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颗糖
冬日的午自习, 空调呼呼的往外吹着暖风，温度越来越高，拉上窗帘后, 空气也越来越不流通, 刚刚吃过饭的身体还在努力消化着进肚的三菜一汤，于是，大脑就这么懒惰下来。
此时此刻，学习是他们最不想做的事, 哪怕无所事事的搓橡皮，都比学习有趣。
午自习的铃声就快打响，大家都坐在椅子上,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金宇鹏又没来上课, 你们知道他出什么事了吗？”
问话的是一个女生，周一班主任调了全班的座位，没有大调, 只是把所有人的座位集体往左下方挪了两个座位的距离，符且原本是靠窗的第二排, 现在变成了靠墙的第四排, 左手边也出现了新同学。
对于调座位, 佟静是最开心的, 因为她早就不想坐在第一排了。
闻言，她应声道：“谁知道，他不是经常不来吗, 说不定是在外面玩的太嗨了, 都没想起来该上学了。”
符且本来埋头在换笔芯上, 抬起头, 眨眨眼, 他为不幸负伤的金宇鹏辩解了一句，“不是的，他病了，这才没来学校。”
佟静没想到符且居然知道内情，愣了愣，她还没开口，已经有别人发现了异样。
秦玉竹转过身，看着符且，她微微扬眉，“你怎么知道他病了。”
符且一顿，他觉得金宇鹏应该不想让班里人知道他被打的事情，于是，他含糊其辞的回答：“我们住得近，碰上了。”
秦玉竹又问：“他都病了，你是从哪里碰到他的？”
符且脑袋卡壳了一会儿，幸好，他应变能力还是不错的，“在医院碰上的，那天我去看望病人，正好就看见他了。”
李星行听见，抬起眸，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符且。
有什么可遮掩的，要是他的话，他才不会费劲心思的替金宇鹏说谎。
不对，如果真的是他，从一开始，他就不会替金宇鹏辩解。
李星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只神游了一小会儿，等他神游归来，他才发现，符且竟然已经双手紧握，眼神忽闪，满脸都写着心虚二字。
……什么情况？
符且也想说这句话。
什么情况啊！
他本意只是想替受伤的同学遮掩一下真相，奈何这位秦同学总是能发现他话中的漏洞，然后她就会用一种特别随意、又好像特别有深意的语气问出来，仿佛他不是在闲聊，而是在被国家机关审讯。
秦玉竹静静看着他，直到符且已经紧张到快要冒汗了，她才收回了那种让人压力山大的视线，然后长长哦了一声，旋即，她对符且温柔一笑，“我明白了。”
符且：“……”
不是，等等，你明白什么了，你明白的是金宇鹏还是我，我说的你都信了吗，如果不信你明白什么，如果信了你又明白什么？！
秦玉竹的笑容十分神秘，看的符且差点抓狂，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摸一把秦玉竹的头发再回来，幸好他还有最后的理智，没真的做出这种事来。只是苦了他接下来的时间，整个午自习里，符且都在苦苦思索，秦玉竹她到底明白什么了，而秦玉竹，则是美美的睡了一觉，等再醒来，她早就把符且忘到脑后去了。
……
中午没休息好，上了课，符且还是无精打采的，恰好这节就是班主任的课，他提前了五分钟来到班里，李星行抬头看了一眼，很快，他又把头垂了下去，同时，还觉得有点口渴。
……
那天在班主任家里吃的饭，味道还行，就是最普通的家常菜味道，虽然不算好吃，但还是可以咽下去的。
唯一让人忍不了的，就是太咸。
太太太太太……太咸。
吃完那顿饭，李星行回到家里，差点把半桶饮用水灌进去，一晚上他都没怎么闭眼，因为过一段时间就要起来上个厕所，上到他怀疑人生，上到他想睡在卫生间里。
那天在饭桌上，李星星得知了一件事，金宇鹏已经不是第一回吃班主任做的饭，没挨打之前，他就经常跟班主任一起吃饭，所以面对着李星行吃一口就感觉看见大海的那些菜品，金宇鹏相当淡定，甚至还说了一句，不错，你厨艺有进步。
想起那一幕，李星行就觉得有点后悔。
他们不该买生鸡和生鸡蛋的，早知道，就该买熟的东西，这样，金宇鹏还能少受点苦。
……
班主任哪知道李星行心里在想什么，他还觉得自己做饭挺好的，咸点就咸点呗，多喝水还能排毒呢。
淡定的他淡定的翻开教案，跟七班全体说学校下达的通知。
“现在全校按冬季时令上下学，放学时间提前了半小时，需要接送的同学跟自己家长商量好，不要全都把车停在东门，会造成交通拥堵，尽量停南门去，多走两步就多走两步，年纪轻轻的，别那么犯懒。”
大家老僧入定一般听着，左耳朵进，立刻又从右耳朵飞走了。
“还有，英语冬令营明天就开始报名了，想报名的同学找我拿表。去英国，一共八天，由咱们学校的英语老师带队，八天费用是一万九，吃住都一起，期末考试结束就出发，连旅游带参观英国高中，想去的，今天晚上回家跟自己父母商量一下，然后再来找我，不着急，报名期一直到下周五。好了，打开书，翻到昨天讲的地方。”
班主任说完就翻篇，把全班同学的心思撩活泛了，他就不管了。冬令营这么好玩的事情，大家听了，立刻就开始窃窃私语，班主任说完等了一会儿，结果没看见一个人照做的，见状，他微微眯起眼睛。
可还不等他做什么，全班同学已经条件反射一般的脊背一凉，都不需要谁来提醒，刷的一下，所有人都闭上嘴、直起腰，开始忙碌的寻找语文书。
班主任：“……”
切，他有这么可怕么。
……
课堂安静了大概十多分钟，同学们觉得安全了，才重新找机会，跟身边人小声讨论。
你去不去？
你去我就去！
我不知道能不能去啊，就我爸那个脾气，估计不会同意。
大部分人之间的对话都是这样的，符且盯着书上的字，看似很认真，其实心思也有点飘。
冬令营啊……
父母太忙，长这么大，他去过最远的城市就是省会，而省会离自己才一百多公里，根本算不上真正意义的出远门。
在他们这个年纪，想出去玩，如果父母不带着，那就只能等学校安排了，在一中的时候，一中也举办过这种活动，那时候是去美国，符尔报名了，他没报。
后面的半节课，符且都在幻想去英国玩一次是什么样的场景，老师带队，十几个同学一起走在英国街头，他因为张不开嘴，不好意思跟当地的英国人说话，而这时候，李星行就会过来帮他解围……
幻想了二十分钟，符且成功把自己幻想激动了，于是，一下课，他就兴冲冲的问李星行：“你要不要去冬令营？”
李星行观察了他一节课，早就知道他想说话，此刻见他终于问出来了，李星行勾了勾唇，“如果你想去，我也可以去。”
佟静坐在前面伸懒腰，伸到一半听见这句话，差点把她的老腰闪了，牙疼的啧了一声，佟静觉得后面这俩人比情侣都让人没眼看，揉揉耳朵，佟静趴下去，开始睡觉了。
两万块钱对李星行来说真的不算什么，这就是他零花钱的零头，都不需要回去请示父母，他自己就能把报名表和费用交了。只不过，他对集体出行一直都没什么兴趣，如果不是符且想去，他肯定不会报这个名。
毕竟，他要是想出国旅游，自己一个人去体验感会更好。
兴奋的人不止符且一个，熊天也特别想去，他嚷嚷着上回恰好得了水痘，父母死活不让他出去，这回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了，他自己报名不够，他还要撺掇他的兄弟们一起报名，徐息烛被他烦的不行。
“我报我报！行了吧！真搞不懂，英国有什么好玩的，你知道这种活动有多无聊吗，到了人家的学校里，你看学校，人家的学生看你，跟动物园里的企鹅终于被放出来一样，也就你喜欢这些。”
徐息烛的语气充满了嫌弃，熊天早就见怪不怪了，他没脸没皮的笑了笑，“放心吧，有我在，绝对把你伺候到位了，要是有人看你，我就把他打跑，这样行吗，小少爷？”
周围的同学都看过来，想听听“小少爷”会如何回答，徐息烛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本来冷酷的脸上立刻飞起两朵不怎么明显的红晕，他咬着牙骂道：“滚滚滚！”
说完，熊天没滚，徐息烛自己倒是跑了。
熊天连忙去追徐息烛，符且一边笑，一边托腮看着他俩上演每日的你追我赶。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去成，两万块呢，不是小数目，实在不行，他就跟爸爸妈妈商量一下，让他们出一万，自己从压岁钱里拿九千。
至于担忧安全的问题，符且根本没考虑。符尔去的时候才14岁，她是女孩子，爸妈也让她去了，自己都16了，还是男孩，爸妈肯定更放心。
这么想着，放学以后，符且率先钻进了爸爸的车里。
本想刚进车就告诉爸爸这件事，可是他没有单独和爸爸谈事的经验，在这里说话，他甚至会感到紧张，想了想，他就把话咽了回去，准备等到家了，跟爸爸妈妈一起说。
过了一会儿，接到符尔，又过了几分钟，三个人到家了，而符且直到吃完饭，才终于走到了妈妈面前。
他一直都是不爱说话的孩子，从不找父母要什么东西，这可能是他懂事以来第一回，跟父母提出自己想要什么，他说的很有条理，而且特别乖巧，他直接就提出来，让父母付一半，自己出一半，他觉得妈妈一定会同意，可没想到的是，妈妈拒绝了他。
妈妈甚至都没好好想过这件事，她正看着电视剧，心不在焉的听符且说完，然后她就皱了皱眉，“去英国干什么，人生地不熟的，太远了，再说了，你英语又不好，去了有什么用，寒假总共没几天，还得过年，你作业还写得完吗？”
符且怔了怔，他连忙回答：“我能写完，我把作业也带过去。”
妈妈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行了，学生该做的就是好好学习，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八天两万，你当家里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啊，别说你自己的钱，你的钱不也是家里的钱，快写作业去吧，赶紧写完赶紧睡觉。”
接下来，他就回房间了。
他没反驳，没再给自己争取，他甚至什么都没想，直到关上自己的房门，他才想到那些自己应该说出口的话。
他应该说，你之前对符尔不是这么说的。
他应该说，符尔那一次花了家里三万，她不敢去，还是你们鼓励她去。
他应该说，为什么你们对我，和对符尔的差别这么大。
他应该说。
可他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