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龙阙在手, 那刺目的光芒和宏大的威压顿时从谢闲身周倾泻而下。
谢闲都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身周的气场便已经把欺身而上想要抓住他的前任盟主给震飞了出去!
一时间,全场震撼, 发出了宛如潮水般的惊呼声。
谢闲独自一人立在那高台之上, 周身光芒万丈,宛如神祗。
沈长留侥幸没有被谢闲的剑气震飞,但也被余波波及, 踉跄着跌倒在地,此刻他仰头看着谢闲沐浴在耀眼金光中的样子,面如死灰, 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完了。
他完了。
然而谢闲此刻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沈长留的身上,只是遥遥看向那被他震飞的前任盟主道:“现在你觉得, 这龙阙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前任盟主面色青红交织, 最终他勉力爬起身来,沉声道:“阁下是哪里来的前辈, 为何要假扮年轻修士抢夺盟主之位?”
谢闲淡淡道:“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承认有人比你的人选更适合这柄剑呢?”
前任盟主咬牙:“阁下都未自报家门,是敌是友我们尚且——”
“我只要这把剑,盟主的位置你们谁稀罕谁当吧。”谢闲忽然打断了前任盟主的话。
又是一阵哗然。
谢闲是在方才的那一瞬间改了主意。
听着这前任盟主说的那些话, 在想想方才比试的那些修士眼中对于成功的灼烫欲望,谢闲忽然意识到, 现在的天地盟, 同他前世的那个天地盟已经相去甚远。
现在的天地盟, 早已变成了某些人为了维护自身阶级和利益,同时党同伐异的一个工具了。
就像谢家,曾经善行天下广济万民的修真世家, 现在为了家族私利, 竟然能够下手去迫害家族的嫡亲骨血。
都烂透成这样, 谢闲即便是当了盟主,回归了原位,又能如何?
根子都烂透了,不是简简单单换个掌权者就能做好的。
这个盟主,不当也罢。
·
可谢闲是这么想的,那前任盟主却愈发觉得他是在挑衅,此时脸色难看至极,正想着要怎么找人干脆把谢闲拿下。
钟离清越忽然越众而出,神情淡淡地道:“他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他是被逐出谢家的二子,谢闲。”
谢闲:?
谢闲眉头一拧,顿时神情不悦地看向了钟离清越。
而此时,钟离清越似乎没觉察到谢闲的目光一般,继续缓缓上前,道:“当初谢闲被逐出谢家,是另有隐情,并非是他陷害兄长,而是他兄长谢乘月想要陷害他。”
钟离清越这话一出口,场中顿时掀起滔天巨浪,简直比方才谢闲能召唤龙阙的惊讶还要更大。
而同时,众人的目光又纷纷看向了谢闲和谢乘月两人。
谢闲本来是打算制止钟离清越,可这时看到众人的神情,谢闲目光微微一转,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反正他又不心虚,就看看钟离清越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吧?
钟离清越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惹得众修士都看向谢家这边,谢家便有人坐不住了,立刻便站出来反驳钟离清越道:“你血口喷人!我们少爷怎么会是你说的这种人?你明明是喜欢我们家少爷求而不得,所以才污蔑他!”
“是么?”
钟离清越神色清冷锐利,直直穿过众人,看向不远处的谢乘月:“不过我有证据。”
说话间,钟离清越长袖一挥,一块凝影石浮出在他掌心,顿时,光芒万丈,一片凝出实影的光幕便出现在了天空中。
画面一闪,里面出现了谢乘月和钟离清越两个人。
“只要你助我成为窥天,我就带你一起飞升。”
“我不需要飞升,你解了我身上的奴契就好。”
画面中的谢乘月沉默了一瞬,虚伪地笑笑,轻声道:“不急,等你先帮我处理掉谢闲那个废物吧,有他在,我总觉得不安心。”
钟离清越皱了皱眉:“你要怎么做?”
谢乘月长袖一扬,掌中出现了一瓶药,然后他仰头吞下一粒,顿时便露出几分痛苦的表情,随即他就冷冷看了钟离清越一眼。
钟离清越沉吟片刻,反手便猛地推开屋门,对外大喝道:“乘月中毒了!快来人!”
场中修士看到这光幕上出现的场景,顿时目瞪口呆。
议论声也更强了。
谢家那边的叫骂声更是此起彼伏。
谢乘月一直保持着端坐在那的姿态,八风不动。
直到钟离清越收了那光幕,谢乘月才淡淡开口:“凝影石的内容可以伪造,这证明不了什么。”
谢乘月这平静淡然的姿态,倒是一下子让场中的风向转变了许多,可钟离清越也是天剑宗首座,说话的分量不低,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眼看着场中的气氛逐渐转变,钟离清越忽然冷冷一笑。
“凝影石或许可以伪造,但奴契不能伪造。”钟离清越目光如电,忽然挥手断袖。
薄薄的衣袖坠地,他修长的手臂顿时暴露在了众人面前,上面一个深深的奴契印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钟离清越这时双指并拢,又猛地刺向了奴契,顿时,鲜血就顺着他的指尖滴落而下。
而在他鲜血落地的时候,那些鲜血汇聚了一条直线,直直朝着谢乘月的方向指去。
众人哗然大惊。
这真的是奴契啊!
凝影石是可以伪造,但奴契不能伪造,难道谢乘月真的就是那种表里不一的虚伪之人。
钟离清越证明完奴契的真实性之后,正想收起手,一道鞭影忽然从天而降,狠狠向他抽了过来。
赫然便是薛闻缨!
“我不许你血口喷人!”
薛闻缨一张漂亮的脸上满是怒色。
钟离清越脸色一沉,堪堪挡住薛闻缨这一鞭,便朝他冷冷道:“你以为他就没有利用你吗?”
薛闻缨骤然一怔,来不及细想,又是一鞭朝着钟离清越劈了出去。
可偏偏这时,钟离清越不躲不闪,只目带怜悯地看向薛闻缨道:“你以为你爱他是发自本心么?不,你只是中了迷心蛊而已。”
一句话,就彻底让薛闻缨面上那愤怒又戾气的表情裂成了两半。
薛闻缨手中的鞭子仍是落了下来,但却失了准头和力道。
钟离清越悄然避开了薛闻缨的鞭子,看着薛闻缨难以置信的表情,低声道:“你若是不信,找人一验便可。”
薛闻缨回过神来,颤抖着嗓音冷声怒道:“你血口喷人!”
钟离清越:“你连验都不敢验,又何必在此自欺欺人?”
薛闻缨面色惨白。
是,他是偶尔会觉得不对,但他也只是认为那是因为谢乘月的心不在他一个人身上。
可现在想想,那种感觉其实非常诡异,像是一种不得不喜欢,不得不服从的憋屈感。
薛闻缨默默咬了牙。
而此时钟离清越也不再看薛闻缨,又看向谢乘月的方向道:“诸位,这位光风霁月的谢家少爷,为了一己之私,不惜用各种方式控制他身边能接触到的青年才俊。”
“甚至连沈少主也深受其害。”
“长生秘境内,谢乘月曾被魔修偷袭,不慎沾染了魔气,却自私自利没有告诉任何人。沈少主替他驱魔之时也沾上了魔气。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一直隐忍不发,还以为谢乘月是无辜的。”
“所以,今日沈少主才无法拔出那柄龙阙剑。”
沈长留本来都以为今日已经是自己的死期,可听到钟离清越这些话,他震惊了一瞬,顿时便抬起头来。
感受到沈长留的细微动作,谢闲微微挑了眉——他倒是终于明白了钟离清越为何要在今日替他“证明清白”。
原来是想替他还有薛闻缨和沈长留洗白。
不过也难怪,天剑宗是第一剑宗,天地盟是第一大盟会,薛家是第一大炼器家族。
只要钟离清越出面把黑锅全都扣在谢乘月头上,保住了这三个,顺道跟自己示好,拉拢谢家,就能把他们的损失降低到最轻。
而这样,沈长留和薛闻缨还都有把柄落在了钟离清越手上,日后也更能受钟离清越的控制。
妙啊。
不过既然钟离清越愿意演,那就让他自己去演好了。
谢闲倒是乐得看他们先自咬一通。
于是谢闲也没出声,只是淡淡继续观看着这场闹剧。
按道理来说,沈长留抓住了钟离清越递过来的这根稻草,就能一跃洗白翻身。
可这时他迟疑了良久,却并没有出声替自己辩解,只是踉跄着起身,惨白着脸道:“我确实有错。”
“即便当初染上魔气时我不知道乘月也身中魔气,可我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却并未将此事告诉大家,只妄图遮掩,是我软弱无能,贪得无厌。”
“钟离道友不必替我辩解,错就是错了。我沈长留对不起各位天地盟的盟友和成员,之后的盟主之选我不会再参加。”
钟离清越:……
谢闲见状,微微挑眉,也不知道沈长留是真心悔过,还是想趁机卖惨洗白。
但钟离清越此时沉默了片刻,又看向谢闲道:“沈少主已经入魔,自然不堪为盟主的人选,现在的谢闲是最适合的。”
钟离清越这话一出口,众人的议论声顿起。
钟离清越看着谢闲微微挑眉的表情,便又看向众人朗声道:“谢闲被谢乘月所害,即便是入了天魔宗也能保持心性,不被魔气侵染,甚至还进阶了窥天。这样的心性和实力,难道不足以当盟主么?”
谢闲顿时露出了几分玩味的表情。
而这时,场中修士们的议论和怀疑愈发激烈了。
“窥天?”
“他是窥天?这不可能吧。”
“怎么会是窥天呢,他不是才十九岁么?”
钟离清越对上众人诧异的目光,此时就徐徐解释道:“千雪崖一战,并不是谢闲进阶了魔修,而是他进阶了窥天,只不过被某些有心人隐瞒了现实罢了。再者退一万步讲,他即便不是窥天,能拔出这柄龙阙,也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钟离清越,你可真是墙头草啊!”
一个冷淡又带着嘲讽的嗓音忽然在这时响了起来。
正是谢乘月。
此时,座位上的谢乘月忽然猛地站起身来,当着众修士的面,就这么一把扯去了脸上的面纱。
顿时,他布满魔纹的清俊面容就暴露在了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全场一片惊呼,就连谢家先前几个替谢乘月抗争的几名修士也脸色大变。
谢家那几个修士他们一直觉得谢乘月是被冤枉的,可现在看到了谢乘月脸上的魔纹,他们也都震惊了。
谢乘月冷笑完毕之后,忽然微微摊开手,有红黑色的魔气在他身周流转。
谢乘月身旁的修士瞬间都纷纷退开——谁都不想沾染上谢乘月身上的魔气,他们也不敢动手,生怕被谢乘月伤到。
这时被魔气包裹着的谢乘月在如同潮水一般分开的修士中,慢慢走了出来,仰起头,就神情诡谲地看向钟离清越道:“你说你们全都是因为我才做出那些错事?”
“或许沈长留不知情,他只是懦弱贪婪,或许薛闻缨不知情,他只是误入情网,被迷了心智。可是你钟离清越,从始至终都是最清醒的!”
“取谢闲先天本源的时候有你,替我做那些昧心事的时候你哪一次不在场?”
“先前不说,现在突然说出来,是觉得谢闲进阶窥天可以替你撑腰了么?”
说完,谢乘月又微微一笑,静静看向高台上站着的谢闲,轻声道:“好弟弟,钟离清越的话,你可一个字都不要信,他这人。”
“他的话我本就不信,可你的话,我更不信。”
谢闲这句话淡淡出口,紧接着他忽然出手,一道金光闪过,谢乘月一声惨叫,顿时冷汗淋漓地就抱着软垂的手臂跪倒在地,浑身痛得颤抖了起来。
而这时,众人才看清,谢乘月那软垂的左手还保持着一个掐诀的姿态,似乎是要布什么阵法。
顿时,众修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好阴毒的谢乘月!
谢闲足下一点,瞬息间从天而降,缓缓落到了谢乘月身前,谢乘月见到谢闲靠近,顿时露出了几分畏惧的表情。
谢闲看着谢乘月这幅表情,也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静静看着他。
谢乘月目光闪烁了片刻,忽然暴起,身上魔气疯狂增长,一下子就朝谢闲整个人偷袭了过去!
谢闲面不改色,静静一扬手,一道光墙便平地而起,猛地挡住了谢乘月那化为红色锐剑的魔气!
谢乘月这时一边竭力推进着魔气,一边就桀桀冷笑道:“蠢货,我看你脑子一点都不清醒,你该杀的是他们,而不是我!”
“即便时空被回溯过,但言咒未解,我便永远可以压你一头,生生世世都是如此!”
谢闲没料到谢乘月会突然提起言咒,眸光倏然变冷,掌中的威压顿时加强了几分。
他现在已经是窥天,即便那言咒仍然存在,但他只要杀了谢乘月,自己不入轮回又如何?
他跟前辈,总归是要飞升的。
眼看着,金光开始向魔气压制,场中人的目光都变得分外焦灼,钟离清越,沈长留等人的神情也紧张了起来。
他们生怕谢闲会心软。
他们也知道,只要谢乘月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可偏偏在这时,谢闲的耳中响起一个温柔又清冷的嗓音:“小闲住手,他是要逼你破戒,窥天不可轻易杀害骨肉至亲,否则进阶的枷锁会更重。”
谢闲一瞬间,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在此刻突然记起,窥天虽然受到上天眷顾,但同时也受到更多的约束,谢乘月犯的错在天道看来是不足以致死的,又还是他的骨肉至亲,一旦下手,罪加一等。
他只要杀了谢乘月,天道枷锁便再添一重,恐怕就难再进一步,又如何谈得上飞升?
想到这,谢闲冷冷一笑,瞬息便收了手。
而在收手的这一刻,谢闲忽然看到了谢乘月眼中惊慌的表情。
谢闲看到谢乘月这幅表情,脑中电光石火闪过,骤然便明白了一件事——
以谢乘月的智商,是怎么能算计那么多的?
而他又是如何知道那些厉害的阵法和所谓的言咒呢?
原来……还是天道后面的那位管理者啊。
想到这,谢闲眉头静静一挑,再没有迟疑,扬手一拂,几道剑气嗤嗤嗤几声便刺破了谢乘月的所有重要大穴。
他废了谢乘月。
既然罪不至死,那就让谢乘月一直活着吧,有魔气在,谢乘月可以活千年,活万年。
足够自己飞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