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降临篇 （十三）
谢融灯抬脚跟了上去。
沈岳溪转头继续朝前走，翘了翘唇瓣，心情极好。
他带着谢融灯回到居处，谢融灯寸步不离他的身边，他佯做不知，做了早膳，打了坐，练了剑。
练剑时用的是谢融灯的剑，寒雪的确很好用，只需注入那么一丝灵力，挥出的一丝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剑气，就能将叶片绞得粉碎，在他练剑的时候，谢融灯就站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的看着，仿佛寒雪曾经不是他的契剑一般。
反倒是寒雪自己束手束脚，大约是在旧主面前，不怎么听指挥。
他需要锻造新的武器了，沈岳溪想。
不太听话的武器，他不喜欢。
练完了剑，沈岳溪出了一身的汗，打算去洗一个澡。
虽然是修仙世界，可以使用净尘术，但他早就习惯以普通人的方式生活，洗完澡之后，他推开门，谢融灯正站在门外。
那双黑色冷寂的眼眸注视着他，仿佛在无声的等待什么，平静中又有一些晃荡起伏的涟漪。
半长的肩发湿润的搭在肩膀上，沈岳溪怀里抱着换下来的弟子衣饰，故作不知：“谢师兄，你跟着我做什么？”
谢融灯开了口，嗓音有着他独特的清冷：“你……答应过我。”
他一直在等，等沈岳溪给他解开那个“封印。”他的境界已经掉到融合期，得需要尽快升回来……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谢融灯捏了捏自己的指腹，脑子再次空白了一瞬间，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的境界……什么时候掉的？
雾灵山天堑下吗？
他伸出手查探了自己的筋脉和识海，而后发现境界是他自己降下去的。
谢融灯眉头蹙起，发生了什么，让他强行降低自己的修为境界？而他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之前一直没有察觉到。
仿佛就像是他的潜意识已经接受到这件事一样。
思维混乱了一瞬间，在他还未来得及深思回忆的时候，他听到了沈岳溪的话。
“现在是戍时中，解开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个时候解开谢师兄你只有一天零一个时辰的时间，确定现在解吗？”
……
谢融灯等到了子时中。
子时中一到，他看向了沈岳溪，沈岳溪解开了和谢他之间的联系程序。
这个程序是他很早以前就放在谢融灯身体里，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将谢融灯身体的灵力吸取干净，包括谢融灯原本的修为。
很简单的数据窃取，难度很低。
但那样也未免太没有意思了些，比起直接完全性的摧毁，他更喜欢一点一点蚕食，让对方还留着挣扎的心思、却永远都挣扎不起来的余地。
有一丝希望在面前，却永远无法追逐到希望，努力到最后一无所得的绝望，那会使一个人陷入彻底的崩溃和疯狂。
只是谢融灯不像他所想的那样，这倒让人很可惜。
“禁制”一解，谢融灯抿唇，一瞬也不肯耽误，掀开衣摆盘腿坐下就开始汲取灵气。
空荡干涸的经脉与识海迫切的需求着灵气的填满，这种渴望让他散出全部的意识，去捕捉吸纳空气中的灵气，宛如一张巨大的网，将它们铺天盖地的牢牢抓住，而后尽数吞噬。
一缕金色的亮光从沈岳溪眼前擦了过去，融进谢融灯的身体里，沈岳溪蹲在地上，两只手捧着脸颊，仰着头看去。
只见更多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凝成纯粹金色的雾气，注入了谢融灯身体中。
竟然是灵气成形么？
“啊……谢师兄，你未免太奸诈了。”
这样看来的话，谢融灯平日里修炼并没有完全用心，如果以往都是以今天灵气成形的速度来修炼，自己现在应该早就踏入出窍境了，而不是还停留在元婴。
他被谢融灯给摆了一道。
然而谢融灯并不知晓自己已经做到了灵气成形，他只是觉得身体很饥饿，且这种饥饿在灵气被纳入身体后更加的明显了，他被这种饥饿驱使着，只能靠着依稀的本能去行事。
沈岳溪居处的灵气已经被他抽取干净，他将意识分散成数不清的细线，放得更远，如同菌菇下的生长蔓延的菌丝，不断的扩展着自己的领域，在蔓延的过程中，汲取着一切可以汲取的灵气。
半长肩发的少年双手撑在地上，身体往后倾，漆黑的眼瞳倒映着对面疯狂吸取灵气的少年剑修。
少年剑修神色专注，袖袍和黑发无风自舞，浮光掠影间，露出那张又白又冷，像是这世间最利最寒也最华丽漂亮的剑的脸。
真的是很不一样啊。
沈岳溪看着那张脸想。
他经历过数不清的世界，却从未见过谢融灯这样的天命之子。在之前的世界里，他所遇到的天命之子不过三类，第一类往往会哭着跪地哀求他：“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第二类对他恨之入骨要杀他消心头之恨：“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把你的尸体剁碎喂狗，骨头挫成灰烬洒进最肮脏的地方！”
第三类认为自己的魅力足够，可以让他心生爱意，由敌人转为爱人：“喜欢我吧，只要你喜欢我，我可以为你放弃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我爱的人——”
……
而谢融灯，面对他，这个剥夺了他一切、施予了他折磨的恶贯满盈之人，却还能表现出……那么可爱的模样。
跟在他背后一言不发就等他解开禁制，平心静气接受一切，在知道不能挣扎不能反抗之后，迅速做出对自己目前最好的选择。
不会哀求、不会憎恨、更不会有诱惑他的心思，情绪淡得像又薄又轻的白雾，唯一的执着便是修炼，仿佛只要能让他修炼，什么都可以做的模样——
这个模样……
沈岳溪抬起一只手，食指弯曲抵住唇瓣，眼眸朝中间半拢，笑了起来，嗓音甜腻：“让我想要做些更过分的事了。”
更过分一点，再过分一点，直到触及那条底线，那样谢融灯会做什么呢？
他想知道啊。
虽然可能会付出一些代价，但也还想知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