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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暴君的花瓶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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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那股不好的预感, 随着她交代后事一般的嘱咐,而变得越来越浓,如沉沉的阴云, 积压在裴九凤的心头。

耳边, 很轻很轻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不要害怕, 我是姐姐, 死了也是姐姐,你吃的时候不要怕,如果实在害怕, 你就在夜里吃,夜里就看不见了。”

裴九凤犹如被人一刀刀捅进心口!

痛得他死死咬住牙关,依稀尝到几分血腥气:“不, 不会的,你不会死!”

她不会死的!

妖人不能这么对他!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说道,一只手臂动了动,想要回抱住她。但是从不习惯跟人亲密,让他僵着手臂,不知道要怎么做。

良久,手臂放回身侧, 紧紧攥成拳,“明天,我跟你一起出门,我们一起找吃的,一定能活下去的!”

他已经不寄希望于妖人放他回去了。

如果他肯放他, 不会拖到现在。

裴九凤不知道妖人要怎么对付他, 但他不能看着王大春死。

“明天我做个拐杖。”他说, “家里还有一些柴禾, 绑一绑,就可以当拐杖。我拄着拐,跟你一起出门。”

他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她死。

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那就他先死,让王大春吃掉他!

“是了,家里的柴禾不多了。”仿佛被他提醒了一般,她低低的声音又响起来,“缸里的水也快没有了。明天,明天我去挑水,上午挑一缸水,下午出城捡柴……”

“我去捡!”裴九凤打断了她,“我去挑水,我去捡柴,你不要去!”

良久,没有听到她的回应。

裴九凤以为,她会反对他这么做,需要劝她几句才行。

但是她没有出声。

心底一沉:“大春?大春?姐?!”

他顾不得从不习惯跟人亲密,下意识地抽出手,握住她的肩膀晃动:“姐?姐?”

她没有回应,裴九凤伸指探她的鼻息,感觉到微弱的气流,松了口气,缓缓放开了她。

魂都被惊飞了。

还好她只是昏过去了。

裴九凤重新将手臂收回被褥中,放进去之前,将被褥压得严严实实,一丝冷风都钻不进去。

她仍旧保持跟他挨着脑袋的姿势,微弱的气流扑在颈间的肌肤上,又轻又软。之前她落了许多眼泪在这里,湿漉漉的,有些凉。

他没有动,睁着眼睛,静静躺在黑暗中。

心中说道:“如果你让她死了,我永远不会放过你!!”

这是他唯一的软肋。为了她,他愿意做一个明君,为曾经造下的罪孽而赎罪。

但如果妖人让她死了,他保证会展开疯狂报复!

搜遍天涯海角,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他找出来,挫骨扬灰!

“哎呀,他威胁你。”听到他的心声,灰灰立刻禀报给韶音,“音音,你要怎么收拾他?”

韶音每天给它剧本,让它编织梦境,但结局是灰灰所不知道的。

“我要他做一个明君。”韶音说道,“终他一生,都为河清海晏、时和岁丰而操劳,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君王。”

灰灰咂舌:“他做了那么多残暴的事,结果居然还要他做皇上?”

“首先,他有这个能力。”韶音便跟它解释,“剧本的结局,他痛改前非,做了一代明君。说明只要他想做,他就可以做到。”

“那倒是。”灰灰说。

韶音接着说道:“其次,这是他欠陈国百姓的。他登基的几年,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他有责任恢复满目疮痍的江山。”

而且,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身为男主,裴九凤聪明、有能力,而且不卑鄙、与人勾结,没有软肋,没有私心。

如果奉别人为主,比如剧本中造反的男配,能保证他登基后比裴九凤做得好吗?

当时男配造反,攻入皇宫,女主说不想跟他走,斥责他大逆不道,他如何想的?他当时想的是,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造反是他与诸多部下的事,他要顾及部下。

那么他登基后,对部下进行封赏,并在权力方面妥协到什么地步?

换成裴九凤,他要做什么事,绝不会妥协。

没有人能要挟他。若他一心为黎民百姓,会比别人做得都好。

“好吧。”灰灰说。

它其实没什么意见,因为它还记得自己是炮灰系统,它的任务者瞎搞就算了,但是破坏世界线是万万不可的。

裴九凤是男主,就应该做皇上。

以后还要跟女主产生爱情。

*

裴九凤一晚上都没敢睡,生怕自己睡着后,就失去了王大春。

等到天蒙蒙亮,他咬牙强撑着起床:“姐,我出去做事,你不要乱走,听到了吗?”

少女像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猫,缩在被子里,露出一颗乱糟糟的脑袋,眼睛紧紧闭着,被他轻轻晃了晃,一点反应也没有。

如果不是她还有呼吸,身躯是温热的,裴九凤简直要疯。

“你记得,千万别出门。”知道她可能听不见,他仍是不放心地叮嘱,“我会尽早回来。”

说完,便一步步往外挪去。到了柴禾堆积的地方,用破包袱皮撕成的碎布条绑出一根粗糙的拐杖,拄在手中,一步步往外走去。

刚出门,他便惊了一下。

原本他打算敲开邻居们的门,求少许吃食。王大春快饿死了,他顾不得什么尊严,哪怕此刻要他跟人跪下磕头,如果能换两个窝头,他也愿意。

但是刚出了门,就看到十几步远处倒着一人,两只脚被人攥住,正拖着他往身后的院门里走。

那人脸孔朝下,这般粗鲁地拖动,势必要划破头脸。可知,拖他的人绝不是他的亲人。

裴九凤心里一惊,顿时想到昨晚韶音告诉他的二狗子事件。

只怕这人也要被吃了。

仿佛察觉到他的目光,对面那人猛地抬头,射来阴沉沉的渗人目光。

裴九凤立刻低下头,不再看了。

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他不能敲邻居家的门,如果敲开了门,说不定就出不来了。

谁说只能吃死人的?

吃食物和吃人之间隔着天堑,但吃死人和吃活人之间,只隔着一道小水沟。

他抿着唇,转身关上门,上锁。

这是唯一能保护王大春的了。而后,拄着拐,往出城方向而去。

一路上,都没见到几个人。

冷风呼啸,整座城池透着一股萧条,裴九凤没有余力感慨,出了城便往河边而去。

昨晚他想了一夜,是凿冰钓鱼,还是去山里狩猎。

山里多半没吃的了,而且冬天动物都藏起来了,他可能卧上两天都等不到一只猎物,衡量一番,他决定凿冰钓鱼。

凿开冰层,制作钓竿,割肉为饵。

种种吃力与不易,他不想诉说半句,因为他觉得这都是他该得的。

如果他登基后不那么任性妄为,王大春不会这么惨,这都是他造下的罪孽。

河面上空旷,寒风猎猎。

裴九凤坐在石块上,守着冰窟,很快被冻僵了。

又冷,又饿,又疼。

原来从前受的苦,还不是最苦,苦是没有尽头的。

他只希望,能钓上一尾鱼。如果钓得上来,这些苦就没有白受。

他运气还算不错,守了半日,终于钓上一尾鱼。个头竟然不小,足有三四斤重。

他分外欣喜,将鱼钓上来,扔在冰面上,拿起之前凿冰的石块,用力砸在鱼头上,将它砸死。

这才揣进怀里,被污了衣服与胸膛也顾不上嫌弃,欣喜万分地捞起拐杖,一路返回。

他在冰面上吹了半天的寒风,整个人冻得僵硬,走得很是吃力,时不时就跌一跤。

如此狼狈的境况,他也不在意了,甚至满腔热血,心里想着回去煮个鱼汤,可以给王大春喝好几顿了。

明天他再来钓,裴九凤心里想着,多的就存起来,留给王大春慢慢吃。

一路跌跤,他摔破了手肘和膝盖,浑然不在乎,满心欢喜地回家。

不知道王大春醒了没有?他来之前锁上了门,她就算醒了也出不去,倒不必担心。

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更显得冷了,裴九凤一手拄着拐,一手拢着破衣,努力捣腾着双腿,想走得快一些。

终于,在摔了无数次之后,他凭着顽强的毅力,机械地迈动着脚步,一步步挪到了家门口。

钥匙挂在脖子上,他抖着手,对了好几下,终于对上锁眼,“咔哒”一声,打开了锁。

开门,关门,上拴。

“姐!”他高兴地喊道,“我回来了!”

连蹦带跳,兴奋地往屋里去,压低声音说道:“我钓了鱼!”

床上没有传来回应。

裴九凤便以为她还没醒,有些担心地挪到床前,轻轻晃了晃:“姐?”

这一晃,蓦地察觉到几分不对。

他之前叫她时,隔着被子摇晃她,触感是软的。但是刚刚,很是僵硬,就像是在晃一截木头桩子。

心里陡然一沉。

“姐?”他轻声叫道,又摇了摇她,“姐,你醒醒?”

这一次,他明显察觉出被褥下的不对劲。

脑子里嗡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眼前一片空白。

他无知觉地张动嘴巴,想要叫醒她,但是手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点一点抬起来,远离被褥。仿佛稍稍一碰,就会惊飞了下面的人。

“……姐?”良久,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手抖得厉害,又轻轻晃了晃她。

触感僵硬如木。

他神情木然,缓缓移动手指,挪到她鼻下。

不小心碰到她的鼻尖,一片冰凉。

其实不用探鼻息,她的脸色青白一片,显然已经失去生机多时。

裴九凤犹不相信,手探在她鼻下良久,等候那一点没散去的微弱气息。

他等啊等,没有等到。

“不,不。”他颤声说道,哆哆嗦嗦着掀开被子,毫不顾及礼教,将手掌覆在她心口,祈盼那里还有微弱的跳动。

然而,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一点点跳动。

“咚!”硬邦邦的什么从怀里掉落,他迟钝地缓缓垂下头,看到脚边躺着一条鱼。

那是他为她带回来的鱼。

鱼头被砸破了,是他担心路上鱼跳动,引起旁人注意跟他抢夺,在捉到鱼的第一时间就把鱼砸死了。

他想给她煮鱼汤喝的。

这一次,他一口也不会喝,全都给她喝。

“不,不,这不是真的。”他双手捉在她臂上,摇晃她的身体,“姐,你醒醒,你醒过来,姐……”

硬邦邦的手臂,昭示着她早已经被冻僵。随着他的摇晃力度变大,她整具尸身在床上摇动,硬邦邦的,直进直退。

“不,不是这样。”眼眶骤然涌上热意,迅速模糊了视线,他张口,声音不受控制地哽咽,“姐,姐,你醒醒,你不能……不能……”

她怎么能死?

他可以死,她不能。

他钓了鱼,还没有煮汤给她喝。

他还没有把她养得白白胖胖,水灵灵的,脸颊白里透红,头发乌黑光亮。

他应该死在她前头,让她吃他的肉,多撑几日。

“姐!呜呜呜……”

他跪坐在地上,伤腿处传来的钻心疼痛丝毫不能博取他的注意,额头抵在她冻得僵硬的手上,哭得泣不成声。

“我钓了鱼,你还没吃。”

“可好吃了,是新鲜的鱼,不会吃坏肚子。”

“鱼很大,可以吃好几顿。”

他哭得跪不住,伏在床边,嚎啕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他哭得肝肠寸断,悔恨难当。

他不该出门的,他应该在家里守着她。

早知道她会饿死,他应该从腿上割一块肉,煮给她吃,有了吃的,她就不会死了。

她是活生生饿死的!

他就不应该离开,他连她最后是清醒的还是在昏睡中离世的都不知道。

如果她最后一刻醒过来了,叫他的名字,想跟他说话,结果他却不在,她该多失望?

一想到她走的时候是带着遗憾的,他就哭得不能自已!

“我错了!我错了!”

他嚎啕大哭,捶着胸口,恨不得拿把刀子,捅进胸膛里,把那颗痛得快要碎裂的心剜出来。

“我知道错了,你别死,求你别死。”他抓紧她的手臂,使劲摇晃着,像要将她摇醒。

从没有人对他好过。

她是天底下对他最好的人。

虽然她会骂他、打他,但那都是因为他自私任性。可即便他自私又任性,一点也不体贴她,她仍是接纳他、养活他。

她有一口吃的,就会分他半口。

他被王李二人打断腿,她明明要来那么多银子,可是一口好吃的都舍不得吃。

她那么想吃啊!

他生了病,她彻夜照顾他。

她穿着单薄的衣裳,做着足以压垮任何人的活计,一声抱怨也没有。

她一直在吃苦,从没有甜过一点点。

裴九凤哭得一脸泪,简直恨不得死过去:“该死的人是我,是我啊!为什么是你,你不该死,不该死啊!”

他恨得用头撞着床板,不知道怎么折磨自己,才能排遣铺天盖地的悔恨和痛苦。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您让我死吧!”忽然,他仰起头,满脸祈求,“您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救活她,您可以的,是不是?您神通广大,求您救活她吧,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她这么好的人,她不该死。

他才该死!

随着他话音落下,蓦地一股异样感传遍全身,裴九凤一怔,紧接着眼前空间扭曲,一股抽离感传来!

他感觉到王大春的手臂如鱼一般滑脱他的掌控,立时瞪大眼睛:“不!”

可是眼前情景仍旧飞快远去,他拼命向前抓,却什么也抓不住。几乎是一瞬间,他眼前彻底看不见了那间破旧的房屋。

“不!”裴九凤猛地坐起,睁眼看到熟悉的寝宫,怔愣片刻,立刻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听到里面的动静,外头伺候的宫人们走了进来:“皇上?”

“滚出去!”裴九凤看也不看,自己抓过衣裳穿好,匆匆套上鞋子,边系衣带边大步往外走。

他披头散发,眼眶红红,神情悲伤,好似死了爹娘一般,令宫人们惊讶又不解。

皇上是做了噩梦吗?究竟是什么样的噩梦,竟叫他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皇上,您要往哪儿去?”纵然心中不解,但是看到他大步往外走,连大氅都没披,宫人们立刻追了上去。

裴九凤目标明确,那就是饲养骏马的地方。

牵了三匹良驹,自己跨上一匹,双腿一夹马腹:“驾!”

嗒嗒嗒!

宫道上响起马蹄声。

宫人们只觉一道人影骑着骏马如电一般闪过,转眼间就远去了。

后面跟着“皇上”“皇上”的呼喊。

皇上忽然出宫,这是没头没尾的事,但随身侍奉的太监、贴身保护的侍卫都要跟上。

只是,谁也没有裴九凤快。

他牵的是最好的三匹马,其中一匹累了,就换另一匹。

出了京城,一路驰往青县方向。

太监和侍卫的马追不上他,而他连着跑了一天一夜,期间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执着而疯狂。

众人不解又无奈,只得尽力追赶。

裴九凤骑着良驹,一路飞奔进了青县的城门,一手紧紧攥着缰绳,上身往前倾,恨不得自己会飞。

终于,马儿停在王大春姐弟家的门口。

他一扯缰绳:“吁!”

一日一夜,滴水未进,他整个人疲惫得厉害,几乎是从马上掉下来。双腿发抖,站在门前,伸出的手也在抖,顿了顿,用力推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没有拴。

似乎怕惊扰到什么,他脚步放得极轻。

站在屋门前的那一刻,他的心提得高高的,抱着一丝希望——那都是梦,王大春没有死。

“她没死。”他在心里说,“孤牵挂她,只要她在,妖人想让孤做什么,孤就做什么。”

王大春是有用的。

她怎么能死呢?

抱着这丝希冀,他缓缓迈进了正屋。光线一下子暗了三分,他屏着一口气,缓缓转头,看向床边。

这一看,目眦欲裂!

“不——”

熟悉的破旧被褥下,微微隆起一道人形。

床下,倒着一道身影,没有声息。

裴九凤看也不看地上,大步走过去,甚至将王大根的尸体一脚踢开,走到床前,看着两层破旧被褥下蜷着的人。

她生着一张令他熟悉无比的脸,已经死去多时,连营养不良的黄不拉几的面色都没有了,此刻脸色青灰,毫无生机。

刹那间肝肠寸断!

“不!”忍了一路的眼泪顷刻间迸出,他慌乱捉过她的手,哆嗦着捧在手心里,“不,不,不会的,不会的!”

他不接受!

他不信她死了!

但掌心里冰冷僵硬的手,昭示着主人的命运。

她死了。

“不,不!”裴九凤扑通一声跪下,抱着王大春的手,呜呜咽咽,“你不能死,都是我的错,我才该死!”

他哭得快要断气,想到那晚她忽然抱住他,对他说“等我死了,你就吃了我”,难道她早就预知了死亡?

是了,她平时看上去再坚强,再不抱怨,可是她饿啊!

她那时一定是撑不住了,所以早早安排后事。而她不想死在他面前,不想让他做傻事,所以强撑着一口气,等他离开后才咽气。

裴九凤只想一想,就哭得上不来气!

“我错了!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死!”

“你活过来!”

他哭得眼泪鼻涕横流,心里痛得简直跪不住,弓起身子,蜷成一团,呜呜不停。

“我知道错了!”

“求求你,活过来!”

“让我死!”

他终于明白,妖人设此局的目的。

他告诉他,万千百姓饱尝亲人离世之痛,那他也要尝一尝。

他要他明白,他罪孽深重,不配有爱他的人。

也许王大春爱他,但他不配拥有。

他不配。

“我不配!我不配!”他挣扎着起身,扑到床上,抱住了冰冷僵硬的少女尸身,“我愿意你恨我!骂我!你醒醒!我是你最恨的人!你醒来打我、骂我啊!”

“只要你活过来,你可以打死我……”

他抱着王大春的尸体,直是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怎么惩罚我都接受,你活过来吧!”

“你都没过一天好日子,连鱼汤都没喝上一口。”

等到太监、侍卫们循迹追来,就听到屋里传来呜呜的哭声,脚步同时一顿!

面面相觑。

最终,硬着头皮走进去。

“皇上——”看清屋里的情形后,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往日眼高于顶,什么也不放在眼里的少年天子,此刻抱着一具明显死去多时的少女尸体,脸颊贴在少女的额头上,哭得直抽抽。

地上还有一具男孩的尸体,众人目光扫过,又落回床上,好奇那少女生前是何人,居然能让这位凶残暴戾的天子哭得哀切。

“皇上?”太监总管硬着头皮出声道。

裴九凤恍若未闻,头也没抬一下,仍旧紧紧抱着少女的尸体,泪水不绝。

众人面面相觑。

最终,缓缓退出去,打算等裴九凤清醒一些再问。

这一等,就到了天黑。

他们是中午到的,而裴九凤比他们来得早些,本以为他哭不了太久了,没想到一天过去,他还在哭,太监总管数次进屋,看到他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众人为了追赶他,一天一夜没吃饭、没喝水,加上这一个白天,就是两天一夜了。

肚子饿得受不住,最终派两人出去买吃的。

不敢背着裴九凤吃,太监总管提着饭菜进屋:“皇上?用些膳食吧?”

饭菜的香气终于引起了裴九凤的注意,他抬起头来,看着太监总管手里提着饭盒,那是三层的饭盒,至少能盛六个菜。

六个菜。

他的大春姐生前连口粥都喝不上。

眼看着他浑身暴戾气息涌出,似要杀人一般,太监总管提着饭盒的手哆嗦起来,心下骇然!

完全不知怎么触怒了他!

“皇,皇上?”他硬着头皮开口,努力转动脑筋,想要保住性命,“不知皇上抱着的姑娘是?她,她的寿衣可买了?棺材可订了?皇上打算何时将她下葬?葬于何处?”

裴九凤想吼一声:“她没死!”

但是,理智清楚,她已经死了。

沉默。

“皇上不如先用些膳食?”见他似乎控制住脾气,太监总管心底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道。

裴九凤沉默片刻,哑声说道:“拿过来。”

敢打扰他,还说大春死了,裴九凤本想杀人的。

但是不行,因为他从前的残暴,妖人才这样惩罚他。如果他继续残暴下去,妖人说不定连大春的尸体都要毁掉,加倍惩罚他。

他不敢冒这个险。

“是。”太监总管提着饭盒上前,没问他要在哪里用,皇上连尸体都搂着不放了,那么在床上吃饭又有什么奇怪?

他拎着饭盒走近,打开饭盒,往外端盘子。

“好了。”裴九凤只端出一碗米饭,“余下的拿出去。”

他只吃一碗米饭就够了。

这已经很奢侈了。

大春生前连一碗白米饭都没吃过。

“皇上……”太监总管无比讶异。

“出去!”裴九凤喝道。

太监总管不敢地多嘴,将食盒收起,提在手里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皇上不杀人就好。

别的有什么?

外头,太监和侍卫们狼吞虎咽,却不敢发出声音。

屋里,裴九凤干扒着米饭。

一边吃,眼泪一边落进碗里。

吃过饭,裴九凤将一粒不剩的碗丢到一旁,继续抱起王大春的尸体,默默落泪。

“我错了,”他几不可闻地说,“你怎么对我都可以,让她活过来吧?”

这一幕,看得灰灰都不忍了。

它一向心软,此刻不禁向韶音求情:“够了,别再继续了。”

给他一个痛快吧!

太惨了!

“王大春已经死了。”身在京城的韶音,此刻面前摆了一沓纸张,全是她根据灰灰口述,写下的各方势力及纠葛,她仍在书写着,“这不是我想停就能停的。”

王大春不可能复活。

裴九凤注定要失去瑰宝。

就如同在他的残暴统治下,失去亲人的百姓们。

他们的亲人不能复活,那裴九凤就不可能拥有这般幸运与偏爱。

灰灰哼唧了几声,不说话了。

裴九凤在青县待了三天。

这三天,他的世界是昏暗的、崩塌的,心里绝望又茫然,不知前路在何方。

也不想励精图治,好好治理这江山——大春都死了,他将这江山治理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但是太监总管说得对,她值得一个体面的葬礼。

至于葬于何处,那就皇陵吧。

决定之后,他将王大根的尸体一并收殓了。

这是她弟弟,她生前疼爱的弟弟,她一定想他死后能体面下葬。

一行人来得匆忙,走得缓慢。

等到入京,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裴九凤离京半月,对朝堂的影响并不很大。

他本来就不怎么理会政事。

至于回来后,要将一对姐弟葬在皇陵……想死的尽管劝谏吧!

脖子硬的坟头草都一人高了,剩下的都打算留着这颗项上人头,掉在值得的地方。

宗室倒是有意见,但是裴九凤完全不在意!

他还觉得列祖列宗们不配跟大春葬在一处呢!

葬下王大春姐弟后,裴九凤沉寂下来。

一整个冬天,没有任何事情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不理会朝政,只是叫停了征兵之事,其余的全不理会,让大臣们自己做主。

这个冬天又下了两场雪,最冷的时候,裴九凤也不让点炭盆,只盖一条锦被,任由寒冷加身。

除此之外,他一天只吃两顿饭,只吃白饭、喝点粥,任何美味佳肴都不碰,并且抛弃锦衣华服,只穿穷苦百姓穿的麻布衣裳和鞋袜。

如果不是众人力劝,说实在有失体统,他甚至要穿草鞋。

“皇上究竟怎么了?”

所有人都好奇不已。

还有人打听王大春姐弟,但是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他们跟裴九凤有什么关系。

有传言说裴九凤曾抱着王大春的尸体,哭得悲痛欲绝,但是多数人都不信。

他们猜皇上可能中邪了,因为他之前请高人、仙师进宫驱邪过。

但是,如果裴九凤是中邪了,那说明之前请的高人、仙师都是骗子。但那几位高人、仙师极有名望,因此也说不通。

不知不觉,冬天过去了。

天气一日日暖和起来,万物复苏,草木抽芽,渐渐焕发出生机。可是裴九凤的心仍然一片死寂,失落在去年冬季,那个阴云压顶的日子。

“你该振作起来了。”这一日,裴九凤坐在高处,独自一人发呆,就听到耳边有人说道。

伺候的人都被他撵得远远的。

所以,是谁在说话?

他眼珠动了动,又沉寂下来。

振作起来?有什么意义?

“你不想再见到王大春了吗?”那个声音又说道。

这一回,裴九凤的神情鲜活了两分:“哦?”

他勾起嘴角,神情讥讽:“她不是死了吗?”

“她死在去年七月十九。”那声音道。

裴九凤愣了一下:“她不是死在腊月吗?”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是河水结冰的腊月。

“不是。”那声音解释道,“她和王大根早就死了,故而我才能借她姐弟二人的身份,牵你入梦。”

裴九凤愣愣的,脑筋几乎僵住:“所以,根本没有王大春?我做的梦,都是假的?!”

没有人疼他?!

那些全都是假的?!

根本没有人在他生病时,彻夜不眠地照顾他?也没有人让他别怕,在夜里吃她的尸体?!

“你骗我!!”他眼珠渐渐红了,神情逐渐癫狂,“你居然骗我!你骗了我!!”

“你还想见到王大春吗?”那声音不慌不忙,继续说道:“我能让已经死了的人跟你一起生活,就能让她再见你一面。”

裴九凤冲天的怒气瞬间冻住,想起一件事——如果是假的,根本没有王大春,一切都是做梦,为何他的心腹可以送银子给他们?

“是真的?”他轻声问,因为希冀太脆弱,他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你能让她活过来,是不是?”

韶音将答案告知了灰灰,让灰灰转述给他:“我能让她见你一面,在你励精图治,还江山繁盛之日。”

裴九凤抿住唇。

说到底,还是想让做明君。

“你不会骗我?”半晌,他问。

他不介意做明君。

但他不能接受被欺骗,到时见不着王大春。

“不骗你。”声音说道。

裴九凤胸口漫上熟悉的痛意,他没有再问下去,甚至也没有要求先见到王大春。

不能见。

不见,便是希望。

他要靠着这丝希望,度过接下来的几十年。

“好。”他应道。

陈国天子一改颓废,开始插手朝政。

不是从前那样故意捣乱,而是严厉到近乎严苛的还朝堂一片清明。

励精图治,心系民生。

自然有阻力,但是都被他铲除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韶音履行她的诺言,忠心辅佐他。

转眼间,一年半过去。

剧情即将开始。

“嗷嗷嗷!”灰灰很早就在兴奋了,“剧情要开始啦!女主要进宫啦!好看的爱情戏码要来了!”

它本来很恶心这个剧本的爱情戏码,因为暴君实在令人作呕。

但是现在他改好了呀!

改好的暴君,就不是暴君了,是个伤心失意的人。

女主到来后,一定会甜他、暖他,将他从失意中拉出来,为他带来明媚灿烂的人生!

韶音但笑不语。

很快,到了剧情中裴九凤选秀的时机。

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灰灰渐渐不安起来:“他怎么不选秀了?!”

韶音便道:“可能暂时无心情爱吧?”

事实是,完全可以去掉“可能”两个字。

嗯,“暂时”两个字也可以去掉。

裴九凤完全无心情爱。

他废寝忘食,整治朝政,吃着最粗糙的食物,穿着最简陋的衣物,日夜不眠,更将臣子们使唤得团团转。

他要早日恢复山河繁盛。

他余生的指望就是见到王大春,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灰灰听了她的回答,有些不安:“那他可要快点,音音,你记得催催他,过几年女主嫁人了怎么办?我们的任务可就要失败了。”

“嗯。”韶音随口敷衍道。

一年过去。

又一年过去。

后宫中始终没有增添美人,臣子们不敢送,也不敢问。

问什么?想死啊?

虽然裴九凤现在不杀人了,但他曾经多么残暴,谁不记得?

他残暴了几年,杀人无数,即便现在脾气好多了,可是众人仍然心存畏惧。

何况,哪怕他不杀人了,可他在朝堂上的手段,也很叫人害怕。

能不招惹他,还是别招惹他。

女主算是等得够久的了。

她一直守到二十岁,终于跟男配在一起了。

剧本中,她对男配只有兄妹之情。可是两人毕竟不是亲兄妹,在男配的软磨硬泡、死缠烂打、穷追不舍下,她意识到他是个异性,而且英俊、可靠、疼人,是好夫君人选。

二十岁算是老姑娘了,她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又觉得男配实在很好,便跟男配成婚了。

“音音!他们成亲了!”灰灰尖声叫道。

韶音道:“急什么?”

成亲了还能和离呢。

男主不选秀,她说再等等。

女主跟男配生出情愫,她说不着急,两人不一定能成。

现在两人要成婚了,她便说不到最后无法揭晓。

灰灰想着前两个世界,她虽然爱搞事,但搞到最后男女主还是在一起的,便按捺下担忧。

像第一个世界,狗皇上在宠女主后还宠幸其他妃嫔,不也HE了吗?

而第二个世界,女主跟男配是初恋,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后来分手了还给男主戴绿帽,也HE了呀!

这个世界,女主嫁男配,也不一定就崩了!

它对韶音有信心。

这是前面两个世界的结局带给它的。

年复一年。

在裴九凤三十五岁这年,他油尽灯枯。

这个年岁,其实正值风华,但裴九凤吃得简朴、日常以无数公务压身,废寝忘食,对身体的耗损极厉害。

加之他心情一直不好,从没笑过,忧情伤身。

他一下子病倒了。

不过数日工夫,便药石无医。

宫里上下都吓着了!

都不明白,皇上为何忽然病重?!

“我做到了。”裴九凤撵走御医和伺候的宫人们,只自己躺在床上,对着空气喃喃,“你答应我的,可以兑现了。”

他用了十七年时间,将陈国治理得生机勃勃,乃开国以来最繁荣的景象。

他这么急,就是为了早点见到王大春。

他早就不想活了,不过是撑着一口气,赎曾经犯下的那些罪过。

话音落下,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他心中一喜,吃力地转过头,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入目,是他的丞相。

即便她辅佐他治理天下,居功甚伟,但这时他一点也不想见到她:“出去!”

来人正是韶音。

“你不想见我吗?”韶音浅笑着走近,叫出一个名字:“大根。”

裴九凤浑身一震!

双目大睁,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你怎么——”他眼睛越睁越大,震惊与怀疑交替闪烁,“丞相,你在说什么?你此来所为何事?”

韶音见他不信,轻轻挑眉,缓缓走近,在床边坐下。

“不是你要见我吗?”她说,“你让我兑现诺言。”

裴九凤几乎要从床上弹起来!

哪怕病重,临近油尽灯枯,可是犹如回光返照般,他噌的一下就坐起来了,双目迸出火光,狠狠钳住她的肩头:“是你?!那妖人是你?!始终是你?!”

“是我。”韶音点点头,“从始至终都是我。”

顿了顿,“王大春也是我。”

裴九凤眼里迸出吃人的恨意,钳住她肩头的手改为掐向她的脖子:“你敢耍孤?!”

“没有耍你。”韶音往后一仰,并捉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松松制住他,“你不想跟我聊聊吗?”

裴九凤恨恨地看着她:“你这妖人!孤要砍了你!”

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哽咽。

泪水扑簌簌落下。

整个人犹如失去了支撑一般,轰然倒下。

他的信念,支撑他这么多年活下来的信念,如砂石般粉碎坍塌。

如果说刚才是回光返照,那么现在就是万念俱灰。

“假的,都是假的,哈哈哈!”他忽然大笑道,“孤就是个傻子!傻子!”

他笑得疯狂,很快剧烈地咳了起来,几乎撕心裂肺:“好,好!是孤活该!孤活该!”

“孤罪有应得!”

“孤罪有呜呜呜……”

他笑不出来了,泪水如决堤一般,从眼眶里喷涌而出。

他不愿在仇人面前失态,背过身去,将脸埋进被褥中,攥着被褥,呜呜痛哭。

他以为至少有人爱过他。

他是为了王大春才做一个明君。

原来都是假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爱他。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他活了三十五年,犯下过无尽罪孽,也立下过不世功勋。

他功过相抵。

他孤单单一个人来,也将孤单单一个人去。

三十五年,他什么都没得到过。

白白来世上走一遭。

那么难过。

心口那么疼。

他不想再顾及什么面子了,反正他在妖人面前犹如透明一般,在生命的尽头,索性放声大哭!

在他沉浸在悲伤中,难过得大哭时,没注意身后传来动静。

韶音躺了下来,从背后拥住了他。

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他身躯一僵,哭声顿住。

“你做什么?!”他冷声喝道,“滚开!放开孤!”

“大根,”韶音轻声叫他,“有人爱你,那不是骗局,你将要死了,我不会骗你。”

裴九凤愣住。

那句“你将要死了,我不会骗你”,令他心头微动。

一股微弱的希冀升起。

“是吗?”他问。

韶音应道:“是。大春爱你,爱你是王大根时,也爱你是阿凤时。”

裴九凤彻底僵住。

“你,你说什么?”

韶音从后面紧紧拥住他,声音低而轻地说:“你很好,你很聪明,很勤勉,你将陈国治理得很好,大春原谅你,并且为你感到骄傲。”

裴九凤顿了顿,随即又呜呜地哭起来。

三十五岁的男人,哭起来像孩子一样。

“你再说一遍。”他哭着道。

韶音抱着他,伸出一只手,用袖子为他擦眼泪:“你很好,值得被爱。陈国百姓都爱你,每个吃饱饭的人都爱你。”

他曾经暴虐,弄得民不聊生。

但后来他励精图治,百姓们生活变好,吃得饱、穿得暖,不逢年过节也能裁新衣。

这是他的功绩。

裴九凤怔了怔,却是摇了摇头,低声说:“不会的,死去的人不会回来,我不值得被爱。”

韶音没说话。

只是叹息一声。

裴九凤便知道,这是事实。

他没有再哭,也没有再说话。

良久,他覆上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不惜十指相扣:“你是爱我的,是不是?”

“是。”韶音回答。

他没有再说话。

渐渐的,扣住她手指的力道渐消。

属于他的呼吸渐渐停止。

“呜呜呜……”灰灰直哭,“太惨了,他真的太惨了。”

它怎么都没想到,韶音会这么虐他。

太虐了,它完全受不住。

“嗯。”韶音没多说什么,缓缓起身,打理好衣袍,边往外走边道:“皇上驾崩了!”

皇宫顿时陷入悲痛。

消息传出皇宫,整座京城的气氛都低落下来。

待消息渐渐传开,涌去各州郡,难过的人更多了。

纵然裴九凤曾经作孽,但是后来的陈国盛世也是他打下来的。

念他好的人也有很多。

裴九凤没有子嗣,所选的继承人是从宗室挑选的。

他在两年前就察觉到身体状况,提前挑选了继承人,带在身边教导。

并在病倒后,将继承人叫到床前,说道:“守住这盛世!若你敢胡来,孤从地下爬出来也不饶你!”

那孩子吓得脸都白了,连连道:“儿臣不敢!”

葬礼过后,便是新皇登基。

韶音身为丞相,开始辅佐新的帝王。

耳边是灰灰一遍遍的慌张尖叫:“男主死了!死了!感情线怎么办?!”

它在裴九凤刚死的时候,难过得呜呜直哭。过后,才回过神来——男主死了,这个世界岂不是崩了?!

任务肯定是失败了!

韶音由着它崩溃了些时日,才道:“是啊,失败了。”

她就没打算做成任务。

其一,她认为女主不堪为一国之母。

她根本不敢劝帝王仁政,只知道心疼他。后来男配造反,裴九凤和她被杀到跟前,经此大变,才开始劝他改头换面。

如果说她爱惜自己的性命,这不能算她的过错,只能算人之常情,那么她至少不配做一国之母,享万民供奉与跪拜。

其二,裴九凤已经从王大春那里得到了爱,他需要的爱不多,有一个人爱他就够了,他的心里装不下第二个人,所以从王大春死的那一刻起,他和女主之间就不可能了。

“那怎么办?!”灰灰急得大叫,又慌又无措,“怎么办啊?!任务失败了,要被惩罚的!”

韶音便道:“那就扣绩点呗,你前面两个世界不是攒了不少绩点吗?”

“???”灰灰简直要疯了,“你说的是人话吗?!”

那不是它辛辛苦苦攒的吗?

天天担惊受怕的,它容易吗?!

韶音也不恼,还好声好气道:“那我给你一个建议哦,趁主脑还没开始扣,你赶紧花完。这样等我们离开这个世界,主脑开始判定时,扣的就是负数,不是你辛辛苦苦赚的绩点了。”

灰灰被她一提醒,立刻顾不得吵架了,忙打开星际商城,买买买。

甚至无师自通,花完绩点后贷款买买买。

一直贷出一串刺目的红色负值,再也贷不出一个绩点,才罢了手。

它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说:“看在我欠这么多绩点的份上,不会回收报废我吧?”

韶音轻笑一声:“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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