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说话的女老师戴着眼镜, 穿着墨色的长裙和黑色高筒靴，外面配的是一件黑色呢子大衣。

宋沅收回目光，敛眸轻笑一声, “如果只是因为这两点认为里面的人是我的话, 那我也可以。”

“你可以什么？”女老师冷声道。

“我也可以变成老师。”宋沅说：“只需要拿着老师的备课本，穿老师现在穿的这身衣服、黑色高筒靴、戴着眼镜、遮住脸，再故意把备课本的名字暴露在监控中, 就可以成为老师了。”

闻言，女老师气笑了，“你又不是我，你怎么可能变成我, 没有人会信你。就算你伪装我伪装的再像, 也会被人看出来。”

“那为什么监控里面的人做了这些，老师就认定是我了？”宋沅淡声反问。

办公室里因为他这句话变得沉默了。

宋沅：“我没有必要做这种事。”

费时费力, 还没有什么用。

“呵呵, 这次试卷比之前难了许多，万一是你怕自己第一位置不稳，所以这样做了呢？”女老师突然质问道。

宋沅指着监控，似笑非笑：“老师觉得如果我偷了试卷, 不，正常人偷了试卷会在窗外直接看起来吗？那么晚，那么黑，我没开手电筒，我在看什么？还特意侧着身, 把名牌露给监控。”

女老师愣住了, 其他人也愣住了。

她们从监控画面看得很清楚, 所以并没有想到当时是黑夜, 监控里的人站在窗外看试卷能不能看清楚。

这个行为举止确实很怪异。

“跟你们说了不是宋沅。”老吴率先开口，笑了笑，看向宋沅，“宋沅你回去上课吧，没事了。”

“等下。不是宋沅，那是谁呢？”女老师皱眉冷漠道，“我还是觉得有猫腻。假如，假如是宋沅故意这样子？偷了试卷怕被人找出来，所以故意设计了这么多，就为了给自己开脱。”

老吴听着都无奈了，“宋沅没有必要做这种事。他成绩好，各位老师都有目共睹，实在没必要去偷数学试卷。”

“是不是他去教室找一下看看试卷在不在就知道了。”一名男老师提议。

“那肯定是不可能，没有人会偷了试卷不销毁的。”女老师反驳。

说来说去，也说不出所以然。

监控里的人离开时又避开了其他地方的监控，找不到其他线索。最后几个老师一同去了F班，翻找起宋沅的东西。

宋沅没有阻止，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们翻找。

提议来找试卷的男老师在宋沅校服口袋里发现了一张折起来的试卷。

他动作一顿，咳了一声，“那什么……”

如果说监控被拍到本来就很让人猜不透了，那偷了试卷还不销毁更加令人觉得奇葩了，简直就是坐等着被别人来抓，没有人会傻到这种程度。

本来还有人怀疑宋沅，一看试卷还没销毁，反而不怀疑了。

“有人栽赃陷害。”男老师说，“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谁，不能冤枉了宋沅同学，也不能放过想陷害宋沅同学的那个罪魁祸首。这种事情太恶劣了！”

宋尧这个时候刚好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么多老师有些疑惑，下意识笑着问，“老师们在这里做什么？”

一句话，引来所有老师纷纷看向他。

拿着试卷的男老师想到什么，突然问，“宋尧，考试前一天晚上十一点你在哪里？”

宋沅笑容一凝。

考试前一天晚上十一点身体还不是宋尧的，十一点半后才是他的。

想着那个人用自己的身体做了什么，宋尧身体僵硬，没来得及藏住自己怪异的神色。

他几乎都快忘记了，这个占用他身体的人做了什么。

“在家里看视频，为考试做复习，怎么了。”尽管宋尧很快反应过来勉强一笑，还是让老师们怀疑起来。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的男老师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有了些许猜测，“你跟我们去办公室一趟吧。”

宋尧不想去，“我能不去吗？我还要写习题。”

他紧张地抓了下校服拉链，把拉链拉上去，呼出一口气，“而且有什么事儿不能在这里说？”

看着他心虚的模样，一开始咬定宋沅的女老师抬抬眼镜，冷漠道：“不可以，事态严重，你必须和我们去办公室。”

从后门进来的杜妃恒都准备好了帮宋沅说话，见到被质问的成了宋尧，直接愣住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宋沅会被老师们集体质问吗？到时候他出来坚信宋沅，硬挺宋沅，博取宋沅好感。

现在人变成宋尧了？

对上杜妃恒奇怪的目光，宋尧想到之前杜妃恒和用他身体那个人的计划，气不打一处来。

对方占用他身体时，他有当时的记忆，却没办法控制身体。

没有办法，宋尧只能跟着老师去办公室，宋沅也被老师叫上一起。

一行人返回办公室后，女老师指着监控，问宋尧看法。

宋尧装傻：“这是宋沅吗？他在偷试卷？他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的，老师们一定误会了。”

“所以我们在问你，这里的人是不是你。你对他应该挺讨厌，做出这种冤枉他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女老师说。

宋尧看了女老师一眼，被他那阴阳怪气的语气膈应的不行，憋了半天才说：“老师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没有证据，你怎么可以随便这样冤枉我。不是我做的，我那天在看视频，而且这不是明显是宋沅吗？”

“老师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宋尧越想越不服气，又说了句话，脸上还挂着曾柔的笑，语气却已经变得略微磨牙切齿起来。

“考试前一天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在看视频吗？”女老师反问。

她的刚刚对宋沅语气比对宋尧的语气差多了，其他老师听着也没什么反应。

宋尧气极反笑，“我根本就没来过学校，也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拿出证据证明自己？你们怎么不让宋沅证明自己？我刚刚可是看到了老师从宋沅校服口袋拿出来了试卷。证据都有的事情，为什么要把水泼给我？”

“这不是把水泼给你，这只是问一下。”见他情绪激动，男老师连忙解释出声，“因为你的身形跟视频里的人也挺像。”

宋沅站在电脑前看着那个监控画面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说话。

宋尧一直不承认是自己，全程都在说是宋沅一手谋划的，到最后甚至说出来了，“宋沅看我不顺眼，肯定是他故意在监控里表现出这个样子，到时候好说是我假扮成他去偷试卷，然后冤枉他。”

办公室里没人说话了。

片刻后，女老师放下手中课本，“行了，你能两个人现在是谁也说不清楚，请家长吧。无论你们承不承认，凶手就在你们两人中间。”

宋尧听闻请家长，脸色也没变一下，直接拿出手机给宋老爷打去了电话，委屈又伤心地诉说了一番后，宋老爷赶到了学校来。

女老师把事情和宋老爷简单说了一下，宋老爷甚至都没有把监控看完，一口咬定道，“不是宋尧。”

女老师也没有想到他这么肯定，“为什么觉得不是宋尧呢？难道考试前一天，您看到了宋尧？”

宋老爷瞥了眼宋沅，脸不红心不跳地扯慌，“对，那天我回来的晚，时间刚好是十一点。当时宋尧出来和我说了很多的话，所以我敢确定监控里的人不是宋尧，是宋沅。宋尧乖巧懂事，是不可能做出这种偷鸡摸狗之事。”

老吴皱起眉头，沉声道：“宋先生，你确定你说的话吗？”

宋老爷冷笑一声，“我当然确定了，这里面的人摆明了不是宋沅吗？宋尧可不会做出这种事，宋沅倒是极有可能。”

他现在心里还怨恨着宋沅脱离宋家，勾搭上顾应迟，也不为宋家牵桥搭线。

“按照学校规定，偷试卷这种恶劣的事，是要被开除的。”女老师提醒道。

“那就开除吧。”宋老爷丝毫不在乎，“宋沅也不适合在这所学校，我已经决定好了，让他转去C高。”

一句话，轻描淡写的确定了宋沅的结局。

这么明显的偏袒让女老师都觉得不爽了。

C高是整个R市最差的高中，里面的学生整天打架混日子，哪怕有好好学习的，也会被影响到。

把在K高的宋沅转去C高，这太离谱了。

就见宋尧也没想到，宋老爷竟然有这个打算，幸灾乐祸地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出戏。

长久的静默后，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他不是我父亲，无权替我决定。”

宋沅将监控画面暂停、放大，仔细看着上面的人，头也没回。

学校里的人都知道宋沅和宋老爷的关系，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宋老爷。

宋老爷登时觉得脸都挂不住了，忍着怒火，严厉道：“胡说八道什么！我是你父亲，怎么无权替你做决定了？”

“你们不是要证据吗？”宋沅指着电脑屏幕，“证据我找到了。”

那是被放大的一双鞋子，宋沅指着鞋子淡声道，“我的鞋子没有这么新，甚至鞋子侧面有很明显的划痕，监控里没有。”

他把鞋子侧面亮给众人看，上面确实有一个很明显的划痕。

宋尧说：“你可以去故意买一双鞋。”

宋沅猜到他会这么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把另外一处放大，“我的手背上没有这个胎记。”

监控画面拿着试卷的那只手放大后，可以看到手背上有一个模糊的圈，浅棕色的。

最初看监控的几位老师都以为是摄像头花了导致的。

宋沅亮出自己的手背，目光冷冽地看向宋沅，“你呢？”

没有任何情绪夹杂在其中的两个字让宋尧心脏一缩，下意识把手背藏起来了，慌乱地道：“什么胎记，那明明是摄像头的问题。”

“你没有的话躲什么？”女老师瞪着宋尧，“把你的手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宋尧不肯拿出来，“既然其他可以伪装，胎记自然也是可以伪装的。”

“你慌什么？”女老师目光锐利，看得宋尧更慌了，“先拿出来看看。”

“罪魁祸首就是宋沅，不需要再纠结什么了。”宋老爷打断女老师的话，不愿意再做多余的纠缠，厉声道：“学校的规矩也照旧，开除宋沅吧。”

门口听墙角的杜妃恒再也忍不住了，心想这是个大好展现自己的机会，直接推开办公室的门。

“报告，凶手不是宋沅，是宋尧，我敢保证。事发之前，宋尧来找我说过这件事。他说他因为太嫉妒宋沅，所以想出来这个办法栽赃陷害宋沅。得知我喜欢宋沅，所以找我合作，让我答应他一件事，他就帮我追到宋沅。还说我可以趁着这件事情为宋沅说话，到时候宋沅肯定会对我有好感。”

他的突然出现让办公室里的人都有些惊讶。

杜妃恒摸摸脑袋，看向宋沅，给了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宋沅并未看他，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身影笔直，侧脸清冷漠然，光站在那里就已经能将人所有目光夺走。

宋尧见他出来说了这么一番话，眼睛直接红了，双手死死地扣着腿，吼道：“你就是在血口喷人！我什么找你合作过。你喜欢宋沅，所以就可以为了宋沅胡说八道冤枉我吗？！老师，杜妃恒的话信不得。”

宋老爷重点已经不在凶手上了，看着杜妃恒，“你喜欢宋沅？”

杜妃恒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喜欢，叔叔，我是认真的。”

“那宋沅呢？喜不喜欢你？”

杜妃恒犹豫片刻，“应该是喜欢我的……”

他口中的那个吧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宋老爷陡然转身，一巴掌朝宋沅挥过去，勃然大怒，“混账！我送你来学校是让你来读书的！不是让你来谈恋爱的！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他终于找到了发泄口，这一巴掌牟足了劲。

谁也没想到他突然会动手打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杜妃恒更是傻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宋沅。

巴掌落下的最后一秒，宋沅像是猜到他会来这么一出，及时避开了。

宋老爷打了个空，愣了一刹那，更加震怒，“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敢躲？看我不打死你！自从你来了，发生了多少事，你就是个灾星！”

原本的寻找凶手现场瞬间变成了殴打现场。

老吴和几个老师手忙脚乱地拉住宋老爷，让宋老爷消消火，别随便打人。

宋沅没理发疯的宋老爷，直接报了警。

警察来的时候宋老爷傻住了，其他人也傻住了。

反应过来是宋沅报的，宋老爷激动地要去打宋沅，被控制住了。

在警察局内，被问及是否与宋老爷有关系时，宋沅摇摇头，“没有关系。”

“我是他父亲。”宋老爷冷静下来，讥讽一笑，“警官，我只是在教育自己的孩子，并非暴力殴打。”

警察询问了两人的信息，去查了下，确实没有关系，质问宋老爷为什么说谎。

宋老爷拍拍桌子，气得眼珠子突出，“我才是他的亲生父亲，我没有在说谎。”

宋沅冷漠无比：“他不是，我和他毫无关系。”

一句话，让宋老爷差点当场气晕过去。

＊

办公室内，宋尧刚想离开，门外响起脚步声，一道身影缓缓走进办公室。

在看清楚那张俊美，因为没有多少表情显得凉薄冷漠的脸时，宋尧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他咽了咽口水，上前一步，满心欢喜道：“顾……”

一个字刚刚说出，对方已经从他身边越过。

男人气息冷冽矜贵，面目表情地停在几位老师面前，充满寒意的目光掠过所有老师，将平板放在桌上，沉声开口，“你们要的证据。”

一句话让几个老师打了个哆嗦，觉得办公室里的温度都莫名降了下去。

他们不知道顾应迟为什么来。

平板上是一段校门口的监控画面，虽然距离校门很远，但还是把翻进校门的那道身影拍了下来。

是宋尧。

他迅速翻进去，十一点十几分的时候从学校里翻出来，站在校门口的时候还戴着口罩和帽子，随后帽子口罩扯下来，露出了那张脸后嘲讽一笑，慢悠悠地离开了。

对了，校门旁边确实有个监控，是当初旁边开了家冰激凌店，学校安在冰激凌店的。后来冰激凌店空了，一直没有拆除，监控也一直在。

他们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所有老师瞬间看向宋尧，“你还有什么话说？”

宋尧脸色刷一下白了，他嘴唇颤抖着，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是有人用他的身体做了这种事，他没办法，他也是被迫的。

这种事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他，他只能把脏水往宋沅身上泼。

但现在顾应迟带着校门口的监控过来，他百口莫辩。

“顾应迟。”宋尧走到那看起来极为危险不容靠近的男人身边，嗫嚅道：“我不是有意冤枉宋沅的，我……”

“我没兴趣。”顾应迟冷声打断他的话，拿起来平板离开办公室，只留下一句话，“既然真相已经大白，还请各位老师记得向我家宋沅道歉。”

我家宋沅。

几位老师注意到这个用词，终于明白过来，顾应迟来学校是来给宋沅撑场子的，纷纷愣住了。

宋尧快速追出去，但外面已经没了男人的身影了。

他呆呆地站在办公室门口，然后懊恼地踹了一脚办公室的门。

为什么顾应迟会喜欢宋沅。

宋沅哪里好了？

为什么他这么倒霉。

明明不是他做的事情，他却要被迫承受。

“宋尧，按照学校规定，你做出这种事，会被学校开除。”办公室接的老师们盯着宋尧，叹口气，拿出退学申请表给他，“你主动申请退学吧，不至于闹得难看。”

看着那张退学申请表，宋尧呆住了，半天没有动。

片刻后，他咬着唇，颤抖着手接过来，在刹那间撕碎，“我不会退学！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退学！”

因为这个动作，他手背上那个棕色的圆胎记也完全暴露出。

宋尧立刻按住那个胎记，目眦欲裂，“别想我会退学。”

“监控里明明就是你，你怎么还不承认。”

“但是有人控制了我，不是我主动。”宋尧低吼出声。

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

所有老师都认为这是他在为自己做错事找的借口，直接拿出他的信息，填起退学通知表。

老师写一个，宋尧撕一个，到最后整个人暴躁激动的完全冷静不下来。

有位老师看出他的状态不对劲，连忙叫其他老师停手，按住宋尧，带他去了医院。

＊

从警察局出来赶回学校时，成绩已经公布完了。

宋沅考了739分，年纪第一，照片和成绩被挂在了学校公告栏上表扬。

回来的时候被叫去了办公室，之前说他是凶手的老师挨个向他道了歉，态度转变的让宋沅觉得奇怪。

“宋尧精神状态有些不太稳定，本该是将他退学的，考虑到就剩半年高考了，学校决定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宋沅同学，你觉得呢？”

“我无所谓。”宋沅淡淡地开口，转身离开。

太阳已经渐渐落下，黄昏将天幕染成了橘色，学校里的人都走光了，安静的只剩下鸟飞过叽叽喳喳声。

宋沅看着远处的那片橘色的天，想到了之前那个梦。

学校从今天开始放寒假，宋沅把所有东西收拾完起身准备离开时，看到了窗外站着的人。

宋沅微微一怔，以为自己看错了。

最近几天都没看见的男人站在窗外，对他笑了笑，深邃暗沉的双眸中满是柔和的笑意。

宋沅立刻走出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开心。

“来一下午了。”顾应迟拿过他的书包，揉了揉他的脑袋，“晚上想吃什么？”

宋沅把凌乱略微遮眼的头发理好，想到那些老师的道歉，才反应过来和顾应迟有关。

他垂眸道：“这些天……”

“还记得我在长明村的那一个月吗？”顾应迟知道他想问什么，没有任何保留，全部说了出来。

“当时我在长明村附近的山里，被犯了很多事儿，而我这里恰巧有他把柄的竞争对手发现，派人追了过来，将我打成重伤。我甩开那些人后进了长明村，遇见了你。那些人觉得我没死，在长明村附近找了大半个月才放弃离开。我伤口恢复的差不多出去后，把手里竞争对手所犯所有事的证据交上去了。他坐牢了，无期。最近他的儿子回国，要报复我。”

宋沅抬眸看着他：“解决了？”

顾应迟“嗯”了一声，看着他，忽地抬手捏了捏宋沅的耳朵，温柔深邃眼底倒映出宋沅的模样，“解决了，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