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会长，你没事吧……”门外的乔瑶依旧没有放弃。
她奋力拍着门，极力想知道里面的情况。
此时医务室内，两人正僵持在门口。
江行泽锁了门，背抵在门板上。他完全不在意门外乔瑶边拍门边喊，也不担心宋昭会跑。
他毫不费力的握住宋昭手腕，沾了碘伏的棉球逐渐靠近伤口。
“别动，”他说，“不然会更疼。”
不抹就不会疼了！
宋昭从小怕疼，更怕打针怕抹药。一般有伤口他第一反应是忍，实在太疼的就贴个创口贴等慢慢长好。
这么按着被人擦药是头一回，他妄图垂死挣扎。
“江行泽我警告你，你们学生会的人就在门外面，有种就让她进来听听一向温柔和善的江会长是怎么威胁同学的……”
江行泽瞥他一眼，笑了：“一次。”
“……我不介意让乔瑶进来，你呢？”
五分钟后，医务室内只剩下窸窣的衣服摩擦声。
宋昭被迫坐在医务室内唯一的椅子上，他再一次认清和江行泽的力量差距。认命的宋昭耷拉着眼皮，把胳膊一伸，头深深埋进膝盖。
暗地里，脚趾随着每次冰凉棉球的碰触而蜷缩。
“这就是你随便打架的结果，这就是为那些不值得的人强出头的后果。记住疼，下次就不会再犯了。”
“哭了？”头顶传来声音。
“你才哭了……”
宋昭刚一开口，眼泪就不争气的从眼眶涌出。
疼的，真的好疼。
从刚才开始拼命忍到现在，终究还是没忍住。
“江行泽，你不就是仗着家世好人好有恃无恐吗，你不就是觉得除了你之外的人都可有可无，都没价值吗？”
宋昭边哭边骂，一直憋着的委屈像泄洪般喷涌而出：“你说他们不值得，他们却被你骗的团团转。我兄弟夸你性格好，我姐打心底觉得你特贴心，就连我爸妈也非要我和你当朋友……”
没人信他。
除了他之外，没人知道江行泽的隐藏面。
医务室内寂静无声。
只有宋昭抽噎的声音情绪：“你这么能装，干脆来老宋家好了。有你这样学习好又不打架的省心儿子，他们一定很开心……”
话音未落，宋昭视野骤然一黑——对方居然把他按在怀里。
敲门声变远，取而代之的是耳侧沉稳有力的心跳。
半晌，似乎有人叹了口气。
“别哭啊。”
周围静悄悄的，宋昭不禁屏住呼吸。
“我希望你不要打架，随便为别人出头。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受伤。”
江行泽感觉胸膛那片被打湿，水渍慢慢在白色衬衫上晕开。他抬头，被窗外阳光刺的眯起眼睛。
“我是希望你……能够更珍惜自己一些。”
他说：“好吗，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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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昭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刚穿好。旁边收拾东西的江行泽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个冰袋，直接丢给宋昭。
“敷脸的。”江行泽打量他，嘴唇微勾，“眼睛都肿了，对我的怨气真这么大？”
哭完后，宋昭此刻眼睛发红，长而密的睫毛都被沾湿了。他还咬破了嘴唇，下唇此刻嫣红一片。整个人像刚被狠狠蹂.躏完。
“不然呢。”宋昭侧过头，避开对方探究的视线。
“也心疼我一下怎么样，今天下午学生会还有活动，这件新换的衬衫就这么被你哭湿了。”江行泽说，“真可惜。”
他满脸戏谑，完全看不出半点可惜。
“活该。”
宋昭蹦出俩字。
冰袋贴着脸，丝丝凉意还有点舒服。
此刻的医务室很安静。
宋昭霸占着唯一的椅子，板着脸敷冰袋。江行泽则散漫的晃悠到窗边，双手抱臂就这么瞧着他，似笑非笑。
对，就像那次在礼堂。江行泽也是穿衬衫，打着一丝不苟的领带，黑西裤包裹着修长双腿，优雅斯文。
他演讲完，所有人都热情的包围过去。
就像是优秀的发光体，自然的吸引别人崇拜和信赖的目光。
宋昭忍不住问：“你说你不管闲事。假如你朋友被欺负了呢，你也能置之不理？”
“宋昭，你误会了，我没有朋友。”
江行泽凝视着他，声音很轻：“自始至终，我只关注一个人。”
宋昭皱眉：“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除了那个人之外，”江行泽凝视着他，“其他人的死活与我无关。”
慢慢放下冰袋，宋昭出门时，头也不回：“……我们果然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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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行泽最后出的门。
他刚走到走廊转角，满脸焦急的乔瑶就把他拦下，“会长，你没事吧！”
江行泽指尖垂在身侧，摩挲了一下。唇角却习惯性挂上笑，“没事。”
“刚才那个是宋昭吧，闹出这么大事他还好意思来医务室，真是心大，”乔瑶皱紧眉头，“我还以为他要把你也拖下水呢。”
“出什么事了？”
没听出江行泽语气的异样，乔瑶赶紧解释道：“现在整个高三都在传，听说宋昭惹了大事了。他打的那个转学生是使馆背景，现在马上放学，人家法国使馆的车就停在校门口……”
“不就是法国使馆，”江行泽神态自若，“至于这么慌？”
呃，重点好像不是这个吧。
乔瑶一愣，下意识道：“但是这件事很严重吧，毕竟是使馆家属出事了，处理不好可能会成为新闻！”
“两个人打架，其中一个输了，觉得丢脸于是夹着尾巴灰溜溜跑去搬救兵？”江行泽噙着笑，“这算哪门子新闻。”
乔瑶目瞪口呆。
现在全校都在传大事不好，法国使馆派车正停在校门口，车尾星点旗帜显眼的很。
这万一被对方上升到外交事故，搞不好连他们学校校长都会引咎辞职。结果他们会长态度却这么……云淡风轻？
乔瑶忙道：“但是会长您不知道啊，主要是宋昭是替他们班那个结巴出头。不就是给别人让个座的事情，让就让呗，被骂几句又不会死，至于反应这么大吗。现在好了，他一个人冲动，要拉着整个学校陪葬……”
“刚才这种话，别再说了。”江行泽突然说。
“什，什么……”
“自己同学被外人欺负，宋昭敢去出头，你们呢，”江行泽笑容加深，“除了在这嚼舌根还会干什么？”
乔瑶僵在原地，“我……”
“对了，还会落井下石，”江行泽点点头，“我总结的对吗？”
面前的人，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温柔和善的江会长吗。
明明态度咄咄逼人，江行泽却依旧神态自然。但那双黑眸又确实闪烁着冷嘲。
“江会长，校庆的准备资料需要你来核对一下！”学生会干部气喘吁吁跑来，不由得一愣。
这什么情况，怎么校花跟要哭了一样。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我下午有事会请假。”江行泽歉笑着朝他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没事没事，应该的。”
等江行泽离开后，那干部在乔瑶面前晃了晃手：“副会长，你怎么了？”
乔瑶只能按捺下心中百般疑虑，她很勉强的笑了一下：“会长他要忙，那咱们先走吧。”
刚才……可能恰好江行泽心情不好吧。
平常江行泽待她很温柔，尤其是还让她当了学生会副会长……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乔瑶一直觉得自己是特别的那个。
对，刚才一定是江行泽心情不好。乔瑶这么安慰自己。
等明天一切就会恢复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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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一中校门外，车尾有星点旗帜的奥迪a8引人注目。
小六探头张望，然后又飞快缩回来：“还在那停着呢！”
看着愁云密布的兄弟们，他恨铁不成钢道：“都这个关头了，哪有后悔药吃。别的班不说，咱高三三班必须同仇敌忾。站在老大这边，咱们现在国家牛逼了，管他是哪个国家的都不虚！”
“六哥你小点声，”有人偷瞄远处的殷向阳，“……正主快走过来了！”
“你特么傻啊，我就是要让他听见。对于这种人，今天你让他一次，明天他就敢骑在你脖子上为所欲为！”
陆知叹气，看了眼宋昭。
那辆车上扯着旗帜，明显是来讨说法的。国旗就是强力的震慑。他们高中生打架要是真被上升到国际高度，谁都没好下场。
现在兄弟几个人心惶惶，宋昭不说话，比所有人年长一岁的陆知就必须先表明态度。
“虽然是对方挑衅在先，但是……”
周晓立刻打断：“陆哥说的对，是他们先挑衅的咱们国家的学生，凭什么洋人就能高人一等啊，不公平！”
“对，这是咱们的地盘，怕他们干什么！”
几人说着说着，心中便多了几分勇气。
何况殷向阳也只是脸有点擦伤，连医院都不用去……应该不会闹大吧？
队尾的李启脸色不好，但语气却很坚定：“昭哥，都，都怨我……你们放心，我，我到时候会出来的，这件事，不会，拖累昭哥。”
“你小子不错啊，算老大平时没白疼你。”小六嘿嘿笑，豪迈的拍李启肩膀。
殷向阳直直朝这边过来。
那双阴冷的绿眸扫视他们一圈，他直直看向人群中心的宋昭：“想好怎么对付我了？还是在商量着准备转去那所学校？”
“我们老大才不怕你，”小六气势汹汹，“你别搁这装逼！”
“门外的国旗没看到吗，你们还以为现在是过家家，”殷向阳冷笑，“实话说，我从阳北转来，就是为了击垮你们的老大……宋昭。”
殷向阳碰碰脸颊的擦伤，突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
“闫柳，外号小六，你父亲是程序后端，也是家里顶梁柱，拿着每月两万的薪水还房贷车贷还要供你们生活。你的母亲是全职太太，上个月刚有了二胎……要是知道她知道自己丈夫被公司辞退，儿子被退学，她会怎么想？”
小六呆若木鸡。
殷向阳丝毫不慌，他看向另一个方向。
“你就是周晓对吧，你妹妹周文去年生病，需要器官移植。你们在网上众筹了五十万……那其实是你们老大偷偷给你打的钱。不过你这些朋友们都不知道吧，每天放学你都会去不同的餐馆，等有桌空了，你迎着服务员鄙视的目光，大口吃前桌客人剩下的饭菜。”
周晓脸色苍白，膝盖抖了抖。
他把头深深埋下去。
“还有那个叫陆知的……”
“你他妈说够没有！”
他没说完，因为宋昭一拳砸向他的脸，殷向阳一个趔趄，却边擦血边笑。
从奥迪车上窜出来的司机气的大叫：“你们这群野蛮的黄种人，你们敢打使馆家属，这是，重大的事故，你们等着被起诉吧，你们会上国际法庭……”
话还没完，使馆的奥迪引擎盖突然被撞凹下去。罪魁祸首赫然是旁边如巨兽般的路虎。
它毫不在意的飞快向后倒车，紧接着又是一下。
出乎所有人意料，经过两次剧烈撞击，原本干净的奥迪此时如破破烂烂的废铁，凄惨的像刚被压路机碾过。车尾的星点旗垂头丧气的倒下，灰扑扑的。
旁边奥迪司机目瞪口呆，以为在做梦。殷向阳擦干净嘴角的血，也愣了一下。
“你是谁？”他眉头紧皱。
周围一片死寂。众人视线几乎堪称热烈的对悍马行注目礼。
这特么是哪路神仙，敢直接撞使馆的车，而且还敢连撞两下？众人不禁屏住呼吸，想要一睹神仙阵容。
车窗拉下，修长的指尖夹着一张干净的名片。
“索赔找她。”那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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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副驾驶，宋昭无语的说：“别装了别装了，他们都走远了。”
驾驶座的帽子男正向外热情挥手挥别小六他们，闻言瞅他一眼，笑了：“怎么认出来的？”
废话，牛逼到当众撞使馆的车，他在镇南怎么也想不到第二个人。
化解冲突的最好方法就是来个更大的冲突……挺像江行泽的作风。
宋昭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膝盖上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问：“……即使是你们江家，敢撞使馆的车后果也不会很简单吧？”
“本来没想撞的。”江行泽说。
卧槽，那你还撞，还撞得这么猛！
“顺便而已，”江行泽心情显然不错，“主要是来给你送东西。”
他递过来一个塑料袋，里面全是小盒的药。
“有外用的，有内服的。记得按照说明书来擦药，别沾水。”
宋昭看见这么多药就头大，刚想敷衍，只听对方又说：“我和你姐说了你受伤的事，她会帮你擦药。”
宋昭：“……”
嗯，他这里正好有几张秀场vip座位票，这几天晚上打发宋明月出去看秀。
“对了，她擦完药以后会拍照发给我验收。”
江行泽侧身替他系好安全带，显然是照顾他手臂受伤不方便。
难得宋昭没躲，他嘟囔一声：“谢谢。”
“你家还是之前的地址？”
“嗯，”宋昭狐疑，“你之前不是知道么？”
直视着前方，江行泽唇角倏地扬起：“那现在我们是一路的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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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江家宅邸，已经快晚上七点。
江行泽从浴室走出来时，毛巾还在往下滴水。水滴顺着结实流畅的腹肌一直向下，最后暧昧的隐没在毛巾下。
他脚踩沙滩拖鞋，浑然不在意的走在昂贵的地毯上，一脚一个水痕。
“我手机有没有收到消息？”江行泽随口问。
旁边等候多时的宫鹤恭谨的递过托盘，江行泽边擦头发边点开屏幕。
他动作微顿。
宫鹤神色平静，适时提醒道：“少爷，法国使馆那边传来消息，使馆表示震惊和遗憾，他们打算上诉……”
“这种事情你去处理吧。随便抛售几支股票让他们闭嘴，八位数之内你看着办。”
江行泽随口道。
他走进卧室，然后利落的锁上门。
手机屏幕上静静躺着一张图片。
图片中的少年只穿宽大t恤，领口敞开，手腕被镜外一只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手抓着，那抹红像是刺进皮肤中，异常显眼。
少年明显挣扎过，下摆凌乱的蜷起，能看见大腿根。
江行泽垂眸，用指尖勾勒着屏幕中宋昭的轮廓。
室内气温逐渐升高，他眼眸始终凝视着屏幕中的宋昭。
“昭昭……”
有人低声叹息，嗓音发哑。
许久过后，江行泽唇角微勾，修长的指尖擦过屏幕上溅上的浊液。
“啧，每次看着你都这么快。”
“真没出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