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狗卷棘从禅院真希那里捎来的是一份并不昂贵的水信玄饼，透明宛若清水冻成的和果子被稍稍触碰一下之后就富有弹性的在原地晃悠了两下。
纱奈并不是第一次吃这种甜品，但因为五条悟本身极度嗜甜，而水信玄饼虽然是和果子却不会带有太重的甜味，所以纱奈也仅仅蹭着吃过一两次。
但是此刻纱奈十分谨慎的用自己手中的小勺子小心翼翼的挖取了一勺淋了黑糖糖浆的水信玄饼，端详了两秒之后才塞进口中。
这大约是纱奈第一次从同龄人那里获得手信或是礼物，少女的脸蛋有些红扑扑的，窝在五条宅自己的房间里，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只是一般的水信玄饼，但是嘴里的甜味却远远比不过脑海之中散发出来的甜腻。
纱奈在开动之前已经用自己的手机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的拍了十几张照片，珍而重之的将影像给备份。
然后悄悄地、带着点炫耀的发给了五条悟。
【纱奈】:悟大人！请看看这个！
五条悟的回信来的很快，看上去现在这位最强咒术师并没有什么工作安排──或者是已经自行翘掉了。
【世界第一五条悟】:哎？水信玄饼吗？纱奈要带给我吃的纪念品？
【纱奈】:啊，这倒不是──这是真希同学托狗卷同学带给我的手信──您想吃水信玄饼了吗？
五条悟百无聊赖的瘫在家里的沙发上，那天把自己的工作推给了冥冥之后，虽然他的【休假】是强行的批了下来，但是五条悟也为自己那天的任性付出了些微的代价。
他接下来两天面对的工作量几乎是过去一周的量，虽然看上去很像是伊地知的报复，但五条悟也知道自己的辅助监督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无非就是事后得知五条悟明明跟叛逃的诅咒师夏油杰有过冲突，却没有借此机会将夏油杰给处刑的那些高层烂橘子又对五条悟的不听话有所不满而已。
毕竟这个人上个月才为了乙骨忧太的处刑顶撞过他们。
【世界第一五条悟】:比起水信玄饼更想吃上次的限量草莓塔。
【纱奈】:我知道了，我会提前请人代购回高专的！
五条悟不由得有些失笑，要说服侍他的人那可绝对不止那么点，整个五条家基本都是五条悟的一言堂，别说是他想要吃东京都内的蛋糕店推出的限量草莓塔了，就算五条悟现在想要吃鱼子酱，五条家都能在半天内从法国高速空运回日本，只求让他们的家主能够吃到最新鲜的鱼子酱。
然而纱奈是不一样的──她是有温度的。
跟恭敬有余而亲密不足的族人相比，虽然纱奈自以为他们之间仍旧维持着足够的距离，但表面上五公尺的距离跟实际上名为【关怀】的距离却无法相提并论。
或许对于其他的五条家族族人来说，他只是【足够强大的六眼及无下限继承人】，然而对于纱奈来说，他代表的意义更加简单。
他只是五条悟。
而自从两天前从横滨离开之后，一直就很忙碌的五条悟今天终于闲了下来，稍微的回复了纱奈几句话之后就把小姑娘赶去睡觉了，而他自己则躺在了家里的沙发上，柔软的沙发将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让虽然没出什么力就把几个特级咒灵给祓除的五条悟舒服的叹了口气。
也是一直到了今天，他才敢回过头去思考自己过去两天内不敢思考的事情。
──他的隐瞒是不是错了。
五条悟一直知道自己是骄傲又自大的，然而从出生开始他就是如此，一直到十八岁那年经历的天内理子的死亡之后、十九岁那年经历了学弟灰原熊的死亡以及挚友夏油杰的屠村叛逃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骄傲与自大虽然源于强大的实力，但那样的实力却没有办法真正的守住所有的东西。
曾经他以为自己已经有所改变了，他变得不再那么暴躁易怒，变得对除自己之外的学生们充满期待，期待他们可以成长的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取代那些高层烂橘子们，强大到可以改变这个腐朽的咒术界。
然而他改变咒术界的想法尚未达成，却又再一次的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如此正确。
在因为迫于无奈而将真相告知纱奈之后，纱奈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绝望崩溃，反而第一次高兴的哭了出来，小声的告诉他自己有多么喜欢这个世界──喜欢这个诅咒了她的世界。
那个孩子就连对苛待她的世界都如此温柔。
五条悟曾经预想的痛苦、绝望、愤恨与怒火通通不存在，纱奈就像是只需要灌输一点爱就能光芒大盛的灯火，带着将自己燃烧殆尽的决绝。
“真令人不高兴──”最终，他小声的嘟囔着，举着手机滚来滚去。
太过温柔这件事情，真令人感到不高兴。
哪怕她任意妄为一点也好。
X
“【请看看我──请看看我吧──】”凄美的哭腔极小，纱奈微微的皱起眉头，站在了一间小小的咖哩店前面，看着这个带着脏污的店铺，目光缓慢的移动着，最后盯在了堆在旁边巷子里的黑色塑料袋上头。
少女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她刚刚听见的并不是咒灵的声音，除非是特级的咒灵，否则就算一级咒灵也很少能够发出这么完整又悲戚的哀鸣的。
并且，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咒灵，刚刚唯一看到的还是一只攀爬在普通人肩膀上的蝇头，就算被这种四级咒灵缠上了也顶多是肩膀酸痛几天而已，甚至不需要咒术师出手，没了足够的咒力，这些咒灵甚至都会自己消散。
但是她刚刚很明显的听见了并不属于人类的哭声。
就在纱奈微微皱紧了眉头，准备靠近那个给予她不详气息的黑色塑料袋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太宰治打招呼的声音:“果然是纱奈──！”
虽然这样很不礼貌，但是纱奈却当场不受控制的黑了脸，下一秒才强行扯过笑容，对着太宰治开口:“太宰先生。”
“唔...果然如此吗？”太宰治顺着纱奈停下的位置朝着巷子内望去，一眼就望见了纱奈刚刚觉得不太对劲的黑色塑料袋:“果然是这样啊。”
“太宰先生？”纱奈倒是不知道太宰治在打什么哑谜，不过这位算无遗策的人虽然老是不干好事，却也聪明到让纱奈刮目相看，因此她犹豫了几秒之后还是开口了:“请问太宰先生也能听见那个声音吗？”
“声音？”
“恩──有女孩子在哭的声音。”
太宰治似乎对于纱奈说的话并不感到意外，他凝神端详了下眼前的黑色塑料袋，过了几秒钟之后叹了口气，紧接着就在自己的口袋里拼命的翻找，湿漉漉的驼色风衣在他的动作下不停的朝着四周甩动着滴落的水珠。
“太宰先生，这是──？”
“我想打个电话，但是手机好像在刚刚入水的时候掉了。”
太宰治苦恼的揉了揉自己半湿的头发，被水打湿之后一缕缕的贴在脸上，好在刚刚走到这里来的时候似乎已经半干了，头发虽然仍旧结成一丝丝的，却没有像刚刚被捞起来的时候那么湿。
“手机的话，不如先用我的吧？”纱奈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将自己口袋之中的手机给递了出去。
她今天刚刚才去港口Mafia那边的诅咒之地巡视过，祓除了几只新生的二级咒灵跟其他的低级咒灵，确认在场没有其他咒灵之后才获得了闲暇的时间，却没想到在横滨街头闲逛的时候会被这件事情绊住。
“嗨嗨，国木田君──”太宰治没有推辞，接过手机之后快速的拨通了纱奈存在手机里的、属于国木田独步的电话号码，电话似乎很快就被接听了起来，纱奈甚至凭着自己过人的耳力听见了对面的国木田独步疲惫的叹气声，还有紧随而来的怒吼。
“找到了哦。”然而太宰治不愧是太宰治，轻易地就打断了国木田独步的怒吼，轻飘飘的语气落在国木田独步的耳中却浇熄了他的愤怒。
太宰治平静的开口:“佐佐木百合小姐，找到了哦。”
“不过，你还是赶快报警吧，我在田中咖哩店前面。”
太宰治把话交代完之后，并没有留神听国木田独步的问话，而是自顾自的挂断了电话，朝前走了两步迈到了那个吸引纱奈注意力的黑色塑料袋前面。
就在此时，后门忽然走出来了一个高大又凶神恶煞的人，手中还握着一把看上去十分锋利、用来剁骨的菜刀，望见太宰治的动作之后面色一变，朝着他的方向疾步走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快点从我店旁边离开，不要随便碰我要丢掉的垃圾！”高壮的男人跟削瘦却高挑的太宰治相比起来，简直就是三个太宰治的身量，然而太宰治就像是没有听见男人的话一样，自顾自的伸出手解开了黑色塑料袋的结。
男人面色猛地一变，手上的菜刀威胁性的扬起，另一只手就要朝着太宰治的方向伸过来，却在下一秒直接被纱奈一脚踩在了墙面上，少女的速度极快，将男人蹬在墙上之后，单脚踩着他，直接单手夺过了他手中的菜刀，而高壮的男人甚至连反应都没能反应过来。
“果然如此，田中先生。”太宰治笑眯眯的伸手扯开了黑色的塑料袋，露出了里面白森森的头发还有人骨。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佐佐木百合小姐会在这个袋子里吗──她其他的部位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