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发誓
从上天界回到无悔门后, 生活再次恢复了平静和正常，洛今宵同曲微吟说的一样，并未向任何人提起手中的这把剑, 而神剑长得也确实平平无奇, 故而也未曾引人注意。
只有柳长老有一次瞧见了, 眼神微变，好在什么都没问。
那个名为魏子然的弟子, 自此就消失不见了, 好像从未出现过, 好一段日子大伙儿都人人自危, 还有人传说他是死在了上天界, 几个长老还派人去寻，可毫无收获。
只有洛今宵清楚其中蹊跷, 那个弟子，明明是消失在了无悔门。
曲微吟则一连几日都没有出现, 洛今宵心中担心, 还特意求陆繁枝去问她师父桂酒, 得到的答案是，曲小师叔自上天界回来后, 便自行闭关修炼了，一时半会儿恐怕都不会出现。
听闻这个消息, 洛今宵松了一口气的同时, 还有些许惆怅，她总觉得曲微吟这个时候闭关, 是因为看了她幻境的原因。
难不成真的将她气成了这般模样？洛今宵每每想起此事, 总觉得心中有愧, 担心曲微吟误会了什么, 便想着择日去同她解释明白，顺便表达一下歉意。
可是如何同女魔头表达歉意，着实有些难度，洛今宵想了半天，自己这里也没什么能当见面礼的，便灵机一动，将一旁又在呼呼大睡的穷奇拽了过来。
“小甜甜，此次就靠你了。”洛今宵跪趴在地上，伸出一只手，试图同穷奇握爪。
穷奇缩着脑袋不理睬她。
“你且忍忍，女魔头喜欢你，你别看她成日凶巴巴的，但实则十分好哄，只要你向她撒个娇，她定然不会再生气。”洛今宵苦口婆心，“虽然我也不是有意的，但此次怎么说都是我有愧于她，我们正道之人就是要堂堂正正，绝不能任由误会存在。”
穷奇闻言，张嘴露出獠牙。
“哦，你不是正道之人，你是凶兽。”洛今宵尴尬地摸了摸脸，“帮我这一次，两头牛！”
她伸出两根手指。
穷奇依旧呲着牙。
“十头，不能再多了。”洛今宵咬牙切齿。
穷奇这才满意地收起獠牙，并递上爪子，表示成交。
与此同时，寒云阁。
沉香袅袅，被窗中透过的风吹散，掩进纱帐，白玉冰冷，屋中沁着一股寒气。
曲微吟端坐在桌案前，面前放着一本书，书页平摊开来，任由风哗哗翻着，不知要停在哪一页。
风吹开女子额间乱发，凤眸呆呆看着前方，静谧安然。
“喂，你发呆了整整一日，有完没完？”剑灵盘腿坐在她对面，小脸上甚是不耐。
曲微吟懒懒收回眼神，看了看她。
“老身觉得你自从上天界回来，人就不大正常，整日不是老僧入定就是像个石雕般在这坐着，书也不看，功也不练。”
“莫不是没能拿到神剑，心有不甘？此事好办，老身出手便可，现在就去将那黄毛丫头的魂魄掐散！”剑灵说着就要起身，谁知却被曲微吟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聒噪。”曲微吟冷冷道。
待她将手拿开，剑灵又像个气球一样鼓起，她一边整理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一边委屈道：“不去便不去，这么凶作何。”
“说真的，你真的要处处护着那个黄毛丫头啊？当心养个白眼狼，你瞧她一副正道为尊的模样，往后若是同你对着干，你该如何？”
“而且瞧她能拿到神剑，证明此人天资不低，那便是隐藏得太好，她身上蹊跷之处这么多，你就算真下不了手以绝后患，至少也要离她远点。”
曲微吟一面心不在焉地听着，一面百无聊赖地翻动面前的书页。
蹊跷之处的确太多，还有那日的幻境，到底预示着什么？而且在那丫头的幻境中，怎会出现自己前世的模样。
她原本提点她些许，不过是因为同是至阴至阳之身，不愿让她经历同自己一样的痛楚罢了。
可若是这样些微的善意会让自己惹上麻烦，她确实是要离她远一些。
曲微吟想着想着，脑海中便出现了幻境中的自己，她手猛地抖了一下，原本完好无损的书就被撕了个角。
她心烦意乱地将书页安回去，剑灵刚想说什么，原本摆在桌案上的陶罐便啪一声碎成了两半，将剑灵吓了一个激灵。
剑灵不敢再出声，曲微吟一旦生气，便总会碎点什么，她若是再惹她便是找死。
“有人来了。”曲微吟抬眸，示意剑灵去开门。
剑灵认命般蹦下桌子，将门打开，同来人对上了目光，只见穷奇正扑闪着翅膀，垂着四条腿，晃荡在半空。
剑灵眨了眨眼，咣当一声将门关上。
“何人？”曲微吟蹙眉问，剑灵摇摇头，表示没人。
她正摇着头，穷奇就透过窗子飞了进来，稳稳地落在了桌上，挺直腰背抖毛。
“是……”曲微吟眼眸微闪，不过最后还是没叫得出小甜甜这个名字，“穷奇？”
穷奇谨记洛今宵的叮嘱，上来二话不说就一头扎进了曲微吟的怀里，将毛茸茸的大脑袋蹭来蹭去，曲微吟平日里排斥接触，如今面对它却难得地露出了笑颜。
她笑起来极美，凤眸眯成两道弯弯的线，红唇抿着，凌厉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婉之气。
不过笑容只是一瞬，很快她便恢复了淡漠，抬眸看向房门，道：“进来，躲着像什么样。”
洛今宵这才推开房门，讪笑着挪步，还没等她彻底走进屋子，门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险些将她拍飞。
“小师叔，我来探望你。”她咧嘴笑着，大步走向曲微吟，然而对上她冷冽的视线后，便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不去修炼，看我作何。”曲微吟说着，一双柔夷慢慢抚摸穷奇的毛，同方才笑起来时仿佛并不是同一个人。
“我怕小师叔一人呆着孤单，便叫小甜甜来陪你。”洛今宵绽开笑靥，少女明眸皓齿，看着十分清朗无害。
“我自己多久都呆过，不需人陪。你走吧。”曲微吟说着，将穷奇放下，挥手赶客，洛今宵见状，急忙对着穷奇挤眉弄眼。
穷奇听命，突然嗷呜一声撞进曲微吟怀里，爪子抓着她的衣襟不松手，睁着圆眼，竟挤出两行眼泪。
这幅模样看得人心都要化了，曲微吟愣怔了片刻，叹了口气，再次伸手将它抱入怀中。
洛今宵见计谋成功，这才放下心，心里想着，念在小甜甜演戏如此认真的份上，回去给它多加一头牛。
“有何事，说吧。”曲微吟道，她抬眸，对上洛今宵的视线后，心微不可查地停了一拍，随后淡淡移开目光。
“就是，前些日子的事，我想解释一番。我真的真的从未对小师叔产生过一丝一毫不正经的念头，我发誓，若是我洛今宵说谎，便天打五雷轰。”洛今宵连毒誓都用上了，她挺直身子，伸出三指指着天。
与此同时，方才还好好的天气，不知何时突然间暮霭沉沉，楚天尽头蓝光闪过，一声惊雷轰然响起。
洛今宵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回头，正对上了曲微吟饶有意味的目光。
她顿时想死的心都有，方才还是晴天，如何说阴就阴，难不成当真同她过不去？
“不是，小师叔，这是个意外，只要这雷不劈到我头上，便证明我说的是真的……”洛今宵话说了一半，就突然被曲微吟打断了。
“罢了，不必。”曲微吟白嫩的葱指一挥，方才敞开的窗子便自己合上了，遮挡住了外面的风雨。
她继续抚摸着穷奇：“心里想什么都是你的事，同我无关，我不会因此生气。”
“当真？”洛今宵问。
曲微吟嗯了一声：”只是你须得保证，那日幻境所见之事，一分一毫都不准透露。不然……”
她说着，指尖在桌上轻叩，外面又是一阵雷声大作。
洛今宵吃了一惊，急忙站直身体，连连点头。
“既然无事了，就走吧。”曲微吟挥了挥手，神情冷淡。
洛今宵乖巧地道了一声谢，顺手拉开门，便被风雨浇了一脸，她连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回头冲曲微吟嘿嘿一笑，御剑飞了。
曲微吟呼出一口气，微微摇头，眼神无奈。她垂眸看向怀里的穷奇，不知在想着什么，但是在剑灵的眼中，她的心情明显愉悦了许多。
“怎么这黄毛丫头一来，你便笑了？”剑灵爬上桌案，小脸上满是疑惑，“那日幻境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往后，不可再同我提起此事。”曲微吟沉下脸，一个眼神就让剑灵噤了声。
“不提便罢，那么凶作甚。”剑灵捂住嘴，“还气得脸都红了。”
曲微吟忍无可忍地用衣袖遮住脸颊，空余的那只手一抬，架上的残月星辰剑便升到半空，剑灵大叫了几声，被迫归于剑中。
翌日，洛今宵又起了个大早，天微亮便在院中修炼新的功法，功法是前几日刚回无悔门时柳长老教的。
据柳长老说，这是他的独门秘籍，绝杀之术。原本还不想这么早便交出来，只是经过上次的事，觉得再不传授秘籍，就凭洛今宵的运气，不知哪一天就命丧黄泉，再没机会学了。
话虽难听了点，但功法确实是好功法，洛今宵便也欣然接受。
如今她还在修习第一层，不过短短几日，便已经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晨光逐渐亮起，天边如同滴了一层金红色的墨，顺着云丝丝缕缕晕开，不一会儿便铺洒了半片天空，朝阳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像盖了一层毛毯。
洛今宵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到无悔宫去找陆繁枝，不愧是修仙之人的宫殿，这才短短几日，就又恢复如新。
“你怎么这么早。”陆繁枝打着哈欠走进门，此时人还不多，只有寥寥几个弟子，各自聚成一团谈天说地。
“反正也无事，便早来了，今日是哪位先生授课？”洛今宵问。
“好像是贺长老。”
洛今宵刚点点头，就有一面生的黄衫同门出现在她身边，那弟子打量了她一番，道：“你便是，洛今宵？”
“是。”洛今宵诧异地看向他，又看了看陆繁枝，问，“师兄有何事？”
“贺长老找你，说有要事，要你必须到藏书阁见他，好像是关于什么，至阴之脉。”那弟子道。
贺长老？洛今宵刚想细问，便发现人消失了。
“至阴之脉是什么？”陆繁枝也十分疑惑，同时有些担心，“门中看你不顺眼的人很多，怕是有诈，我陪你去吧。”
洛今宵皱眉朝空荡荡的大殿环视了一圈，摇摇头，眸光一敛，此事听着实在蹊跷，可既然是关于她的仙脉……确实十分诱惑。
“即便有诈，你陪我也没用，你就在这里，若是授课时我还没回来，就去找……”
她顿住了，偌大一个无悔门高手如云，她若是出了事，能向何人求助。
柳长老？他向来深居简出，动不动消失不见，能不能见到人还不一定，就算能找到人，他会否会愿意为她跑这一趟也是个问题。
洛凝，一个小姑娘，还是不要让她趟浑水。
“到万不得已时，再去找小师叔。说，我愿意用任何东西答谢。”洛今宵说，她也不知为何，会觉得曲微吟一定会帮她。
但，希望只是她想多了。
她冲陆繁枝宽慰地笑了笑，转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