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潮生
地下城中,奴隶们被无数卫兵从房子里赶出来。
为了今天即将执行的计划，帝国从地表上的巴罗吉斯特抽调了大量的军队与魔法使用者。由于在场几十位魔法使用者的存在，在魔法的观测与军队的威胁下，尽管地下城里的奴隶多达几万,也没有奴隶能幸免于这次灾难。
人群中,瓦蕾拉夫人抱着她的孩子,不断小声祈祷着。
人们惶然而不安。此前早就流传出来他们即将被处死的消息，可只有部分人相信了,但现在帝国这种突兀的举动让他们很快明白，传言是真的。
“亲爱的……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消息是真的！我们真的都要死了……”
“这是神对我们命运的惩罚！”
“爸爸，我不想死……”
“巴里斯,我爱你……”
有人恐惧,有人哭泣,有人却在互相拥吻。
莫妮卡站在地下城顶端的透明地板上,漫不经心地俯视着下面如同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却无比绝望的人们。身后的女仆为她手里的酒杯添了点红酒。
“让他们动作快点，”莫妮卡晃起酒杯，她的声音又甜又腻，将目光从下面的人海移开，红宝石般的瞳孔与酒杯里鲜红的酒液交相辉映着，“等回去以后,先生会很高兴的……我想看见他对我笑,就像面对她一样……”
莫妮卡想着,红唇挑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忽然，她神色一冷,“那只小老鼠还没找到吗？”
她身后的女仆们低着头一动不敢动,没人敢搭话。
地下城的上方,矿石之城巴罗吉斯特东区的宅邸中。
“哥哥，你要去做什么？”卡莲抱着一只玩偶兔子，叫住了走到门口的尤里克。
尤里克脚步一顿，他转身面对着卡莲蹲下，摸摸她的头顶。
“哥哥要去工作了，卡莲在这里等着就好。”
“卡莲也想去！”她说。
“不行。”尤里克眼含笑意，可却直接拒绝了她。
“哥哥，你带着我吧！”卡莲央求道。
尤里克摇头，他慢慢站起来。
卡莲咬了咬唇，忽然大声问道：“是因为我对不对？就是因为我哥哥才要做那么多不喜欢做的事情！”
“不是，”他说，“和卡莲无关。”
“可哥哥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米拉也是哥哥带来的吧？我看到安布丽带她出飞空艇了！”
安布丽是给米拉魔术师牌的女仆，也是尤里克的管家。此刻她站在兄妹两人不远处，一脸担忧地望着这一幕。
尤里克没有再说话，他沉默片刻，直接大步离开。
卡莲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小手握得越来越紧，她猛地跑到女仆身边，“安布丽，求你帮帮我！我要知道真相！”
“卡莲小姐……”女仆为难极了，“尤里克大人不会同意的。”
“安布丽，”卡莲直直地望着她，忽然问她：“你真的觉得我是卡莲·奥林德吗？”
女仆愣住，她脸上充满震惊，“您……”
“你们总是这样，把我当成小孩子，可我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卡莲轻轻说，“已经快五年了……如果安布丽你，真的觉得我是卡莲，就带我去吧。”
又过了一个小时，一艘造型奇异简陋的小型飞空艇逐渐临近巴罗吉斯特，它刚出现在巴罗吉斯特上空顿时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长官那是什么？有东西在天上飞！”有士兵惊讶道。
“皇后陛下说了，这几天不能让任何可疑的人靠近这里！把它击落！”一名校官命令。
下方的卫兵们张开弓箭，朝阿尔法号飞空艇射去。
“看来他们对我们不太友好。”梅莉娅伸出头望望下面。
正在掌舵的雷克斯：“交给我们了。”
“是‘你们’，大笨蛋雷克斯。”说着，梅莉娅从空间袋里摸出炼金炸弹。
朵露娜摸出巨型黑镰，径直从五十米的空中跳了下去。
她落地的冲击直接将士兵们的堡垒砸出一个大洞。
“修女姐姐好可怕哟!”欧利长大嘴巴。
“是呀是呀！”杰拉特瑟瑟发抖。
“知道可怕就乖点。”梅莉娅评价，她往下方不断涌上来的帝国士兵聚集处投掷好几个炼金炸弹。
金站在船舷上，挥手间船侧多了一道金色长阶。他从台阶上漫步而下，光丝汇聚成雨不断落下，只片刻，地面上所有的士兵都倒在地上。
“金先生也很强哟……”欧利道。
“是呀是呀！”杰拉特附和。
“……弟弟你能换一句哟？”
“你……”朵露娜刚将堡垒里的士兵解决完，出门就看到这一幕。她望着他，慢慢皱紧眉头，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在雷克斯的控制下，小型飞空艇慢慢在巴罗吉斯特的空旷平地降落。
这里的人们早就被勒令不得外出，即使他们感觉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出来查看。
“阿尔法号顺利抵达！”双胞胎从船上跑下来开心地宣布。
其他人没他们这么好的心情。
“尤里克大人好像不在，”梅莉娅说，“小米拉到底在哪？”
“在巴罗吉斯特地下。”精灵道。
几人惊讶地望着他。
“金先生，你怎么知道？”梅莉娅问。
“我的魔法，”金不愿多解释，只是补充了一句，“可以肯定。”
朵露娜点头，“我问了那些士兵的头领，他们也说这里地底百米处有个地下城。”
“我们该怎么下去？”欧利烦恼道，“提到地下城，总觉得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哟……”
“哥哥，我也是呀！”
“似乎有入口，但是不确定在哪里。”金皱紧眉。他当时直到米拉进去才附到毛线熊身体里，只知道那是一个黑暗狭长的通道。
“那先找入口？”梅莉娅问。
“你们先去找入口，我试试能不能直接打穿。”朵露娜道。
“等等……朵露娜小姐你认真的？”梅莉娅张大了嘴巴。
近百米深的地下……要直接打穿？
朵露娜没说话，她走到空旷的广场中央，举起“裁罪者”，蓄力——
“砰！”
地上多出一个两米的巨大深坑。
“砰！”
深坑又下降两三米，下水道被砸露出来。
“砰！”
朵露娜饶开管道的位置，换个角度继续往下砸。
“砰！”“砰！”“砰！”
地上的坑越来越深，已经有十几米了。朵露娜休息了一下，又继续往下砸。只不过随着地底逐渐出现更加坚硬的岩石层，她的速度越来越慢。
几人呆滞。
“这就是S级魔导师吗？”梅莉娅恍惚道。
“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把镰刀当锄头用的哟。”欧利默默吐槽。
“是这样的呀！”杰拉特认真点头。
精灵微动，也想上去帮忙，可他想到自己稀薄的魔力总量，无奈只能先放弃。
整整一天，为了即将到来的一战，他甚至都不敢让“祂”把自己送入毛线熊身体里。
***
帝国第一工坊深处，米拉和诺维尔扒着门缝，悄然注视着最后一个高等人偶离开溶解炉区域。
“开始吧！”诺维尔说。
米拉用力点头。
金发碧眼的小姑娘站在一群眼神呆滞的人偶面前，学着外面那些人偶少女的样子对低等人偶们命令道：“把这些炸弹分别搬运到外面那些溶解炉前，每台一个！”
在她的命令下，低等人偶们居然真的有所动作了。他们拿着炸弹分别走一台溶解炉前。
接着，米拉又对工作人偶道：“现在，你们每个人找台溶解炉，站到控制台的位置。”
工作人偶们按照米拉的命令爬上溶解炉的长梯，米拉和诺维尔也分别找了台溶解炉。
米拉将手放在魔力输入口，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无比响亮。
“现在，手里有炸弹的把炸弹扔向溶解炉，其他人持续输入魔力！直到溶解炉损坏！”
“轰！”
突然，远处被军队不断逼迫着前进的奴隶们感觉听到前方炼金工坊的方向传来巨大的声响。几个高等人偶一愣，她们连忙跑向溶解炉的方向，却发现大门怎么也推不开。
——米拉早已命令大量低等人偶们堵住门。
少女们几乎都很柔弱，她们无奈之下只能跑出去叫人。
与此同时，外面——
“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
……
而瓦蕾拉夫人和年老的诺里却眼睛一亮。
有几个奴隶兴奋极了，“是那位魔导师小姐！她来帮我们了！”
“什么魔导师小姐？魔导师不都是帝国的帮凶吗？”有人不明道。
“不！这位魔导师小姐说过她会帮我们！她已经在行动了！”
随着人群不断交流，很快，大部分的奴隶都知道有位进入帝国工坊帮他们的“魔导师小姐”，人们越来越激动起来。
莫妮卡站在顶层，发现下面的奴隶开始变得更加躁动，“怎么回事？”她问。
“不知道……”女仆们回答。
莫妮卡眼里闪过一丝狠意，“把我的命令带下去，杀几个出头的！”
“是，陛下！”
随着莫妮卡的命令，帝**队开始向奴隶们举起屠刀，眨眼间就有几十人倒在血泊中。
这一幕无疑震慑了人群，他们逐渐瑟缩起来。
而米拉还在努力地朝溶解炉里注入魔力，可她却逐渐发现溶解炉并没有什么变化。
“诺维尔，怎么回事！”米拉焦急道。
男孩眉头也越来越紧，“不知道，溶解炉一直是第三工坊负责制造的……等等，说起来四个月前忽然有几个第三工坊的工作人偶过来调整溶解炉了！”
米拉心里一紧。该不会是她当时炸了溶解炉的事情导致的吧？
“现在看起来，溶解炉对魔力承受的阈值变大了！”诺维尔咬牙道，“魔法等级低一点的魔法使用者可能根本没办法到达那个承受界限峰值。”
不仅是米拉，其它的工作人偶男孩们也有相当一部分无法达到让溶解炉毁掉的魔力强度。
米拉不说话了，她用尽全力地将魔力注入眼前的溶解炉中，但还是不行。她的眼前已经开始晕眩起来。
怎么办……如果她能再强一点就好了……
这样下去，等外面那些人反应过来，这一切就失败了……有许多人都会死。
【你很像她。】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在她耳畔
“像谁？”米拉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疲惫到幻听。
她整整一天没有休息了。
【她在很久很久以前，被那些人类称为神恩圣女。】祂说。
“真巧，我四舍五入也算是个假的神恩圣女吧。”米拉恍惚道。
【你和她有着一样的力量。】
“什么力量？”
【灵魂的力量。】
地表上，精灵忽然感到自己身体里的魔力正在不断流失。
他咬牙问祂：“你在做什么？”
祂没有回答金，而是对米拉说：
【那么，小小的圣女啊……让我看看你的力量吧，去点燃他们心中的火。】
心中的……火？
米拉瞳孔一缩。
她蓦然进入一种奇妙的状态，就仿佛整个人站立于高高的天空，下面是仰望着的众生。
少女双唇下意识地开合，轻声咏唱起来。
声音不大，很轻柔，就像静谧的溪流，却蕴含了让人难以言述的勇气与力量。歌声穿透了无数坚硬的墙壁，传递到外面每一个奴隶的心里。
紧接着，木然的奴隶们脑海里倏地出现了一位金发的少女，她立于高山之巅，静默地注视着众生。随着她的圣咏，千万道曙光穿透布满阴霾的天空。
——赐予你们，坚若磐石的意志，与无畏的勇气。
面对着不断屠戮同伴的军队，奴隶们动了，他们冲向前方要去工坊查看的士兵，将他们推倒在地上。
“工坊里一定是那只老鼠！”莫妮卡猛地站起来，她迅速吩咐女仆们，“我去工坊里看看，你们快让军队先停下，奴隶都杀了溶解炉和宝石怎么办！”
死人可不能制造宝石。
而奴隶们就像一波又一波的海潮，不断冲击着这座坚固的工坊堡垒。
此刻他们不是卑贱的奴隶，而是反抗帝国的利刃。
他们燃烧着心中的火焰。
哪怕在刀枪下粉身碎骨，也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