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邂逅
金沉默着没有回应，仿佛对利昂的讽刺无动于衷。
“在我看来，像你们这样的‘被处刑者’，从魔导师变成奴隶的那一刻就应当自刎，”利昂继续喝茶，他厌恶地望向金，“下贱的败犬有什么资格活着？你们的存在只是在侮辱所有魔导师而已。”
金仍然垂眸不言，他安静地坐在那里。
“几十年前，在帝国提出魔导师也应该有死刑时，议会为了不让那条法令通过，强行施压将最重的刑罚修改成废掉身体里的魔法之源，变成奴隶……我小时候翻到历史书时，只觉得很不可思议。”利昂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向前倾，“我完全不能理解叔叔他们的做法。只要能苟且活着就够了？我觉得……”
“这条法令应该完完整整地实现。身为魔法的使用者，生来即尊贵，宁可死也不能被羞辱。金……天使是这么称呼你的吧？”他语速缓慢地说。
灰白发丝的精灵终于抬眼望向他。
利昂灿然一笑，薄唇轻启：
“在维德斯卡家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杀了你。”
很快，他又难过道：“本来以为安吉尔那个女人能把你解决了……没想到会成现在这样。可惜的是，我的天使太善良了，把你杀了我怕她难过。天使难过的话，我会心疼的。”
他语气中充满遗憾。
金面具下的神情始终没有变化，他终于开口：“所以、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很简单，”利昂懒洋洋道，“如果你自己能处理掉自己，那最好不过了。”
精灵沉默许久，道：“我拒绝。”
【我爱你啊！被爱着的话，还有理由去死吗？】
即使，只是一点点的怜悯也好……如果她希望他活着……
利昂笑意微敛，他凝视着金，“我听说，天使在处理厂把你带出来，还收留你。你对她，是什么感情？”
金回答：“米拉小姐、是主人，我只是奴——”
利昂直接打断，他冷笑一声：“你在撒谎，别装一副可怜的模样了。”
金同他对视。
原本还算静谧的空气逐渐陷入焦灼与凝滞。
在几乎停滞的氛围中，精灵面具下的脸忽然叹了口气，“被您、发现了呀。”
“作为奴隶，用这种手段诓骗自己的主人，是逾距吧？”利昂道。
精灵摇了摇头，“没有、诓骗。我从来、没有对米拉小姐、撒谎。我只想要、一点点的爱。”
是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包括那些自卑与脆弱的一面从来只在她面前可以展现出来。而除她以外，不再有人会在意一个奴隶的感受。
只有她不会厌恶他的模样与身份……但他不敢再奢求更多了。
他只要一点点的爱就够了，哪怕只是施舍一样的微小怜悯……
他必须将这份小小的爱意藏在心底，不能显露。就像米拉小姐说过的，他们只是魔导师与魔法使的关系而已。
精灵眸色逐渐黯淡。
利昂勾唇，“卑贱的奴隶想要得到主人的爱，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可以跟在、米拉小姐身边，这就是、我与利昂大人、的不同，”精灵慢慢道，“有了、未婚妻的您，只会给、米拉小姐、带来麻烦吧？”
“天使知道她饲养的狗还会咬人吗？”利昂皮笑肉不笑。
“对不起、别的时候可能会、但我绝对没有、攻击利昂大人的意思。”精灵毫无波动。
利昂当然能听出潜台词是说他不是人，被一个奴隶顶撞，他刚有几分恼怒，米拉就带着双胞胎回来了。他们身后的侍者端着好几份甜品。
“我替你们俩多要了两份！这里的侍者说利昂先生也没尝过新品。金也可以试试！”米拉心情不错，没有察觉到面前两人之间的诡异氛围。
利昂光速变脸，他温和道：“正好，我也想尝尝。”
而精灵还是那样的安静乖巧，全然没有刚才同利昂针锋相对的模样。
两人之间相当和谐。
几人用完餐出来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
利昂带着双胞胎准备上马车，他状若不经意道：“诸位，要不要也来布伦希斯家做客？”
“啊？”米拉有点没反应过来。
“今天是圣冠节，布伦希斯家举行了小小的庆祝酒会，规模不如昨晚的舞会大，交流范围仅限于黑德斯城的魔法使用者们，”利昂道，“不知道天使能不能答应我的邀请呢？”
“我不会喝酒……”米拉结结巴巴道。
“即使不喝酒也没关系，天使能光顾布伦希斯庄园就是我的荣幸了。”
利昂刚刚帮她解决了双胞胎的住宿问题，米拉也不好拒绝，只好答应了他的邀请。
双胞胎听见能参加豪华的酒会都兴奋不已，金依然一副温顺的模样。
承载着几人的马车驶入城外布伦希斯家的庄园，比起白蔷薇公爵的奢华宅邸，布伦希斯家的布置更偏向庄重大气。利昂作为布伦希斯家的少爷，同时也是酒会的主办人，让管家替双胞胎安排好一个房间，便匆匆先行赶去酒会准备了。
客人们还没到，欧利和杰拉特对“贵族庄园”抱有着相当大的兴趣。于是米拉干脆带他们去距离主干道不远处的小花园逛逛。
正当双胞胎玩的不亦乐乎时，米拉却坐在花园的的长椅上，毛茸茸的脑袋上下点着。
昨天参加舞会到凌晨才回家。今天又从早上忙到晚上，她实在有点困了。
精灵见她疲惫的模样，眉头皱起，“米拉小姐，您先、休息会吧。”
“嗯……”米拉仍在小鸡啄米般点头。
精灵温柔地替她摘下脸上的面具，米拉眨着迷茫的眼睛望向他。
“我可以靠一会吗？”她问。
精灵怔了怔，他停顿数秒才回答：“不行，在外面、打瞌睡、会生病的。”
“哦……”米拉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好想睡觉啊……
就一会……
一会……
“您、等一下。”精灵起身走向花园旁的一位女仆，“我家、魔法使、太困了，有提供休息的、地方吗？”
布伦希斯家的女仆们都经过严格的训练，因为许多魔导师脾气都很古怪，所以见到脖子上系着黑色丝带，带着面具说话不流畅的金也没有怠慢。
“先生，有专门供客人休憩的客房。”女仆道。
在精灵的要求下，一个壮实的女仆将已经完全睡着的米拉抱起。看到米拉纯净的睡颜，那个女仆的动作都不由轻了几分。
……
米拉惺忪地睁开眼睛，她盯了天花板好一会才醒神。
她记得自己好像在花园里睡着了？
金和两个男孩呢？
米拉一下子从柔软的床上坐起来，左右张望。
这里是哪啊？
米拉掀开被子，下床穿鞋，离开房间。她的裙摆拂过长长的走廊，顺着旋转楼梯到了楼下，而后迈出这栋建筑。
这里位于庄园里一个小湖边，从这里隐约能见到布伦希斯家的主宅。现在已经是夜晚，银白的月牙悬于夜幕，酒会应该已经开始很久了。
米拉刚想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去主宅，却忽然发现湖边立着一个人。
出于莫名其妙的悸动，她缓缓朝湖边走去。当走近时，米拉这才看清他的脸。
那个银发男人有着一张精致无比的容貌，同利昂的俊朗不同，这人的脸精致到没有一丝瑕疵，就像是完美的瓷器。
米拉见过的人中，唯一让能同他做比较的，只有昨晚舞会中自称希尔的男人。
希尔的美丽无法形容，那几乎不像是能出现在人世间的美。而眼前这个男人的容貌，就是人世间最巅峰的艺术品。
似乎注意到米拉的视线，男人缓缓转头，他的视线放在金发小姑娘身上。
米拉感到周围有种无形的压力在聚集，笼罩在她身上。这与她第一次见到罗莎夫人时颇为类似，但又有些不同。
这个人也是S级魔导师吗？
她结结巴巴打招呼：“您、您好，我是米拉索菲，请问您是……？”
男人凝视她很久，才开口。
“莫迪斯。”他的语气平静中泛着冷淡。
莫迪斯……梅莉娅曾告诉过她的十二位S级魔导师名单中没有这个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米拉放下心。
“很抱歉打扰您了。”她提起两侧裙摆微微屈膝，然后直接转身离开。
而男人却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
米拉刚进入主宅，就被一只纤长的手揉了揉脑袋。
米拉连忙捂住头，一抬头就看到罗莎夫人捏着一只酒杯正笑吟吟望着自己，她今天穿的是黑色晚礼服。
她不好意思道：“罗莎夫人，晚上好。”
罗莎夫人则弯着眼睛，“圣冠节快乐，米拉。利昂和我说了他邀请你过来。”
“你在客房那边看到过沃莱塔尔吗？刚才我还看到他。一眨眼就不见了。”罗莎夫人又问道。
沃莱塔尔？那位帝国将军？
米拉摇头。除了那位莫迪斯先生，她并没有遇到过别人。
两人聊了一会便散开了，凑过来试图同罗莎夫人搭话的人很多。
米拉则继续在人堆里找人。
奇怪，金和双胞胎去哪了？
她找了半天，搜完一楼都没找到人。
她趁着没人注意，从一楼溜到了二楼。布伦希斯主宅足有四层，每层的面积都不小，从东到西共有三个楼梯。
当米拉顺着东楼梯到了第三层时，一楼喧闹的声音已经很小了。她的小皮鞋踏在地毯上并没有发出声音，整层楼都寂静无声。
就在米拉准备拐弯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