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番外四
江柏离开华御天府后, 购置的房产就是景湖公馆。
景湖公馆在宁城算非常昂贵的房区,于是俞陆更觉得江柏古怪。
他看似常年留在自己身边无所事事,好像一只笼中鸟, 可却从来没有自断过羽翼。而羽翼分明完整, 却也不见他飞向高空。
江柏不隐瞒这些,搬家那天还特地把俞老太太和老管家请去暖屋了。
“先生不去吗?”老管家问。
刘启明那时还在其他部门工作,并不是俞陆的助理。
而俞陆也还处于反复更换司机的状态, 可以这么说, 那段时间但凡他在车上, 情绪就会变得很差。
“不。”俞陆答。
“好吧。”管家先生遗憾道。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老太太来说,江柏突然决定搬出去都很让人意外也很让人不舍。两人原以为这是俞陆和江柏之间的矛盾, 或许应该帮他们调解一下, 可在这种节骨眼上购置房产四个字一出, 任是谁也不会当江柏是在开玩笑。
尽管他看上去对除了俞陆以外的每件事都不太认真。
“小柏都搬家了,你真的不去看看啊?”当天夜里, 老太太回到家里还不忘又问了俞陆一次:“你们怎么回事呢,吵架了?”
“没有。”
“那是什么情况呀?”
……江柏没有邀请他。
那天夜里趴在他床上睡了一晚上后,江柏第二天醒来就消失了, 往后忙忙碌碌好几天,景湖公馆没装修好就急着搬了出去。两人见面后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敷衍, 搬新家后也并没有邀请俞陆。
但俞陆没说这些,只偏开视线道:“没什么。”
他起初对江柏确实是毫不在乎,但在乎之后去询问却屡遭拒绝。这种拒绝并非表面上的言语抗拒,而是发自江柏内心深处,从眼神传达出来的。
希望他不要问。
被这种方式拒绝, 人通常就很难再前进了。
越在意越是如此。
长久以往, 俞陆和江柏之间几乎形成了一种无声的协议。他可以不过度探究江柏, 但江柏也不能过度从他身上索取什么。
江柏不邀请,他就不去,可以不问原因,但与此同时江柏也不能指望他再主动去打破什么。
因为他已经妥协过江柏的尺度了,而俞陆也是人。
“哎呀,”老太太有点着急,她年纪大了,很讨厌小辈分离的场面:“有什么事不能说开啊?小柏肯定愿意说,是不是又是你在犟劲啦?我跟你说……”
老太太哆哆嗦嗦了一大堆,俞陆沉默地听她说完,后回:“妈,早点睡吧。”
老太太一噎。
窗外暮色纷纷,环宇在俞陆的带领下工作项目忙了一个新季度。
而在这期间,俞陆又开始收到江柏的信息,基本每天都有一封,起初他还看不太明白。
“好新。”
“好哦新。”
“哈希你。”
“好想你。”
俞陆:“……”
最后发现原来是他见过的敷衍鬼才太少。
但就是鬼使神差的,在接到江柏最后一条消息的那天晚上,俞陆忙完工作后,让司机载着去了一趟景湖公馆。
仅仅是在楼下呆了会,俞陆没告诉江柏,也没有上楼,在车内近乎养神般安静了十五分钟,就让司机载他回华御天府。
却不曾想,会在回去的路上看见江柏。
那是一个红绿灯口,景湖区本就繁华,十字路口的斑马线上更是人多如海,但即便如此,俞陆也一眼就看见了对方。
他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距离还挺近的样子,肢体一贯放得很开,一个劲比划着说着什么,对方看上去有些冷淡。
俞陆目光停过去的同时,江柏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车,与此同时目光转向他,手上动作一顿,竟是就那么停在了原地。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俞陆的目光很冷。红绿灯换,他便让司机开车。
……却只开过了一个路口。
因为后视镜里那个陌生男人并未久留,而江柏在对方走后则直接站在路口没动,目光注视着他车尾的方向。那张平日里欢脱,或者说上一秒还在对别人欢快的脸藏在景湖区热热闹闹的灯光下,一时间竟显得有几分落寞。
“先生?”这地方不宜久停,司机试探地问。
俞陆没说话。
在他的认知中,江柏是一个很不着调的人,他极擅长打太极,而这样的人往往不会将自己真实的情绪轻易展现给他人看。换言之就是如果他不想,他大可以故作轻松地一走了之,但江柏没有。
他就站在那个路口,虽然距离很远,什么话也没说,但那难得将心剖开的举动,却好像在低头。
“好想你。”
三个字的短信在俞陆的脑海中闪过。
他当时没回。眼下停顿片刻,却是垂眸拿出手机:“过来。”
后来俞陆才知道,江柏当时是在卖保险,这人可能真的无聊透顶了,有房子有店面,却总爱去街头上干一些这样的跑腿工作。
但这些都是俞陆后来得知的。
因为江柏那天没上车。
他收到短信后又站了许久,还是决绝地割断了自己的情绪,给俞陆回了条消息:“不去,忙。”
俞陆:“……”
片刻后又在安静的车内接到他一条新消息:“早点回家吧,晚安。”
*
想起陈年旧事,海边别墅里的江柏乐了半天,转头就问:“气不气?”
俞陆不想理他,靠在躺椅上张开报纸。
江柏直接长腿一迈,跨上他的身体,上半身下倾,动作和距离都让人难以再忽视,重复道:“气不气啊?”
他这个动作把俞陆的报纸和手全部压在了腿下,后者无声叹息,小臂承着江柏的重量,将报纸合拢放到一边,然后再将手从他腿下抽出。
这一系列动作好像碰到了哪儿,江柏眯了眯眼:“嗯?”
“气。”俞陆怕他摔下去,环着人腰道。
江柏于是又开始乐。
“让我不高兴这么开心?”俞陆扬眉。
江柏往他身上一趴:“当时是有点,觉得你不高兴就是在意我看见我了,你不在乎的人哪能让你不高兴啊?”
但现在不同。
现在江柏会心疼他,心疼他因为自己的遭遇连带着一起被折腾了那么多年。
俞陆也一样,当时会生气,但如今回首,却也觉得不高兴一会能让江柏那么无趣的生活里多出几分盼头和光彩,非常庆幸。
沙滩上的海浪呼呼作响,大概是因为阳光太大了,俞陆身上那股木质香味变得异常好闻,江柏闻着闻着,刚刚的反应下去,竟变得有点困。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困了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俞陆身上睡觉,不用担心系统,也不用担心那边的世界。
阳光安宁地照耀在他身上,江柏也就放肆成了树袋熊。
而被他靠着的俞陆在待人睡着之后,约莫是没什么困意,又掀开了报纸。
他才打开,身上的江柏就顿时好像被戳中了什么笑点,轻乐起来:“你也不觉得我压着累赘。”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下去,而俞陆则瞥了他一眼:“有点。”
江柏顿时就不动了,下一秒四脚八叉重新张开了往他身上一挂:“忍着。”
俞陆眉眼带了点点笑意,不出意料地将人环住:“好。”
阳台外浪声阵阵,阳光正好。
江柏隔了好几秒,声音懒到变形:“……我是不是中计了?”
俞陆拍拍他的背:“乖,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