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宫
江惟清虽然只是随手一道剑气,甚至并未出剑,但那剑气凛冽无比,带着锐不可当之意扑面而来!乔宣聚精会神,但挡下来并不轻松,谁知江惟清并未就此作罢,竟还要用真气试探他!
好家伙!
环环相扣,出手如风,如果不是我够了解你,又早有准备,今日肯定就要栽这儿了!
乔宣心中腹诽,脸上却露出不安忐忑之色,怔怔开口:“晚,晚辈可是做错了什么……”
江惟清紧紧捏着他的手腕,垂眸凝视着乔宣的面容。
少年容貌迭丽俊美,此刻模样无措又慌张,他怔怔的看着自己,一动也不敢动,瑰色的唇微微抿着,有些委屈还有些茫然。
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片刻后,江惟清松开了手,语气温和的道:“剑招熟练,真气通畅,基本功不错,只是剑气凝练尚有些不够,否则最后那一招,你可以抵挡的更轻松一些。”
呵呵,真是一副关爱后辈的模样呢。
乔宣露出感激之色,道:“多谢剑君指点。”
江惟清颔首:“这段时日,你随时都可以来请教我。”
乔宣见江惟清转身,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望着江惟清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如今敌明我暗,我就不信还能被你试探出来。
好歹也和你做了一世道侣,深思熟虑总得学着点吧?不过今日能成功过关,最关键的还是因为师父传授的功法,因为他不但衍化出了归元剑宗的真气,还在丹田处伪造了一个假的剑丹!
能瞒过江惟清的试探,可见足以以假乱真……此时假亦真真亦假,谁能说这就不是剑丹呢?
这功法如此神奇,可模拟世间任何一种真气灵力,细思极恐,简直是逆天啊!
不知道师父到底是何身份,想起当初他替自己挡下天劫,也是轻松无比的模样,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大佬吧……
刚才江惟清那一关过了,自是再也无人怀疑乔宣。
乔宣跟着众弟子前行,虽然这次混了过去,但未免夜长梦多,这归元剑宗是越发待不得了。
等自己去了云海天宫,还是尽快找到山海图,去凡界逍遥吧!
至于江惟清刚才那番话,乔宣更是没有放在心上,他才不可能再去请教江惟清呢!一次是侥幸,多来几次肯定就会露馅了,但邬子墨和其他归元剑宗的弟子,却个个都艳羡的不得了。
邬子墨凑了过来,上下看了看乔宣,语气有些羡慕复杂:“我还是第一次见剑君这么提携小辈呢。”
乔宣微微一笑:“那是因为他只有我这一个小辈吧。”
虽然那家伙看起来牛逼哄哄的,但除了自己这个假飞升的,他可是千年来唯一飞升的归元剑宗弟子,确实没有比他辈分更小的了哈哈哈哈哈!
邬子墨连连摇头,认真的对乔宣道:“我们天界强者为尊,剑君乃是上神,自然就是我们的前辈!我不计较你,但你可别出去说这种话,小心招惹是非……”
乔宣点头,他明白的!这是让自己小心别得罪江惟清的粉丝。
邬子墨看来也蛮崇拜江惟清的,没有想到是个理智粉,不但傻白甜还心地善良,真是个好人啊。
“多谢师兄提点,我记住了。”乔宣认真的道。
眨眼他们已到了天宫跟前。
乔宣抬头眯起眼睛,仙宫屹立在云霄之中,白玉大门有上百米高,十分巍峨壮阔,四周仙气缭绕,好一派仙家气度……这样的场景乔宣只在影视剧中看到过,如今身临其境,更是倍觉震撼!
此刻众仙云集,更显盛况空前。
乔宣看得有些入神,落在了队伍后面,邬子墨和他并肩御剑而行,也一副感慨非常的模样,一边飞一边兴奋的和乔宣八卦。
“你看到那几个和尚了吗?”邬子墨道:“他们是西极佛门的尊者,西极佛门的人向来超然,没想到竟然也过来了,看来还是帝君的面子大……听说他们最近得了一名至纯佛子,整个佛门都当宝贝供着呢,可惜佛子今日没有一起过来,否则我们也能一睹尊容啊……”
乔宣瞅着前面几个和尚,穿着灰白色袈裟,个个宝相庄严的,这都是活菩萨啊,乔宣心中肃然起敬。
邬子墨转头一看,又戳了一下乔宣道:“你看那边,那些是琉光宫的妖仙,为首的女子是宓芸宫主,宓芸宫主是活了十几万年的上神,本体乃是七彩琉羽神鸟,他们琉光宫的妖仙们,都是花鸟走兽修炼得道而成,在我们天界也是别有特色的一派啊……”
乔宣一看,果然看到一群俊男美女,有的桃衣翩翩,有的头戴翎羽,非常有妖仙特色,看打扮猜物种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为首的是一名明艳女子,虽然姿容绝色,媚骨天成,但却无半分俗气,美丽高傲气度不凡。
他们一行人笑笑停停,交头接耳,尽管是一群妖仙,但其他仙人们却待他们于同类无异,见面都客客气气的打着招呼……看来这群妖仙们也知道,抱团才是最大的力量啊!自成一派逍遥自在,岂不是比给别的神仙当坐骑灵兽来得强的多?
要是早知天界还有这种妖仙门派,自己就不会装作归元剑宗弟子了,失策啊……
“刚过去的是星象殿的北辰星君和司雨星君,据说北辰星君和华澜帝君是多年好友,而且又最是喜欢凑热闹,他来了倒是一点都不稀奇……”邬子墨一路上左右四顾,道:“那群道士模样的,都是崇明道门的弟子,崇明道人今日也亲自过来了呢……”
乔宣闻言惊叹不已,倒不是惊叹于帝君的号召力,而是惊叹于邬子墨认识的人之多,这简直是行走的百科全书啊!
最关键的是他还这么能说,乔宣跟着他走了这么一小段路,也快把半个天界给认全了……
前面江惟清已经到了天宫门口,忽的天际一道流光掠过,点点星光明灭之间,一名紫衣女子出现在天宫门口。
乔宣因为落后许多,看不清女子容貌,只远远见一个侧影,但即便区区一道剪影,在众仙之中,依然令人印象深刻难忘……
女子站在江惟清身侧,轻轻一笑,似是同江惟清说了些什么,随即两人联袂踏入天宫大门。
邬子墨停下脚步,目光痴痴,语气艳羡的道:“若华神女也来了……”
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哪里听过啊……
邬子墨与有荣焉的道:“能得神女青睐,剑君不愧是最年轻有为的上神!”
乔宣终于想起哪儿听说过了,之前听那群归元剑宗的弟子八卦过,说就连天界第一美人,若华神女都爱慕他们剑君,一个个骄傲的好像喜欢的是他们一样……
啧啧,说来当初在东崇州的时候,江惟清就很是受欢迎,爱慕江惟清的女修不知凡几,只不过那时江惟清将自己保护的很好,处理事情非常妥当有度,从来没有情敌来乔宣面前舞,所以他并不需要在意这些事情……那一世直到死之前,江惟清都是半点挑不出错的道侣。
可惜有情-人不能成眷属,隔在他们之间是天人两界的鸿沟。
而江惟清选择杀了自己。
回想刚才若华神女和江惟清同入天宫的一幕,乔宣不得不对邬子墨的看法表示赞同,真真是赏心悦目的一对神仙眷侣啊!如今江惟清已是上神,自然也要找个神女这样的道侣才门当户对。
如此才能长长久久。
不必落得像他一样的结局。
邬子墨感慨道:“剑君和神女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乔宣由衷的附和:“也只有神女这样的美人,才能配得上我们剑君了!”
邬子墨兴奋的道:“是吧是吧,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乔宣笑眯眯的点头。
当然咯,原本还有那么一丝丝担心江惟清,怕他念着自己找自己的麻烦,现在江惟清人生得意须尽欢,还有神女这样的爱慕者,简直是人生赢家的典范,哪里还会惦记自己这个死了几百年的废柴道侣?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若华的出现让乔宣安心不少,江惟清现在应该根本没心思关注自己,是他自己多虑了!
乔宣和邬子墨等人一同进入了云海天宫,刚刚踏过大门,眼前景象一变,又别有一番天地,宫内琼楼玉宇,奢华的耀眼夺目,和这里的仙家气度一比,凡界的帝王宫殿都显得如同穷屋陋室,寒碜的紧。
若华神女已不见踪影,江惟清倒是在里面等他们。
很快便有仙侍前来引领,归元剑宗身为天界大宗,得以单独安排了一处院落,供他们一行人居住绰绰有余,乔宣也有自己单独的房间,终于不用和别人一起凑合了。
他关上门,视线一扫,这屋子装饰华丽,地面由玉石铺就,桌上摆着白玉盘,盘中有仙果糕点,中间还有一张床,乔宣往床上一躺,床铺柔软如在云端,差点感动的流下眼泪。
他已经整整三年,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
乔宣伸手一招,桌上的仙果便飞到了他的手里,随手捻了一粒葡萄扔进了嘴里。
果然还是这样的生活比较适合他!
这华澜帝君真是会享受又有钱,连用来待客的宅院都这么豪华,乔宣就喜欢这样的大方人儿,自己不但可以在这里享受一番,还能寻找山海图去凡界,来这里还真是来对了!
………………
江惟清也回到房间,他屋中摆设和乔宣的一般无二,但是桌上的仙果仙酿,他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表情淡然的盘膝而坐,双眸微阖,纤长睫羽在眼下落下浅浅阴影,神色微凝。
今日那个刚飞升的弟子,模样和他的阿暄并无半分相似,却意外的让他想起了阿暄……
他的阿暄……
七百年前,他还只是一介凡人,当他意外踏上仙途,得以窥见天道的那一瞬,便明白这是他毕生所求,是他人生存在的意义。
他的人生,不该拘泥于一方天地,不该臣服于命运轮回。
于是,舍弃他的故土,他的功名,他的亲人,他的一切,远离他熟悉的家园……来到陌生的东崇州,从头开始。
他会走往更高更远之处,这一路上必定充满荆棘,但他绝不会为任何事停留。
一往无前是他的剑意。
归元剑宗,将是他踏往无上天道的起点。
那一日他初登仙门,身为以凡人之躯,半路入门,被奉洪掌门千里迢迢带回的关门弟子,显然引起了众人的关注,江惟清面对众人目光,孤身一人,坦然无惧。
这里有飞天修士,有妖精鬼魅,有仙门道法,有着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一切。
修仙修仙,修的乃是天道,然天道无情。
求仙之人无数,修仙资源有限,江惟清并不天真。
他半路入门,孑然一身,除了心中剑意……便只有奉洪掌门的赏识,这条路走起来注定不易。
他有面对一切困难的准备。
只要有手中之剑,便无人可以阻拦他的步伐。
入门不过三月,他便以剑入道,坐实了自己掌门弟子的位子,让许多背后指点的人闭了嘴。
但仙道孤寂,困难重重,这不过才刚刚开始罢了……
这一日,江惟清如同往常一般,在院中练剑,一个俊俏灵动的少年忽然来到他的面前。
少年姿容出尘,身穿锦衣腰坠玉佩,在这满是修仙者的宗门里,却打扮的像个富家少爷,又如同一只骄傲的小孔雀,那美丽的桃花眼看向他,盛着狡黠又好奇的光芒,像是在打量什么稀奇的有趣事物,浑身上下明晃晃写着两个字:找茬。
麻烦这便来了。
江惟清神色平静,等待少年主动出招。
少年果然上前一步,他比自己矮一些,为了显得有气势,故意挺了挺胸,扬起下巴大声道:你就是我爹新收的那个关门弟子?
只此一句话,江惟清便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这便是奉洪掌门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独子,奉暄。
奉暄双手抱胸,挑眉看着他,似乎在思索怎么彰显一下威望,来给他这个新弟子一个下马威。他想了想,终于想了个法子,得意洋洋的说:你既入门比我晚,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师兄啊?
叫一声师兄?
这就是他想出的刁难自己的法子吗?
江惟清望着少年,难得有片刻失神。
少年眸光清澈如水,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虽然故作轻佻,但却没有半分恶霸的味道,倒是显得有些可爱天真,他真的仅仅只是,想要自己喊他一声师兄而已……
这样的人,不足以被他当做阻碍,更没有资格作为对手。
虽然人人都说江惟清是天才,但他明白过刚易折的道理,要想走得长远,便没有必要赌意气之争,一句师兄可以打发的事情,无需浪费他更多的时间。
而且,他并不讨厌眼前少年。
江惟清扬起嘴角,含笑作揖,轻轻道了声:日后还请师兄多多关照。
本是一句敷衍之语罢了,谁知少年望着他,竟然蓦地红了脸,好似激动的不得了,当即拍着胸口道:你放心,以后我有罩着你,整个归元剑宗你都可以横着走!
饶是江惟清阅历不凡,见惯人情冷暖,却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难道他不知道,这只是一句客套话吗?
江惟清看着认真的少年,少年眼神清澈明亮,若有星辰闪耀,他生来地位超然,却心中纯挚,有着如孩童般的赤子之心。
还是个孩子呢……想起自己刚才的戒备,江惟清少见的失笑了。
少年心性,想一出是一出,过两日许就忘了。
江惟清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但奉暄却当了真,半点也没有忘。
他开始时常来找他。
他会假装偶遇,给江惟清送来辅助修炼的灵丹、灵石。
他会热情的带着江惟清,走遍归元剑宗的每一处,说这样你就不会迷路了,我们这阵法可多了,万一落到哪个犄角旮旯,不小心给野兽吃了可不好。
他会将自己新得来的宝贝,都送给他,用闪亮期待的眼睛看着他,问他有没有用啊。
他会在自己被人嫉恨排挤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站在他的身边给他摇旗呐喊,告诉他你还有我,我爹可是掌门不用怕。
他会在他练剑的时候认真的看着他,目光崇拜,安安静静,然后等他得空了,高兴的和他分享自己一天遇到的趣事。
他有时候贪玩了却出不去,就拉着自己,说轮到你报答我了,今天你要带我溜出去,我很久没有出去玩了,别的师兄被爹爹批评,都不肯带我出去了……
他也会有失落的时候,会躺在夜色星空下,对他说自己的喜怒哀乐,说自己今天又惹爹爹生气了,他要是像他一样能干就好了,爹爹也不至于这样操心……
其实江惟清并不需要这些,但为何没有拒绝呢?
少年的笑容与话语,像是春风化雨,落在他的周围,又像是只叽叽喳喳的鸟儿,有着用不完的热情和温暖,点点融化他的冷漠……他一开始只是敷衍,后来慢慢的习惯,最后这一切成为了他的期待与喜悦。
这修仙之路,他本可以一个人走,但若有少年陪伴,似乎也还不错。
这孤寂仙途因为少年的存在,没有如同设想中的冷酷,而变得温馨又令人眷恋,少年就这样一步步,走入他的心中,成为除开他的道之外,唯一可以令他驻足的美好事物。
他曾下定决心,不会为任何事停留,可终究还是没做到。
一年时间转瞬即逝,他在宗门大比上拿下魁首,风光无限,被修仙界称之为千年来,最有希望飞升的天才。
宗门对他寄予厚望,望他振兴宗门,带领归元剑宗更进一步。
一切都顺利的,超乎想象。
直到有一日,奉洪掌门忽然来见他,问他如何看待奉暄。
奉洪掌门说的隐晦,但江惟清却瞬间便明白过来,奉暄喜欢自己的事被发现了,那孩子向来心中藏不住事,恐又让奉洪掌门担忧了。
自己若是表露半分不愿,奉暄日后就要被约束着,再也不能随意来见自己了……这一瞬间,江惟清作出了一个决定。
他对奉洪掌门说,自己愿同奉暄结为道侣。
这漫漫仙途,终归有一人,是他不想也不能放下的。
奉洪掌门于他有知遇之恩,奉暄更是他唯一心系之人。
他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奉洪掌门大喜,欣慰的拍着他的肩膀说,以后阿暄就交给你了。
结契大典之上,数百宗门前来祝贺,盛况空前,江惟清执手奉暄,望着他心爱的少年,从此以后,他们就是最亲密的人。
这十年,是江惟清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少年的存在,让他的修仙之路不再孤单。
江惟清想要和他一生相守,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然而要实现这一点,并不容易——因为奉暄资质平平,无心修炼,谁都知道他不可能飞升。
但江惟清不愿认命。
他开始督促少年认真修炼,替他寻来天材地宝,认真的指点他的剑法,和他讲解自己的领悟……他希望少年能一直和他一起。
少年也知道自己修为差,悟性低,开始倒也耐着性子学,难得认真了一段时间,但不过才坚持了几月,就开始自暴自弃,终于在一次争吵中,不耐烦的和他说:我不想飞升了。
江惟清望着眼前少年,他气鼓鼓不耐烦的模样,显是真的不爱修炼,他向来是有些娇气的,吃不得苦,受不得累,所以一遇到困难就放弃了,轻而易举说出这样的话语……
可你到底明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你放弃的不是成仙,放弃的是我。
我知道你资质不好,修炼之路也很辛苦,但是你能不能,为我再稍微努力一点点呢……
江惟清第一次有些失望,但他还是耐下性子,没有表露出来,他应该对少年多一些耐心的,少年只是随意任性惯了,他不是有意的。
江惟清像往常一样,认真督促少年修炼,可是少年这次却似是真的放弃了,他每日只想着怎么钻研美食,和自己讨论着去哪里游玩,他从未想过长生不老,只想着耽于眼下醉生梦死……
他终究是不明白,自己想要的不是眼前一瞬,而是更长长久久的时间……
江惟清开始变的沉默,继续逼迫少年没有意义,但难道自己就该这样放弃吗?
终于有一天,江惟清得知修仙界有秘境开启,里面有陨落神仙留下的宝物,据说其中有一朵仙途花,可以洗经伐髓逆天改命,江惟清为了得到这朵仙途花,九死一生,就连本命灵剑都受损严重……
他终于将这朵花取了回来。
少年非常的惊讶,似乎有些担心他,嘟囔的说:你不要这样冒险,我不需要这些的……
江惟清沉默许久,最终只说了一句:你试试看,许是有用呢。
至于他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只字未提。
少年收下了仙途花,在自己的护法下,成功凝成了元婴,但是——离成仙依然十分遥远。
江惟清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无力。
在浩荡仙途面前,他们渺小如蝼蚁。
逆天改命,谈何容易?
原来自己拼尽一切得来的,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少年也知自己成不了仙,事实上,这是每个人都明白的事,只有自己不甘心,不认命,妄图可以改变这个结果……
但他应当接受这个事实了。
江惟清不再督促少年修炼。
少年如同放了风的鸟儿,高兴的不得了,他每天都很开心,如同初见时一般,没有过丝毫改变,可是江惟清却宁愿,他变上一变。
你为什么不难过,不失望,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要同我永远一起吗?
时间无情流逝。
这一天来得十分突兀,江惟清在一次打坐之时,忽然感悟到天劫将至,他的时间所剩不多,不论成功与否,他都将于心爱少年分离。
他的剑意是一往无前,剑心通明,不畏艰险,永不后退。
可是少年的渐行渐远,终让他剑心蒙尘。
让他开始迷茫。
迷茫于,未来何去何从。
他的剑心,第一次动摇了。
他甚至没有勇气,去面对天劫的到来。
也许他会死在天劫之下。
江惟清恍惚之间,来到少年的面前,看似平静的对少年说,他的天劫就要来了。
终于到了这一刻,你又会如何抉择呢?
江惟清看着少年。
我想听你亲口回答我一次。
少年怔了怔,然后立刻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灵宝,递到了他的面前,笑着说这是我为你取来的,听说天劫挺危险的,万一渡不成还能保个命……
少年双眼明亮,如此专注认真,他希望他成功,希望他能走上仙途——飞升仙界。
可江惟清却只觉得心口冰冷,讥诮的扯了扯嘴角,你倒是难得思虑周全,连帮我渡劫的宝物都早早准备好了。
你早已作出了决定,只有我还执迷不悟。
江惟清没有收下礼物,拂袖而去,不告而别,离开了他们的家。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
去渡劫,或留下。
留下,就意味着放弃自己的剑心,放弃自己所有坚持,放弃那无上天道,放弃自己半生努力,留在这个红尘俗世,最终化为一抹微不足道的尘埃……
江惟清做不到。
他已经为此舍弃了太多,这是他不能舍弃的东西。
没有了剑,没有了道,对他来说,整个人生都失去了意义。
可是去渡劫,成则生败则死,无论如何,都会和少年分离……
少年同样是他不能舍弃的。
江惟清此生,第一次面临这样的两难抉择。
三日之后,江惟清回到了家。
少年一直等候着他,看他终于回来了,忐忑不安的问:你生我的气了吗?
江惟清摇摇头,他道:如果我走了,你会怪我吗?
少年连忙摇头。
这一刻江惟清终于心中释然,他道:是啊,你不会。
你早已做好了面临这一日的准备,你早早就在等待我的离去,你选择一个人留在没有我的世界。
而你对此欣然接受,甚至连一句挽留的话,都不屑于说。
你从未奢望过天长地久,宛若蜉蝣,朝生暮死,只愿纵情一生,无谓过去未来,我的存在与否,都不会改变你的决定……
这就是你作出的选择。
你选择了你的人生。
选择了放手。
只可惜自己,却不想就这样放下。
我想要的是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你是我除了剑道之外,唯一舍不下放不开的。
十年前初见之时,他认为,少年不会成为他的阻碍,但最终,他却成为了他唯一的阻碍。
也许这就是天道对他最终的考验。
是他登天成仙的,最后一劫。
江惟清终于也做出了他的决定。
不再犹豫。
不再动摇。
江惟清望着少年清澈双眸,神色温柔低低一叹:可是,我却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既然你不愿和我走,那我就带你一起走,可好?
从此以后,我所见便是你所见,我所在便是你归处,我们永生永世,不会分离。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这凡尘俗世,便再也没有能令我牵挂的事了。
………………
江惟清睁开眼睛,一柄银色长剑出现在身前,本命灵剑感受到他的心情,发出轻轻悲鸣。
剑上镶嵌着一枚明珠,明珠清澈剔透,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江惟清抬手轻轻拂过明珠,眼神温柔,喃喃低语:
“你知道吗,我今日见到一个人,和你颇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