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悬崖边缘
莫长空不敢置信地反复质问:“你觉得男人可以和男人结婚?你不觉得这种感情丢人吗?不觉得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当年, 他们在特殊的情况下,成为了背德混乱的关系。师尊只好同意他所有的要求,唯一坚持的是, 只允许暗中发生关系, 绝对不准在人前透露出一丝一毫。
所以, 他要忍受师尊性格好, 招人喜欢,时不时会有结过道侣的无聊朋友问他什么时候结侣,还推荐谁家的仙子好,还有凡间的越国国君, 师尊替他杀了境内作祟, 残害妇孺的白象妖, 他居然异想天开, 要嫁女儿?!
那天, 师尊一袭青衣,手持旧剑,从天而降, 拖着那个巨大的妖象首级, 一步一步地走过都城的青石路, 血犹热, 战意未散, 桃花眼里褪尽风流, 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杀意。
他是来自天上的谪仙,是保护人间的英雄, 宛如高洁明月。
全城的女子都出来观看, 发现剑仙竟如此年轻俊美, 爱慕不已。上古时期, 越国民风开放,男女都不在乎贞洁,她们集体唱起了求爱的民歌,开玩笑地把各种鲜花瓜果,丢到师尊身上,博君回眸一看,求君春风一度。
师尊被调戏得不好意思,朝大家笑了笑。
他的笑容很温柔,笑得三月桃花全开了……
越国上到公主,下到村妇,全被倾倒了。
公主哭着闹着求父皇,把自己许配给师尊,哪怕持箕帚也不在乎。
师尊用专心修行,无意结侣的理由婉拒了,也很有自知之明,不敢乱搞什么感情牵扯。
公主逼问他是否有心上人?
师尊迟疑片刻,说没有……
莫长空看见了这一幕,他的眼睛被刺得通红,耳朵嗡嗡作响,忍无可忍,再次疯了,回到无剑峰就把师尊拖进房间,撕掉所有的高洁外表,疯狂宣泄心里的郁躁。
他的脑子浑浑噩噩,情绪失去控制,不记得把师尊折磨了多久,也不记得说了什么狠话,依稀记得事后他在铜镜前,一遍又一遍地逼着师尊看清楚自己的模样,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师尊被逼问得崩溃了,他随口乱答,胡言乱语,承认了许多不堪的身份,包括男宠,工具,甚至是不知廉耻的玩物。
这些答案,莫长空全部都不想要,甚至憎恨无比,痛苦懊恼。
他唯一渴望的,师尊坚决不给。
那就是情人……
可是,莫长空想不明白,为什么师尊愿意顺从地被他玩弄,也不愿意给予一丝爱意,就连欺骗的话语也吝于施舍。他苦苦挣扎,疯狂逼迫,用尽手段,可求不到就是求不到。
师尊说,这是错误。
所以,他可以接受任何疯狂,忍受任何耻辱,却坚拒任何感情,一直在努力寻求彻底结束错误的办法。
这就是不爱吧?
……
如今,万年过去,他好不容易学会死心,师尊居然告诉他,世界可以接受男人的感情了?也不嫌弃了?
莫长空快急疯了,他不停地提出更多冒犯的问题,包括为什么没人歧视同性情侣?为什么会准许结婚?为什么不觉得脏?
刘大根夫妻被问懵了,不知所措。
“对不起,他不懂这些。”陆云真尴尬极了,他迅速捂住莫长空胡说八道的嘴,制止更多失礼的话语,拖出病房外,亲自做科普教育。
莫长空求知若渴,眼里全是焦躁,他太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了。
陆云真拿出婚姻法,又找出同性结婚的视频,让他明白这是正常的事情。
莫长空冷静下来,轻轻地瞥了眼师尊的身体,阴沉地问:“男人喜欢男人……你真的能接受?”
他的声音极压抑,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眼里仿佛有即将爆发的熔岩,随时会吞噬和毁灭所有一切,他的克制已经到了极限,想知道师尊究竟是不接受男人,还是不接受他,若是后者,他会控制不住愤怒的情绪,把人拖去深山里,就地正法……
陆云真再次感受到了送命题的压迫感。
他拼命思考正确答案,艰难教育道:“为什么不接受?虽然我们是直男,不喜欢男人,但也要尊重别人的不同选择,不要随便评判,不要用异样眼光看待……”
莫长空的声音再沉了沉,打断道:“师尊不喜欢男人?”
“绝对不喜欢!”陆云真狂点头,他怕自己说错话,会被“讨厌”同性感情的莫长空误会取向,以为有企图,然后厌恶和排斥。
世界变了,师尊还是没有变。
莫长空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自制力重新归来,他沉默地挪开视线,放弃可怕的念头。
他又差点犯错了……
陆云真感觉好像在危险的猛兽嘴里转了一圈,明明快要没命,不知怎么就混过关了。他身上的压力骤减,松了口气,觉得可能是错觉,便岔开话题道:“家里的玉奴是喜欢男人的,我也没见你在意……”
莫长空嗤道:“他算男人?”
金玉奴的相貌和性格都像个女人,窝囊又废物,还是戏子这种伺候人的出身,荤素不忌,毫无廉耻心,他没办法把那家伙当正常男人看,但看在共同取向的份上,愿意照顾一二。
陆云真知道他嚣张跋扈,脾气高傲,看谁都不太顺眼,只要不出恶言,就算示好了,而且师尊吩咐过的事情,就算再不顺眼,他也不会乱开口。
自家徒弟,很乖的……
他满意地带着莫长空回去,再次向刘大根夫妻道了个歉,说小地方出来的人,没见过世面,慌乱了。
“没关系,我知道这事也别扭了好几年,看见两个娃确实好,才尝试接受的,”刘大根摆摆手,憨厚道,“唉,我们也是怕村里人没见过这些,对明颉说三道四,才决定来大城市定居的。”
“这个犟老头子,看了好多心理书,才承认的,”宋珍珠苦笑道,“明颉从小就喜欢男人,打工的时候遇到了安和,本以为日子越来越好……”
她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明颉成这个样子了,我想告诉安和,借点钱,可是电话怎么打也打不通,微信也不回复,不知道两人是不是闹矛盾了,我也不敢多问,怕被看不起……”
安和的家境很好。
虽然刘明颉说安家不是那种人,但他们有点自卑,怕被人说死皮赖脸,卖儿子求财,怕两人结婚后,明颉有干苦力的农村父母,被安家看不起。
亲家见面,客客气气,人也不错,但宋珍珠说菜市场服装打折,安母说香奈儿包包打折……实在聊不到一起去。
所以,两家很少联系。
宋珍珠说起明颉和安和的趣事就停不下来,哭哭笑笑,时间在她的絮絮叨叨中过去……
刘明颉的检查总算做完了,医生看着报告也发愁,什么问题都没有,就是睡着醒不过来,这事有点不科学……
刘大根趁机让孩子转了普通病房。
陆云真终于看到了刘学弟,照片里那个高大阳光的少年,瘦了两圈,躺在病床上胡子拉碴,面容憔悴。
他看见学弟身上的邪祟气息和以前看过的不同,并不浓厚,但带有很强的意念,像锁链般缠绕身体,如今正慢慢消散。
“是离魂,”莫长空开口了,他伸出手,放在刘明颉的额间,将剩余的邪气凝聚在掌心,然后捏了捏,化作黑色的小球,递到陆云真面前,“师尊请看,他的魂魄被强行拘走了。”
邪气里面有隐隐含着些许金色星芒……
陆云真感觉古怪,他记忆被封印,经验不足,分辨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拘魂完美,没留下行踪,邪气和金色星芒混合……属于一种极罕见的妖魔,”莫长空在炼狱被囚禁万年,几乎不和人交流,很多不重要的事情都忘了,他坦率道,“我需要找到它的真身,才知道具体情况。”
刘大根夫妻听见儿子的魂魄不见了,心都乱了:“妖魔的真身在哪里?”
莫长空捏着那团污秽的黑气,也看着师尊,欲言欲止……
陆云真看了他很久,终于懂了,无奈道:“吃吧,吃吧,我买漱口水了……”
莫长空一口把黑气吞了,细细品了品,然后暴力推开窗户,直接跳了出去,嗅着气息,追寻而去。
窗户限制打开的锁被他弄坏了……
宋珍珠捂着胸口,发出尖叫:“这是五楼!”
“没事,”陆云真也吓坏了,赶紧安慰,“阿姨冷静点,深呼吸,稳住情绪,高血压千万别犯……”
这话来不及了。
幸好这里是医院,抢救比较快。
医生护士看见破了的窗户,如临大敌,在楼下找了找,没发现血迹和伤者,回来询问情况。
陆云真硬着头皮解释:“宋阿姨看错了。”
刘大根和宋珍珠原本是半信半疑的,如今看见大师的本领,哪里还敢质疑?他们胡编乱造,硬生生把谎给圆了,还赔了弄坏的窗户钱。
陆云真见闯了祸,很不好意思,向大家道歉,保证回家会好好教育莫长空,以后不能图方便,随便跳楼……
宋珍珠吃了药,稳固好血压。
众人焦急地等了半个多小时,莫长空终于回来了,满脸不虞,把掌心握着的东西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那是一只小小的蜜蜂?
蜜蜂身上缠绕着同样的邪气。
陆云真疑惑地问:“这是凶手?蜜蜂妖?”
“不全是,它的真正名字不是这个,”莫长空没抓到真凶,感觉办事不利,面上无光,他憋屈道,“这妖魔……操控了无数蜜蜂,零零散散,遍布整个城市……搅乱了气息。”
现代都市太大了!
以前的城市村镇,再怎么折腾就那么点地方,如今他跑了一大圈,弄死了好几只蜜蜂,还没出一个街区。现代交通发达,虫族的妖魔可以操控昆虫附在汽车或者飞机里,跟随人类到各个地方,活动范围就更广了。
他怕师尊等急了,先回来复命。
“以前也有类似的妖魔,但是作恶一般集中在某个区域,这只……目的不明,没有方向,”莫长空恨恨道,“我花点时间搜索,总能把那该死的混蛋揪出来!碎尸万段!”
他是剑修,擅长打架,不擅长算命寻人!
区区几千只蜜蜂,两个月就抓完了!
“不用那么麻烦,”陆云真安慰道,“她不是有网络直播吗?我黑进去,查一下ip地址,就知道大概的位置了。”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直接登录直播平台,按刘大根的介绍,搜出那个叫小蜜蜂娘娘的房间。
这是个不正规的平台,里面有不少擦边球的违规内容,主播注册非常容易,几乎没有人管。
小蜜蜂娘娘的房间里空荡荡的,直播还没开始。
陆云真注意到旁边的打赏名单,排行第一的是名叫“安和明明”的土豪,刷了大约两百万的礼物。
他感觉这名字熟悉,指着问宋珍珠:“这是明颉学弟的男朋友吗?”
宋珍珠迟疑:“看着像……”
刘大根赶紧找出儿子的手机,指纹解锁,打开微信对了一下名字,确认此人是安和。他以前尊重孩子,从来不查看聊天记录,也没想到这方面,如今顾不得了。
手机里有几条诡异的信息:
安和明明:“她来了。”
安和明明:“好好上供,祈求原谅。”
安和明明:“她的目标是我,你别管了……”
安和明明:“我不想放弃你。”
……
信息的时间在三天前。
陆云真判断:“安和也遇害了。”
刘大根慌得手机都拿不稳了,手忙脚乱地给安家打电话,安和的手机停机了,他又在儿子的号码簿里找出安母的电话,急急忙忙打过去。
这次电话通了……
安母听见未来亲家在询问她儿子的事,忍不住哭了,犹犹豫豫,两个孩子感情太好了,这事她瞒了好几天,怕明颉担心难过,想搞清楚真相再说。
刘大根等不及了:“安和出事了吧?昏迷躺医院了?他是不是也中邪了?魂没了?!”
安母止住哭声,茫然:“你怎么知道?”
玄门大师刚下飞机,到医院还没半小时,查看过安和的情况,告诉她这件事,说是失魂症。
刘大根赶紧把这边的情况也说了一下。
安母大惊,立刻安排转院,出钱让他们把刘明颉送去私立医院的VIP病房,请陆大师和莫大师也过汇合,共同商讨对策。
事态紧急,刘大根也不敢坚持了。
他含泪接受了亲家的好意,让宋珍珠留下来继续住院,然后收拾东西,带着陆云真等人,坐着救护车,风风火火地转院了。
陆云真走进病房,看见里面病床旁站着位穿着唐装的少年,年约十七八岁,留着短短的寸发,剑眉星目,透着几分傲气。
少年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在下是一剑门弟子仇尊,敢问陆大师仙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