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076
云长盛听到医生的话, 被吓得差点晕过去，费了好大的劲才站稳脚跟。
刚才他还做着“儿子嫁入皇室”的美梦，这一刻, 医生就告诉他云星泽变成了Beta。
美梦破裂的巨大落差感, 让他直接从天堂坠落到地狱。
“医生，我求求你了, 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他啊！”云长盛激动地抓住医生的胳膊, 声音颤抖, “他从小到大都是Omega, 要是变成Beta，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医生无奈地看了云长盛一眼，回答道：“这位先生，您儿子很明显是受了刺激，所以下手割腺体的动作特别用力, 这种创伤会导致合成信息素的细胞集体衰竭……这是不可逆的。”
“这怎么可能呢, 他那么怕疼的一个人，能割得多用力？”云长盛无法相信这个事实，“我不管, 医生你一定要救回他的腺体！你要知道，他可是二殿下喜欢的人……”
洛闻川皱眉，他对云长盛的话语十分反感。
对他来说, 云星泽是什么性别并不重要。
不过，不论是谁，一夜之间换了性别, 恐怕都是难以接受的。
洛闻川有点儿担心云星泽醒来后会很难过, 便问医生：“真的没有办法恢复了吗？”
医生沉默片刻后, 回答道：“抱歉, 二殿下，我们已经尽力了。”
洛闻川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而云长盛已经懊悔得快哭出来了，脸色变得惨白，嘴里喃喃自语道：“完了，这下全完了……”
医生转身离开，洛闻川闭了闭眼，克制住眼底的情绪，冷静地步入病房，并关上门挡住了云长盛与秦霜的视线。
他表现得是那样淡定与平和。
若不是关门的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力道，秦霜会误以为，洛闻川心中并没有什么悲伤。
可秦霜知道，此时此刻，最难过的人一定是洛闻川。
见云长盛后悔得直抹眼泪，秦霜皱眉看着他，说道：“行了，星泽这不是没事么？变成Beta怎么了，我看也挺好的，说不定能在NCLM中取得更好的成绩……”
“你个妇人懂什么？！”云长盛瞪着她说道，“你没看到二皇子喜欢云星泽吗，我们的儿子本来都要成为皇子妃了！现在他变成Beta，皇室怎么会要他？！”
在云长盛看来，云星泽成为Beta，那就和废人无异了。
秦霜不愿再和云长盛谈论。
事到如今，云长盛还是把云星泽当成可利用的工具。
“再说了，池家也不要他了，咱们以后还怎么从机甲科研院获得信息啊？”云长盛一想到这儿，简直万念俱灰，想死的心都有了，“真是赔了儿子又折了技术……”
洛闻川坐在医疗舱旁边。
舱门缓缓打开，里面的人仍在沉睡。
云星泽看上去睡得不太好，眉心微微皱起。
洛闻川伸出手，轻轻地将他的眉心抚平，粗糙的指腹划过他光滑的皮肤，小心得像是在对待最珍贵的宝贝。
无数消息不停地涌入洛闻川的光脑。
皇室的人在质问他为什么当众离开发布会。
同学们好奇地问他为什么隐瞒身份。
队友们激动地祝贺他成为继承人。
所有认识洛闻川的人，好像都在这一重大时刻给他发了消息。
可洛闻川的眼里只装得下云星泽，这个暂时无法给他回应的人。
这时，洛闻川忽然想起，云星泽在订婚宴开始前，给他发过几条消息。
他只看了那条包含定位的消息，后面的内容没来得及看。
洛闻川打开光脑，点开他与云星泽的对话框。
【学长，我在普利斯酒店，结束后一起回诺亚星吧。】发送时间：下午四点四十分。
【大川学长，我可能晚上不能陪你回去了。】发送时间：下午四点五十二分。
从一开始的期待与洛闻川一起回诺亚星，到后来的“我不能陪你回去”。
洛闻川无从知晓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他猜测，云星泽应该是得知了订婚宴的真相。
而发出这条消息时，云星泽一定已经做好了割腺体的准备。
洛闻川无法想像，云星泽要拥有多么强大的心态，才能在短短十二分钟内，下定决心要割腺体。
接下来的两行字，蓦地刺痛了洛闻川的眼睛——
【玫瑰味的。】
【别忘了。】
最后两条消息的发送时间，是下午四点五十八分。
洛闻川的瞳孔骤然缩紧，手指也跟着微微颤抖。
在割腺体之前，云星泽害怕洛闻川以后再也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还特地发消息告诉他，让他不要忘记——
他的信息素是玫瑰味的。
良久过后。
洛闻川关掉了还在不停接收消息的光脑。
他陷入了漫长而悲伤的沉默。
洛闻川不知道，云星泽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发送的这两条消息。
他看向云星泽沉睡的容颜，不由薄唇紧抿，眼眶发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在安静得只听得到仪器嘀嗒声的病房内，洛闻川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强烈的歉疚：
“……对不起，星泽。”
洛闻川喉结滚动，心中满是懊悔与自责。
如果他能早点发现皇室的动静。
如果他能一直陪在云星泽身边。
如果他没有把那个防身用的盒子送给云星泽……
那云星泽或许就不用遭受这一切。
想到这，洛闻川鼓起勇气，缓缓抬眼看向云星泽脖子右侧的腺体处。
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但还是瞬间刺痛了洛闻川的眼睛，并告诉他——
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洛闻川慢慢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云星泽的脸颊，却又停在半空。
最后，他咽了口唾沫，沙哑而轻声地说道：
“我会永远记得……你的信息素是玫瑰味的。”
比起医院内的悲伤与安静，星网上早已掀起腥风血雨。
首先是继承人的消息，直接让帝国最大的星网论坛瘫痪了十秒钟。
荒星回来的二皇子，在发布会上当众离席，但国王还是确立他为继承人。
这条新闻的每一句话都吊足了百姓们的胃口。
其次是婚姻法案的修改，“高匹配的AO必须在一起”的适用范围，从荒星扩大到全国。
这条法案一直被不少人诟病，但因为与荒星以外的地区无关，所以大部分人都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
法案修改后，引发了空前激烈的讨论，大多数人都持强烈的反对意见。
正当这两条消息引起全帝国乃至联邦的关注时，第三条劲爆消息上了热搜——
云星泽在订婚宴当众割腺体。
如果换做普通的Omega，或许这条消息只能算一个比较大的社会新闻。
但云星泽最近在NCLM大放异彩，知名度水涨船高，而且他的未婚夫是池寅将军的儿子池昱，同时还牵扯到了新晋皇室继承人洛闻川。
一时间，群众对这条新闻的关注度竟然不亚于继承人和婚姻法。
现场有人录下了视频，上传到了帝国最大的新闻网站。
云星泽在宴会上说出的话语，每一句都在讽刺云、池两家人，也在抨击规则制定者对Omega的压迫，字字泣血、落地有声，平静的语气带来巨大的冲击力。
当他割破腺体的那一刻，所有Omega的感受竟然惊人一致——
爽快，而又心疼。
“天啊，这看起来也太疼了……真佩服云星泽的勇气！”
“说实话，如果是我，我可能不敢割。但要和不喜欢的人订婚，我会更痛苦。”
“看着逼婚的两家人一脸后悔，我只想说一句活该。虽然心疼云星泽，但真的很爽。Omega的价值又不是由腺体决定的！”
“所以这样的婚姻法案到底有什么意义？！”
“很早就呼吁大家抵制这条法案了，当时大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在轮到我们了，有谁能独善其身？”
“云星泽他有实力、有勇气，所以敢这么做，可更多的Omega将会被这种不公的法案无声地吞噬。”
“可怕的是，有些人被吞噬却还不自知。”
云星泽割腺体的举动，更加激发了众人对这条婚姻法案的不满，纷纷向皇宫提出请愿，强烈要求修改法案。
除此之外，视频最后，出现在镜头里的洛闻川也引起了轰动。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洛闻川愤然离席，不仅是因为对荒谬的婚姻法案的不满，更重要的目的是去救云星泽。
对于洛闻川与云星泽之间的关系，顿时引发无数人猜测。
一时间，关于两人的讨论几乎霸占了整个新闻头条。
星海校队的成员们很快都看到了消息。
当他们得知云星泽当众割腺体之后，每个人都露出了震惊与担忧的表情。
“教练，我们赶快去帝都星找星泽！”奥利尔直接停下手中的训练，抓着理查德的胳膊，焦急地说道，“他现在很危险！”
其他成员都对此表示赞同，你一言我一语地关心起云星泽的处境：
“割腺体对身体伤害很大，我们必须确保星泽的安全。”
“教练，星泽他现在肯定需要照顾，我愿意去陪他。”
“星泽为我们做了很多，我们不能不管他。”
理查德心里自然也挂念着云星泽，他迅速地联系了洛闻川，了解到云星泽的现状。
当众人听说，云星泽仍在昏迷，且腺体彻底毁坏时，都陷入了沉默。
通讯结束后，艾希莉咬了咬牙，愤怒道：“什么狗屁法案，还有池家的人，是想逼死云星泽吗？！简直不可理喻！”
“池昱那小子一直对星泽念念不忘，”何皓珉皱眉说道，“明明之前最看不上星泽的人就是他，现在又要用这种手段逼迫星泽……”
理查德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懊悔与自责：
“是我失职……当星泽和池昱都向我请假的时候，我猜到他们回去可能是处理两人的婚约，当时我还有点担心星泽没办法处理这件事，但我还是同意了他的请假。没想到池家人居然会干出逼婚的龌龊事……”
对于理查德来说，云星泽是校队不可多得的好苗子，更具有令人折服的人格魅力，才会在比赛时鼓舞着星海校队的每个人。
如果失去云星泽，那星海校队无异于失去了灵魂人物。
因此，理查德很快便做出决定，要带着星海校队的所有成员去帝都星看望云星泽。
与此同时，机甲科研院也得知了云星泽割腺体的消息。
程渊院长和金旋正等待云星泽回来研究精神力放大器，却不料他会遭遇不测，整个科研院都陷入高度紧张的状态。
程渊看着新闻，眉头紧皱，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与惋惜。
一旁的金旋捂住嘴，失声道：“天啊，为什么云星泽这样的天才，会被云家人如此对待？！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啊？”
其他研究员们也都替云星泽打抱不平：
“太过分了！听说星泽还在昏迷，应该不会有大碍吧？”
“云星泽如果出事，那些蠢货就是帝国的罪人！”
“科研院刚找到的天才，居然因为被逼婚而割腺体，太荒谬了。”
“听说，池寅拿了一部分科研院的资讯去跟云家做交换，所以才得逞的。”
程渊闻言，忽然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懊悔：
“池寅那家伙一直跟科研院内部攀关系，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立过不少战功。他还信誓旦旦说学习到技术后会为军队做贡献……我当初怎么就相信了他？！”
“当务之急是赶紧确认云星泽的安全，”金旋焦急地说道，“不只是身体，还有精神力，他要是出了问题，是全帝国的损失！”
尤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眼底闪过一抹自责。
如果他不告诉云星泽这件事，是不是他就不会效仿？
想到这里，尤金抬眼看向金旋：“金旋教授，请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帝都星吧，我之前割过腺体，对这方面有些了解……”
明骁也急切地说道：“我也要去！”
众人都对云星泽的安危十分关切，最终，程渊和金旋带着几位研究员，推掉了所有的重要会议，即刻启程前往帝都星。
帝都星，皇宫内。
王后处理完发布会的后续，又给洛闻川拨打通讯，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她坐在空落落的寝宫内长叹了一口气。
片刻后，王后抬眼问身旁的心腹仆人：“你觉得，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吗？”
仆人摇了摇头，恭敬地回答：“您将消息传给池寅，也是为了促使池、云两家人的订婚，只是池寅手段激进，云星泽性格过于刚强，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
与外界想象的不一样，王后一直都很关心洛闻川。
洛闻川被赶走的那一年，王后每日以泪洗面，恨不得代替洛闻川受苦。
她甚至有过去荒星寻找洛闻川的念头。
只是，身为王后，她也终究是国王的一颗棋子，每天要考虑的是家族的荣耀、帝国的辉煌以及皇位的稳固。
从洛闻川离开的那一天起，王后也渐渐地封闭了内心。
当洛闻川回到帝都时，时隔十多年，她再度落泪，并在心中发誓一定要让洛闻川幸福。
为了迎接洛闻川的归来，王后一直在做准备，包括安排人暗中保护他、想尽一切办法隐藏他的行踪与个人信息、建立皇室与他之间的秘密联络网。
在这个过程中，王后很早就发现了洛闻川与云星泽之间的关系。
其中的大部分细节，都是卓飞跃告诉她的。
卓飞跃曾经在军队里待过，退休后成了皇宫的侍卫，再后来便被安排到星海军校当老师，这也是王后为了保护洛闻川而做的工作。
除了卓飞跃之外，王后还在星海军校内安排了一些眼线。
王后当然也知道，洛闻川与云星泽在匹配库内没办法匹配到一块儿。
其实，王后对云星泽还是很满意的，毕竟像他这样会开机甲、性格沉稳而勇敢的人，在所有性别中都很少见。
但低匹配度的AO在一起是不可能幸福的，皇室也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
因此，王后亲手促成云家与池家的联姻。
“那孩子割了腺体，应该很痛吧？”王后语气中带着怜悯与心疼，“我也不想看到这一幕……但如果他们在一起，小川会更痛苦，他们无法生儿育女，也无法拥有和谐的生活。”
说到这里，王后再度叹气道：“长痛倒不如短痛，只能说云星泽没有嫁进皇家的命。”
“殿下说得对。”仆人点头应允。
正在这时，仆人收到消息，是卓飞跃传来的。
“殿下，卓将军有消息要告诉您。”仆人轻声说道，“您要现在处理吗？”
王后收拾好心情，恢复平静后问道：“什么事？”
仆人道：“他说，前几日，二殿下觉得匹配局的结果不可靠，便派他拿着二殿下的信息素与云星泽的信息素一起，到实验室做了检测。现在检测结果出来了。”
“再检测几次，不还是一样。”王后抿了抿唇，缓缓说道，“既然匹配局检测不到，那他们的匹配度就一定低于50%。再说了，云星泽都割了腺体，以后也不会有信息素了。”
仆人点了点头道：“那我把检测结果直接删除吧。”
然而，当仆人的手指准备按下删除键时，却不小心点进了报告内容。
下一秒，仆人的视线落在报告最后的结果上。
他的手指忽然顿住，眼神中也露出不可思议。
王后注意到他的异常，皱了皱眉：“怎么了？”
一直以来，王后说什么，仆人就会做什么，从不多嘴。
但这一次他没能忍住，用了揉了揉眼睛，蓦地抬眼看向王后，颤声道：
“殿，殿下……您，您还是看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