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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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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七流

一个中下品宗门出来的凝神境的弟子, 到剑山门口说自己要来和剑山的人论剑?

任谁知道了,第一反应都是“这人是不是疯了”?

洛真人冷笑道:“班门弄斧,不自量力。”

剑山的众人基本都没经历过这阵仗,只有一些活化石, 于闭关静坐中缓缓睁眼, 神念扫过了剑山门口, 又很不以为然地闭上。

藏剑峰内, 剑子公西平晏神情疑惑, 有点想去看一看。

剑山真传左颂玉拉住了他, 撇了撇嘴:“就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小宗弟子,不必师兄出面。我先去看看。”

瑶光峰上, 剑山掌门师夷光背着手, 看向山门口坐着的人。

随即,哂笑道:“上一次剑山论道都过了一千多年, 我也只是听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遇上一次。更没想过, 来的人会是你。”

按照规矩,有人来论剑,那剑山必定要有人应战。直到挑战者被剑山的人击败为止;又或者,剑山认输。

规矩既然存在, 那便是合理。

负责教导弟子的春风堂长老, 给出了命令:“既然对方年龄不过五十,那就先让五十岁以内的弟子去试试吧。”

山门口,很快聚拢了一堆剑山弟子。

有人小声讨论,有人跃跃欲试。

捍卫宗门荣誉这种事, 可以给他们贫瘠无聊的修仙生活, 增添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听说, 此人名叫奚越。来自玄清宗。如今才凝神境圆满, 修行不过十二年。”

“玄清宗是什么宗门?”

“一个中下品的宗门罢了,几千年前似乎祖上阔过。”

原本问话的人脸上出现了轻蔑,调子拖的老长:“他怎么敢的啊?”

倘若奚越来自仙王宫、瑶池,亦或者是昊天宗,他们大约还会忌惮一二。

可是,玄清宗?

有人想当对一个吃螃蟹的人,不过视线在远处两位真传弟子的身上停留片刻,终归还是收回了脚。

左颂玉道:“师弟,这是你带回来的?”

“是,不过……本意不是如此。”宋应溪主动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着重表明,如果不是那船飞太慢,奚越也不至于来这里论道。

左颂玉“唔”了一声:“你的确不该把剑山的名额轻易许给别人,这事也不能完全怪师叔。他能赢过你一次,大概也有些气运。不过,这人都上门砸场子了,也不用怪剑山不客气。”

他指向了道台,问:“你要去吗?”

宋应溪有些踟蹰:“这事我就不掺和了,免得自己丢人。”

左颂玉挑眉:“师弟啊,这可不像你的性子。罢了……”

左颂玉的视线在人群里随意一扫,指向了一个有些脸熟的面孔,道:“你去。”

被点名的人,乃是剑山内门弟子里修为比较拔尖的,叫陈策。为人不苟言笑,很符合剑修给世人一贯的印象。

陈策点头,跃上道台,行了个和当初宋应溪挑战时一样的礼:“剑山陈策。请赐教。”

这就是剑山的规矩,又谦逊,又傲慢。

奚越没有回答。

陈策倒也不生气,在他对面入座。

当初第一次论剑时,剑山的前辈们就设想过,双方修为并不一致,应该如何比较剑道高低。

讨论的结果,就是这座道台。

在道台上双方都没有修为,只有一柄靠神念凝结出的剑。

剑被击散,便是输了。

奚越的剑出现的很快,几乎是瞬间就在台上成型。

这倒是让不少人一惊。

要知道,有些剑道水平太次的人,在这座道台上,甚至凝不出像样的剑。

陈策操纵着剑,试探性地往前一挥。

是奚越很熟悉的招式,《九峰剑法》第一式,撼山阿。

不过他用起来,可比宋应溪差多了。

而且,在宋应溪请他指教了那么多次之后,奚越早就明白,这套剑法最大的弱点在哪。

奚越只是随手挥出一剑。

陈策骤然睁开眼,表情茫然:“我的剑……没了?”

奚越微微弯腰,道:“承让。”

……

……

陈策回到人群中,周围人投来一阵惊疑不定的眼神,让他感觉十分厌烦。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落败的如此之快?未免也……”过于丢人。

陈策回想起刚才在道台上迎面而来的那一剑。

尽管知道这剑根本伤不到人,然而那瞬间,他差点下意识站起来躲开。

剑山弟子尽管傲慢,但同样尊重强者。

陈策正色道:“他很可怕。论剑道,实力远在我之上。诸位还请小心。”

陈策败下阵后,台下有许久的沉寂。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左颂玉。

左颂玉在剑山百名真传弟子中,排名七十一,也是在场所有人里,地位最高的那位。

左颂玉面露沉思,问:“你们还有谁想试试?”

人群里,几个人举起手。

左颂玉道:“既然如此,那王良你先……”

“等会。”

道台上,传来了奚越的声音。

“一个个来,太慢了。”他说,然后用下巴示意,“你们一起。”

如果说,之前陈策输了,只是打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

那奚越这句话,就是十足的挑衅,简直是把剑山弟子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左颂玉的眉头紧紧蹙起,从牙关缝隙发出一声“啧”。

“我剑山行事光明磊落,从不以多欺少。”左颂玉朗声道。

奚越再次打断了他,挑起眉:“注意一下你的用词,剑山是大家的剑山。什么叫你剑山。我指的是,九峰剑山。”

和其他九大禁地一样,九峰剑山实际上也是禁地之一。

只是因为天然吸引聚集太多灵剑,不知何时开始,就被剑山划入了势力范围内。

这本来是无主之物。剑山上的剑,也多是从四海八荒飞来。

时至今日,偶尔能看看见一道剑光划破天际,随后一头扎进剑山深处。

左颂玉没忍住,冷哼一声:“既然是你想要,那我就就成全你。你们一起上。”

末了,他补充一句:“这局不算输赢,免得传出去,说我剑山恃强凌弱。”

四名弟子一同上台。

这些人有的喜欢快剑,有的喜欢慢剑,有的用短剑,有的用重剑。

四把剑浮现在他们头顶。

有了陈策的前车之鉴,他们行事都很谨慎,并没有率先进攻。

这四人平时关系较好,常常一齐进行宗门任务。四人配合起来,威力远大于四。

奚越等了会,发现对方实在过于客气,于是直接挥起了剑。

短兵相接,长剑嗡鸣。

左颂玉深吸一口气,目光震惊。

奚越身后,出现一轮鲜红的残阳,俨然是一副大漠孤烟的景致。

“相由心生!此子居然能催生出剑意法相?!”左颂玉大惊失色。

只有对剑道有一定的理解,才有可能在道台之上结出法相。

左颂玉扪心自问,就算是自己上去,也不一定能有剑意法相。

大意了,这绝非泛泛之辈。

莫非是那几个大宗门偷偷养在外面,特地来剑山砸场子的?

四位弟子没撑过三招,纷纷落败。

很好,奚越不仅打了剑山一巴掌,还把剑山的脸面放在地上踩了两脚。

几轮比试后,奚越连呼吸都没乱。

他转头,问台下的人:“接下来又该是谁?你不来吗?”

诸位剑山弟子看向左颂玉,目光饱含期待。

“师兄!就靠你了!”

“对,早点结束,我们还能赶上吃晚饭呢。”

左颂玉咬牙,有点懂了,宋应溪为什么坚持不下场。甚至看到一半,突然开溜。嘴上说去去就回,结果一去不回。

这他妈的,赢了还好,输了就nm离谱。

偏偏他还不得不上!

内门弟子里,修为最高的几人都败下阵来。其余内门弟子也不敢轻易尝试,在场不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吗?

左颂玉的心理压力倍增。他都神藏境八层了,修行也有二十余年。其他人输了,都有借口。他要是输了,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他确实在剑道上比不过奚越。

可他已经是剑山排名七十一的真传弟子。

左颂玉深吸一口气,走上道台,行礼:“剑山左颂玉。请赐教。”

奚越微微一笑:“不错。你想怎么输?”

如此狂妄!如此嚣张!

剑山几百年来,何曾受到过这样的挑衅?

偏偏他们还不能拿奚越怎么样!剑山论道,这是剑山自己定的规矩。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难不成还能杀了不成?这样一来,剑山还有什么脸面,自诩为正道魁首?

左颂玉强作镇定道:“你不要太自信了。”

有的人普通而自信,但有的人,是对自己有清楚的认识后,从而自信。

奚越显然是后者。

毕竟,要是连一个学剑几十年的小崽子都打不过,那他几千年,岂不是白活了。

左颂玉不愧是真传弟子,竟然逼奚越使出五剑。

长剑散去的一瞬,左颂玉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颓然道:“是我输了。”

*

奚越在剑山门口,一坐就是三天。

不少剑山弟子摆正了心态,开始观摩奚越的剑。越看越是心惊。

有人直接在台下学了起来,如痴如醉。

这大概也是剑山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几天比试之后,如今连真传弟子都不敢轻易下场。

如今在台上的,是剑山一位紫府境长老。

道台之上,法相森然。一边是春风和煦,一边是修罗地狱。

两相碰撞,却是血火地狱被春风温柔包裹。

“这已经是奚越凝结出的第四个法相了吧,好强……”台下,有一位剑山弟子眼神晶亮,目光崇拜,“罗长老来自刑堂,用剑煞气冲天,法相也恐怖如斯,没想到还能这样化解!”

寻常人能有一个剑意法相,已经非常不容易。而奚越已经展示过四个。

她敬佩得差不多已经忘了自己还是剑山子弟。

实际上,像她这样的人还不在少数。

之前有人腆着脸上去挑战,剑还没出呢,先从怀里掏出一壶茶,羞答答地问奚越要不要喝点水。

几番碰撞,这位罗长老败下阵来。

“咱们剑山这么多人呢!”一人咬牙道,“耗也得耗死他!我就不信,这人凝这么多次剑,识海都不会痛的吗?”

三天过去,山门附近围着的人也越来越多。

还有不少其他宗门的人,听闻此事,特地跑来吃瓜看戏。

如今,剑山门前热闹得像是收徒大典还没结束似的。

因此,若非仔细观察,基本没人会注意到人群里一位老者的存在。

罗长老败下阵后,视线掠过人群,在看见老人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他连忙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我常年闭关,偶尔出来凑凑热闹罢了。”老人摆了摆手,身形瘦小,宛如老农,“那位玄清宗的后生,已经在山门口坐了三天了吧。从早到晚。”

尽管他就在人群之中,但是周围似乎并没有人看见他。

“是……此人天生剑心,”长老面有愧色,“我宗真传弟子已经下场二十四人,无一人取胜。且都不曾撑过百招。”

老人说:“不错。是学剑的好苗子,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曾加入我剑山?”

“他叫奚越。十三年前,剑宗大人曾亲至奚越所在的西陵州,想收他为徒。但他拒绝了。”

老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岁时寒也有今天?那如今,又是为何来剑山?”

长老简单交代了一下还算完整的前因后果,叹了口气:“主要还是洛成行为不端。我们剑山又不是输不起……如今倒好,平白让修真界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宗门看了笑话。”

老人:“说的也是。既然如此,让公西平晏去试试吧,那孩子还不错。无论奚越是输是赢,待结束后,替我问问,他要不要拜我为师。”

长老心中大震。

然而等他回过神时,老人已经不见踪影。

刚才那位老者,便是曾勒令全天下宗门改名的那位剑宗,席如生。

三百年前,席如生退位让贤,把象征传承的剑宗之印托付给了岁时寒。

历史上,和他有关的记录总说他是一个格外狂妄的人。

兴许年轻的时候的确如此,不过对于剑山诸人来说,他只是个十分随和的长辈。

席如生把自己的一生都托付给了长剑。无妻无子,也不曾收徒。

不曾想,却在今天破例。

*

洛真人鼻尖冒汗,最近几天因为睡不好,嘴角边起了好几个燎泡,说不清楚是愤怒还是后悔。

睡不好的原因,还是因为奚越。

毕竟如果不是他硬是拖拖拉拉,奚越也不会错过剑山招生。若不是错过剑山招生,他也不至于在剑山论道。

现在,这场剑山论道,已经成了中州最为轰动的大事。

换句话说,剑山很可能已经丢人丢到了整个修真界。

而现在,他被刑堂的罗诚毅长老,给叫住了。

刑堂这名字听起来都让人汗毛倒立,更别提罗长老是如今的刑堂二把手……之前和奚越比剑,还输了。

他不是第一个下场的剑山长老,却是所有长老中地位最高、修为最高的人。

可谓晚节不保。

罗长老漠然道:“掌门有令,你以后就去看管灵药园吧。”

洛真人眼前顿时一黑。

他原本是春风堂地位崇高的教习长老,看管灵药园虽然也是长老的职责,但确是宗门内出了名的苦差。

活多不说,还没什么油水,一向被诸位剑山长老避之不及。

他这是被发配宁古塔了!

罗长老分配完洛真人,转身就去了剑子公西平晏所在藏剑峰。

他到的时候,公西平晏正在练剑。

从剑山入门的《剑山十八式》到真传弟子必学的《九峰剑法》,一套剑诀舞起来赏心悦目。

事实上,从知道左颂玉落败那天开始,公西平晏就没有停下过练剑。

哪怕只要比前一天更强一点,也算没有白费功夫。

公西平晏姓公西,名字取自“天下太平,河清海晏”。和他名字的喻义一样,他生了一张正气凛然的脸。

“罗师叔,”公西平晏收起剑,人绷得笔直,严肃询问,“那位玄清宗弟子,有多强?”

罗长老斟酌许久:“可能有半个剑宗那么强。”

公西平晏缓缓吐出一口气:“那果然很强。”

他花了半天时间,沐浴洗手焚香。临走前照了下镜子,又没忍住用剑刮了一下眉。

公西平晏来到了剑山门前。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奚越,对方眼眸很亮,像是两团不屈的火。

“大师兄终于来了!”

众人眼前一亮。

这些剑山弟子的心态,几乎是一个月前,玄清宗弟子的心态微妙重合了。

那时候,他们也是像剑山弟子盼望公西平晏一样盼望着奚越。

如果公西平晏输了,那剑山年青一代便是全败。

这会成为一代人耻辱的记忆,也会在剑山历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没有人想公西平晏输。

“但是……师兄真的能赢吗?”

一位弟子表情惶惶不安,显然是已经被奚越之前强悍吓破了胆。

他身侧,朋友锅贴一样大的巴掌瞬间拍上他的脊背:“想什么呢,这可是大师兄!师兄时候输过?”

剑山本就天才汇聚。

而公西平晏加入剑山至今三十二年,无一败绩。

公西平晏没有立刻下战书,而是询问:“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奚越道:“不用。”

于是,公西平晏也没有勉强。

他指了指自己,由衷感叹:“我是剑山这一届的剑子,青云榜第一。能把剑山逼到这个地步,你真的很了不起。”

这不仅是他的心声,更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奚越这具身体如今不过活了三十年。但从这个角度看,的确称得上一句“了不起”。

奈何他本人实际年龄已经三千往上,实乃人形自走作弊器。

因此,奚越只好用沉默作为回答。

公西平晏温和地笑了笑,很快凝好了自己的剑。

“剑山,公西平晏。请赐教。”

话音落下的瞬间,四周气温骤降,竟然飘起了雪花。

之前的剑意法相,哪怕再怎么波澜壮阔,也都是虚境。这毕竟不是真的法相。

然而公西平晏的剑意,竟然强悍到能直接影响到现实。

远处,剑山几名长老纷纷点头称赞:“不愧是最近数百年最强的一代剑子。光是这剑意,已经远超我等数百年苦修。”

公西平晏身后,剑意法相生,狂风呼啸,卷起千堆雪。

他不像是奚越,能参透那么多剑道。他从小到大,只学了一种剑道。

但走向极致,也是另一种强大。

呼啸的暴雪卷走了绵延的春风,又卷走血红的落日。

每一片雪花,都是一道凌冽无双的剑意!

公西平晏的剑意摧枯拉朽,凶狠无比地撕裂开奚越的法相。

就像是鬣狗咬上年弱体衰的兔子。

底下,顿时传来剑山弟子们兴奋的欢呼。

“师兄好强!如此轻而易举地击溃了奚越的剑意法相!”

“我早就说了,结果必然毫无悬念。”

他们激动的就像是已经赢了一样。

公西平晏的嘴角也不禁带上笑意,但这份轻松却并未持续太久。

因为奚越用神念凝出来的那把剑,并没有消失。

通常而言,在剑意法相被击溃后,剑也会跟着消失。

除非奚越还有剑意法相没有亮出来。

但是这都打了几天了,他怎么会还有底牌?

这真的是人吗?

奚越微微叹气:“我本来不想这么早就用出来的。你的确很不错。”

他的架势,很像是老前辈在提点后生。

公西平晏差点下意识地回一句“多谢前辈”。

奚越研究了很久的剑,在修行路上,也遇到过许多不同的对手。

之前的剑意法相,都是他模仿而来。

除此外,他还有一条属于自己的剑道。

天色逐渐浓重。漆黑的雾气弥漫,四周能见度变得极低,令人惶惶不安。

“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天怎么黑了?日食吗?”

底下传来好奇的询问。

罗长老感受了片刻,高声道:“无需惊慌!这是剑意法相?”

“这、可是,这剑意法相的范围,会不会太广阔了一些?!”

“这是奚越的剑意法相?!”

黑暗中,一道天光乍破。不是天光,是剑光。

杀气横千里,剑声动九州。

公西平晏神色越发慎重,他努力抵抗着煞气的影响,用神念操纵着长剑与奚越决斗。

这对精神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公西平晏本身已是神藏巅峰,身体强悍可媲美铁石。纵然如此,耳边也传来一阵嗡鸣。

奚越也是平生第一次,神念到如此地步。

他的七窍缓缓渗出血迹,却像是浑然不觉一样,连擦都懒得擦一下。

“嘀嗒”。

血滴在了他的前襟上。

纵然如此,他操纵的剑依然气势无双。

一片片雪花在黑暗中,被无尽的剑光吞噬。

这是公西平晏人生前几十年里,从未遇到过的事。

罗长老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深吸一口气:“看来不止半个剑宗。”

黑雾散去,公西平晏的神情有些怔然。

他低头,喃喃了一句:“好厉害的剑。”

“我认输。”公西平晏起身,离开道台。

四周寂静无比。

似乎难以接受,他们的大师兄就这样输了……

可是,那道剑光,他们也看见了,也感受到了。

除了服输,还有别的方法吗?

公西平晏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去,而是轻轻蹙起眉:“你看上去状态不太好。需要休息一下吗?”

只是这一次,奚越依然摇了摇头。

*

剑山掌门居住的瑶光峰上,来了位贵客。

岁时寒没有动桌子上的茶,开门见山:“我听闻剑山门口有人在论道,公西平晏都败下阵来。”

师夷光一头白色的长发几乎要垂落至地上,他看上去很困,坐在椅子上人都摇摇晃晃的,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岁时寒说了什么。

师夷光迷迷糊糊地回答:“是,我打算让三师弟去试试……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强。但哪怕三师弟赢了,剑山也颜面无光。估计天下人能议论个两三年……这可真是十年苦修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岁时寒道:“让我去吧。”

气氛出现片刻冷寂。

师夷光被吓醒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来的人是谁。”

“我知道。”岁时寒回答。

师夷光的手拨弄着罗盘的指针,像是拨弄琴弦。

算来算去,指针像是找不到磁场一样,不停旋转。

“去年我同你说过,他今年会来。但你也答应过我,不去见他。”

在剑山历任掌门中,师夷光可能都算一个异类。

他用剑不能说差,但绝对称不上比其他几个师弟师妹强。

师夷光最擅长的,是算卦。

他天生和大道亲和,卦象准的连天机阁阁主都自叹不如。

许多年前,岁时寒修炼再无寸进,于是请师夷光帮他算了一卦。

就是这一卦坏了事。

卦象说,岁时寒可成仙,成仙之前,惟有一劫。

因为那一卦,师夷光一夜白头。

“你明明应该知晓,解开姻缘劫最好的方法,是避开应劫之人。”师夷光没有抬头看岁时寒,但是他的表情很认真,“你十三年前去了一趟西陵州,回来后丢了剑。又去九曲天河避天劫,呆了整整十二年。值得吗?”

岁时寒反问:“一直躲着,就能避开吗?”

就像是人迟早会死一样,有些东西就是命中注定,毫无道理可言。

师夷光点头:“你说的对,那去吧。不过之后的卦象,我可能就看不清了。”

岁时寒没有立刻离开,只是有些沉默地站在原地,最终弯腰行了一礼。

他离开瑶光峰的那瞬间,天上隐约传来一阵雷音。

岁时寒抬头,雷云像是有些怕他似的,缓缓散去。

……

……

击败公西平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再无人上台挑战。

按照规矩,若是一天之内剑山无人能再出战,便是输了。

老实说,奚越现在已经很困了。

这种困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困顿。

就在刚才,他心脏狂跳,一阵发疼,像是猝死前夕。

虽然修行之人已经不需要睡觉,自然不会猝死。

奚越甚至觉得,自己没晕过去全靠嘴里含着的药参吊着。

他再怎么强悍,终归还属于人类范畴。

连续一周不眠不休,又不断用神念幻化剑意,已经到达了他身体的极限。

一个人挑战一个宗门。放在哪,也算是壮举。

而这个奇迹正在发生。

这种困意,一直到他的耳边响起的此起彼伏的“剑宗大人”几个字时,才稍微得到了缓解。

奚越的手揉了揉太阳穴,看向来人。

岁时寒的长相,无端让他想起一句毫不相干的古文。“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奚越觉得他给自己的感觉很是熟悉。

直到他对上岁时寒的眼睛,才察觉到,这种熟悉感来自何处。

当初在妖皇墓,连苍有双如出一辙的浅银色眼睛。

纵然再孤陋寡闻,奚越也知道,剑山剑宗岁时寒,是如今明面上的青天之下第一人。

而且,好像还挺年轻。不过修行四百余年。

过去,不管是陈策、左颂玉,还是公西平晏到场,奚越都不曾起身。

但是这一次,他却起身自报家门:“朝歌,奚越。请赐教。”

许多年前,奚越就住在朝歌,那里也是一国都城。

于是后来每逢有人问起,他都会自称来自朝歌。

岁时寒并没有上台,而是用神念感知着台上的人。

哪怕是没有眼睛,岁时寒也能感觉到,奚越如今的状况十分糟糕。

半晌,他回应说:“剑山,岁时寒。”

“我不是来和你论剑的。”岁时寒缓缓道,“十三年前,我曾问过你一次。现在我想再问你一次。”

他盯住奚越的眼眸,轻声询问:“我想代师收徒,你可愿拜入剑山?”

说完,岁时寒悄悄地、有些紧张地,握住了腰侧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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