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105章 相见欢时草
第105章 相见欢时草
微莺在花影下睁开眼, 轻声叹了口气,手盖住双眸,斑驳的阳光漏下来, 洒在她身上。
这时已经到了下午, 暮『色』四合,天边卷起霓霞。
“莺莺为何叹气?”有人轻声问。
微莺支着身体半坐起来, 见越清辉坐在旁边圈椅里, 手支着下巴, 静静看着她。
“皇后怎么来了?”微莺个哈欠, 『揉』了『揉』红的眼睛, 她刚睡醒, 眼里蒙上层潋滟水光,春光花影像『揉』碎了洒在她脸上, 白如凝脂皮肤泛起动人粉红。
越清辉莞尔, “来看看你。”
微莺伸个懒腰,睡得太久,身子软下来, 重新懒懒瘫倒在椅子上, “娘娘没等多久吧。”
越清辉:“不久。”
微莺笑笑,昨夜风声鹤唳, 以皇后的聪慧,应该猜到了吧。她趴在扶手上, 歪着脑袋,脸颊被压出一条红痕,“娘娘有事吗?”
越清辉沉默片刻,慢慢道:“不是什么大事,”顿了顿, 她缓声道:“莺莺,我要同你辞行。”
微莺中一惊,身子支起,“娘娘要去哪里?回南海了吗?”
越清辉摇头,“不,盛京。”
微莺:“对啊,我知道你从盛京出发,辞行,去哪里?”
越清辉:“……盛京。”
微莺:“……”
越清辉:“……”
两厢沉默,相对无言,过了半晌,微莺尴尬地哈哈笑两声,“那还真远啊,绿蜡,去把去年桂花酒挖出来,我要为娘娘践行!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越清辉手扶了扶额,微微笑了下,“莺莺,不必这么麻烦了。”
微莺连忙摆手:“哎,怎么能说是麻烦呢,”她看了眼扛着锄头嘿咻嘿咻挖酒坛子绿蜡,问:“娘娘是因为今早宫门的事,才想要离开皇宫的吗?”
越清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说:“不久以后,你便会知道了,莺莺。”
微莺又问:“那娘娘什么时候回来?”
越清辉想想,“大抵是不回来了。”
她抬头望着朱红宫墙,琉璃瓦翘起,飞檐上泼上层闪亮光。皇宫像一座精致的牢笼,囚禁无数渴望自由的灵魂。
微莺眼睛亮,“什么?娘娘不回来了?”
越清辉垂下眸,怕她失落,又道:“不过莺莺若是想我,可以——”
话未说话,便见微莺抚掌,十分高兴地说:“那我不是可以当皇后了?”
越清辉:???
莫名塞。
微莺憧憬当皇后以后的幸福活,嘴角快乐地翘起,开道:“嘿呀,可真是太好了!我能够上位啦。”
越清辉:……更心塞了。
微莺歪头看她,眼睛闪亮亮的,“娘娘要不要去更远点的地方,我看南海就很不错嘛,可以吃吃海鲜吹吹海风,能在沙滩捡贝壳。”
越清辉:“莺莺,住。”
微莺闭嘴,瞪圆眼睛看着她。
越清辉无奈地笑了下,“我不会回来抢皇后的位置的,你安……唔,努力升上皇后,我很看好你哦。”
微莺翘起大拇指,“皇后不愧是皇后,眼光真好!我能当上皇后,不辜负您的信任!”
越清辉叹口气,又忍不住莞尔,笑了起来。
这夜她们同在月下饮酒,喝完酒后,越清辉走到门口,回头望了微莺眼,突然停住脚步。
微莺倚着栏杆,手里提着壶酒,懒懒散散地敛眉低眼,墨黑垂下脸侧,雪白修长的脖颈勾出优雅弧度,她站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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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的笑,却让人觉得她并不开。
好像,嘴角翘起只是习惯了微笑,而不是真正的开。
越清辉里叹了声,转身来到微莺面前,站在檐下,手搭在玉砌栏杆上,问:“莺莺,在想什么?”
微莺看了她一眼,记忆里总是不服小姑娘,长成如今端正清冷的模样。只是微莺能够看出,越清辉依旧是骄傲与不服。
皇后如高山白雪,无情却动人,有傲骨而无傲气,是微莺喜欢的模样。
她心想,这也是自己带出来的崽,比小皇帝要乖巧多了,回想她历经的那些世界,每一位主角都是人中龙凤,是用所有美好字眼堆砌而琼玉,比皇帝美丽、耀眼、灿烂,有许多。
然而她已经差不多忘却那些人的模样,想起,只有千篇律假面。而她的陛下,满口谎言小骗子,说谎时爱捏着袖子,总用一双深黑湿漉眼眸望着她,她闭上眼睛,能记得皇帝眼角小痣,低头虚。
这样生动而鲜活。
现在微莺开始相信皇帝从前说的话了,原来对个人上以后,是会不自觉在意她的点一滴,在意她每个动作,就算某年某月,她披上其他皮囊来到自己身边,也未必不能一眼就在万千人海中认出她来。
微莺忍不住笑了笑,摩挲着栏杆,想,她走过这么多世界,穿梭星河,见过无数耀眼的星星,却为星河里最黯淡不起眼的颗驻足。
这颗星星又笨拙又狡猾,最爱撒谎,十句话九句都是假。就算以前任务,遇到这种狡猾的主角,微莺也是不喜。
她爱骄傲耀眼,品行高洁,地赤诚人,正如眼前越清辉般。
但她还是觉得这颗星星很好,没有比这更好了。
就像她生日时,父母送那颗小星球,只是漫天星辰里不起眼的颗,灰尘扑扑,又小又破,但她还是能在星海中,眼就认出自己星球。
是独属于她……世上,只有这颗星星,是她为闪耀,为她黯淡,为她熄灭。
微莺渐渐意识到,她喜欢小星球,是因为上面有父母对她感情,也有她对父母眷恋,因为情感,这颗并不起眼的小星星,才显得对她如此重要,如此耀眼。
在爱面前,所有缺点都会被忽略,所有世俗标准都不值一提,这颗星辰在她眼里如此耀眼,胜过天上明月。
微莺笑了笑,“在想皇后那年祭奠故人,难道当时和他交情很好?”
越清辉摇头:“说不上好,不过,总比和现在的陛下好。”
微莺又问:“那娘娘为何要帮陛下呢?”
越清辉想想,“我没有见过像陛下这样狠毒阴鸷,又傻得可怜人,”她弯了弯嘴角,看着微莺:“莺莺,不要怀疑太多,陛下或许每句话都是假,但喜欢你意,比什么都要真。”
这夜越清辉离开后,长春宫门再未打开过,皇帝也不怎么来找微莺了。
微莺独自趴在栏杆上,想,这阵子科举忙,又要处理宫党之事,陛下确实是太忙了。等到日头渐渐沉下,她伸个懒腰,开始天的夜活,准备去养心殿找找陛下。
但去养心殿却扑了个空,殿门口的侍卫向她透『露』,陛下下朝以后便出宫了,现在还未回来。
出宫?
微莺有点意外,茫然地眨了眨眼,本来想转身离开,后来转念又道,不如干脆出宫去找皇帝吧,她用自己聪明的脑瓜子想想,直奔城外宫府而去。
宫外,人头攒动,满座白衣,年轻举子们上街观赏盛京的繁华,或聚在一起,赞扬陛下恩德。
微莺顺利来到宫外,在街道上慢慢走着,看着眼前勃勃机,觉得这座城市脱离原来的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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疴病骨,总算透『露』出一两分春意来。
——
这时,云韶坐在椅子上,思考宫鸿波的死法。
她撑着下巴,慢条斯理地接过茶盏,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男人,看了会,突然笑了下,说:“当年朕初入宫,若非老师护着,恐怕这时朕早就埋骨泉下,看不见今日了。”
宫鸿波垂首坐着,叹口气,“陛下……”
云韶歪头,问:“老师何以犯下如此大错呢?”
她笑了下,“是太后『逼』你罢,那从前,行宫里场大火,也是太后『逼』你吗?”
宫鸿波脸『色』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
原来陛下什么都知道,这些年竟只是演戏隐忍,他在官场这么多年,输给了个爱演戏的小孩子。他中暗惊,新账旧账起算,得砍个脑袋才能平息帝王怒火?
没曾想皇帝笑意更深,抚掌道:“烧得好啊!”
宫鸿波:???
云韶:“多亏当年一把大火,朕才有今日,国舅真是朕福星。”
宫鸿波茫然地看着她。
云韶低头抿了口茶,又道:“只是,你们不该杀先。”
宫鸿波眯了眯眼睛,低下了头。
云韶轻轻叹口气,“这也是太后做吧,你们不该这样做,若是当年先活着,朕便也不会登上帝位了,”她托着下巴,弯了弯眼睛,“到时候,朕便可以与先齐纵马天涯,太后也可以拥庐陵王登临大宝,国舅满腔抱负得以伸展,真圆满呢。”
宫鸿波不明白她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只好如坐针毡如芒在背神不地听着。
云韶慢慢道:“朕曾经想过有朝日得势,要如何处置你们,当年赐死我先那杯毒酒,叫做相见欢,毒入五脏,剧痛入骨,五脏六腑被毒腐蚀,而外表看上去依旧如常。朕直都很想试试那杯酒,感受下与先同样的痛苦。可是先让我活下去……”
她弯起眼,笑容温柔如春风,望着宫鸿波,“国舅便替朕喝口,好不好?尝完记得告诉朕,到底有多疼。”
宫鸿波看着皇帝带来的酒,苦笑下,点了点头,“微臣遵命。”
皇帝捧起酒,准备递给宫鸿波时,福寿匆匆忙忙小跑过来,喊:“陛下、陛下!”
云韶不悦地看了他眼,“不是说了我与国舅在商议大事,不许进来吗?”
福寿摆手,“不是,”他凑到皇帝身边,小声说:“娘娘过来找陛下啦。”
云韶听到门外熟悉声音,手抖,碧如春『色』的毒酒洒落在地。她惶惶然把毒酒倒在窗外,连带被子起丢下去,毒死大片青草。
“陛下在和国舅议事吗?”微莺笑『吟』『吟』地走过来,抱住皇帝手臂。
云韶:“唔,没有什么大事。”
微莺顺着敞开窗户往外看,瞥见大丛枯萎的青草,在一片翠绿中显得格外显眼,枯草旁有个滚倒酒杯。她回头看眼青石地砖上点水迹,中几分了然,佯作不知问:“陛下,为什么那撮草是黄『色』的呀?”
云韶身形微僵,冷着脸,攥了攥袖子。
若是让莺莺知晓她想毒杀宫鸿波……若是让莺莺知晓,她如此狠毒……
她咬了咬下唇,说:“朕也不知。”
微莺探出脑袋去望,“咦,这样子,好像是被什么东西『药』成这样的。”
云韶道:“那肯定是国舅在家里偷偷给草木打『药』。”
宫鸿波:……
微莺:“草。”
她对上两人目光,笑笑:“草草这么可爱,怎么可以『药』草草!”
宫鸿波:……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