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电梯到达方景黎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凤时走了出去。
他觉得不太对劲，这层楼几乎都没什么人，连坐在靠近电梯口负责接待的助理都不见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 就见张助理一脸焦急地走了过来。
看到凤时的时候，张助理紧绷的神色猛地松了下来。
他快步迎上来，说道：“凤先生，还好您来了, 麻烦您赶紧去稳定一下形势。”
凤时点头, 跟着张助理向里面走去，顺便问道：“怎么了？人都到哪去了？”
张助理叹气, 说道：“刚才我见情况不好，怕被人传出去, 就先把这层楼的人疏散了。”
凤时听到这里, 觉得事情是不是太严重了，居然需要疏散工作人员。
或许是看出凤时的莫名其妙, 不等他问，张助理补充道：“我看里面的情况快打起来了，胡董又匆匆离开了，要不是她说您会过来, 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张助理工作能力强，他都急着这样，估计事情的确麻烦。
凤时只觉得头更疼了，甚至生出一种倦怠感来。
真想掉头就走，不管这摊子事了。
要不是逃避剧情的后果，他绝对立刻马上现在掉头就走。
凤时站在方景黎的办公室前, 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他沉默片刻, 转头对张助理说：“张助理, 麻烦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让无关的人进来了。”
毕竟，招英公司的老板方景黎为爱冲昏头脑，打架斗殴什么真不是什么能听的新闻。
张助理点头：“好。”
凤时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出乎意料的是，办公室里居然只有方景黎和鹿泽野，而最重要的当事人凤情，不知所踪。
方景黎和鹿泽野似乎已经打出火气来了，办公室里能砸的东西已经砸得差不多了。
鹿泽野本就是热爱嘻哈风的打扮，破洞牛仔裤，宽大的T恤，即便是一番打斗，也只是让他破破烂烂的牛仔裤破的洞更大而已。
方景黎那边就要狼狈多了，西装外套脱了，每日熨烫得妥帖整齐的衬衣在打斗中被扯掉几个扣子，梳得整齐的头发也凌乱不少。
凤时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没有上前的意思。
而那两人，似乎打得太过投入，也没有发现凤时的存在。
看来，这两人都被蛊惑得不轻，方景黎那种性格的人居然撕下脸皮和一个毛头小子打成这样。
换做正常的方景黎，不可能这样会做这样的事情。
凤时心中毫无波澜，看着狼狈的方景黎。他忽然想起前几世，被方景黎下手封杀之后，他去不了愈境，也买不到需要的药，最后只能自己去山海境狩猎。
可那个时候的凤时，已经被血脉伤势折磨得连普通人的体质都不如了，自然是惨死在了山海境。
对了，是死在哪里？
凤时皱着眉想了片刻，或许是因为记忆保护机制，或许是因为那段时间心力交瘁，他居然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自己是死在了哪里。
好像是……丹穴山？
想到丹穴山，他就想到了霄一，又觉得心情不太美妙起来。
算了，还是解决眼前这两人好了。
凤时终于动手了，他完全没有手下留情，掌心燃起凤凰火，寻了精准的时机插入两人之间。
“嗷！”
“嘶——”
正在缠斗中的两人被炙热的凤凰火烧得不清，身体本能让他们分开，抱着伤处惨叫一声。
“艹！“
鹿泽野这人脾气本就暴躁，打得热血上头，被凤凰火灼烧过后，下一个反应就是提拳攻向了凤时。
凤时抬手架住，身形一转，也不和他讲什么武道，直接把凤凰火打入对方经脉，用一种让人剧痛又不至于伤及根本的手法。
人在剧痛之中，会有短暂的头脑空白，丧失一定的抵抗能力。
凤时便在这短短几秒内，敲了鹿泽野的麻筋，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凤时，你身体好了？”
凤时松开鹿泽野，起身，转向方景黎。
他冷笑一声：“我要是没好，岂不是要等着招英公司总裁把公司给拆掉？”
凤时承认，他的确是心情不好，才会用这么快速又极端的方法把两人的争端按下去。
失去理智的人无法沟通，那就先打一顿好了。
打完，自然能乖乖坐下来谈。
方景黎皱眉。
躺在地上的鹿泽也，也在这个时候也清醒过来。他盯着凤时的背影，愣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休息室的门忽然打开了。
一道人影猛地从里面冲了出来，伴随着情真意切的一声呼喊。
“你们不要再打了。”
“……”
凤时不用转身，就知道这人是谁。原来，事件的中心人物被关在休息室里了。
凤情扑向躺在地上，看起来被收拾得更惨的鹿泽野，谴责地看向方景黎。
不等凤情表演，凤时直接从他和方景黎视线相接的中点穿过，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凤时一把拉开门，对外面的人说道：“张助理，麻烦你准备一下会议室，顺便叫口风紧的人把办公室收拾一下。”
说完，凤时转身关门，懒得搭理办公室的几个人怎么包扎伤口怎么演狗血戏码，直接在外面办公桌旁坐下。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随着凤时心念一动，一点金光浮现出来。
金光在他掌心慢慢变形拉成，成为长方形的金色薄片。
薄片上，写着三个字：回忆卡。
凤时皱眉，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这张卡片来得蹊跷，方才他将凤凰火打入鹿泽野体内的时候，这团金光，自动沿着凤凰火进入的方向，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明明和霄一的契约已经解除，这是怎么回事。
凤时捏着手中的卡片，神色凝重，根据霄一所说，这些金色能量是逸散的神力。而且，回忆卡又是什么意思？
……
“凤先生，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
凤时回过神来，见张助理站在他面前。
他起身，说：“好的。”
几分钟后，隔壁会议室。
凤时毫不客气，直接坐到了上首的地方。在他看来，以方景黎现在的智商，不足以把控全局。
方景黎和鹿泽野对面而坐，凤情则是毕竟微妙了，犹豫片刻后，坐到了方景黎的身边。
虽然隔了一个位置，却还是成功让鹿泽野黑了脸。
凤时倒是料到了，毕竟在之前的几次，凤情是摆明了和白苏御方景黎纠缠不清，但对于鹿泽野，则是一直称把对方当弟弟。
不管鹿泽野怎么想，怎么为凤情出头，凤情就是咬死了只是弟弟而已。
最后，鹿泽野似乎也认下了这个暧昧的身份，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
当然，这些事情都和凤时无关。
排除了养韭菜地的目的之后，凤时如今要做的事情，就只剩下了走剧情。
按部就班的撤资，就行了。
凤时见几人都不开口，方景黎和鹿泽野如同斗鸡一般瞪着对方，便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鹿泽野对他翻了个白眼，方景黎皱眉沉思，开口的居然是凤情。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鹿泽野是听到方总说是他强迫我的时候，误会了，一时半会没忍住脾气才打了起来。”
凤时瞥他一眼：“我记得，合同里说在练习生计划期间打架斗殴可是要解除合同并且赔偿违约金的。”
“我……”
鹿泽野想说些什么，被凤时冷漠看了一眼之后，回忆起刚才的剧痛，莫名就坐了回去。
他鹿泽野天不怕地不怕，从来没有服过谁，可接连被这过分好看的凤家大少爷教训了两次后，心底竟升出些畏惧来。
“之前在方景黎办公室，念你是初犯，我没有追究，这一次，是第二次了。”
凤情即使是偏向方景黎，却也还是鼓起勇气为鹿泽野说话：“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鹿泽野本来就和这件事情无关，如果不是……”
水还端得挺平。
凤时嗤笑一声：“既然都是你的错，不如你解约赔钱？”
“凤时，你不要太过分了。”方景黎似乎听不下去了，皱眉打断。
凤时却丝毫不给他面子，直接说道：“我过分？我倒是觉得，你作为公司老板，为了一个小明星，自毁声誉说自己强迫对方，要过分多了。”
方景黎：“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这么说，那张接吻的照片是真的？你一边给凤情炒CP，一边准备潜规则手下的艺人，这绯闻传出去，可不比强迫好听多少。”
“那是我喝醉了……”
凤时厉声喝了一句：“方景黎，我看你是被下降头了。喝醉亲吻的事不谈，你居然考虑为了凤情全身而退而自毁声誉，你的声誉毁了不要紧，公司怎么办？练习生计划才刚火起来，就闹出老板强迫练习生的事情来，之后是不想继续了？”
“投资怎么办？你怎么向其他股东交待？”
方景黎从来没见过如此疾言厉色的凤时，似乎被骂愣了。
过了片刻，他才捏了捏眉心，问道：“你说怎么办，这事本来就是我有责任……”
凤时：“当然是说凤情主动勾引，这样才是损失最小的办法。”
“不行。”
“不行！”
方景黎和鹿泽野同时开口。
鹿泽野拍桌而起，说道：“你们凭什么让一个无辜的人背这个锅，凤情他明明是受害者！你，你真是太恶毒了。”
凤时根本没搭理他的意思，而是看向了方景黎：“怎么不行？”
方景黎：“是我的责任，我不能……”
凤时忽然很短促地笑了一声，说：“你的责任？我还以为，刚才我说的是事实呢？”
方景黎愣了一下，无数混乱的画面涌入脑中。他脸色微微一白，似乎想起了什么。
可是，这片刻的清明，却又被很快的压了下去。他想起的，只有那个晚上，面对凤情时，突如其来的意乱情迷。
“凤时，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不明白你对自己弟弟哪来那么多恶毒的揣测。”
“弟弟？”
凤时忽然觉得极度厌烦起来，或许是“弟弟”这个词踩了他的雷区，或许是因为其他。
他毫不给面子，直接说了一句：“我倒是不知道，你方景黎是这么大度的人？希望哪天你的父亲，忽然领着外面情人生的孩子进家里的时候，你也能毫无芥蒂地喊一声弟弟吧。”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刻薄，方景黎脸色铁青，想说些什么，却又见凤时一脸云淡风轻的站了起来。
“我同意。”
方景黎一愣：“同意什么？”
“同意你的方案，待会你便可以叫公关部的人过来，把通稿发出去。”
方景黎本是满腔怒火，听到这里的时候却觉得有些不对，他问：“你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凤时笑了笑，说：“因为撤资之后，招英公司就和我无关了，我可不想把自己的钱，交给一个脑子不清楚的蠢货。”
说完，他也没再搭理方景黎，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坐上回家的车的时候，凤时看着远离的招英公司，明明快进了这么多的剧情，他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
或许，只是因为看着两块大好的韭菜地，却没有动力收割的原因。
凤时手心一翻，那张金色的卡片再次出现在掌心。
回忆卡，到底是什么。
他看着看着，忽然把卡片拿到唇边，咬了一口。
卡片顿时化为能量自喉头滚落，他皱眉：“一点也不好吃，居然因为这么个东西争风吃醋，闹成现在这样，莫名其妙。”
回到凤家之后，方景黎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
凤时没接。
方景黎也不知抽什么风，被拒绝了好几个还一直打。
凤时觉得，有可能是剧情跑得太快了。在第一世的时候，他是和方景黎僵持了一段时间，见对方依旧执迷不悟，这才撤资的。
真烦。
剧情已经走完了，他不想管售后问题。
凤时拿起手机，果断挂断电话，然后把方景黎拉黑了。
清净多了。
当天晚上。
凤时又做梦了。
很真实的梦境，和之前梦到自己在神殿中一个感觉。
难道是又回去了？
这个疑惑，不过持续了几秒钟，凤时就知道他错了。
这并不是神殿。
他也不是梦里的那只小凤凰。
漆黑一片的视野出现一丝光亮，随后画面变得模糊起来。
再次清晰的时候，凤时看到了凤情……和白苏御。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梦，凤时觉得很混乱，很迷惑。他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因为这是凤情和白苏御的婚礼。
凤情和白苏御结婚的时候，凤时已经死了。
这又是谁的视角呢？或者说，这只是他看完那本小说前半部剧情后，臆想出来的梦境。
他的位置在角落，独自一人坐着。
婚礼很盛大，凤情站在台上，光芒四射。
和当初那个，被凤铭华牵着走进凤家，灰扑扑怯生生的小孩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一旁的白苏御，看着凤情的眼睛专注而深情。
在距离最近的地方，坐着的是方景黎和鹿泽野，甚至还有顾之俞。
一个个，人模狗样衣冠楚楚的，看着凤情的目光都是专注无比。
司仪在上面一样一样地读这些人送的价值连城的礼物，凤情满脸羞红，又惊又喜。
凤时看到这一幕，倒是心中毫无波澜。他只是在想，眼前这如同荒谬戏剧般的画面，大概就是那本小说的结局吧。
大团圆结局，有情人终成眷属，反派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主角获得了一切。
多美好。
凤时忽然听到自己的身体发出了一声冷笑，声音倒是很熟悉。
他一时之间，没想起来。
上面凤情开始发表感言，程式化的感谢了一堆人，说了些煽情的话之后。他忽然话锋一转，提到了凤时。
他说：“其实，我能走到今天，最应该感谢的人，是我的哥哥，他优秀，强大，从小就是我憧憬的人。”
凤时有点想吐，被恶心得。
偏生那些被凤情蛊惑的人，还用一种你怎么这么善良这么伟大这么不记仇的眼光看着凤情。
这让凤时更加想吐了，可惜，这是一个梦，这身体似乎也不由他操控。
连吐都吐不出来。
凤情还在继续，他说：“哥哥是个很好的人，可惜一时偏激走错了路，去代替哥哥道歉，希望被哥哥伤害过的人原谅他。”
什么玩意儿。
“什么玩意儿？呵。”
凤时听到这具身体几乎是同步说出了这句话，他一愣，还以为自己可以操控这句身体了。
一秒过后，他才发现不是，而且，他从声音认出来了，这是轩霄一。
视角变化。
轩霄一站了起来。
他起身，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凤情在台上，见到突然出现的轩霄一，居然露出了一个又惊又喜的表情。
“啊，你还是来了，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再也不愿意搭理我了。”
轩霄一轻笑了一声，说：“怎么会呢，像你这么有意思的人，对了，我要送你一个新婚礼物。”
凤情愣了一下。
轩霄一却没管他的反应，而是直接从他手里拿走了话筒。
“新婚礼物呢，自然是送给这位凤情先生的，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随着他话音落下，凤情身后的大屏幕，开始播放录像。
凤时的角度却看不见屏幕上播放的是什么，因为轩霄一始终是面对着台下人的。
然后，他看到了最近的几人，方景黎，鹿泽野，顾之俞表情巨变。
看到了白苏御冲过来想要阻止什么，又看到了轩霄一大笑着离开。
再后来，凤时的视野又变得一片黑暗。
他以为，梦境要结束了。
每一次都是如此，沉入黑暗之中后，他再次醒来，便是在房间里。
或许梦里的内容会变得模糊，可凤时却相信自己能记住现在的感觉。
一种沉郁之气，猛然吐出之后，神清气爽的感觉。
又过了片刻，黑暗的视野再次亮了起来。
他所在的地点，又变了。
凤时还没看清眼前的一切，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炙热之气，鼻尖的味道混杂着岩浆带来的刺鼻硫磺味道。
这是，在火山口？
眼前终于完全清明，果然是熟悉的地方。
丹穴山。
脚下是火红滚烫的岩浆，远处的中心小岛上，是一棵已经枯死的离火树。
至于这山海境仅存的一棵离火树，为什么会枯死，自然是凤情的功劳。
作为麻烦体质的凤情，来丹穴山取离火果的时候，不仅没有取回离火果，甚至弄死了生长了千万年的离火树。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凤情也算是不得了的人物了，破坏力着实惊人。
凤时不知道此人是谁，还没推测出来，就见这人直接跳入了岩浆之中。
“！”
凤时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浸泡在了滚烫的岩浆之中。
剧烈的痛楚从皮肤处传来，他看到这人手臂上的皮肤很快焦枯炭化又很快生长出来。
他还看到了，那袭熟悉的黑色长袍。
这个人，是霄一。
凤时有些奇怪，以神尊的本事，应该是可以进入岩浆之中，却把岩浆完全隔离开来，不受任何伤害。
可他却任凭岩浆腐蚀他的皮肤，忍受着这足以令人发狂的痛楚。
凤时知道自己此时能感觉到部分痛觉，却不足万一。因为这是梦境，痛苦不是真实的，只是他眼睛看到了，然后脑补出来的。
霄一这是要干什么？
他向着更深处的地方潜入，直到远处，出现了一个朦胧的光点。
即使在岩浆之中，那光点也特别的耀眼，火红而炽热，仿佛初生的太阳。
“找到了。”
霄一向着光点的地方而去。
距离越来越近，凤时也越来越好奇，让霄一这么费心去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终于。
距离近到足以看清那是什么。
凤时愣了一下。
这是……
一颗蛋？
光晕之中，浮着一颗圆滚滚的蛋。
蛋很小，约莫只有孩童的拳头大小。那颗蛋通体如同一颗红宝石般，色泽红得仿佛一朵熊熊燃烧的火焰。
不，不是仿佛。
蛋壳表面，分明就覆盖着一丝火焰。
霄一弯腰，轻轻地把那颗蛋捧到了掌心。
“……”
凤时睁开眼睛，满脸茫然。
怎么忽然就醒过来了？
不过，刚才那段记忆，异常的清晰，清晰地仿佛他经历过。
凤时坐起身来，忽然见到自己掌心隐隐有金光浮动。
他心念一动，那张回忆卡，又出现在了掌心。
“回忆卡……逸散的神力……”
难道是这张回忆卡，让他看到了霄一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