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你还是那么无聊。”
布莱恩姿态慵懒地靠在长沙发上。
优雅的男声如阴冷的蛇信, 语调也有些漫不经心。
他的右手持着一个高脚杯，里面装着醇香的红酒酒液。
布莱恩淡色的唇抵在晶莹剔透的杯壁。
墨蓝色的桃花眼像是映着近处深红色的酒酿，泛着一丝淡淡的暗色。
额发散漫松懒地垂下。
柔顺的发梢搭在他上扬的眼尾处, 精致的细银框单片眼镜挡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哎呀呀！还不是这路途上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只能折腾一下这些可爱的新生了呀！”
一个俏皮甜美的声音响起，语调轻快地解释着。
这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出声的是一个长相极其貌美的......男子。
他带着一顶黑色的小礼帽, 穿着一袭华丽的黑色晚礼服裙装。
柔软飘逸的绸面长裙如粼粼水波般从他身上流淌及地。
长裙上饰有繁复的纹饰花样, 是用最珍贵圆润的深海珠粒拼接而成，光彩夺目。
他的肩膀上还坐着一个格外精致的小木偶人，像是西里尔他们在游轮上所见到的那些木偶人的缩小版。
小木偶人穿着同样颜色的男士晚礼服。
更加独特的是, 这个木偶人的脸颊上居然有了五官。
尽管这五官看上去像是随意用小刀划了两个“X”作为眼睛，一个向右边歪斜着的一横“-”当做了嘴巴，但是这个木偶人居然真的能用这张嘴开口说话。
“只能折腾一下这些可爱的新生了呀！”
小木偶人开口重复着。
声音格外沙哑，像是破洞的风箱在呼呼作响。
“毕竟院长大人都直接换了身份出来玩了，我一个小巫师还有什么乐趣呢？您怕是忘了这一次轮到我们斯诺博格学院负责将亚特兰蒂斯大陆的新生送往鲸落岛了吧？”
克里斯·布莱克尾音轻轻上翘, 笑眯眯地望着坐在长沙发品尝红酒的院长大人。
布莱恩动作不变，没有搭话, 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然而克里斯却眼睛一亮, 似乎是好不容易抓住了大倒苦水的机会。
他絮絮叨叨地继续说道：“那只猫头鹰佐伊告诉克里斯蒂娜时可把她给气坏了！又没办法拿它怎么样, 只是害得我被姐姐抓着来协助您招生, 我的一个实验正进行到了关键的时候呢！”
克里斯谨慎地打量着布莱恩的脸色，见男人依旧面色淡淡，他话题一转：“不过我从克里斯蒂娜那里听说您来了亚特兰蒂斯大陆, 还特地新制作了一批木偶，好放在这船上使用。”
他一边说着, 一边瞥了一眼眼前水晶球投射出来的赌场里的情形。
此时这水晶球上显示出来的圆形舞台上, 两个男孩正在过招。
原始又野蛮的身体对抗, 像是两头为了争抢所剩无几的猎物而肉搏的野兽。
克里斯用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肩上坐着的小木偶人的下巴，有些不满地嘟囔道：“真是白费了我特地改造出来的赌场！这一届新生们看起来有点弱啊，居然连一个魔法攻击都使不出来。”
他肩上的小木偶人也跟着哑着嗓子重复道：“这一届新生居然连一个魔法攻击都使不出来！”
克里斯盯着水晶球上的投影，微微皱了皱眉头。
水晶球所展示出来的视角并不是固定的。
而是非常灵活地随着舞台中央进行着的打斗场面切换着角度，甚至偶尔还会展示一两幕台下观众们的反应。
圆形舞台上的两个负债者打了这么久，彼此的脸颊上都布满了青紫的痕迹，两条腿也虚弱无力，艰难地支撑着他们的身子。
他们“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动作由于精力耗尽而变得格外迟顿，然而木偶人裁判还是没有叫停。
“我真是高估他们了啊......这一届新生真的不行......”
克里斯低声喃喃道，面上露出些苦恼的神色。
“若是还没有什么精彩的比赛，船上的其他巫师不会要求我退巫晶吧？那可就麻烦了……”
布莱恩的视线之前并没有停留在水晶球投射出的画面上。
他只是闭着眼睛十分松懒惬意地品着酒。
直到听到了克里斯的吐槽，布莱恩才稍稍掀起眼皮，随意瞥了一眼面前水晶球投射出来的画面。
恰好此时，大概是由于圆形舞台上的两位太不给力，水晶球的画面主动地切换到了一旁围观的群众身上，还特地在西里尔平静镇定的面容上停留了一两秒。
见到小玫瑰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置身事外，布莱恩微微挑起他狭长的眉，唇边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若是仔细打量，便会发现这里头又暗含着一点儿戏谑和恶劣。
“让他们打擂台赛。”
布莱恩语气轻和而平淡地开口道。
“擂台赛！！对，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只要奖励足够丰厚......”
克里斯眯起萤亮的眼睛，笑得不怀好意。
***
西里尔耐心地看完了圆形舞台上的两个菜鸡互啄。
他面色有些古怪。
难不成这黑心游轮的黑心主人就是喜欢看人打架？
这也实在......没啥好看的。
又陆续有其他在赌场里欠了筹码的新生被领了过来。
西里尔则走向了另一侧的“21点”项目。
这里有一张赌桌刚刚凑齐三个人，还未开始。
西里尔走到了赌场旁的荷官处，掏出身上仅有的2个巫晶兑换了2个筹码。
“由于这张赌桌上的其他人都是5个筹码，你还需要再赊欠3个巫晶，是否确定赊欠？”
木偶人荷官平静地问道。
“确定。”
西里尔挑了个位置，在这张赌桌上旁坐下。
在赌桌上摆放的一张羊皮纸，上面简单地介绍了“21点”这个项目的游戏规则：
一副扑克牌中除去大小王，总共52张牌。
最开始，木偶人荷官给每位参与者发放一张明牌(其他人都可看见其点数)和一张暗牌(仅自己可见)，之后参与者可根据自己手中的点数选择继续加牌或者跳过。当所有参与者停止要牌之后，手中所有牌的点数之和不得超过21的数大者赢。
见所有参与者坐好之后，木偶人荷官开始洗牌了。
“刷刷刷”的扑克牌翻动声传入西里尔的耳中。
与此同时，他在脑海中和系统交流：
[做好准备了吗？]
【不要慌，问题不大！相信我的计算水平！相信数学！】
系统的声音信心满满。
木偶人荷官开始发牌了，每人两张。
西里尔拿到的是红桃4和梅花3，总和为7。
其余三人的明牌分别是方块7、黑桃5、红桃2。
系统迅速在眼前的屏幕上列出了目前另外三人所有可能的持牌概率，以及西里尔的最佳要牌矩阵。
木偶人荷官发完一轮牌顿了顿，等他们都看清手中的牌后，便继续开始了下一轮发牌。
他带着白手套的手按着一张扑克牌递到西里尔面前，没有五官的脑袋微微颔首，接着发出了平静的机器声：“是否要牌？”
【要。】
“要。”
西里尔出声说道。
他按住眼前的扑克牌，轻轻掀起一角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是方块10。
现在他手中的牌点数总和变成了17。
而西里尔面前的系统屏幕上所有数据又重新更新了一遍。
几轮过去了，他又获得了一张黑桃3，手中的牌恰好到了20点。
西里尔面上不动声色，接下来的发牌都平静地跳过。
等到所有人都停止拿牌之后，在木偶人荷官的指令下，大家都把牌翻了过来。
西里尔看向其他人的牌面。
果然如同系统计算的一样，点数之和都小于他自己的，最大的也不过是18。
然而西里尔还没来得及高兴，收回视线时余光扫到了自己的牌上。
他心头一跳，漂亮的杏眼蓦然睁大，还未展开的笑容彻底凝滞在了脸上。
无声无息之中，有人换了他的牌！！
西里尔面前翻开的四张牌此时变成了红桃4、梅花3、方块2和黑桃3。
他原本拿到那张方块10被人瞬间换掉了！
明明他翻开的一瞬间还是方块10……
西里尔迅速抬起头看向赌桌上的其余三人，仔细打量他们的神色。
输了的两人垂头丧气满脸懊恼，而赢了的人脸上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神色不似作伪。
[系统你看到了什么吗？]
【草草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牌面上的数字就悄悄地变了！这肯定是魔法！】
西里尔微微低头，垂下了眼睫。
纤长卷翘的眼睫将杏眼遮了一截后，倒显得他此时的神色有些冷漠。
西里尔指尖微动，思忖着该怎么办。
再继续欠下筹码重新开一轮游戏？
可是若是有人在暗中用魔法阻挠他，这样下去只会越输越多。
毕竟，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荷官先生，我请求看一下剩下的牌面。”
西里尔用很平静的语气直白地问道。
其他两个输了的人也纷纷出声：“对，我也请求看一下！”
他们都抱着一丝赢了的人出千的想法。
木偶人的脑袋微微上下晃了晃，点了点头。
它将手中未发完的牌依次摊开，动作流畅。
西里尔迅速地扫了一眼，看到了那张曾经到了他自己手里、现在又静静躺在剩余纸牌中的方块10，仿佛位置从来未曾发生改变。
他满脸冷漠地站起身，自觉地走向赌场中央的圆形舞台。
这时，恰巧一场比赛刚刚结束。
西里尔踏上那几节台阶走到了圆形舞台上，其余等候着上台的人一点儿都不介意他插队，反而侥幸地放下了心——又可以继续苟一场比赛了。
早打早完事，速战速决。
西里尔在心里想着。
上一轮的胜出者见比赛时间终于结束了，大松了一口气，一边想着自己终于逃过了一劫，一边与西里尔擦肩而过。
或许是他此时心情不错，这人还朝西里尔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嘿，加油！哥们！”
然而这笑容扯到了他嘴角的伤口，顿时脸上的五官都挤了起来，龇牙咧嘴地叫着：“哎哟！！！疼疼疼！！！”
西里尔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此时，木偶人裁判突然出声道：“从现在起，比赛改为擂台赛！最终守擂成功者可以获得1000巫晶的奖励！赌场中的所有人都可以参加！”
西里尔：？？？
好家伙，我有理由怀疑有人在针对我，而且我有证据。
木偶人裁判突然抬高的声音一下子盖过了音乐声，传到了在场所有新生的耳中。
“1000巫晶！”
众人哗然。
“没错！而且布莱克号的巫师大人还会为之后比赛中受到严重生命危险的人提供治疗。”
木偶人裁判继续补充道。
新生们的眼神越发热切了。
站在圆形舞台中央的西里尔突然就成为了人群的焦点。
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堆诱人的巫晶，这些新生们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未来的丰盛大餐。
西里尔也再一次感受到了那一股不怀好意的目光，像是被不知身在何处的毒蛇盯上一样。
这目光混在这么多视线里，却依旧带着一股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令人发指的傲慢。
西里尔下意识地伸出手隔着衣服按了按颈间戴着的玫瑰项链，提醒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小蛇格林和系统都在自己身边。
他这么想着，微微松了一口气，眼神也坚定起来。
“请问......裁判……我可以......主动认输吗？”
趴在舞台上的上一轮失败者努力从地上抬起一个头，看向木偶人裁判那边。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声音之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西里尔顺着声音望向这人，从他挂着彩的脸颊上勉强辨认出这居然又是一个熟人——是之前半夜里想要来打劫他又自己莫名其妙跑掉的那个男孩。
“可以。”
木偶人裁判大概是觉得让这人再打一场也没什么意思，于是点了点头应允了。
紧接着，西里尔就看到这个男孩以极其不符合他此时身体状态的灵活动作飞速地溜下了舞台，生怕再晚一点木偶人裁判就要将他捉回去继续比赛。
好家伙，竟然是个演员？！难怪之前故意找自己碰瓷。
“我，亚当斯·菲利普，请求挑战！”
一个深棕色头发、下巴长着过于茂盛的络腮胡子的高大青年大步走到了圆形舞台前。
他挺起胸膛，抬高下巴，对着木偶人裁判说道。
木偶人裁判点了点头，让这人上台。
随后，它重新拿出了一个沙漏，对着两人示意道：“当比赛一方主动放弃，亦或是有极端生命危险时，比赛自动结束。若是正常进行到沙漏漏完，则比赛时间结束时无法继续攻击者失败。”
两人都点了点头。
这个络腮胡子的高大青年走到了圆形舞台上，和西里尔面对面站立。
与身强体壮的这个青年一对比，西里尔顿时显得更加清瘦弱小了。
“我奉劝你最好自己主动认输！”
络腮胡子的青年看了一眼西里尔，咧嘴笑了一下，慢吞吞地拖长语调开口道。
西里尔挑了挑眉。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确是“15”的魔力指数没错，然后又在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遍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魔咒和其对应的魔法符文，暂且放下了心。
小老弟，你对魔法的力量一无所知。
不过下一刻，西里尔看着对方小心地从他的外套内侧掏出了一根细长的、弯弯曲曲的木棍。
他高大的身材配上这一根黑乎乎的小木棍显得有些滑稽。
是魔杖！
西里尔的目光停留在那一根魔杖身上，眉心一跳。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在蔷薇庄园的餐厅吃饭时听到的交谈声，原来这个人就是那个找到了魔杖的新生菲利普。
西里尔的面色严肃了起来。
在他的印象里，魔杖可是巫师最有力的武器，甚至四舍五入就是巫师的老婆。
西里尔不动声色地让系统扫描了一下这个人的身体数据：
【姓名：亚当斯·菲利普
年龄：15
体力：9
力量：12
精神力：15
魔力：5
成就：拥有黑蔷薇商会会员卡的土豪
说明：这孩子的确是长得过于着急了，看起来足够能当你爸爸了。不过不要慌，问题不大！等比赛结束，你能打得他跪下叫爸爸。】
西里尔迅速看了一眼眼前屏幕上出现的菲利普的身体指数，精神力和魔力都很不错。
加上他还获得了一根魔杖(似乎是新生里独一份的)，难怪有信心觉得可以打败自己成为最后的胜出者。
西里尔心下了然，又看了一眼系统显示出来的菲利普手中魔杖的信息：
【名称：薛定谔的魔杖/薛定谔的凯特
用途：辅助巫师和巫师学徒进行施展魔法的工具
使用方式：总不可能拿脚握着魔杖吧？不排除有的巫师或许会把魔杖叼在嘴里(极其不推荐，没别的，不卫生。)
说明：这是一名叫做薛定谔的巫师(现供职于真理之塔)在其巫师学徒时期制作出的魔杖，并亲切地将其命名为“凯特”。
为什么我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我慷慨地告知你，请细致看那根魔杖的尾端，是不是刻着一行制作者的信息——“薛定谔，真理之塔，A级巫师学徒”？
由于薛定谔本人制作这根魔杖时突发的奇思妙想，这一根魔杖上用于组合魔杖材料的巫阵十分有创意，所以这跟魔杖有50%的几率不会按照魔杖主人的意图行事。至于它按照谁的意图行事？那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一根连魔杖制作者薛定谔都捉摸不透的魔杖！所有人都猜不透这跟魔杖的持有者发出魔咒的下一刻会发生什么魔幻的事情！噢，这根魔杖该死的神奇魅力真是让人沉迷！】
西里尔的第一反应是：这魔杖来路不小，居然说明信息这么长。
等他飞快地阅读过后，一时间心又提了起来。
A级巫师学徒，还是真理之塔的研究员，他做出来的魔杖跟其他的魔杖有什么不一样？
有50%的几率不会按照魔杖主人的意图行事是什么意思？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这是西里尔头一次看到系统对于一个魔法物品充满了友好热情的说明。
他越发警惕了起来，不敢大意。
木偶人裁判仍然未宣布准备，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西里尔的目光扫过台下，看到了韦伯姐弟和两个亚拉伯罕都面露担忧，似乎连另一侧的帕里斯·格勒脸上都不是纯粹的幸灾乐祸。
他心里微微一暖。
怎么还不开始？
西里尔疑惑着，然后他就看到台下一个木偶人荷官左右两只手环抱着一个黄铜大箱子，走到了圆形舞台下最惹人注目的位置放下。
“新项目已开启——守擂赛的下注项目。”
木偶人荷官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黄铜大箱子，继续用无波无澜的声音说道：“这个箱子左边的投币口是代表圆形舞台左侧的那位身材高大、持有魔杖的亚当斯·菲利普，右边的投币口是代表圆形舞台右侧站着的、两手空空的西里尔·劳伦斯。”
西里尔额角抽了抽。
这个介绍就特么......过于客观了啊？！
不一会儿，西里尔就看到许多新生陆陆续续将筹码投入了代表菲利普的投币口。
他能听到黄铜筹码掉落到箱子底部的“哗啦啦——”的声响，格外清脆。
而代表着他自己的投币口门庭零落，无人问津。
西里尔：谢谢，有被冒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