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血色荒原
大片的地面寸草不生，坑坑洼洼，“旧调小组”的吉普开在上面，颠簸得就像在坐船。
“我不要在失败孤独中死去
“我不要一直活在地下里
“物质的骗局
“匆匆的蚂蚁
“没有文化的人不伤心……”（注1）
小音箱播放的歌声里，坐在后排中央的商见曜一手搂着格纳瓦的铁膀，一手搭在龙悦红的肩上，随着动感的节律左右摇摆着身体。
龙悦红一脸嫌弃，试图摆脱，但碍于空间有限，无法逃离魔爪。
许久没有开车，一时手痒的蒋白棉看了眼“导航”，确定当前方向没错之后，“呵”了一声，对商见曜道：
“你最近挺喜欢这首歌的嘛，一直放。”
“是啊。”商见曜坦然承认，接着边摇摆身体，边感叹道，“但它的歌词和歌名有出入，我觉得还是改成‘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更适合我们小组的情况，对，就这样，回头我自己唱，录下来！”
蒋白棉啧啧笑道：
“玩得很嗨嘛。”
“当然，经过一次又一次危险的任务，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要及时行乐，平时开开心心，尽量满足自己。”不知哪个商见曜的话语竟带上了几分哲学意味。
“导航”白晨点了下头道：
“绝大部分荒野流浪者都抱着类似的想法。”
所以，他们或放纵身体，或改装汽车，肆意宣泄。
龙悦红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商见曜随之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拍着自己大腿道：
“我发现，刚才那首歌这么改一下之后，很适合‘救世军’现在的情况啊！
“不都说他们堕落了，没有当初的理想了吗？”
蒋白棉表情一怔，赶紧提醒道：
“通过‘救世军’势力范围时，别去刺激招惹他们。
“我们唯一的目标是，安静地、平稳地抵达冰原台城。”
可能是怕商见曜不够重视，她又补了一句：
“之前那个‘刺客’还没有死，她背后的‘博士’多半也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得低调行事，尽量不暴露行藏。”
商见曜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如果我们干掉‘博士’这个‘黑暗’的走狗，‘噩梦’的爪牙，有没有希望找回欧迪克丢失的理智？”
吉普车内，一时竟无人开口，只有那首摇滚在尽情回荡。
他们都知道，这么久过去，欧迪克恢复正常的可能微乎其微了。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旧调小组”现在加起来也不是“博士”的对手，哪怕他还没有从‘新世界’彻底回归，身体依旧躺在第八研究院内。
这样的认知让和欧迪克熟悉的蒋白棉一阵伤感，龙悦红和白晨亦是有点兔死狐悲。
欧迪克好端端的一个家庭，一夜之间就接近支离破碎，只能靠思维植入来维持了。
隔了几秒，老实的格纳瓦回答了商见曜的问题：
“我觉得希望不大。”
开车的蒋白棉想要抬手捂脸。
格纳瓦接着说道：
“要想避免类似的悲剧一次次上演，必须真正地、彻底地驱散‘噩梦’，赶走‘黑暗’。”
商见曜刷地侧过身体，望向格纳瓦：
“老格，你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成长了啊。”
啪啪啪，商见曜欣慰地鼓起了掌。
他刚才的伤感似乎已消逝无踪。
龙悦红没问他为什么能这么快就转换好情绪，知道答案只有一个：
“处处幻梦，何必认真？”
“我的人类化程度应该又高了一点。”格纳瓦坦然接受了商见曜的表扬。
这时，蒋白棉想起了一件事情：
“喂，你之前不是说要重回第一天，尽快在游轮上找出‘522’房间的主人吗？
“这都过去好多天了，还没有收获？”
商见曜的表情一下变得沉重，缓慢开口道：
“忘记了。”
“……”蒋白棉知道自己不应该和一个精神病人计较，“那今晚尝试一下。”
说完，她望了眼于天边烧出一片红火的夕阳，转而问道：
“小白，你说的那个聚居点还有多久？”
得到新一笔经费，搜集到相应物品，补足罐头饼干类食物后，“旧调小组”离开最初城，踏上了往东北方向去的道路。
此时，他们已进入血色荒原，这是前往“最初城”边境，进入“救世军”地盘的必经之路。
血色荒原的血色并非指这里泥土的颜色，它来源于混乱年代爆发于此造成大量伤亡的多场战争。
——这片荒原矿藏丰富，可耕种的土地较少，两者都是极容易带来纷争的。
在“最初城”将势力范围拓展过来，一家独大之前，血色荒原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势力真的是用鲜血染红了一片片有价值的土地。
白晨分辨了下前方的地形：
“再有半个小时就能到了。”
这一带勉强也算是最初城周围区域，还没深入荒原，白晨曾经来过，知道一个隶属于“最初城”的聚居点在哪里。
它因来往遗迹猎人较多而相对热闹。
等太阳降到了地平线上，那处聚居点出现在了龙悦红等人眼前。
在旧世界，这是一座位于远郊的购物广场，如今里面的物品早就被搬空，但面积广阔的停车场和组成几条较短街道的建筑群保存了下来，成为荒野流浪者们的聚居点。
那些建筑都不高，也就两三层，靠核心区域的全部是住所，偏外侧的都被改造成了碉堡，组成了一条颇为坚固的防线。
因为这里连接着血色荒野深处的各个废墟、大量矿藏和最初城，属于重要的商贸节点，所以那个面积广阔的停车场停了大量的、各式各样的、经过改装的车辆。
而没有车辆的空白区域成为了遗迹猎人们彼此交流乃至交易的场所。
聚居点内的居民们则时不时出来兜售自己搜集到的、有价值的物品，想换取淡啤酒和食物。
——这片区域污染严重，就连地下水都不能长期食用，而比起清水，酿造好的淡啤酒更适合长途运输。
有这么多遗迹猎人在，“旧调小组”的到来就如一颗石头落入大海，没激起什么波浪。
而且，这里多个猎人团队都有机器人同伴，格纳瓦一点都不显眼，只能证明蒋白棉等人不好惹。
“那边有热闹！”商见曜刚一下车，就兴奋地指着不远处道。
那是一片空白区域，中间点着篝火，旁边围了许多人，有的在勾搭异性，有的摆摊售卖着小物品，有的似乎是商人，正穿梭于遗迹猎人之间，想要以便宜的价格收购他们冒险所得，有的聚在一起，喝着淡啤酒，大声谈笑。
蒋白棉没试图阻止商见曜，反而笑道：
“走吧，过去看看听听，也许能打探到有用的消息，交易到有特色的食物。”
商见曜迫不及待地迈开了脚步，一马当先。
龙悦红、白晨等人紧随其后。
他们刚抵达篝火区域，那里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就像有谁按了消音器。
仗着身高，蒋白棉发现有几个人从聚居点内走了出来。
为首者身高接近一米八，披着件黑色风衣，乌发全部往后竖起，脸庞较为清瘦，棱角分明。
他下巴处的胡须一直蔓延到了耳畔，眼眸呈棕灰色。
短暂的安静后，篝火旁的遗迹猎人里有人高声笑道：
“戴维斯，听说你们这次遇到了厉害家伙，差点没能回来？”
被称为戴维斯的正是那个披黑色风衣留络腮胡须的壮年男子，他看了说话的遗迹猎人一眼，哈哈笑道：
“确实很厉害，足足两个高等‘无心者’。
“不过，我们还是回来了，不像你们，根本不敢去九号废墟！”
九号废墟是血色荒原最为出名的一处遗迹，直到今天，都还有许多地方没被遗迹猎人们探索清楚，潜藏着不少危险，而“最初城”官方组织过几次行动，拿走一些东西后，似乎就对那里失去了兴趣，听之任之。
两个高等“无心者”？听到戴维斯的回答，遗迹猎人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个高等“无心者”……龙悦红竟然有一种麻木的感觉。
换做以前，不管在什么地方，遭遇两个高等“无心者”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值得惊心动魄，汗流浃背。
可现在，经历过废土13号遗迹之事后，龙悦红再看别的就有点瞧不上的感觉了：
就这？
而且，他们曾经去过的沼泽1号废墟细想之下可能比废土13号遗迹还要恐怖，毕竟吴蒙是被封印着的，小冲却行动自由。
如果不是商见曜当时成功交上了朋友，结果不敢想象。
龙悦红思绪起伏间，商见曜定定望着戴维斯，似乎在思考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穿风衣，自己要不要也搞一件。
注1：引自《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新裤子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