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佯谬之夜
电梯到达了顶层。
生锈的电梯铁闸门带着刺耳的吱呀声缓缓拉开, 柏娅走入铺着古旧地毯的走廊。作为一栋公寓，走廊两侧自然都是房门。
暂时没有看到追来的哭泣天使，柏娅用了几分钟去观察周围的情况。
门把手下面标有住户的姓名, 奇怪的做法。她的手指在姓名签上流连了一会，发现这些住户的姓名恰好对应着2019年纽约“冬日码头”附近的异常失踪人口。
它们把受害者养在这里, 手在门把手上按了几秒，她最终没有走进任何一个房间，那没有意义，而且也不知道屋子里又有怎样的危险。到时候如果天使把门一堵, 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了。
现在只能依靠博士, 这些人的命运将由他来改写。柏娅看了一眼手腕上内置的计时器，按托尼所言，安装成功之后大概要一刻钟左右才能生效。因为没有给博士留联络设备, 所以也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
哭泣天使的出现总是悄无声息。
所幸柏娅始终心有防备, 她并不相信天使们让她上楼是为了给她提供庇护所, 此处必定还有其他危险。
一回头, 一座天使雕像已经出现在走廊的尽头。
这还只是先遣部队，楼下至少还有30只天使在对她虎视眈眈。在这种危及生命关头, 说她一点都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毕竟之前遇到的都还是人, 塔利亚也好, 急冻人也好, 总都还有点斡旋的余地。
如果是天使的话, 一旦被碰到，游戏就结束了。
少女背靠着墙面, 尽可能缓慢行动, 并且将天使们尽数纳入视线之中, 可惜人类的眼睛并不能顾及180°的视野。
每次微微偏头, 总会有一尊雕像迫近一些。
每次只眨一只眼的办法也不可能维持太久。
柏娅下意识按了一下蝙蝠洞的通讯频道，后知后觉发现耳麦里只有些微的电流声，周围安静极了，没有达米安的嘲讽，也没有提姆的报告和蝙蝠侠的命令，柏娅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1983年，这时候恐怕布鲁斯都还没有当上蝙蝠侠吧。超级英雄们涌现的时间点是相对集中的，在这个年代她求助无门。通向天台的楼梯畅通无阻，天使们希望她去那里，或者就在原地死去。
不知道天使都是石像时，算不算进入战斗状态。柏娅也不敢试，万一潜行之后天使解除了石化的状态，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柏娅想着多拖一会，实在太危险了，再到天台去。
正在这进退不得的关头，柏娅身后的门突然开了，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房间。柏娅惊呼一声，她的视线错开的一瞬，天使的面孔已经贴近。
门在柏娅面前重重的关上，有惊无险地躲过天使的攻击。失去重心，想象中后脑勺磕在地板上的疼痛并未来临，她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在精神极度紧绷的状态下，即使柏娅知道这大概并不是敌人，她还是下意识地剧烈挣扎着。房间内只有一个移动光源，和托尼一样用的也是氚灯，一时间也看不清人脸。
“别折腾，是我。”
没有三招柏娅就被当场制服，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哄了一句。
“提姆？”
柏娅立刻老实了，尽管尾音还在颤抖，她看到提姆在黑暗中微微发亮的眸子，也不再害怕了。
柏娅扑过去紧紧搂住提姆的脖子，她虽然不害怕了，但还是无法让自己停止发抖。
在走廊和天使们对峙时，柏娅虽然心跳很快，也没至于瑟瑟发抖。但似乎罗宾们都很擅长惊吓，在那种情况下突然被从背后抓住，柏娅不吓一跳才怪。
提姆感受到了她的惊恐，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了一会，直到燕子平静下来才放开她。
提姆的心情也是很复杂的，主要是心口疼。人在极度恐惧之下会有两种反应，一种是吓得软到站不起来，另一种是爆发出殊死搏斗的顽强意志，柏娅不是前者。他想起一张很著名的动图，一个男人专注地玩游戏时，被突然出现的鬼图吓到，一拳打穿了显示器。
就柏娅刚刚挣扎的力度，一拳打穿显示器是真的没有一点问题。
他在刚刚扮演了显示器的角色。
提摩西单知道柏娅是个乖女孩，平时老实巴交的，面对危险时很聪明，不知道她现在也有这么大劲儿。倒不是说他会被一只柔弱的燕子蹬成什么样，主要是大意了，没有闪。
柏娅可不是乱打的啊，那都是黑金丝雀教的。
不过还好，和某位头上套个桶的反英雄那无情的铁拳比起来，简直就是小猫挠痒痒，问题不大。
“你怎么会在这？”不光在这，还吓人。
提姆不解：“不是你要我来的么？你在我办公桌上放了一张字条，还有哭泣天使的资料。”
“我？”柏娅困惑极了，“我没有啊。我是传了一份资料到蝙蝠电脑，但是没——哦，等等，时间场。”
“时间场？”
“长话短说，因为哭泣天使的入侵，现在整个纽约的时间线都混乱了。我猜在你桌子上放纸条这件事还没发生，”柏娅紧张地盯着红罗宾，“你没有被天使碰到吧？”
提姆看了一眼窗外：“没有，一进这栋楼就在这个年代了。”
“那就好。”柏娅松了一口气，“我是和托尼一起来的——”
她看见红罗宾提了一口气，好像正准备说她，连忙补充：“我本来想通知你们。当时是托尼先在这附近发现了情况不对，但没想到天使当天晚上就追到了布鲁克林，到处都不安全，还不如直接来这里，情况很紧急。”
柏娅又和红罗宾说了说博士的事情。现在门是不能开了，柏娅最担心的就是这种情况，这样子他们就几乎没有后路可走，只能寄希望于博士能够成功关闭裂缝。
刚想着要么这样等等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他们就听见了撞门声。
“它们对你可真够疯狂的。”提姆和柏娅对视了一眼，红罗宾拿出抓钩枪，要干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楼里建筑结构比较复杂，对付天使还容易一点。现在楼外狩猎者环伺，往下走也是不智的选择。
柏娅不会用抓钩枪，在蝙蝠镖之类的暗器上也没有什么经验。除了足够的臂力之外，这两者都需要日复一日的练习来提高精准度。
红罗宾跳上窗沿，羽翼似的披风垂下来。他对着柏娅伸出手：“抓紧我。”
二人出现在天台，环视了一周围，先是发现了飞在半空的钢铁侠和面目全非的自由女神。
尽管已经残破不堪，但自由女神像的庞大仍然给在场众人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它的脸呢？”
有人帮忙分担一下注视天使的压力，托尼放松了些许：“炸没了，这还用问？在这儿还挺无聊的。你又是来干嘛的？”
“来防止燕子不知道跟着什么人莫名其妙丢了小命。”红罗宾说。
“下次不会了。”柏娅讪讪道，提姆可不是在说托尼，明里暗里的就是在说她呢。
“好了，你有没有办法知道下面进展如何了？”
东西是托尼造的，他自然能从星期五处得知安装进度：“已经完成了，估计还有个一两分钟就能关闭裂缝。”
得知这个消息，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在紧张的气氛中对峙了片刻，周围的空间出现了淡淡的白色波纹。提姆揉了揉额角，发现自己的脑海里有着完全平行的两段记忆。
系统：芜湖，裂缝被关闭了，为了避免佯谬的存在，时间会自我修正，天使入侵曼哈顿将从未发生。
柏娅：“你的时态好乱…不过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什么是佯谬？”
系统：你可以把“佯谬”简单地等同于“循环悖论”，著名的循环悖论就是“外祖母悖论”——我们假设一个人穿越回过去，杀死了自己的外祖母，那么这个人就不可能出生，但同时，如果他没有出生，外祖母就不会因此而死。这样说你可以理解了吧？
柏娅：“我懂了，但是如果这件事从未发生，那么我来到1983关闭裂缝本身不也是一个佯谬吗？为什么这部分没有被抵消？”
系统：很敏锐嘛。有些时间科技的产物是可以支撑佯谬存在的，但每一次改变时间之河的流向，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柏娅：“那个时间科技的产物……就是你？天使想要的是你吗？我就是个添头？”
系统：咳咳，不要想太多了。待会记得去找博士，解决一下无源信息的问题。
柏娅刚刚开口想问无源信息又是什么，她的目光飘到了红罗宾的脸上，提姆回望她，刚刚勾起唇角想报以一个安慰的笑容，就发现她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了一个黑影。
提姆瞳孔微缩，那声“小心”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天使的手已经牢牢箍住了柏娅的手腕——在红罗宾的目光落在它身上之前。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因为柏娅或许下一秒就会消失而变得一片空白。
不过柏娅并没有消失，她只是被石像抓住了，看向提姆的眼神有些茫然。
“这玩意是什么时候跑到楼上的？！”托尼飞落下来，他的声音难得地带上了些许慌张。
“它好像没打算吃我。”柏娅的声音有点颤抖，“它——”
系统：卧槽别分析了我——
系统的叫唤被淹没在隆隆的流水声中，柏娅头痛欲裂，而在纽约缓缓扩散的白色波纹并未停止，随着时空的修正，纽约再度变得灯火通明。身后抓着柏娅的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红罗宾和钢铁侠依次消失在她面前。
天使们的围猎从未发生过，而纽约现在的时间是周六的上午，也就是托尼在“冬日码头”发现不对劲的那一天。
托尼身上的钢铁侠战衣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他远远站在路的另一头看了一会晴空之下普普通通的“冬日码头”，回味了一会那个被称作“博士”的人，然后转身离开，去找此时应该还和卡洛琳、麦克斯呆在一起的柏娅。
提姆恍然发现自己坐在韦恩分部的会议室，开一场他已经开过一次的产品讨论会，而之前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而柏娅仍然站在那个不存在的夜晚，那个天台上的黑夜里。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系统：别发懵了！醒醒！
小小的燕子与面容残缺的自由女神像相对峙，其他人都已离开。
“这就是你想要的，”柏娅忍受着剧烈的头痛艰难地开口，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只有我和你，是吗？他们都不重要，你的同类也不重要。”
被注视着的自由女神无法回应。
柏娅继续缓缓地说：“重要的是你想办法利用了我身上那个人尽可用的系统，保留下了这个错误的空间。只要我死了，它就是你的了，我不可能永远看着你的，是吗？”
系统：我人尽可……
“你认识我。”燕子说，“零号囚犯也认识我，系统知道一切，但它向来讳莫如深，一直以来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我一个。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不重要，来吧，拿走你想要的。”
她闭上了眼睛。
提姆感到焦躁，尽管事情似乎已经妥善解决，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如果事情就这样结束，那柏娅根本没有必要给他留线索——他还没有看出这件事里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找了个借口离开会议室，他直接给柏娅打了电话。
没有人接。
换成蝙蝠洞的内线，依旧无法接通。他奔上顶楼，冲进办公室，打开电脑，搜索不到柏娅的定位信号。
提姆心里一沉，她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