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亲一口麓麓

“你要记得, 委屈谁都不能委屈麓麓。哪怕是我也不能。”

低哑的男声在耳畔响起，语调很轻，似乎像是漫不经心的悄悄话, 可里头的每一个字，又分明是用了心的, 一字一句都带着笃定和坚持。

晏容对待灵麓的事，总是很慎重, 就像此刻心绪起伏之下说了这样的话, 吐露了心声, 他也依旧记得放低了音调, 仿佛耳语。

只有灵麓可以听见, 其他人都不能。

其实, 在谈论这样的话题时，是不应该让直播继续的。有些话并不适合被太多人听见, 尤其是一向敬慕晏容的星际人, 他们没有办法见到自己的领袖做出任何牺牲，一点都不能, 晏容的一切牺牲都很容易踩到群众的爆点。

这是有一定的历史渊源的。

事情还要追溯到最近的一次暴*动, 也就是距今五千年前的那场星际暴*乱。

当时，有一部分星际人的精神力变异了, 变成了理智丧失的异种，频繁袭*击小行星上的未成年人。

星际人类的精神力会在成年后到达巅峰，精神力也有护体的作用，所以很少人会在成年后受到伤害，哪怕是遭遇恐*怖*袭*击, 也基本能安全逃脱。

可未成年就不同了, 小孩和少年的精神力发育不完整, 锻炼时间也比较短，遭受袭*击的时候基本没有反抗之力。

精神力变异太过特殊，有些攻击性极强的异种甚至看着和常人无异，擅长隐匿和伪装，原有的高科技手段完全不足以排查干净。

联邦军事局为了抓捕那批藏匿于正常人之中的异种，满世界地找人，带着科学院紧急研发出来的检测器，挨家挨户逐个排查。

然而，这次清查耗费了足足一年的时间，都没能排查干净，反倒是异种感染的人越来越多，人数暴增到了六万多人，甚至，异种还占领了一个小行星，直接选出了它们的异种王。

群众为此每日焦虑不安，星网上也出现了大片质疑的声音。人们不明白，为何曾经办事效率极高的联邦政*府，突然就不顶用了？

为此，很多精神力强悍的普通民众主动向元老院申请上前线，帮忙清缴异种，可奇怪的是，所有申请都被驳回了，理由是无法保证群众的安全，不能让他们冒险。

这个回复直接点燃了大部分人的爆点，各个小行星上一时间声讨声不断，民众强烈要求开启新一轮竞选，选出足以处理这次异种暴*动的领导人。

就在这个时候，星网上突然有人开始爆料了。

知情人是昔日追随晏容的一名将领，曾是联邦军事局的高阶将领之一，后来在选举中落选了，被迫离开了首都星。

这次他会选择回来爆料，是因为事情已经太过紧急了，刻不容缓。

知情人称，晏容其实已经离开联邦军事局有一千多万年了，据说卸任的原因是为了去找寻进入古地球的正确路径。

而在晏容离开后的那段时间，联邦政*府高层前前后后进行了几十轮换血，原本支持晏容的大部分人都陆陆续续在选举中落选，并且每年只会落选一个人，可他们却找不到具体的原因，只以为是群众推举的结果。

而群众那边，虽然还是正常的投票选举，可每年他们支持的人，都只有一个落选，便也没有怀疑什么。

如此一千多万年下来，当初追随晏容的能人异士，如今竟是一个都不在了。

晏容离开首都星太久，又一直没有回来过，其他人也摸不清他的行踪，这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爆料的内容直指选举作假这个要害，那个知情人的账号很快就被封了。

可群众已经开始怀疑了，自然不会无所作为。首都星上抗议的声音一日大过一日，各种示*威*游*行更是未曾停止。

一直到联邦军事局出动，开始镇压抗议者的那一日，晏容突然回来了。

他离开之前，就将超级星舰留在了首都星，这次回来仅仅驾驶着普通的星际飞艇，落地后也没有通知任何人。

所以，直到十天之后，小行星上传来异种王被晏容亲手击杀的消息，群众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没等联邦军事局亡羊补牢，派人去支援，晏容已经孤身潜入了异种的大本营，以一己之力击杀了六万多名高阶异种，甚至火速赶回了首都星，直接拧断了已经被异种王寄生的联邦现任首长的脖子，成功平息了这场暴*乱。

惊喜来得太快，就像星际风暴。

星网为此瘫痪了整整两日，因为群众的尖叫声已经要穿过光脑屏幕，掀翻星网有限公司的办公楼屋顶了。

人们也是到这时候才从晏容发布的视频声明中知道，原来选举之所以会作假，是因为现任首长早就被第一个变异的异种感染了。

这一千多万年来，那个异种王因为力量太过弱小，又畏惧晏容留下来的那些部下，一直不敢出手感染别人，也没办法脱离首长的身体离开，只得用隐晦的手段一点一点地清除追随晏容的人，然后将那些能力并不出众且品行欠佳的人选上来充数。

首长始终无所作为，可想而知，底下那些人会如何耽于享乐。

而这次异种暴*动之所以会发生，就是因为第一个异种终于找到了脱离首长身体的方法，可以出去祸害人了。它留了一部分意识在首长身体里继续控制，本体却在感染完人之后，逃去了小行星自封为异种王。

感染的六万多个异种受到召唤，自然也会追随而去。

晏容在杀死异种王之前，探查了它的意识成长经历，这才得知了真相，赶回去拧断了最后一个感染者的脖子。

真相终于大白，暴*乱也就此平息。

这对于群众来说本是好事，可坏就坏在，晏容受伤了。

他们无法接受晏容三番五次孤身涉险，哪怕是为了保全他们、尽可能减少伤亡，也不能。晏容为了地球，都已经离开了一千多万年了，也不知道去了距离首都星的几亿光年之外，结果千里迢迢地赶回来，就为了帮他们杀异种。

但凡……上面办事的正常人能干一点，也不至于如此。

为此，联邦元老院各级议员和军事局的大部分高阶将领，直接在新一轮竞选中集体被罢黜，理由是:尸位素餐。

与此同时，星网热搜头条，有一段话被挂了整整五年。

“遇事不决靠晏容，什么活都让晏容干了还要你们这群废物干嘛？只会吃饭吗？

群众要求集体上前线战斗，前任倒霉首长被异种寄生了没办法看到，可你们呢？？？没被感染的你们在干嘛？

你们假惺惺说怕我们遇到危险，那你们倒是去帮帮晏容啊！

告诉我们为什么六万个异种全是晏容杀的，其他将领人间蒸发了吗？

异种王确实不干人事，选了一群废物当高层，可你们就不能有点自知之明？还有脸去竞选？

能选上全靠自己足够废物，很光荣？

选上也就算了，每年好吃好喝生活安逸诸事不愁，就不能干点实事？良心不痛？

我们每年都问你们有没有派星际舰队去帮晏容找地球，你们说有的有的，结果呢？敢情全是敷衍。

你们是真不配，晏容杀异种杀了整整十天，但凡派个星际舰队过去，一小时就能到，何至于说没赶上？？？”

星际人这边气到口吐芬芳，转头满怀关切地去联邦医院探望晏容……人已经开着飞艇走了。

别问，问就是地球被奇特的能量冰封了，急着找路想办法。那么大一个地球摆在那里，就是进不去，你说晏容急不急？

群众彻底麻了，据说医院现场就有人绷不住，直接哭了。

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只要晏容受了伤，又孤身去做了什么，星际人类就跟吃了炮仗似的，直接炸。

偏偏当事人一心扑在地球上，只要星际人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晏容就打死了也不会出来管任何事。

这还能如何？星际人都哭了。

好在，又过了一千年之后，秦科当选了新任联邦首长。

用星际人的话来说就是，秦首长样样都好，干实事，有远见，各种体察民情，但他有一个不同于前几任首长的独特优点，那就是——他和晏容是忘年交，可以联系到晏容。

这个忘年交的意思是，秦首长三岁的时候，晏容九千多万岁了。

后来，秦首长长大了，变老了，白发苍苍喜欢摸胡子了，晏容看着还是个年轻大帅哥。

忘年交这角色转换，毫无压力。

有了秦科时不时地跟群众分享晏容的最新动态，偶尔发发晏容的近照，星际人过的日子总算是舒坦了一些，开始变得佛系。

异种暴*动的事，闹得很大，历史书上都有记载，所以现在的年轻人也是知道这回事的，对神秘的晏容非常尊敬。

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不适合开着直播让他们知道晏容的牺牲的。

所以晏容在和灵麓交流的时候，声音都放得很低，加上他有精神力可以屏蔽，观众还真听不到。

当然，如果可以，晏容更希望不开直播。

可在app开启的那一刻，晏容就很清楚，联邦科学院和元老院那边势必会派人实时看顾灵麓，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

同时，群众也急于见到灵麓，过去那么多年，人们只在日常生活中提及灵麓，不会这样每日打爆联邦政、府的热线电话，要求见到灵麓，那是因为他们不曾有过希望。

没有希望，看不到什么指望，他们自然不会这么迫切。可现在已经见到灵麓了，希望被放大了无数倍，再想压抑，就不可能了。

这并不是坏事，有这么多人喜爱灵麓，晏容是高兴的。

因此，他默许了系统的直播，这本来也是他亲手设定的程序。

灵麓倒是不知道他的晏容爸爸已经屏蔽了声音，只懵懂地觉得，晏容今天说话声音很低。

以至于……他也不敢大声啾啾啾了……

小胖啾拧着自己的翅膀，想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贴进了男人的怀里。

他凑近了晏容的耳边，细声细气地啾啾，试图用自己小脑瓜里能想到的、仅有的那么一点道理，来说服自己的爸爸。

“啾，麓麓没有饿到。”

“不委屈。”

“和爸爸一起吃，才高兴。”

晏容说，委屈谁都不能委屈麓麓。

可灵麓觉得自己是一只幸福的小胖啾，吃饱穿暖，现在也不用每天出去到处飞，吹冷风，睡觉不用住在山洞里，和雪块睡在一起。

今天早上，他还睡懒觉了，睡醒了就有晏容喂他吃东西。

在小胖啾眼里，自己并没有受什么委屈，生气也没有拔毛，就是把毛弄乱了。

晏容还给他把毛梳好了。

灵麓的小脑瓜里现在能想到的都是这样值得开心的事情，所以，他不明白爸爸为何说怕他受委屈。

如果雏鸟可以皱眉，小胖啾现在肯定是皱着小眉头的。

他乖乖地瞅着晏容的方向，凑过去，胡乱地啄了啄晏容的侧脸，小声啾啾。

“爸爸说浪费，麓麓就会难过。”

“啾，你是大宝贝。”

“给爸爸吃，不浪费。”

“全都可以，给爸爸。”

“不吃，麓麓就生气。”

灵麓其实对这样的问题不是很能想明白，但他已经很努力地尝试去表达了。

小鸟只会啾啾啾，不会说人话，唱歌还好，真要表达具体意思的时候，起承转合、音调高低都要把握好，否则人类就听不懂他的意思。小胖啾也是很难的。

因为要学晏容说悄悄话，所以小胖啾是靠在晏容怀里的，跟男人离得很近。

晏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灵麓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那双黑溜溜的眸子晶莹闪烁，通透干净得很，又黑又圆，是幼崽的眼睛。

只是，他的麓麓一直认真地看着他，眼睛里却什么都没有倒映出来。

或许，就是在对视的这一瞬间，在灵麓说“不浪费”的这一瞬间，晏容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自负。

过辛苦的生活，吃雪块，睡山洞，对于灵麓来说，难捱，却不一定难过。真正残忍的，是唯一亲近的人，分明近在咫尺，可以依靠了，却总也看不见。

麓麓每次都格外认真地看他，仿佛想要看清他的模样，寻求安慰和回应。

可每次都是失望。

但小胖啾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执拗地朝他的方向看。

傻乎乎的。

晏容看了好久，才低头，侧过脸，薄唇贴近，轻轻亲了一口小胖啾圆圆的眸子，嘴角微勾。

灵麓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吓了一跳，唬得双眼睁圆，小脑瓜上的羽毛都竖起来了。

他迟疑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感受了一下眼睛上那温柔暖热的触感，忽然傻乎乎地噗噗噗拍起了小翅膀，圆眼睛里亮晶晶，看着高兴极了。

晏容看得心中发软，摸了摸他竖起来的小羽毛，低声问:“麓麓这么高兴？”

“啾啾。”灵麓点了点脑袋。

“那麓麓知道我做了什么？”晏容问。

“啾……”小胖啾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但他很快又高兴地贴过去，用小脑袋胡乱蹭了蹭晏容，嘴里还啾啾唤着。

虽然不懂，可幼崽的直觉是很精准的，灵麓能感受到在那一刻，晏容的态度突然软化了。

“啾啾，爸爸听麓麓的话。”

灵麓自顾自地开心地拍翅膀。

晏容也低声笑了一下，他垂下头，跟灵麓贴了贴脸，才声音嘶哑地轻声开口。

“都听麓麓的。”

不止要听灵麓的话，还要尽快让灵麓看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