去。
费澜松开了叶令蔚,有些无奈的看着对方,“叶令蔚......”
“嗯。”叶令蔚点点头,很快答应。
“我不希望成为你的软肋,”费澜顿了一下,“你不要因为我去跟人吵架,知不知道?”
“什......什么意思?”
叶令蔚难得这么乖顺,费澜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保护你自己就可以了,你这样,会让我很苦恼。”
很苦恼?
叶令蔚皱了下眉,这样的话听起来有点刺耳,叶令蔚偏头躲过费澜的手,眉眼冷淡下来,“你什么意思?”
之前的温驯都是装的。
“你还说追我的,”转而叶令蔚就觉得委屈,“你现在觉得我是一个麻烦?”
费澜又好气又好笑,“我什么时候说你是麻烦了?”
叶令蔚犟着不回答,侧头看着墙壁,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要是对面这个人是叶岑或者是叶绚,叶令蔚完全可以做到无动于衷,但他是费澜。
费澜看着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心立马就软了下来,“我不是说你是麻烦,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去吵架去出头,明白吗?”
“为什么?”叶令蔚声音沙哑的问道。
“现在在学校,他们都不会跟你动手,遇上不知情的人,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费澜有些无奈,“我只想成为你的盔甲,而不是软肋。”
叶令蔚眼眶湿润,不是感动,是委屈的,他压根不会听费澜跟他讲道理,以他的性子,但凡身体好一点,苏雷再怎么也得鼻青脸肿的走。
费澜见状,良久,似乎是放弃般的叹了口气,“算了,你爱闹就闹吧。”
大不了,他让整个申城都知道叶家叶三,是不能招惹不能动的人。
给这位小少爷画一个绝对安全的区域。
叶令蔚抽噎了一声,“那你还喜不喜欢我了?”
费澜,“?”
“你刚刚说算了......”叶令蔚解释道。
费澜眯起眼睛,“你听话只听半句?”
“不是,”叶令蔚很是诚实地摇头,“我只听自己想听的。”
费澜,“......”
-
叶令蔚还没有参加竞赛的资格,他自己也不是很想参加,理科于他而言也是弱项。
但因为是周日,叶令蔚一大早就背着书包到费澜家门口了,到时候学校的车会来接他,比赛地点在一中。
费锵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叶令蔚从车上下来,天际刚翻了个鱼肚白,叶令蔚穿一件草绿色的毛衣,脖子上围了一根白色的短围巾,下巴隐匿在围巾里,显得又乖又软。
但费锵十分清楚,这只是表面。
“费叔。”叶令蔚礼貌的叫人。
费锵点点头,笑得亲切,“费澜要去比赛,你陪他去啊?”
叶令蔚嗯了一声,“反正在家里也无聊得很啊。”
费锵视线放远,空气中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他看向一旁的司机,“你进去让陈姨拿一个口罩出来。”
司机虽然不知道费锵想要做什么,但还是立马跑进屋去,很快就拿着一盒口罩出来递给费锵。
费锵将口罩塞到叶令蔚怀里,“近来快到了雾霾天,你身体不好,平时就应该多注意。”
一旁的司机眼瞳扩大,有些不可置信,但被费锵警告般地扫了一眼后,胆战心惊地低下头。
费锵在申城的名声实际不是很好,他出手太狠,不择手段,但众人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实力与手腕,不得不低头。年轻时候就是个混不吝,现在年纪大了,只不过会装了。
司机从没看见费锵这么关心过一个人,就算是家里的小少爷。
他在费锵眼里,看不出对小少爷的一点关心和爱护。
叶令蔚掩藏住眼里的晦暗,将口罩抱在了怀里,仰头感激的看着费锵,“谢谢费叔。”
实在是,太像了。
费锵闭了闭眼睛,而后笑了,“进屋里去等吧,外边冷,要是没吃早饭,就吃了早饭再走,有什么想吃的跟阿姨说。”
叶令蔚点点头,跑进了院子里。
费锵看着他的背影,在原地站了有一会儿,还是在司机低声提醒该去公司了,他才回过神。
叶令蔚知道费锵跟艾舒只是商业联姻,也是艾舒在知道费锵另有所爱后仍然心甘情愿的嫁过来,费锵从未喜欢过艾舒,但叶令蔚不知道艾舒日记里所提到的那个人是谁。
“父亲去公司了?”费澜穿着睡衣,他不知道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叶令蔚来了,每天早上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艾舒上一炷香。
陈姨在费澜房间里,也不知道家里进来了个小家伙
陈姨点头,将手里的几支腊梅递给费澜,“走了有一会儿了。”
“日记,”费澜将花换上,“找到了吗?”
“夫人房间都找了,没有找到费总说的日记,”陈姨迟疑了一下,“但是,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什么东西?”费澜神情淡漠,跟在叶令蔚面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陈姨迟疑了。
昨晚费澜又和费锵爆发了争吵,准确来说,不是争吵,这两父子,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主,你一言我一句的冷嘲热讽,放外人眼里看,压根不像是父子。
费锵知道费澜将艾舒的灵位设在了他自己的房间里,没事儿就要嘲讽两句,但昨天晚上提到了一句以往没提到的,“果然,她生的儿子也像了她,矫情,她自己写日记,你就设灵位,儿女情长,不成气候。”
费澜整理过艾舒的遗物,从未发现有什么日记的存在。
晚上在艾舒以前的房间里,费澜其实从未深入的去了解过艾舒的房间里到底有些什么,他整理遗物也不过是整理了表面的东西。
可当费锵提到她有写日记的习惯之后,费澜想看看,他快忘了母亲的样子了。
东西是陈姨找到的,是一箱剪碎了的照片。
陈姨把箱子抱到费澜面前的地上,打开,站起来退后两步。
费澜蹲下来,他以为被剪碎的,可能是母亲跟费锵的合照,但不是,没有一张照片,出现过母亲的身影。
照片没有被剪得太碎,费澜随便拿起几张,就能知道照片里的人是谁,没有别人,只有费锵,他的父亲,和叶枫冕,叶令蔚的父亲。
照片是多年前的了,费锵很年轻,叶枫冕也很年轻,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旅游,一起开车,一起骑马......同一场会议不同的身份,叶枫冕坐在执行ceo位置上的照片,费锵看着叶枫冕的照片。
陈姨看见这些照片,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虽然年纪大了,却也能隐约察觉到不对劲来。
太亲密了。
陈姨的大惊失色跟费澜的慢条斯理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费澜将照片翻了过来,看着背面。
阿冕。
叶叔叔好像,喜欢我。
我不想结婚,我想,起。
阿冕结婚了。
阿冕,我的阿冕。
因为照片被剪过,导致有些话看起来断断续续的,但读起来毫不费力,费澜能够轻易的将这些字连贯起来。
阿冕。
叶叔叔好像不喜欢我。
我不想结婚,我想永远和阿冕在一起。
阿冕结婚了。
阿冕,我的阿冕。
费澜将手里的照片放回到了箱子里,抬眼看向陈姨,笑了笑,“陈姨,这个就放在我这里吧,辛苦你了。”
陈姨看着这些,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听到费澜的声音,她才回过神,她看着费澜,心痛不已,“小少爷,你别难过,不必将上一辈的事情放在心上。”
费澜将箱子合上,站了起来,“我知道。”
陈姨呐呐,她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些什么安慰费澜,费总从未爱过夫人,自然也不会爱费澜。
而现在她才知道,为什么夫人那般努力,都得不到费总的关注,不管小少爷怎样优秀,也得不到费总的一句夸奖。
费澜将箱子放到一个空着没用的柜子里,轻嗤了一声,他差不多能猜到费锵一定是另外有所爱之人,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人是叶枫冕。
“陈姨,去做早饭吧,我等会还要去比赛。”费澜推着陈姨的肩膀一起出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陈姨也掩盖住心底的心酸,连连点头。
“你想吃什......”陈姨贴心的问,却在看见客厅里站着的男生之后,震惊得直接失声。
费澜嘴角的笑意慢慢敛了起来,难怪,难怪啊。
难怪费锵表现出对叶令蔚那么上心的样子,他怎么才发现,叶令蔚跟叶枫冕竟然长得这么像。
“费澜,你怎么才下来?我等你好久了。”叶令蔚丢下书包,趴在沙发的扶手上,眼巴巴的看着费澜,“我要跟你一起去一中,东西我都收拾好了。”
但一说话,就不像了。
叶叔叔温和含蓄,是一个很温柔内敛的男人,叶令蔚跟他完全不同,叶令蔚张扬热烈,傲慢和不驯明晃晃的摆在眉眼里,他说话动作,都很难让人跟他叶枫冕联想在一起。
费澜看向一旁震惊到失声的陈姨,笑了笑,说道,“他叫叶令蔚,叶叔叔的儿子,最小的那一个。”
说完,他视线落到叶令蔚的脸上,轻声说,“我很喜欢他,您应该也会很喜欢他。”
喜欢?
什么喜欢?
等陈姨意识到小少爷刚才对自己说了什么时候,费澜已经下楼了。
“你买了口罩?”费澜问他。
叶令蔚摇头,“你爸刚才给我的,说有雾霾。”
从旁边走过的陈姨,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叶令蔚,唉。
“阿姨早上好。”叶令蔚从费澜跟前伸长了脖子乖乖的跟陈姨打了个招呼。
陈姨,“......好,好好好。”实在是很难让人讨厌啊。
跟小少爷这样冷淡性子的孩子相处久了,突然接触到这么活泼乖巧的孩子,陈姨顿时心里一暖,难怪小少爷也说很喜欢。
费澜从叶令蔚手里拿走口罩,“我再给你拿,这个丢掉。”
叶令蔚,“......”
-
他们在赛场上终于见到了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学霸,他是坐着轮椅被推过来的,很瘦,看起来很虚弱,脸上没什么血色。
穿得很厚,现在算是秋天,大家都穿着卫衣毛衣,他却穿着羽绒服,腿上还盖了厚厚的毛毯。
因为消瘦,所以他的五官显得格外的大,是好看,却也有点渗人,他望着人的时候,眼神死气沉沉像一口干了的枯井。
费澜把书包递给叶令蔚,“拿着。”
叶令蔚,“......”
“这位同学很陌生呐,我怎么没见过你!”台中央是两位年轻老师,气氛被搞得很是活跃,学霸也不是个个都只会读书,接话茬都接得飞快,但紧张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他们说的是费澜。
费澜从未出现过在高中的竞赛赛场上,这次三中报上的名字都是以往耳熟能详的,唯独费澜,他们没听说过,打听了才知道是三中这次月考的年级第一,是一匹黑马。
费澜笑了笑,“慢慢会熟悉的。”
众人,“......”
一中的神被推了过来,推到了费澜面前“你好,我叫荀优,你长得很帅,我很喜欢你。”
现场静默了几秒钟,随即炸开了锅。
费澜眯起眼睛。
“但是......”荀优顿了一下,看旁边席位的叶令蔚一眼,“我喜欢好看的,你对象很好看,我很喜欢,我可不可以认识一下?”
一下子,就把在场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叶令蔚的身上。
叶令蔚本来是戴着口罩的,但现在到了室内,戴着口罩闷得慌,他就取了口罩拿在手里,因为一开始是戴着口罩,导致周围人并没有特别注意这个男生,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三中这个新出现的帅得掉渣的选手身上。
叶令蔚眨了下眼睛,还有些懵。
他有一张天然无辜的脸,只要他想,他可以永远无罪。
旁边有女生克制着自己的尖叫,鞋子快要地板跺烂,“啊!狗日的他好好看!”
费澜神色冷下来,“不可以。”
自己的人被窥视惦记的感觉,成功的勾起了费澜心底的阴暗面,他看向叶令蔚的眼神,掩下了阴郁的神色,所以在叶令蔚求救一般看过来的时候,他的神色看起来是温柔的。
还是老师打了圆场,“什么对象?我们的对象难道不是试卷吗?”
氛围又被拉了回来。
竞赛开始。
这是个圆形的考场,三十个竞赛选手,有些学校甚至没有参赛的资格。
场外观众可以看见考场内,是一个很大的透明的钢化玻璃房间,除了监考老师,还有三百六十度全场无死角监控,以及不定时从墙上投射出来的电子红外线扫描仪。
费澜有些心不在焉,就没控制做题速度,时间不到一半,他停下了笔。
老师走过来,还没看他的试卷,俯身低声说,“不会做也不能不做啊,再做做看。”
既然是三中的年级第一,肯定不会说有太多不会的。
费澜表情淡淡的,语气波澜不惊,“我做完了。”
“做......做完了?”监考老师不信,他把费澜的试卷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确认了几遍,确认的确是做完了之后,他怀疑人生般的把试卷放下。
“考试结束前半个小时才能交卷,你没事儿就再检查几遍吧。”
这次的题目难度很高,怎么就做完了。
他往台上走,又不知道是谁拉住他衣角,他们学校的宝贝荀优虚弱的说,“我做完了,我想睡一会儿。”
监考,“......”
于是在提示可以交卷的铃声一响,费澜就站起来交了卷子,出去了。
走出考场的门,他以为会看见小孩儿开心的朝他跑过来。
迎面一阵冷风吹过来,“......
”费澜手里拎着文具袋,在观众席寻找叶令蔚的身影,毫不费劲的就找到了,叶令蔚从来就是中心,人群中的焦点。
此时此刻,他被众星捧月的围着。
他手里拿着不知道哪里买的巨大的粉色的棉花糖,懒洋洋的听周围人说话。
“你也高三吗?你想考哪所学校啊?”
“三中压力太大了,要不下学期你来我们一中吧。”
“我在你们论坛看见他们说你身体不好,你可要多多注意啊!”
“听说你成绩也很好,你这次为什么没有参加竞赛啊?”
费澜站在不远处,眼睫下的阴影显得格外的浓重阴郁,从骨血里钻出来的阴暗情绪疯狂生长,如果高临浩在场,他估计会当场吓疯,然后让叶令蔚快跑。
叶令蔚在回答完了一个同学的问题后抬眼看见不远处的费澜,眼睛一亮,抱着书包站起来,“我走了,我朋友出来了。”
有人见叶令蔚这么高兴,再看看费澜,也那么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先酸谁,但还是酸溜溜的说,“是你对象吧?”
叶令蔚没听见,因为他已经奔向费澜了。
天气有点冷,叶令蔚一走到费澜面前,就把手往他外套里伸,“是不是很冰?”
费澜笑了笑,从他抽走棉花糖的棍子,直接丢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极其富有占有欲的捏了捏叶令蔚后颈那块软肉,语气似笑非笑,“跟别人聊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