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条鱼
22.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秋日, 对于活了三千多年的天刀来说，却是一个意义重大的日子。
一千二百年前的今天，他在冬阴城湖畔向一位少女求婚了。
少女撑着阳伞, 头上扎着丝巾, 一身黑裙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蓝色的大眼睛。
“为什么选择在这里见面？”少女站在湖畔，问已经一千八百多岁的天刀。
要知道，那个时候的人们依靠着马车这样简陋的交通工具来出行，而冬阴城又偏又远, 来回极不方便，根本没有会将情人约在这种地方见面。
日光正烈, 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远处的森林, 和湖畔巍峨的古堡。
数千年来, 这座古堡早已成为简昱家族的象征，屹立在此，见证无数风霜岁月。
“首先我需要向您坦白一件事, ”天刀撑遮大黑伞, 朝少女说, “其实我并不是人类, 我是一只血族，一只无法在太阳底下生存的血族, 请您不要听到血族就觉得害怕, 我有固定的摄取血液的方式, 不会伤害无辜。”
少女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抿了抿唇, 没有说话。
“另外, 我爱你，玛丽。”天刀左手撑着伞，右手拿出一颗钻戒，单膝跪地，双眸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她说，“在得知真相后，如果您还愿意接受我的爱，那请让我们结为夫妻吧！”
少女玛丽吃惊极了，看着男人手里的钻石，尖叫道：“玫瑰皇后！那天在拍卖会上的人是你？！早知道你要买来给我，我就不跟你叫价了！”
天刀：“……”
玛丽眼里仿佛只有钻石，伸出手指将戒指戴上，举起手看了看，热烈地亲吻着手上的戒指，惊叹道：“赞美你！独一无二的玫瑰皇后！”
天刀跪着的膝盖抬起后又落下，不知到底该不该起来，有些无措地看着玛丽。
等玛丽赞美了至少三次，天刀才弱弱地问：“玛丽，您这是同意了吗？”
“我当然同意，”玛丽厉色说，“你还跪着干嘛？”
天刀终于松了口气，站起身去拥抱玛丽。
两把阳伞碰在一起，玛丽笑吟吟地，朝他露出一颗血族的尖齿：“当心点，别让我晒到太阳了。”
“噢，我的神！这真是个美丽的巧合！”天刀说，“原来您也是一位高贵的血族！”
两人挽着手、撑着伞离开炙热的太阳底下，玛丽惹出了一身汗，终于松了口气说：
“刚才如果我不愿意接受你的求婚，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打算等你离开后，独自拥抱太阳。”
“噗嗤。”
每每回想起那天，这只活了数千年的血族心情都无比愉悦。
为了庆祝他和玛丽在一起的第一千二百年，这只血族从半个月前就开始筹划，从烈日城托人代购买来了九百九十九束蓝玫瑰，又提醒一星期预定了餐厅，准备给玛丽一个巨大的惊喜。
天刀细心地整理着玫瑰，巨大的花束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情不自禁地遐想着玛丽收到玫瑰后惊喜的表情。
花儿真美啊！
为了拿到这束玫瑰，他花费了巨大的心血和代价，一定要让玛丽看到他热切而忠贞的心意！
一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领主大人冷冰冰的脸。
“！”
“领主大人？！”
天刀手里的玫瑰花束脱手而出，被简昱伸手接住，稳稳当当地捧在怀里。
蓝色风暴——烈日城著名的玫瑰品种，在烈日下开出不同寻常的蓝色，妖冶、绚烂，正是她的代名词。
青年俊美的脸映在玫瑰丛中，美得惊心动魄，仿佛花神猝然降临。
“领主大人？！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于领主大人的到来，天刀战战兢兢，难不成领主大人要给他安排紧急任务？！
绝对不行！这可是他的周年纪念日啊！
“天刀，”简昱抬眸看着他，懒懒地说，“你之前，都是怎么跟人求婚的？”
天刀一愣，说：“领主大人，您急了？”
简昱：“……”
天刀：“……”失策了，一时口不择言。
简昱手心都是汗，脑海里仍是少女钻入他怀里，和他亲昵的一幕。
他几乎是丢下甜希立刻来找天刀，沉着气，启唇吐了三个字：“我不急。”
天刀吞了吞口水，提醒道：“以往您都会给我催眠，这次怎么不先催眠了？”
简昱“哦”了下，说：“忘了。”
天刀：“…………”
简昱眯了眯眼睛，冷不防地盯着面前的血仆。
天刀干笑，说：“要不现在催眠？”
“罢了，”简昱说，“我只是有点好奇……”
天刀点头如啄米，十分真诚地说：“能理解，能理解。”
简昱扬眉看他。
天刀说：“我和玛丽恩爱多年，换作旁人也十分好奇，领主大人您继续说。”
简昱不满地皱了下眉，缓缓说：“我对你们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我只是比较好奇，万一，如果有人想要追求我，会采取什么手段？就像你当初追求你伴侣一样。”
这个问题……可把天刀问傻眼了。
追求领主大人的人还不多吗？
朱丽叶大白牙茶茶他们，一个个都恨不得把心肝都挖出来给领主大人，这么明显他难道看不出来吗？！
不对！领主大人都问到这个份上了，也就是说他有想要追求的人了！！！
伟大的、全能的、无所不知的领主大人，难道是在……他难道是在问他怎么追求别人？！
天刀欲哭无泪：“领主大人，您要不还是催眠我吧！我不想保存这段记忆！”
简昱骂道：“废物。”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天刀咬咬牙说：“这种事情其实并不难，您只要亲口说出来就行了！”
简昱：“说什么？”
“告诉她，你喜欢她，想要和她一起永生，想和她一起度过这漫长寂静的岁月，在月神神殿前，交换彼此的血液，成为彼此的唯一。”
简昱瞳孔微微一颤，别过脸去，低声说：“难道……血液交换必须在那个时候做？”
太大意了，他已经给小卷毛喝了他的血！
“这是仪式，”天刀舔了舔唇，接着说，“最重要的是，您要亲口告诉她，您喜欢她，想和她结合。”
领主大人表情很不自在，眯着眼睛，冷笑一声：“谁喜欢小卷毛了……”
天刀：“……”不用这样口是心非的，真的。
空气安静了半响，简昱低声说：“问题在于，她不是血族。”
“你可以将她转化。”
“不，”简昱说，“转化的过程太痛苦了，还有可能会失败。”
“领主大人，我想这世上没有谁比您更适合去转化他人。”
“她不是人。”
天刀愣了一下，诧异地看了眼这位英俊的领主大人——
不是人？人外？领主大人的口味果然很奇特……
“最重要的是，您要告诉她您的心意。”天刀抱着豁出去的决心，如是说道。
简昱捏着花束，食中二指在天刀额上轻轻一点，低声说了句咒语，闪身消失在蓝色风暴的花瓣雨中。
天刀重新睁开眼，记忆停留在他准备给玛丽惊喜的时候，低头一看——
我的花呢？好大一束花呢？
*
甜希在树上晾了一会，人鱼尾巴飘啊飘，活像挂在树上的大风筝。
海巫顺着大海的气息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像咸鱼一样悬挂在树上，一双碧绿的大眼睛和她大眼瞪小眼。
“你是谁？”甜希还没见过人类形态的海巫，好奇地问。
“咳咳，”老妇人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脸，妩媚地笑，“我与我妹妹，谁美？”
甜希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说：“你妹妹是谁？”
老妇人微微笑着：“人鱼公主，你昨天晚上来找过我，忘了吗？”
“你是那只印度海象！”甜希说。
老妇人执着地问：“我与我妹妹，谁美？”
甜希“啊”了下，歪了歪脑袋，仔细端详着她。
老妇人紧张地站直，挺了挺下垂的胸，高傲地扬起下巴。
“怎么了？”许久等不到回答，老妇人说，“不用害怕打击到她，实话实说就行。”
甜希垂丧着脸，小声说：“我忘了你妹妹长什么模样了！”
“……”
“哈！”老妇人笑了出声，“那老不死的，已经丑到让人记不清她的长相了！”
甜希：“……”
“你莫怕，小公主，”老妇人说，“年轻人追求爱情，这很正常，我可以帮你变幻出人类的双腿。”
甜希想了想说：“我觉得当一条混吃等死的人鱼也不错。”
“做鱼呢，不能太没追求，”老妇人说，“我妹妹给你开的什么条件，我可以开比她更宽容的条件。”
甜希：“。”
“她给你开的条件是什么？”
甜希摇了摇头。
她不希望再有人打领主大人的主意了。
“我的条件非常非常低，只要您哭一哭，给我一捧珍珠就行了。”
甜希用力摇头，坚定说：“我觉得当人鱼挺好的！”
海巫有些不高兴了，传说人鱼的珍珠磨成粉可以美白养颜，小公主连这个都不愿意给她吗？！
“要不这样，我不开条件了，”海巫说，“只要你心里承认，我妹妹比我丑，比我老的快，我免费给你变幻人类的双足！”
甜希有些心动了，她慢吞吞地从树上滑下来，凑到了海巫面前，双臂抱着她，声音脆脆地问：“能不能教我变幻的方法？”
贴的太近了啦！
海巫静静地凝视面前这张漂亮的脸蛋——
可恶！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可以吗？海巫姐姐？”
甜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真诚地问。
海巫脸颊微微一热，言不由衷地说：“可以倒是可以啦，只是……学习魔法需要耗费很大代价的啦！”
甜希用力点头，认真说：“我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