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阴影之下
“好吧。我猜测你的要求也不是毫无道理。”托尼环顾四周, 决定听从柏娅的建议，缓缓从巨大广告牌的阴影下退到阳光里。
他刚刚好像看到门口的那个天使雕像是掩面哭泣的姿态，而现在, 被双手遮住的面孔却好像正在微笑——而且是不怀好意的那种。路边小天使雕像本应如婴儿般浑圆的脸现在呈现出一种残暴而扭曲的神情，呲着满口的尖牙。
当他再次转头时, 那个天使雕像失去了踪影。
托尼低声道：“真棒。我现在倒宁愿面对九头蛇特工了。”
尽管纽约的上午是朗朗晴空，但因为四周太过安静, 还是显得十分诡异。斯塔克不安地松了一下领带, 似乎感觉到了身后吹来的阵阵阴风。果然还是自己的纽约更和谐一些, 他选择性忽视了复仇者联盟作战时也曾经把纽约数次折腾得满目疮痍。
“不要眨眼, 不要回头。”
托尼虽然感到烦躁, 但并不慌张，找到了那个不知什么时候藏到行道树后微笑着偷看他的天使雕像，他没有再挪开目光, 只是沉稳后退，直到喧闹的人声和车流声再次传入他的耳中，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随后便马不停蹄赶往柏娅发给他的地址。
布鲁克林，憨的餐馆。
“韦恩企业真的破产了吗？”托尼用叉子戳弄了一下盘子里黏糊糊的面条, “这还不如去垃圾桶捡垃圾吃。”
柏娅其实也很赞同，这些食物她基本上一口也没有动：“但这里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比如？”
“比如一些, 嗯, 看起来不是特别靠谱的员工。”柏娅把一旁斜倚在柜台上聊天的麦克斯和卡洛琳拉了过来，“这是麦克斯, 这是卡洛琳, 我们昨晚见过的。”
托尼把墨镜往下压了压, 露出那双焦糖色的眼睛, 审视了一下这两姐妹：“你是指清洁工一号和清洁工二号？还行。”
“我是在指我们的CFO！”柏娅凑到他耳旁, “卡洛琳是沃顿商学院毕业的，而且经济实惠，我觉得很有戏。”
“嗯，嗨。很高兴见到你，斯塔克先生。”金发姑娘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她把那串唯一还能象征自己过去生活的项链露了出来，“如果您和韦恩小姐需要咨询一些财务方面的问题，那么我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金牌董事团》？”托尼没有接卡洛琳的话，反而挑起眉梢看向柏娅。
“《金牌董事团》。”柏娅确认，“你觉得卡洛琳怎么样？”
托尼漫不经心地回答：”长得还不错。“
刚刚他没有直接回答卡洛琳的话，而且当着人家的面这么说，摆明了并不配合。
柏娅并不知道，在托尼原本的世界，他是以自大和傲慢而闻名的。只不过因为柏娅年纪小，又帮了她，所以才对她纵容一些。
当然，也不是说托尼是个毫无修养的人，他表现得这么难搞，主要还是因为不同意柏娅的观点。
自从父亲诈骗入狱之后，原本是富家小姐的卡洛琳一夜从天堂跌落到泥淖之中，更尖锐的讽刺她都听得多了，心理承受能力不强压根没办法在布鲁克林存活下去。倒是麦克斯听到托尼的评价之后，毫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
卡洛琳深吸了一口气，心平气和保持着微笑：“至少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证明自己的。”
“好吧，那你有五分钟。”托尼看了一下表，“证明你自己。”
金发女孩略显无措，她看向麦克斯，而后者勾住了她的肩膀，把她从卡座里拽了出来，戳了戳她的胸口：“听着，你不用去委曲求全地伺候这些刻薄又讨厌的有钱人，我们现在就很好。”
“我们需要，”卡洛琳把手搭在麦克斯肩膀上，非常耐心地解释，“我们需要一笔钱来开家真正的店，这是我们的理想，麦克斯，在餐馆的储藏室上夜班不是办法。我们会有一笔钱换个新烤箱，相信我。我可以做到这个。”
她的声音越说越坚定，但反倒收起了脸上有些怯生生的笑容，雄赳赳气昂昂地蹬着高跟鞋重新坐回了托尼和柏娅的面前。
“好吧，五分钟。”她的语气是确凿无疑的，“我会证明我自己。”
托尼又瞥了一眼时间：“两分半。”
卡洛琳觉得自己需要的是一份用一个月去精心修改的商业PPT，再加上一个会议室，一套手工定制的商务西装，而不是穿着女服务员的黄红相间的围裙坐在这里口述想法。
但是，不论如何，她还是慢慢找回了在大学时那种神采飞扬的状态。卡洛琳只用了半分钟就简单勾勒出了斯塔克商业帝国的大体构架，当然，这主要是对柏娅那份长达五万词的计划书的简要概括。
更重要的东西是如何打好地基，如何用好每一天、每一个月去让这颗种子变成幼苗，然后成长为参天大树。卡洛琳不是很有把握，但她还是努力去为这个尚且只是一个概念的斯塔克工业规划好每一步。
人们时常认为斯塔克集团玩世不恭的董事长醉心于他的超级英雄事业，或许对商业一窍不通。有人说，如果没有佩珀，那么他的企业将一落千丈。这是对托尼·斯塔克商业能力最严重的误解。
他只是懒得管。一开始，托尼根本没在听，他扒拉着手机看星期五刚刚上传的，“冬日码头”公寓附近的能量波动情况和数据扫描记录。但很快他就被卡洛琳的构想吸引了注意力。他稍稍皱起眉头，发现对方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离谱。
尽管想法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
“好了，女士，”托尼打断了卡洛琳的话，“你的名字是？”
“卡洛琳。”
“哪个卡洛琳？”
“嗯…卡洛琳·钱宁。”她用最小的声音说，意识到无可挽回的失败。
计划再好也是没用的，她的父亲最擅长的就是向人们推销商业计划。这就是为什么一个钱宁的构想再天花乱坠、再缜密而谨慎，也不会被人所接受。
因为她的父亲导演了一场惊天的庞氏骗局。
“没太听清。可以重复一遍吗？”托尼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失去自信。
“好吧！卡洛琳·钱宁。”卡洛琳大声喊道，然后站起身来，用一种痛苦的眼神看着托尼，她以为他早就知道她是谁，而所谓的证明自己也只不过是拿她打趣而已，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你现在满意了吗？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但是如果你要对我的姓氏发表什么看法，对天发誓我会把这坨意大利肉酱面拍到你脸上去。”
“虽然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激动，”托尼摊手，“不过你被录用了，从助理做起，要不要接受，请便。”
托尼是个有钱人，可他刚来这个世界不久，没机会被卡洛琳的老爸骗，自然也不清楚在纽约富豪中人尽皆知的钱宁家族的“光辉事迹”。
卡洛琳激动地捂住了嘴。
“哦对了，这还有一个买一赠一。”托尼转过头看向麦克斯。
“打赌你并不care我的姓。”麦克斯耸了耸肩。
托尼打了个响指：“你说对了。现在，柏娅，我们得讨论更重要的事宜——”
“天使占领了曼哈顿。”暂时哄走了麦克斯和卡洛琳，柏娅接道。
“详细讲讲。”托尼顺手拿过柏娅的电脑，发现这又是苹果之后痛苦地□□了一声。
柏娅解释：“这是为了给好姑娘一个秘密身份，你看，人前她是Siri，暗地里她是星期五！”
“不是所有超级英雄都喜欢遮遮掩掩的。”托尼嘀咕。
“实际上，”星期五在屏幕上打字道，“有双重身份的感觉还不错。”
托尼对他那胳膊肘往外拐的AI表示了强烈谴责，然后开始整理现在收集到的信息。
这次除了任务明细之外，系统还给出了一个“高危任务”的警告，并附带了一系列有关这种被称之为“哭泣天使”的生物的资料，远比之前“零号囚犯”的那部分要清晰得多。
在托尼回来之前，柏娅就已经读过并且整理好了这些资料，这种生物的诡异和危险让她感到强烈的不安。她接入蝙蝠洞搜索了一些关键词，但结果显示正义联盟和布鲁斯他们都没有同类似的生物战斗过。
“哭泣天使是古老的猎食者，它们的存在可以追溯至宇宙刚刚诞生的时日。和一般的生物不同，哭泣天使是一种量子生物，当被观测时，它会立刻变成一动不能动的雕像，而当你移开目光时，它们会盗走你的时间。”
“盗走我的时间？这是什么意思？”
“一旦被天使触碰，它就有能力将人送回过去，也许三四十年前。你将在历史里度过余生，而你消失的未来，则成为它们赖以生存的食粮。”
“好吧，一团有意识的量子。”托尼摸索着下巴，“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它们是什么，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既然观测时它们会变成雕像，有没有可能直接炸碎它们？”
“它们的本质并不是石头。”柏娅简要说明，以托尼的聪明才智自然不用过多解释，一团伪装成石头的量子，即使被炸碎也是可以复原如初的。
“但也不是不能解决。”托尼说，“我已经有点想法了，但我不能就这样去，给我点时间改装战衣。”
柏娅十分犹豫：“我们也许应该直接通知正义联盟，或者至少先告诉蝙蝠侠。”
她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知道什么自己能搞定，什么有可能搞不定。尽管系统从未发布无法完成的任务，但是失败的代价是她无法承受的。被碰到就会死，如果因为什么失误而失去了托尼，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出事情的是她本人，那么她给布鲁斯、她的哥哥们和阿尔弗雷德带来的伤害也将是无可挽回的。
“知道你还没断奶了，小公主。”托尼说，“所以不用你跟着，我可以自己解决这个。这里是纽约，我是钢铁侠，事情就这么简单。”
“事情不是——”柏娅的声音提高了些，她从刚才开始就对托尼有点不满，“要是你出了意外怎么办？”
“不会出意外！我又没说现在就去，我不打无准备之仗。”
“要是万一，”柏娅抱臂，皱起两道漂亮的细眉，用蝙蝠侠的口吻质问他，“要是万一你再也回不去了，佩珀怎么办？你的纽约怎么办？我们两个肯定解决不了——”
韦恩家女孩这股婆妈劲让托尼想起了一个人，特别爱说教的史蒂夫·罗杰斯。但史蒂夫总是不对，而托尼·斯塔克总是对的，他“肯定”能解决什么事，而这就是其中之一。
“那你为什么不去问问蝙蝠侠，他是怎么平衡家庭和事业的？”托尼反唇相讥，“大都会那个女记者不也三天两头被人从楼上扔下去吗？干脆去劝正义联盟也别继续干了，大家统统回老家晒太阳，这样就没人需要对任何事情负责！”
柏娅咬着下唇怒视他，那双绿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而克制的火焰。
托尼并不清楚蝙蝠侠和她之间是否有确凿的关系，尽管由于柏娅的表现，他已经有了许多猜测。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利用这一点来攻击她，柏娅的反应如实映入托尼的眼中。
“我没有在说不让你干什么，我只是建议通知——”
“你已经通知我了，所以就不用去烦别人了！”
“好啊，那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柏娅站起来，女孩生气起来声音还是脆生生的，她把包甩到背上，“反正你根本不会听我的是吗？你根本不在乎别人是怎么想的。”
“拿着这个，小地精。”柏娅像一只愤怒的豚鼠一样闷头冲向门口时，麦克斯拦住了她，递给她一根刚刚撕开包装纸的青苹果味棒棒糖，“别跟二货计较。”
柏娅迟疑了半秒，然后叼着棒棒糖怒气冲冲地甩门而去。
真是棒极了，托尼最擅长干的就是这个了，他能光靠一张嘴就把一半队友活活气死。
这不能完全怪他，托尼呼出一口气，平复过快的心跳，低下头痛苦地揉乱了头发，忽略掉星期五在屏幕上投出的一个不赞同的哭脸，他只是太久没当钢铁侠了。
“请问您下一个打算挑衅哪位？”麦克斯叼着根糖棍靠在卡座旁边，煞有介事地拿着点菜单，声音稍稍有些含糊不清。
“你们有威士忌吗？”
“一杯工业酒精！”麦克斯朝送餐台喊道。
阴影中的街角，一座在布鲁克林街角有些突兀的雕像静静伫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