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南方湖泊
艾琳不久后便从美国队长的家中离开了。
老妇人的情绪过于激动, 布满皱纹的面孔上泪流不止，有些佝偻的躯体不住发颤着。她的孙子看见祖母如此悲情难抑的模样，也不希望她继续回忆那段悲伤的往事。
史蒂夫也从艾琳的口中得知, 为什么艾琳会拥有那条他曾经赠予芙洛拉的, 芙洛拉也一直都戴着的珍珠项链。艾琳也不记得从哪一天开始, 芙洛拉将这条项链摘下了，一直放在盒子中再也没有戴上过。在芙洛拉失踪之后，艾琳带走了芙洛拉的这条项链作为对芙洛拉的念想。
现在这条珍珠项链又回到了史蒂夫手中, 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也许, 当芙洛拉选择摘下这条项链的时候, 她可能已经意识到你不会回来了。]
[成为美国队长的你, 身上背负着不可卸任的责任。]
[你不再仅仅只是芙洛拉认识的史蒂夫·罗杰斯, 你已经成为了为人民、为和平、为自由而生的英雄。在无数渴求着战争平息的民众心中你是胜利的旗帜, 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你是所有士兵的领袖，你若活着只会奔赴下一个战场, 而那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战争。]
[也许芙洛拉已经预见到了, 你终将为这个国家牺牲自己的生命。]
史蒂夫不断地回想着艾琳所说的话，目光沉静地注视着手中的盒子，那条珍珠项链安静地躺在盒中。他原以为艾琳拥有这条珍珠项链，是因为在芙洛拉失踪之后, 她其实是与艾琳一起离开了。所以, 芙洛拉无比珍惜的珍珠项链才会在艾琳的手中，然而原来艾琳一直都收藏着这条项链只是她对芙洛拉的怀念。
于艾琳的记忆中，芙洛拉的一生也早已结束了。
起初即便种种证据指向了生命的终结，史蒂夫仍认为坚强乐观的芙洛拉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的, 但如今他已经无法坚信自己最初的想法了。的确, 放弃生命并非是一个[轻易]的决定, 然而若是生命的痛苦与煎熬远大于使芙洛拉坚持下来的信念……
美国队长的心中清楚地知道，艾琳说的并没有错。
当芙洛拉摘下这条项链的时候——
她一定已经做下了，放弃他的决定了。
无法向旁人倾诉的秘密，独自承受的无数次黑暗与孤独。
日复一日的精神压迫，被掌控与剥夺的自由和意志，无法喘息的压抑濒临崩溃。
远赴战场不知归期的相恋之人，突然因心脏病复发离世的母亲。
史蒂夫目光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长发幽灵。
——在他的眼中，他看到了一个近乎破碎的芙洛拉。
——那是久久无法照射到阳光，在黑暗中日益枯萎凋零的花朵。
弗雷迪就看到在艾琳离开之后便沉默不语的史蒂夫，以一种苦大仇深的神情注视着自己。
“……”弗雷迪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之前的芙洛拉做了什么，隐瞒了什么，心里在想些什么，他都一无所知。
然而，却要让如今失去记忆的他来承受美国队长的目光攻击。
“芙洛拉，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史蒂夫蹙眉问道。
美国队长突然在想芙洛拉会不会其实什么都记得，但是因为不敢告诉他关于死亡的真相，也为了回避那些以往被她隐瞒的秘密，所以才又故意编造了“失忆”的谎言来。
在艾琳揭开了隐瞒多年的真相后，史蒂夫是相信芙洛拉能有这样的[演技]的。
弗雷迪明白过来，因为芙洛拉的“众多秘密”前科，导致他的鬼品也遭受了质疑。
“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深感无辜的弗雷迪连忙认真地说道。
除了他记得[弗雷迪]这个名字，和他的真实性别以外，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若是我有记忆的话，我之前也不会拜托彼得调查我的身份了。”怕史蒂夫不相信自己，弗雷迪还特意给了佐证，“今天艾琳说的，我也与你一样是第一次知道。”
金发男人点了点头，认可了弗雷迪的说法，然后又保持了长久的沉默。
“……”如坐针毡的弗雷迪突然觉得地窖有什么可怕的，这才是令他感到窒息的氛围。
——要不，队长你先自己好好想想，我去酒吧玩一圈再回来成吗？
“芙洛拉，你什么都没告诉我。”此时此刻，金发男人的神情黯然到了极点。那双总是令弗雷迪感到充满温暖的好似充溢了光辉的蓝眸，也仿佛坠入了突然的茫茫黑夜。
弗雷迪听得出来，史蒂夫也是在问他，为什么不将这些秘密早些坦白告诉他。
“……”弗雷迪这下是真的绝望了。
你这是希望从一个失去记忆的鬼魂口中得到你想知道的答案吗？
但弗雷迪也的确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也许是一直都想要对史蒂夫坦白，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也许是因为想成为史蒂夫眼中永远光彩的向阳之花，而不愿将那些阴暗的秘密戳穿。
也许是因为，认为即便将一切说出来，他的生活也不会得到改变。
也许是因为，他害怕当史蒂夫知道了这些秘密之后，他极力按照母亲的意愿所过的生活会发生不可控的改变……
在这一瞬，弗雷迪竟然能想到很多，他选择隐瞒秘密的理由。
其实从一开始在他得知了他是美国队长的[未婚妻]的身份之后，便一直想要避开史蒂夫的时候，弗雷迪就应该意识到他是一个善于[逃避]的人。弗雷迪想，芙洛拉也是一样的，在面对生活的时候，总是选择了轻松的道路，不敢直面，而是一味的逃避。
史蒂夫仍然注视着弗雷迪，长发幽灵哑然地望着他，似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美国队长想到了艾琳说的，芙洛拉曾对她说过[她已经习惯了]。正是因为芙洛拉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承受与忍耐，她一定认为自己足够坚强，所以才一直以来都只字不提地去面对那些阴暗。但是这样的忍耐，是否终有一天会积压到无力承受的地步。
“史蒂夫，我是不可能自杀的。”弗雷迪忽然说道。
美国队长怔然地看着幽灵，不明白为什么芙洛拉能如此肯定地给出了这样的话语。
“我不记得过往的事情了，也不知道当时的我到底会不会绝望到有放弃生命的想法，但是……”弗雷迪转头望向了卧室的房门，目光仿佛越过了木门望见了摆放在内的那一幅画，“即便我真的选择死亡，我也不会选择死在那个湖泊。”
弗雷迪也终于联系了起来。
那个在史蒂夫的画框中作为背景的湖泊，正是在史蒂夫的调查和艾琳的叙述中她最后出现与失踪的地点。但是那个南方树林里的小湖泊，也正是史蒂夫携着那束小雏菊向他表达了爱意的地方，也正是在那里他回应了史蒂夫的感情。
弗雷迪的身体穿过了卧室的门，定定地站在那幅他的肖像画之前。
史蒂夫紧随其后打开了房门，望着画中与眼前的芙洛拉。
“史蒂夫，当我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我的心中感到非常的触动。”弗雷迪的目光变得非常温柔地注视着画框中笑得如此明艳而又美丽的自己，他想即便也许他的灿烂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但是在史蒂夫的面前，他一定始终都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的，“这不仅仅是属于你的最美好的回忆，也是我的。”
“也许，会有人选择在记忆中里感到最幸福的地方死去，但是我不会。”弗雷迪缓缓转过头来注视着史蒂夫极为肯定地说道，“即便我失去了记忆，我仍然确信那个湖泊是我心目中最美好的地方。我若选择结束生命，绝对不会选择弄脏那个地方。”
弗雷迪想，那片宁静的湖水一定如同史蒂夫的眼眸般清透而又耀着光。
那个地方见证了他手中的那束小雏菊最盛放美丽的时刻，见证了他心上的少年对他的最为真诚的情感，见证了他满心的欢喜与对未来的期许，也承载着他们俩共同最想要停驻的最美好的时光……他绝对不可能以他的死亡在这里作为终结。
弗雷迪的心中如此确信着。
长发幽灵缓缓勾起了唇角，向金发男人露出了如同画框中般明耀的笑容来。
琥珀色的眼眸却溢放着笔下之画中无可比拟的光彩灿然。
“即便是我真的心灰意冷的时候，来到这里也一定会有活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