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沉默, 蔓延开来。
凤时久久没回过神来，孟思思也觉察出些不对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凤时用力闭了一下眼睛, 冷静下来。
他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 倒也不至于因为这个事情而方寸大乱。
既然有疑问，不如趁这个机会问清楚。
凤时摇了摇头, 说道：“没有，我只是有点惊讶。”
“当时, 轩霄一是怎么问的？”
孟思思把当时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反正就是他问了几个问题之后, 孟思思就提供了些书单给轩霄一。
凤时沉默片刻，说道：“我能咨询你一个问题吗？”
孟思思连连点头：“当然可以。”
“我不太明白，友情和爱情的界限在哪里？”凤时斟酌着用词, “都是志同道合, 都是信任彼此, 会有什么区别吗？”
孟思思其实没什么恋爱经历, 所谓的理论也都是从小说里看到的各种狗血纠缠情节。
如果凤时要问更深层的关于感情问题，内心挣扎什么的, 她肯定解答不了。
而是, 孟思思自认为自己肚子里那点货，也不太能在凤时面前当什么参谋。
这么完美的人，她还真不好意思。
不过呢, 这题她会！
孟思思的眼睛蹭地一下就亮了起来，说道：“标准很简单，和好朋友亲密互动的时候, 不会害羞。”
“害羞？”凤时似乎不太理解。
“这么说吧, 我的好朋友扑过来抱着我, 我大概率是抱回去，但如果是喜欢却又没确定关系的人抱住我，我肯定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又脸颊发热的。”
孟思思仔仔细细地解释了一下，还期待着凤时继续问什么问题。
凤时却是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仿佛又恢复了完美有礼的样子。
他笑了笑，说道：“梦同学，很谢谢你，不如在家里吃顿便饭？”
孟思思也不敢追问，愣愣点头：“好的。”
***
孟思思离开之后，凤时又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才一关上门，他整个人强撑出来的状态顿时消失。
凤时脱下外套，解开两颗衬衣的扣子，走到床旁边，把自己重重地摔进了床铺。
他怔怔看着天花板，和霄一相处的一幕幕在脑中反复回放。
原本不在意的那些细节，在这个时候变得无比清晰起来；那些下意识压制在心底的情绪，在此刻汹涌而出。
凤时叹了口气。
他不否认，自己是动心了。
可是……
凤时闭上眼睛，他一次又一次惨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现在距离他的死亡时间，还有大概一年多。
这个时候的动心，不是什么好事，也不负责任。
凤时做不到为了此时的动心，让对方陷入更加深重的痛苦之中。
并且，这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反复的惨死，不破局的话，他没有勇气去尝试。
可是破局，他尝试过了，也失败了。
无数的负面情绪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如同沉沉的黑色沼泽，裹挟着凤时，把他拖往不见天日的深渊。
凤时就这么安静地，躺了片刻，始终觉得心中的郁气无法排解。
他拿起电话，按了下去。
“谢叔，帮我榨一杯漱漱果的果汁上来。”
谢叔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犹豫：“大少爷，您确定，您喝了这个会醉的。”
凤时：“嗯，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漱漱果的确会让他醉倒，可是也能让凤时心无旁骛地睡上一觉。
他现在有一种逃避的心理，只想暂且抛下一切，好好睡一觉。
凤时甚至不想做梦，不想做任何和霄一有关的梦。
过了片刻，谢叔把果汁送了上来。
凤时关上门之后，坐在床边，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漱漱果的效力催发得极快，他很快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他没有看见，自窗外，爬进一缕诡异的阳光，光芒之中，夹杂着点点灰芒。
灰色光芒，没入凤时体内，在瞬间被凤凰火灼烧殆尽。
可是，躺着的凤时，还是皱起了眉头。
他开始做梦。
这个梦境来得比以往的任何梦境都要可怕。
凤时看到了天地将倾，地火喷涌，天空之中裂开了一道口子，所有生灵都在奔走呼号。
这是？
灭世之灾？
然后，画面之中，出现了玉山。
凤时看到了站在玉山之巅的那个人。
他一袭黑衣，神情冷漠，眼底却尽是疯狂。
那是霄一。
霄一脚下黑雾翻滚，蔓延至整座玉山，乃至山海境和蓝星。
这场灾难，是由规则之神，灾祸之主降下。
一切，都归于死寂。
再然后，凤时才沉浸于无边的黑暗之中。
凤时醒过来的时候，心情更差了。
此时，外面已经夜幕低沉。
天气不太好，没有月光。
灰蒙蒙的乌云覆盖了目之所及地每一处角落，外面无风，只有树丛里将死的虫豸喋喋不休地鸣叫着。
忽然，凤时觉得手边有温暖的感觉。
他愣了一下，转头就看见了在黑暗中幽幽发着光的一双金色眼睛。
凤时起身，打开了灯。
果然，许久不见的雪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床边。
雪豹见凤时醒过来，主动凑过来蹭了蹭他，毛茸茸的大尾巴还缠上了凤时的手臂。
凤时习惯性地伸手挠了挠雪豹的下巴，正准备继续撸大猫咪的时候。
孟思思的话猛地在脑中响起。
【普通朋友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啊！】
“！”
凤时一抖，手猛地往后一抽，差点没整个人翻下床去。
雪豹本来还眯起眼睛，骤地瞪圆了。
大猫咪生气了。
凤时却没有上去安抚，而是犹豫片刻，问了一句：“霄一，是你吗？”
没有回应。
他不太放心，又问了一句：“霄一，如果是你的话，我有些心里话想跟你说，关于轩霄一那天说的……”
还是没有反应。
凤时放心下来。
他承认自己在试探，不过，这个时候还是小心点为好。
确认这真的只是雪豹之后，凤时才放心地抱了上去。
可雪豹很生气，扭开了脸不让他蹭。
凤时叹气，反手摊开，把此前从鹿泽野身上抽出来的卡片递了过去。
很好。
雪豹作为纯粹的神性化身，对于神力化成的卡片，无法抗拒。
它嘎嘣嘎嘣地嚼碎了几张卡片，吞进肚子里，似乎很满，发出一声独属于雪豹哼哼唧唧的声音。
凤时放心下来，更加确定这不可能是霄一了。
霄一不会嚼着卡片吃，也不会发出这种过于可爱而会导致形象大毁的声音。
他扑到雪豹身上，把脸埋了进去。
不得不说，凤时很矛盾，逃避对霄一的感情，却又只在和霄一的化身面前才能完全敞开自己。
“我好烦。”
说完之后，凤时不吭声了，安安静静听着雪豹的呼吸。
过了片刻，他又说：“人为什么要有感情，神明为什么会有感情，我想不明白……”
沉默片刻，凤时又低声问了一句：“梦里的那些事情，到底是真是假，最后一切都将要毁灭吗……”
与此同时。
玉山之巅，神殿。
霄一坐在神座上，他手里拿着那个古怪的手机，手机的屏幕亮了，上面闪烁着乱七八糟的奇特符文，灰色和金色相互交织。
金色的光芒愈发强烈，眼见着就要压倒灰色光芒。
就在这个时候，霄一忽然眉头一皱，似乎感知到了什么。
他捏紧了那个手机，抬手捂住了胸口。那是来自契约的，翻涌的情绪。
锚的动摇，让霄一本就岌岌可危的人性和神性的平衡瞬间发生了倾斜。
他手中的手机，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爆发出猛烈的灰色光芒。
因为轩霄一中招，而埋在霄一体内的炸一弹，在此刻被引爆。
霄一失控了。
理智全失。
神殿的地面爬满了裂缝，无数碎片自神殿之下蜂拥而出。每一片碎片，都是一段记忆。
那些涌动着的画面，突破封印，进入了霄一体内。
他的瞳孔，顿时变成了纯粹的金色，冰冷而无情。
黑雾，自神殿之中弥漫而出，遍布了每一寸的土地，席卷整个山海境。
无数在山海境中狩猎的人，忽然眼前一黑，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融合区。
异变陡生。
凤时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山海境，关闭了。
山海境和蓝星之间的融合区，似乎也有了分离的迹象。
他此时在白家，所有传承了许久的神兽血脉家族的族长，都在白家古老的祠堂之内。
端坐上方的是白老爷子。
凤家这边，因为凤铭华在愈境养伤，而愈境，随着山海境的关闭也无法进入。
自然，便只能是凤时代表凤家前来。
白老爷子神情肃穆，见众人到齐之后，说道：“你们皆知，白家传承的是白泽血脉，在三十年前，血脉力量带给我们一个预言。”
他停顿一下，语气凝重：“关于灭世的预言。”
“最初的迹象，便是愈境的异常，等到山海境关闭之时，事情将变得无法挽回，现在，融合区也有了分离的迹象。”
“此前，我们一直在努力倾听神谕，希望求得一线生机。”
白老爷子面前摆着一副卷轴，说道：“我们曾经得到过神谕。”
众人表情微微一松，又听白老爷子继续说道：“前不久，神谕消失了。”
“什么！”
有急脾气的家主，失声惊呼。
白老爷子并不受影响，继续说道：“不过，现在神谕再度出现，这便是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
他起身，展开了面前的那副卷轴。
凤时：“……”
他从来没有想过，居然在许久之后，还能再次见到霄一这副鬼斧神工的画作。
鸦雀无声。
许久过后，又有人迷茫的问了句。
“神谕……是个长眼睛的汤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