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礼绪奈小姐，请将第三报表文件送到大厅指挥室。”
礼绪奈低头看着手机里刚刚传来的上司简讯，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叫她去跑腿。
明明午休时间还没过。
同期入职的同事樋口一叶悄悄靠近她，拍上对方的肩膀笑道：“我也要去指挥室交申请表，正好我们顺路。”
“嗯，这份报表已经在办公室囤积了两天了。”礼绪奈翻出文件，只要不是情报科的紧急文件大家看见了也会当做没看见。
“你要申请调职去行动指挥组了吗？”
“是啊，我根本不擅长应付这些琐碎的桌面文件嘛。”樋口点点头，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两人并肩走向电梯，空气中忽然飘来一股奇异的香气，樋口下意识凑近礼绪奈嗅了嗅：
“你身上的味道好香啊，好像甜甜的木樨花。”
又是这个问题。
这几天不断被人询问身上的味道。
礼绪奈微微侧目，看着樋口正细细嗅着她的发丝，下意识挑起一缕闻了闻，表情茫然：“我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很甜的味道？
“或许是洗发露的味道？”
“哦哦。”樋口一叶像是着了迷一样回过神，反应迟钝般挪开脑袋，极为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真的很香啊……”
礼绪奈脚步一顿。
很诡异。
这样的事情不止出现过一两次了，而她什么都闻不到，但确实有股诡异的香味所有人都能嗅到。
礼绪奈不由放缓脚步沉思起来，而且这种奇怪的现象恰好发生在那天晚上之后，她捡到了那个东西……
“奈奈……”
樋口一叶将自己恍惚的思绪拉回来，眼尖看见了拐角处的黑影，想伸手拉住她却晚了一步。
“小心！！”
礼绪奈听到声音疑惑回头看她。
“嘭——！”
抱着文件的少女恰好与突然出现的影子，在拐角处撞了个正着。
好痛。
礼绪奈跌倒在地上，娇小的身形被对方的阴影完全笼罩，手里的资料也洒落了一地。
樋口一叶刚想跑过去搀扶，抬眸看清人影后不自觉退后半步，结巴道：
“中、中中中原大人！！”
什么？
礼绪奈一愣，抬头看过去。
一头橘色发丝的青年正笔直站在面前，戴着简约复古的黑帽，衬衫的衣袖被随意挽起，一手正抓着外套，一手扶着帽檐。
那张白皙英俊的脸庞隐隐透出凛冽的气息，蓝眸如同切割极为精致的蓝宝石，正皱着眉看她。
“对、对不起！”
礼绪奈怔了一秒，然后手忙脚乱地跪坐起身道歉，虽然中原干部不是她的直属上司，但对方的身份和名讳并不是她这样的人可以随随便便冒犯的。
“您、您您没事吗！？”
更何况还是自己不小心先撞到对方，礼绪奈吓得讲话都磕磕绊绊。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中原中也看着摔倒后又爬起来的少女，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长舒一口气。
昨天任务执行太晚，凌晨才清扫完最后一点尾巴，回来遇上专梯检修，就干脆走员工通道。
没想到恰好被撞了个正着。
真是倒霉。
“……嗯？”中原中也鼻尖动了动，嗅到一股熟悉的酒味，疲惫的神经忽然松懈下来。
这股香醇微甘的味道像梵西尼康庄园的白葡萄酒，香浓微涩，空气中弥漫着微醺的甘味。
中原中也不禁有些诧异，声音因熬夜有些微哑：“你喝酒了？”
“……”
——什么？
礼绪奈微愣，露出茫然的神色仰头看他，声音带着微颤：“没、没有……”
上班酗酒，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
从中原中也的角度可以完全捕获对方白皙的天鹅颈，光滑的线条下滑至紧扣的衣领中，仿佛无力呈递在他面前的——祭品。
他被脑中骤然出现的词吓到了。
樋口回过神立即为礼绪奈辩解，语气慌张：“工作期间是禁止喝酒的，我可以保证她没有喝酒！”
中原中也略微一想，看她们这幅模样应该是普通文职人员，并不像喝得起那种酒的人。
他极短的思索过后，余光瞥见了对方黑裙下被擦红的膝盖，在白皙光滑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目，下意识出声：“你没事吧？”
礼绪奈疯狂摇头，立即捡起文件站起来，朝他鞠躬紧张道：“真的非常抱歉！下次我会注意的！”
“……没事。”
中原中也不禁深吸一口气，又来了，那股酒香味。
像摇晃在透明酒杯的微醺气息飘散出来，白葡萄酒的清甜甘味，光是闻上一口就仿佛醉了一般，全身感官似乎在释放奇怪的讯号。
中原中也凝眸带着锐利的目光审视眼前这个少女，呼吸莫名急促起来。
这不是错觉。
无法移开的脚步与视线，让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两个女孩子胆怯又敬畏的视线，中原中也本来想出声质问，却看见对方毫无攻击性的浅褐雾瞳，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究竟是他这几天连夜加班过于疲倦，还是这股味道有问题？
想着中原中也瞥了一眼对方胸口的工作牌，记下了对方的名字，可是却该死的移不开脚步，脸色隐隐有些发黑。
这样怪异的身体反应让他半眯着眼眸，表情阴沉地攥紧手里的外套，极力掩藏咽喉里微颤的嗓音，听上去更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你们先走吧。”
等他向首领汇报完这次任务的结果之后，一定要好好查查是怎么回事。
“是！”
两个女孩子几乎慌忙逃窜，礼绪奈拉着樋口一叶赶紧跑到更加远一点的电梯口，扶着膝盖喘气。
樋口一叶想起刚刚那幕有些后怕：“中原大人刚刚的脸色好可怕啊……”
“又是那股奇怪的味道吗……”礼绪奈抱紧了文件，对于中原干部并不是很了解，大多是从工作中同事的谈论与城市传闻中听到。
令人闻风丧胆的港口Mafia重力使。
“不会啦！中原干部的传言确实可怕了一些，但听说是个很好的人，认真敬业从来不为难下属。”
樋口一叶笨拙的安慰道，“也许是任务遇到了什么阻碍吧？或者、或者还没吃饭？”
刚刚那位上司的脸色确实阴沉到可怕。
那双深海色的眼眸，像一把锋利的利刃。
给人不自觉颤抖的压迫感。
“可能吧。”
礼绪奈勉强笑了笑，背脊松懈下来。
说起来她跟樋口一叶同期入职，她被分配到后勤组，而樋口想去行动指挥组，目前还在审查考核中。
冲在前线火拼的行动组啊……
像她这样的人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这种目标。
“你们还没有直属上司吗？后勤组我记得是另一个高层干部代为管理来着。”樋口一叶按下了电梯楼层，努力回想着人物信息。
“好、好像是……”
礼绪奈默默叹了口气，想到了那位从未露面的代管上司，却总是留下一大堆烂摊子给后勤组收拾善后。
礼绪奈轻声告诉她：“代管上司是太宰干部，虽然他从来都没有来过后勤组。”
也经常导致后勤组熬夜加班。
“啊对！”
樋口一叶恍然大悟然后竖起手指，小声跟她讨论：“说起来幸好你刚刚没有撞到那位传说中的太宰干部，听说在他手下受讯的叛徒和俘虏绝对没有撬不开的嘴巴，手段极其血腥暴戾……”
礼绪奈低垂着脑袋，无意识点头附和：“刑讯拷问组听起来就很凶残吧……”
“错了哟，人家可是一点都不凶残呢。”
从天而降的声音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人同时朝门口看去。
进来一位黑发鸢眸的俊美少年朝她们笑了笑，身上领口与袖口以及右眼缠满了绷带，披着黑西大衣，步伐矜贵优雅。
“……”
“……”
太宰治唇边挂着浅笑看着电梯里已经石化的两位小姐，伸出缠满绷带的手腕，向她们挥挥手：“喂，回魂回魂！”
“啊、啊！！！”
樋口一叶立即回过神，捂着脸内心疯狂尖叫，不断弯腰道歉：“十分抱歉！是我们太口无遮拦了！并没有说太宰干部任何坏话的想法！真的没有！绝对没有！”
礼绪奈人傻了：“……”
“没关系喔！我可是很和善的呢！”太宰治抿唇一笑，目光移到一脸呆滞的礼绪奈身上，那只露出的鸢色眼眸弯成一道月牙。
“奈奈！”樋口一叶赶紧扯了扯礼绪奈的衣角，对方这才回过神，浅褐色的眼眸覆上一层雾气，声音略带哽咽：
“对、对不起……”
“我都说了没事啦，胆子这么小怎么会到这里工作呢？”太宰治口吻有些无奈，按下电梯楼层键，瞥了一眼礼绪奈有些耷拉脑袋。
浅金色的发丝并没有像身旁的小姐这样高高盘起，而是披散在肩头及腰间看起来格外柔顺。
因低头的动作而分出几缕落到颈脖间，有种凌美错落的交织感。
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微微升起水雾，却被她眨了两下又憋回去，湿润的眼眸像一颗晶莹剔透的琥珀，这样的女孩子实在不适合留在港口Mafia工作。
樋口一叶极为认真的回答：“因为想磨炼自己的意志！追寻前辈的步伐！成为一名合格的黑手党成员！”
“哎呀，女孩子难得这么有干劲呢。”太宰治轻笑一声，朝礼绪奈指了指，“你呢？”
礼绪奈听到上司大人的问题，缓慢迟钝地眨了下雾气氤氲的眼眸，声音像融化的云朵软绵细语：
“……因为我也想像前辈一样，变成合格的黑手党成员……”
太宰治笑容可掬：“真心话呢？”
礼绪奈沉默了一秒，迟疑道：“……因、因为工资高？”
即使只是港口Mafia的后勤人员工资也比普通公司高出好几倍，这也是她离开老家并盛跑来横滨就职的原因。
樋口噎了一下：“……”
太宰治毫无形象地笑出声，鼻尖动了一下，似乎闻到了对方身上的味道，装作无意说：“小姐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在哪买的香水？”
“味道？”
礼绪奈有些迷茫，有时候同一个问题重复这么多天，真的连她都要出现精神错乱了。
樋口一叶赞同点头，发现太宰干部并没有传闻中那样骇人，反而十分和善温柔不摆架子，忍不住附议道：“我也觉得奈奈身上的木樨味很好闻。”
“……唔？”太宰治忽然一顿，指尖抚上自己的唇角，神情有些怪异，又凑近闻了闻，“木樨味？”
“……可、可能是洗发露的味道……”礼绪奈忍不住缩了下脖子，反而她什么都没有闻到。
樋口一叶看了眼电梯的楼层数，将文件递给她，顺便提醒：“快到后勤组了，不要再冒冒失失撞到人了啊！”
“啊好，谢谢你。”礼绪奈抱紧了手里的资料，又朝太宰治鞠躬：“那么我先走了，太宰大人。”
“嗯，好好工作哟，我会抽空去后勤组巡视的噢。”太宰治双手插进西裤口袋里，歪着脑袋蓬松柔软的发丝贴合脸颊，眼中闪烁着戏谑的神情。
显然刚开始所有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礼绪奈呆了一秒，又几乎像是逃窜似的转身就走。
为什么这些高层干部们不走专用直梯啊！今天是检修日吗！？
为什么普通电梯不用检修？！
太宰治静静看着电梯楼层的变化，目光平移到樋口一叶身上，忽然轻声询问：“你闻到的是木樨味？”
“啊，是的！”樋口一叶不明白为什么忽然问她这个问题，难道是太宰干部不喜欢的香型？
“就是金色的、小小一朵会散发出香香甜甜味道的花朵……”樋口一叶解释道，却见到太宰干部沉默了下来，声音也越来越小，心中打鼓。
“我知道了。”
却见眉目温柔的青年缓缓展开一抹来笑意，朝她点点头：“确实是很好闻的味道，下次部门巡视的时候有机会问问在哪买的洗发露，她叫礼绪奈小姐对吧？”
樋口一叶点点头，虽然她不觉得这是洗发露的味道。
叮咚一声，她的部门楼层到了。
剩下独自站在电梯里的太宰治继续按下按键，唇角的笑意愈来愈浓，真是有意思。
他闻到的明明不是木樨花的香味。
而是一股，刺鼻的硝烟味道。
不会有任何品牌会做出这种味道的香水和洗发露。
如此可爱的小姐，竟然会散发出这种混杂着□□与机油的硝烟味，这种略带刺激性的味道大多人都不喜欢，但有些人却十分沉醉着迷。
那是隐藏在深处的异味癖。
战火硝烟与鲜血死亡混杂出来的味道，真是令人不可自拔啊。
太宰治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嗅出空气中还淡淡残留的味道，却因为她的离开而尽数带走，不免有些惋惜。
但有趣的是，似乎只有他才闻得到。
这就像是，信息素的融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