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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 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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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珃阴沉着脸, 重复道:“我父亲真不至于。”

路涵直接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她也是真不稀罕这群男人,哪怕这群人衣衫靓丽在旁人眼底是镶了钻的金馍馍!

“别赶人呀,我们对大姜姐一片真心可鉴。”蒋翊试图用童稚玩笑的口吻转圜。

谢珃不动声色地瞪着路涵:“我们是离婚了, 但她受伤,我不至于连看几眼的资格都没有吧?”

路涵微笑着缓缓地点了点头,很轻、很不屑:“对,你最没资格。”

再三被辱, 谢珃已生愠意,毕竟路涵不是姜眠,不值得他多番忍耐。

景燕宇和蒋翊见状不妙, 连忙拉手拉脚地将谢珃拖走。

单左熙也想走,但想想还是舔着脸回头“秉持大义”地劝道:“诶,你不觉得自己说话很过分吗?而且谢伯父他怎么可能——啊!”

路涵把文件夹朝单左熙脸上用力呼去,男人呀,就只会体谅男人呀。

单左熙疼地哇哇叫:“你这泼妇, 打人怎么能打脸?不知道我是靠脸吃饭的吗?”

路涵顿了下, 她是真得承认:单左熙跟谢珃从头到尾就是同一类人, 所以他跟自己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别说是情人就连普通朋友都无法担任!

路涵叹了口气,“单左熙,你以后还是别再浪费时间消遣我了。我们真不合适。”

单左熙起初不察, 他捂着脸故作哀嚎, 有点像哄, 但也透出了一丝丝不耐烦:“诶,都把我打成这样还不够?说话好听点。”

路涵沉默地看着他。

有时候无声胜有声, 单左熙的心脏莫名地被攥紧。

他嗤笑一声:“别老是乱开玩笑, 小心我当真了就有你哭的。”

“你哪时听我开玩笑?”

“算了, 好男不跟女斗。我原谅你了——”

单左熙大方地摊手,然后转身拽着谢珃:“哥,我陪你喝酒去,够义气吧?”也甭管谢珃戒酒多久,硬将他拖往市中心的酒吧街。

明明是强势的动作,但在旁人眼里看来有种仓惶。

路涵知道他是听懂了。

**

第二天,莫闫菲来替换通宵守床的路涵。

路涵揉了揉泛血丝的眼,嘱咐她就算是上厕所也给憋着,然后双手插兜就回家洗澡睡觉。

约莫下午三点左右,所有人终于等到姜眠呻.吟醒来。然而,姜眠是稍有意识就被生生痛醒来的,毕竟身上被捅了五个洞口和两手指纹被玻璃块划破都不是小事。

她睁眼看着围坐在床头的四人,路涵、莫闫菲、董雪帅……还有姜淼淼,真意外。视线再往上,瞟见还有三分之一的吊瓶,无需提醒,姜眠很识相地继续躺平。

路涵忙道:“你虽然没伤到根骨,但伤口较多在活动关节处,别乱动,安生躺几天等结痂。”

姜眠缓缓点头,安静地忍住四肢传来的剧痛。由于太痛,不用看都能感觉到伤口在哪处,是溃烂还是抽搐中。

路涵又道:“回头我跟皮肤科的黄医生要管祛疤膏,保准你连伤疤都没留下。”

姜眠忍俊不禁:“我能安全活着就够了,还怕它留疤?”

路涵嗤鼻:“你都伤在手臂大腿明显处,要真留疤了,大夏天好意思穿短袖短裤出门吓人吗?”

“……”姜眠顿了下,既然安全了就再得寸进尺的想想:“那你再帮我多要几管祛疤膏。”

还能臭美就知道没事了,众人松了口气。

姜淼淼如今跟姜眠是建立了利益性的革命友谊。

姜眠出事后被送到路涵所在的医院,有路涵照顾,她第一反应是找董雪帅问明情况,没料到这还不是一桩简单的交通事故?而路涵检查姜眠身上的创伤,虽然同个创口有被同一锐器创出的两次痕迹,但单凭这个还不能举证肇事者有罪——

毕竟法律要求证明一个人有罪,而不是证明无罪。

姜淼淼把玩着腕上的玉镯,调侃道:“杀人目的无非就五种:纠葛杀人、报复杀人、无目的杀人、激情杀人、雇佣杀人。你觉得自己是哪种?”

姜眠皱起眉毛:“我不认识他,有这人的资料吗?”

董雪帅早将手头调查的资料全部打印成纸,闻言念道:“李执,四十六岁,货车司机,已婚,有个高三备考的女儿,业余时间接单跑Uber……”

单从资料来看,这是一个跟她八竿子打不着干系的老实人。

董雪帅补充道:“我跟严警官核查过,他一家三口名下所有银行账号、支付账号最近都没有异常的资金进账,所以雇佣杀人这项可能性不大——”

姜淼淼插了一嘴:“可能性最大。”

董雪帅疑惑地看着她。

姜淼淼偏过头,侧脸艳丽逼人:“我们都不认识他,但他一个素未谋面的‘老实人’为什么认得姜眠还要杀姜眠?他一家三口除了穷点,医保卡显示无病无灾,所以杀人——要么是被逼、要么是自愿。而自愿就跟权钱挂钩,用现金旧钞雇凶是最好的隐形钩!因为旧钞流动很难被发现。”

这可谓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呀。

但莫闫菲仍在梦幻中:“会不会真是你们妄想太多了?兴许人家真是疲劳驾驶呢?”法制社会,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杀人?更何况杀的还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女人?

“智商是个好东西,你缺斤短两就别太暴露了。”路涵拍了拍她肩膀,不好意思地向姜淼淼和董雪帅点头致歉:“教导无方,见笑了。”

姜淼淼摇头,现在流行傻白甜,她见惯了。

董雪帅接着说:“根据目前搜集的证据不能证明此人有罪,就算警方拿到搜查令,这笔杀人佣金是否存在、额度多少、大海捞针怎么藏也很难找到。”

姜眠不由冷笑:“能不能判定他有罪是一回事,我坚持告他杀人是另外一回事。敢做伤人的刀就别想全身而退,就算他受裹挟为恶,也要承受责任!”

“路大医生,我还有多久才能下床走动?”

“伤口比较深,都说了需要六七天才能结痂下床。”

“太久了。”姜眠皱眉,捞起床头旁的手机查看,十几通未接电话里面就有来自谢子奇。

她回拨,那边却是提示“对方手机关机……”

她又给幼儿园园长打电话,对方说谢父代谢子奇请了几天事假。

很明显了,“原本恨我恨到想我死的人,我初步猜测是陆卓桃。可她早就入狱,能依仗的无非是我那个拎不清的妈,她们两人没那能耐雇人伤我,所以只能是他了!”

除了莫闫菲仍旧一脸懵“他是谁”,其他人纷纷举手同意该看法。

——谢子奇的抚养权打从被判给姜眠,谢父谢母那边就愤愤不平,经常暗地做各种小动作拉拢谢子奇来抵触姜眠这位生母。

——可姜眠将谢子奇教育得太好,除非她作死犯法,否则法院不可能重判谢子奇的抚养权。

——当然,如果姜眠重度残疾或者致死,鉴于对孩童成长等方面考虑,法院改判就是另一回事。

他们大胆猜是谢父。

路涵提醒道:“你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养伤,否则留了后遗症可就是一辈子的事。”

“我知道,我还想长命百岁给小人送葬!”但防御于未然,姜眠说道:“不管是不是他雇凶,我都得赶紧把子奇接回来。”

姜淼淼蹙眉:“我现在跟谢家有深度合作,不宜出面。”

路涵想了下,扭头看着每逢落后的莫闫菲:“我是医生得救人,你闲你去接人。”

莫闫菲惊呼:“你们都不行,就凭我能闯关拯救人质?”

“让董鳕陪你去,行吗?”姜眠问道。否则以莫闫菲的脾气,被谢家搞个擅闯民宅罪都有可能。

莫闫菲欣然同意,赶紧撸袖出门去律师所找董鳕汇合。

姜淼淼忍不住泼个冷水:“以谢董手段,她俩是接不回孩子的。”

姜眠明白,“这里谁去都接不回来。我要求不高,帮我看看子奇还在不在鹏市就好。”

***

可当董鳕和莫闫菲飙车赶到谢家老宅时,谢家直接闭门不开。无论她俩在铁门外如何大呼小叫,谢宅硬是没人出来。

莫闫菲唾骂道:“呸,他们这是心虚了?”

董鳕猜测道:“也有可能是不屑搭理我们吧。”

正当她们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合法闯入时,谢宅书房也在发生剧烈的争吵。

谢珃质问谢父是否雇凶伤人。

谢父当场否认且还怒骂逆子猪油蒙了心,居然为了旁人不敬自己的父亲。

谢珃降怒,语气暗藏一丝侥幸:“只要不是你就好!”

知子莫若父,谢父岂会不懂谢珃还存着复合之心?但嗤笑他异想天开的同时也不想再多说废话,毕竟说多错多,谢珃不笨。

廊道外忽然传来谢母的惊呼声:“子奇,你怎么可以一个人乱爬楼梯呢?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书房两人顿了下,赶紧出门查看。

一个胖嘟嘟的小身影正抱着楼梯扶手,奶声奶气道:“奶奶,我都四岁了,为什么不能自己爬楼梯?我现在在家吃饭都是自己拿碗筷的。”

“哎哟,这些事让大人做就好,也就你那个妈黑心肝不心疼人!”谢母溺爱孙子,但对姜眠的挑刺也是无时无刻。

谢子奇闻言,跺脚哼道:“奶奶,你老是说妈妈!我不跟你好了,我要回家!”

“这里就是你家,你还能去哪里?”

“我要回家去找妈妈。”

“子奇——”

一只大手猛然间兜头之下,直接罩住他。

谢子奇抬头,孩童特有的清亮双目在瞧见谢珃后,就更是不悦。他抱臂扭向别侧,“哼!”

谢父意图让谢珃尽快修复父子关系,便示意谢母跟他离开。

四周陡地很安静。

谢珃蹲下身,看着故意视而不见的谢子奇,无奈一笑。

“你笑什么?”谢子奇气呼呼道,小胖手伸到谢珃面前:“把电子表还给我!”

谢珃扬眉:“什么电子表?”他并不知道谢父偷偷摘走姜眠戴在谢子奇手腕上的定位通讯表。

谢子奇登时迈着小腿腿去踩下一层台阶,谢珃连忙伸手捞住他:“小心。”但见儿子执意要下楼寻表,索性将他抱起来,快步走到一楼地面放下。

谢子奇依旧像只河豚,两腮气鼓鼓地愈发可爱。

谢珃轻轻戳了戳,讨好道:“我记得妈妈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爸爸已经知错了,子奇你大人有大量,原谅爸爸好不好?”

谢子奇噘嘴道:“我才不想原谅你,反正我跟妈妈都不要你了。”

童言无忌但偏偏说的是最真最伤人的话,谢珃就算做好准备仍是被戳地心口疼,嘴唇蠕动半天最终只能在他头顶揉了揉:“……可爸爸真得知错了。”

“妈妈说错误也要分等级。有些错误是底线,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底线’,但妈妈说犯了底线就不能原谅,否则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谢子奇哼道,赶紧扭头跑进厨房。他怀疑是不是昨晚饭前洗手手,把手表落在洗手池那里了。

谢珃捂着额,一股悲哀难以抑制地用上心头。

……不能犯的错误?

他是真得犯了很多次。

谢珃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客厅。

谢父谢母就坐在沙发中,见状,自然晓得父子两人关系没谈妥。

谢母温声安慰他日子还长,不急。

岂料谢父轻哼一声,示意他朝监控视频看:还不急?那两个女人还赖在门外不走!

谢珃想也知道莫闫菲和董鳕是因何而来,开口准备叫人进来,却被谢父拦下。

谢父皱眉道:“既然人出事住院,孩子就留在我们这边照顾,否则交给毫无关系的旁人,别人都要看我们这些亲爷爷亲爸爸的笑话了!”

谢珃看了他一眼,道:“抚养权在姜眠手中,她不相信我们能照顾好孩子。”

谢父气愤道:“我不用她相信,我就要你想办法把抚养权要回来!”

谢珃没回应,径自来到厨房问东钻西蹭的谢子奇:“想见妈妈吗?”

“当然啦,是不是妈妈来接我了?”蹭得呆毛乱翘的谢子奇兴奋问道,赶紧啪嗒啪嗒地跑出来,但谢父手脚更快,猛然抱起谢子奇往楼上走,吓得谢子奇蹬手蹬脚地挣扎。

谢珃赶在儿子就要嚎啕大哭前,赶紧将人抱回来。

“何必呢?”谢珃问道。就算趁着姜眠养伤霸占孩子,等她康复还不是要还回去?以姜眠性格,到时候就不可能是还回去那么简单了。

谢父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这是你亲生儿子呀!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以后叫别人爸爸?”

谢珃垂下头,看着怀里被吓懵的谢子奇,忍不住捂住那双与自己相似却已泛红的眼睛。“子奇是我儿子,谁都无法改变这一点——”再抬头时,他眸中一片清明:“所以这就够了。”

他抱着谢子奇朝外走去。

谢父的怒火被点燃,大吼一声:“谢珃,你的冷静跟理智都到哪里去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年轻可以胡来,你可以不念自己的儿子,但我们生你养你却连安度晚年、含孙弄饴的机会都没有吗?为了你所谓的爱情就得牺牲我们两老的亲情?我告诉你,如果你还想娶回那个女人,那子奇就必须留下来,否则就听我的安排,相亲再婚,赶紧给我生出第二个孙子来。”

谢珃忽然觉得很荒谬,“您这是想把我当种马?”

“什么种马?”谢父被这称呼给憋得更火,“你难道要我看着谢家绝后死不瞑目吗?”

谢母听着父子争吵,赶紧出来打圆场,她扶着谢父拍胸顺气,软声斥道:“瞧你把你爸气着的,你心心念着那个无情女人,怎么就不念念我们?看看我们这头白头发,每月都要染色,多走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阿珃,你体贴姜眠不容易,所以她想独占儿子就顺着她,那我们两老活该膝下孤独,无人陪伴吗?子奇是她儿子,难道就不是我们孙子了?”

一个家庭的矛盾中心点,总是汇聚在当家男人的身上。

谢珃一怔……无言以对。

暴晒一小时,董鳕和莫闫菲终于看见谢家大门开了,但只有谢珃一个人走了出来。

谢珃开口倒是很有礼貌,“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莫闫菲恨声道:“你赶紧把我干儿子交出来。”

谢珃道:“他玩累了,刚刚睡着。”

莫闫菲哼笑:“那我们就等他睡醒了。”

谢珃道:“没必要等。姜眠需要静养,子奇向来好动暂时不宜待在她身边,这段时间就让孩子在我这边住着吧。对不起姜眠的是我,但我父母并没有对不起子奇,子奇的成长需要各种角色的关怀。我已经自愿放弃每月两次的探视权,但特殊期间……希望你们理解。”

一番软硬兼施的话,说得莫闫菲有些哑口无言。

董鳕忽道:“谢先生,所以谢子奇当真是在谢宅里吗?”

“为什么不在?”谢珃直觉此话问得很奇怪。

董鳕察言观色,倒是信他不至于在这方面撒谎,于是痛快地拽住莫闫菲离开。

谢珃隔了会才反应过来,面色瞬间难看极了。因为他意识到她们将谢家当成龙潭虎穴了。

董鳕和莫闫菲空手而归,姜眠并未感到意外。只是她俩连孩子的面都没见到,难免还是担心。

路涵见她心思重,为了让她安心养伤,仗着她包着绷带浑身僵硬不能动,就用手机在病房全天播放各种“南无阿弥陀佛”的佛音,搅到姜眠最终连鸡汤都没敢喝一口,怕造孽。

在她躺床养伤期间,董雪帅频频与警方、法院交涉,但负责该次案件的警察表示各方面证据充分显示李执是因为疲劳驾驶而发生这场重大的交通事故,因姜眠伤重才牵涉到违反刑法,但没有证据支撑他是故意伤人,所以定案结果是连庭都不用开,扣李执12分、赔偿姜眠医疗损失跟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这个结果,令姜眠面色阴沉地可怕。

路涵遂默默地将《大悲咒》改播成《清心咒》。

但姜眠好似两耳不闻窗外事,没啥反应。

路涵再改播《金刚咒》。

这回,倒是董雪帅疑惑地睨向她:“???”干啥呢?

路涵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佛也救不了他。”

——这个他,是指李执。

跟死亡擦肩而过,姜眠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些人?

***

七天后,姜眠浑身绷带终于被拆解完,关节稍微自由了,立即坐着轮椅出现在监狱大门前。

狱警上前说按照《监狱法》规定,只有罪犯的亲属和监护人才能行使探监权,所以姜眠不具备探监李执的条件。

姜眠瞟着身旁站着的董雪帅,不愠不怒,笑道:“但律师有,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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