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千年（五）
当这个强势而不容抗拒的吻落在唇上时, 云萧的大脑登时一片空白。
气息被封存掠取，他的弟子离他如此之近，近到根本没有距离……云萧隔了数秒才反应过来, 立刻想将慕景深推开。
但慕景深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 摁住自己师尊手腕, 居高临下地压着他，不让他动弹半分。
——直到此时云萧才发现, 当年被他捡回来, 还没几两肉的小崽子，如今已经是个比他还高，能轻易压制住他的男人了。
“……”
云萧眼中划过清晰的怒意，指间冰霜凝聚, 瞬间将慕景深半边肩膀冻结。
然而, 就算这样, 慕景深也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痛楚那般, 甚至变换角度, 加深了这个吻。
云萧一惊，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这么疯狂——实际上如果他愿意, 他的确可以用法力击退慕景深……但这样一来, 他的弟子就要受伤了。
云萧抓住慕景深肩膀的手指微颤……最终, 还是没有对这个人下手。
他被逼迫着承受慕景深这个吻, 也承受着慕景深压抑了数月的思念与苦涩。
一吻结束后，慕景深刚刚离开自己师尊的唇, 就被师尊重重推开了。
“放肆！”云萧低沉的嗓音压抑着怒火，这也是他第一次对慕景深真正发怒, “你太过分了！”
“……”
慕景深沉默地听着师尊的话, 目光落在师尊脸上——月光下, 他的师尊墨发散落，衣衫微敞，那双形状姣好的唇被他亲得微微红肿，泛着莹润的水光……
一下子，慕景深深黑眼眸中的赤色加剧了几分。
这是他朝思暮想了三个月的师尊。
整整三个月，他都在想着这个人，望着这个人，无比期待地想要回到他身边……可是，他的师尊却想将他抛之脑后，丢弃他，再找一个替代品……
昏暗的竹屋里，似乎有某种极度危险的气息蔓延开来。云萧察觉到了什么，道：“你——”
他没有说完，手腕就再次被慕景深摁住。年轻男子欺身逼近，将自己的脸贴上他柔软的脸庞。
“好想抱着师尊……”
慕景深轻蹭云萧脸庞，动作亲昵得仿佛在撒娇，但那话语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冰冷阴暗。
“把师尊关起来，关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云萧：“……”
他意识到慕景深不太对劲，身上的气息也极度不平稳。刚才那点怒气顿时自行消散，转变为担心和忧虑。
“怎么了？”云萧不自主地放柔了声音，“有谁欺负你了吗？”
慕景深有几秒没吭声，而后突然紧紧圈住云萧纤细的腰肢，将他整个人困在自己怀中。
“师尊，我会杀了那个人。”他在云萧耳边沉声道，“我会当着宗门的面杀了他，就在你们拜师礼的当天。”
“你别想收他为徒，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师尊，谁也别想抢走你——谁也不行！”
云萧：“？？？”
他被慕景深这一连串疯子般的发言弄懵了，甚至都没注意到慕景深拦在自己腰间的手……片刻后，他道：“什么收徒？我从没说过要收别人为徒。”
慕景深：“……”
他抬起头，直视自己的师尊。
“真的吗？”
云萧微微蹙眉，道：“你从哪听来的乱七八糟的消息？谁告诉你的？”
慕景深：“……宗门的人都在说……”
不知为什么，他的底气好像一下子不足了起来。
云萧眉头皱得更深了，道：“所以你就听信了他们，甚至问也不问我？”
“……”
慕景深又抱紧了云萧，将脸埋在他肩窝里，低声道：“我只是以为师尊不要我了，毕竟师尊见都不愿意见我，还把我赶出去了……”
他的嗓音低沉失落，有点委委屈屈的。云萧一听又忍不住有些心软，无奈道：“我又是什么时候说要赶你了？”
慕景深：“师尊让我去人间历练，就是要赶我。”
他说完不等云萧接话，又道：“我好想师尊，师尊不要再让我走了，好不好？”
他眼巴巴地望着云萧，模样简直比当初云萧把他捡回来时还可怜。
“……”
云萧望着这样的慕景深，一时间根本说不出什么重话。想起刚才那个被强迫的吻，又发现现在的自己，居然连斥责的心都没有了……
既不想骂也不想打，他只能在沉默中偏过头，不再与慕景深对视，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好吧……今晚的事，我就当什么也发生……”
“不行。”
云萧话音未落，就被慕景深打断了。
“今晚的事，师尊也不准忘记。”
云萧：“？”
他只觉慕景深是在得寸进尺，道：“你——”
慕景深抓住他的手，用力到不肯放开，一字一句坚定道：“这三个月来，我在人间经历过很多事，也见过很多人。随着见到的东西变多，我也越来越明白一点。”
“离师尊越远，我就越想念师尊。见到的人越多，我就越觉得他们不及师尊——这世间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比不上师尊，能让我在意和动心的，也只有师尊。”
云萧：“……”
“所以，我心悦师尊，喜欢师尊。我不要再和师尊分开，我要让师尊成为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慕景深紧紧盯着云萧，深黑眼眸中的爱意几乎要满溢而出，那炙热又深沉的目光令云萧下意识想要回避，却又无从回避——因为，他早就被慕景深拥在了怀中。
慕景深抱紧师尊纤细的腰肢，在他耳边道：“如果师尊不愿意，那就杀了我吧。”
云萧听到这话一惊，道：“你在胡说什么！”
慕景深认真道：“我没有胡说。”
“只有杀了我，才能让我再也不喜欢师尊，再也不痴想师尊，再也……不每天望着师尊的背影，想将师尊抱在怀中，压在身下……”
慕景深埋下头，轻轻嗅闻云萧发间的气息，低声道。
“所以，除非杀了我，否则我这辈子都会缠着师尊，不管师尊愿不愿意。”
云萧：“……太过分了，你是在逼我吗？”
慕景深斩钉截铁道：“是，我就是在逼师尊。你的徒弟是个无赖，是个混账，现在我就要欺师犯上了。”
云萧：“……”
慕景深和他挨得极近，又是这样毫无掩饰地将自己的爱意宣泄出来，不允许他退避，强硬而又坚决地要等他的回应……
云萧知道自己此时应该用法力将慕景深推开，怒斥他的行为，将他赶出落梧峰，甚至过分一点，从此与他断绝师徒关系，不再相见。
可是……他舍不得。
无论如何，他也舍不得。
竹屋久久无声，云萧迟迟没有回应，只是垂下眼，眼睫轻轻颤抖。
“……”
慕景深望着这样的师尊，心微微疼了起来，但也涌起一股暖意。
现在看来，最终的结果是师尊没有训斥他，也没有要将他赶出去的意思。
这样已经很好了，难道他还真要痴心妄想着，师尊现在就能接受自己吗？
慕景深松开困住云萧的双臂，挨着他的脸庞蹭了蹭，温声道：“师尊，我们做个约定吧？”
云萧抬眼看他。
慕景深轻轻牵起他的手，道：“师尊不要赶我走，也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子，从今天开始到一年之内，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向师尊示爱——直到，师尊对我动心为止。”
云萧：“……”
“一年后，如果师尊还没有对我动心。”慕景深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一下，抓紧云萧的手，“那我就放弃幻想，从此依然是师尊的弟子，也只是师尊的弟子。”
云萧：“……”
慕景深轻轻抵住他的额头，带着点期待，又带着点小请求地道：“师尊，好不好？”
“……”
云萧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别过头，不再与慕景深对视。
慕景深眼睛一黯，失望地以为自己的师尊不同意他的请求……谁知下一秒，他就听见了一个轻轻的“好”字。
一下子，慕景深的眼睛再度亮起光泽：“师尊说什么？”
“……我说好，”云萧小声道，“但是时限只在一年之内，多一天都不行。”
慕景深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欣喜道：“一年足够了，师尊说好的，不准反悔！”
他又没忍住高高兴兴地抱住云萧，埋首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云萧：“……我还没喜欢你，不准放肆。”
慕景深：“哦——”
然后又用力地抱了一下师尊，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未点烛火的竹屋依然昏暗，两人安静几秒，慕景深再次开口道：“我能和师尊一起睡吗？”
云萧立刻道：“不能！”
慕景深倒也没失望，笑着道：“好吧，师尊睡吧——我现在已经回来了，等明天师尊醒来后，又能看见我了。”
不知为什么，在听到慕景深这话时，云萧的心莫名安定了一下。
他望着慕景深的背影消失在卧室之外，竹屋再次安静下来，但是这样的安静，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无法忍受了。
云萧重新躺下，忽然感觉手上似乎多了什么东西——抬手，发现在他的手腕间，不知何时被系上了一条冰晶手链。
冰晶里的小花微微晃荡，在夜色里，也有隐约的柔和色泽。
“……”
云萧盯着那冰晶手链看了许久，最终……也没有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