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自丹穴山到玉山, 距离不近。
成年凤凰的速度很快，却也额需要大半天的时间才能到达。
一路上, 凤时见到了几乎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末日景象。
山海境内，没有任何生机。
天火自云端落下，树木倒伏，凶兽的尸体被冲天而起的大火焚烧成枯骨。
万物皆在生死边缘挣扎，哀嚎。
涌动的黑雾，吞噬着一切。
凤时看到有黑雾向着山海境和蓝星交界处涌去，盘旋在交界处不得而入。
山海境封闭的原因，是这个？
为了避免山海境的灾祸席卷到融合区和蓝星，霄一才主动关闭了山海境。
凤时速度更快了。
他愈发担心起霄一的状况来。
终于，玉山近在眼前。
才看到熟悉的雪山，凤时就呆住了。
整座雪山，都已经笼罩在黑色迷雾之中, 不见天日。
连雪山之巅的神殿都不见了踪影，满眼望去, 除了黑色竟是看不到任何其他的颜色。
凤时顾不得太多，遵循着记忆中的方位，一头扎了进去。
不曾想, 那黑雾却如同轻柔的手, 把凤时向着远处一推。
凤时不放弃，身上火焰腾地燃起，继续一头扎进了黑色雾气之中。
熊熊燃烧的凤凰火，让黑雾不得近身，凤时顺利化为人形, 在神殿门口落下。
他抬手推门。
果然, 门打不开。
凤时出声：“霄一。”
没有回应。
此时也不是讲礼仪的时候, 凤时顾不上太多，掌心亮起金光，一把就推开了神殿的大门。
他看着悄无声息打开的门，愣了一下。
凤时并没有想过，会如此轻易的推开门。
他走进神殿，发现里面一片狼藉，地面上的青石地板已经悉数消失，露出神殿之下的无尽深渊。
竟是无处落脚。
凤时皱眉，想化身为凤凰态飞过去。
凤凰火燃起瞬间，他又改变了注意。
很快，自火中出现的是幼年态的小凤凰，圆滚滚的，头顶的翎毛支棱着像是一撮呆毛。
凤时翅膀一振，想着神座的方向飞了过去。
果然，神座之上，霄一立在那处，闭着眼睛，无喜无悲，如同一尊雕塑。
这一切，都像是方才记忆的回放。
凤时悄无声息地飞过去，对于周身皆是毁灭之意的霄一没有任何恐惧之心。
他轻巧地落在霄一肩头，然后，用毛茸茸的侧脸，蹭了蹭霄一的脸颊。
霄一睁开了眼睛。
他看过来，瞳孔是纯粹的金色，没有任何情绪，全然是云端之上俯瞰众生的神明。
凤时和他对视，眨了眨眼睛，随后张嘴，吐出一朵小小的火苗。
火苗晃晃悠悠地落在了霄一的鼻尖，跳动片刻，噗的一声熄灭了。
霄一终于有了细微的情绪变化，他微微眯了下眼睛，问道：“你回来了？”
凤时见状，想变回人形的状态，方便沟通。
可是，尝试了许久，却依旧只是这副圆滚滚的幼鸟状态。
霄一见小凤凰头顶的翎毛都立了起来，黑黝黝的小眼睛中尽是迷惑不解。
他的神色，变得温和起来。
霄一抬手，把小凤凰从肩膀上捧了下来，随后转身坐在了神座之上。
好冷。
凤时浑身一抖，即便是被霄一捧在手掌心，也无法抵抗那种彻骨而来的寒意。
笼罩着整个神殿的黑色雾气，总算是退去了些许。
凤时看到了神座的全貌。
暗金色的神座，已经覆盖在厚厚的坚冰之下，几乎能看到肉眼可见的寒气。
他抖了抖，觉得更冷了。
凤凰本就喜热怕冷，此时幼鸟态的凤时更加无法抵挡这种极致的寒意。
“冷吗？”
霄一低头，温柔地看着他。
凤时点头，心里想着：赶紧让我变回人形，人形状态没这么怕冷。
没想到，霄一似乎完全没读懂他的想法，只是拉开了衣襟，把凤时裹了进去。
凤时：“……”
虽然，这是长久以来，彼此都习惯的取暖方式。
可是，好冷啊！
霄一浑身简直冷得像是一块冰，贴近他的皮肤之后，比外面的一切都要冰冷。
凤时忍不住了，一头撞向对方的胸口，意识随之进入。
【让我变成人形，冷死了！】
霄一不说话，似乎坚持不愿意凤时变成人形。
凤时：【冷。】
然后，他终于听到霄一开口：“我喜欢你这个状态，不会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行吧，犯病了。
凤时此时脑子转得极快，很快就知道了霄一大概是又从雪豹拿处知道了什么东西。
他来之前，就想好了应该要怎么办。
开诚布公地谈一次，把可以说出来的秘密悉数告知对方。对于霄一这样的性格，这才是最能让对方安心的方法。
想到这里，凤时的头依旧抵住霄一胸口，意识传来过去。
【你是不是喜欢我？】
砰砰砰——
霄一的心跳声传来过来，在凤时耳朵里无比清晰。
在他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心跳声变快了。
凤时继续：【你确定要和这个状态的我，讨论感情的事情？】
一秒之后。
凤时的视线极具变化，整个人又呈现出一种跨坐在霄一腿上的姿势。
只是这一次，两人似乎都没心思关注这些小细节。
凤时很认真的看着霄一。
霄一依旧没有表情，只是通红的耳廓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凤时忽然笑了，上挑的凤眼潋滟无比，像是含着一汪春水。
“嗯？你是不是喜欢我？”凤时的声音微微拉长，尾音上翘，暧昧又温柔。
霄一如同被蛊惑一般，完全无法拒绝眼前的人。
“是，也不是，不仅仅是喜欢……”
凤时笑了，凑过去，在霄一耳边轻轻说了一去。
“那恰巧，我也喜欢你。”
……
没有回应。
凤时愣了片刻，正想说些什么，却见神座上的坚冰一寸寸地退去。
再然后，天旋地转。
凤时被按在神座之上，霄一低头，长长的黑发垂在他的脸侧，冰凉如绸缎般。
“你……”
凤时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完完整整地堵了回去。
唇齿交缠。
他的被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浸染，如同雪山之巅最为凌冽的北风，席卷一切。凤时微微颤抖，在强烈的侵略气息之下生出些恐惧来。
掌控一切的那人似乎感觉到了，凌冽的气息变得柔和起来，春风化雨，细无声。
凤时被抚平了恐惧，沉浸其中。
许久过后，凤时轻轻推开霄一，说道：“好了，现在是不是可以解释一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霄一退开，却又握住了凤时的手。
他眉目带着些歉意，说道：“抱歉，我失去了控制，封闭山海境，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凤时点头，说道：“我知道，我更想知道的是，你为何会忽然失控？”
霄一似乎有些犹豫。
凤时也不介意，笑了笑，说道：“不如，你先听一听我的秘密？我……活不过两年。”
霄一猛地坐了起来，凤时捏了捏他的手，示意对方冷静。
凤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看了一眼神殿的上方，有些疑惑。
“这里的规则，是不是有些不同？”
霄一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回道：“因为神力的失控，玉山实际上属于坍塌状态，此处……算是一个虚无的空间，没有任何规则。”
没有任何规则？
凤时明白过来，束缚着他，让他无法说出重生秘密的规则在这个空间内，荡然无存。
他只能再活两年的这件事，属于规则允许的边界，可以透露却会有心底生出一种畏惧感。
刚才，凤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种感觉消失了。
他垂下眼睛，思考了几秒，继续说道：“我活不过两年，所以此前才犹豫着 ，不想和你产生更多情感上的纠缠……是我的犹豫，导致了这一切？”
霄一怔怔看着他，然后点头：“嗯，我……在研究那个古怪手机的时候，感受到了契约中传来的，锚的情绪。”
凤时抬手，摸了一下霄一的侧脸，说的：“果然，我很抱歉。”
霄一不解，皱眉，问：“为什么道歉？这不是你的错，我的神性和人性之间的平衡，本就岌岌可危。”
他停顿一下：“如果不是你忽然闯入神殿之中，我应该会在沉睡之中，彻底化为规则，不再留存于这个世界上。”
凤时叹了口气，说道：“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我……这是我经历的第四次人生，这个同样的人生轨迹，我走了四遍。”
霄一：“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我死过三次，又活过来了三次。”
凤时云淡风轻的，把此前经历的几次，简简单单说了一次。
全程，他都紧紧握着霄一的手，防止对方忽然失控。
然而，说到最后一次惨死的丹穴山的时候，尽管凤时淡化了一切细节，霄一依旧是失去了控制。
脚下黑雾开始翻滚，似乎想要吞噬什么。
凤时已经见怪不怪，又说出了一个秘密：“这一切，都因为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所有的情节，都是有既定轨道的。”
霄一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他的眼神中满是惊讶，过了片刻才问道：“你怎么知道？”
凤时也是愣了一会，才明白霄一的意思：“你……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
“我是规则之神，自然会在冥冥之中感知到世界的本源。”霄一沉默片刻，发现即便说出了最大的秘密，他的神体也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看来，此处的规则已经完全崩塌，游历于世界之外。
“是的，这个世界，来源于一本小说，正因为它是小说慢慢变为一个真正的世界，所有的神明，才一个接一个地陨落，他们化身为支持世界独立运转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