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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民国之糟糠之妻生堂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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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都志也不是完全没有警惕心的。

那老头又笑, “鄙人姓章,贺先生不如跟我一起去知评出版社看看?”

贺都志一个男人,又在大沪海, 自然是不怕什么拐卖之类的事情的, 当下拿着稿子就跟这章先生上了黄包车。

知评出版社在公租界, 地方倒是不大,不过负责接待的两人都是年轻的小姑娘, 笑容甜美, 长相可人,说话里又是浓浓的敬仰, 叫贺都志脸上一下子就有了笑容。

章老板笑了笑, 谁不喜欢美人?他这一招对那些自诩甚高的穷酸文人就没有不成的。

“贺先生请看这一边,这是鄙人同社会名流的合影,我们知评出版社虽然小, 但是出版的书一直广受好评, 国仇家难, 正是要用文字激昂人心的时候!”

后头章老板说什么他就没听清了, 贺都志的注意力全被墙上那些报纸和照片吸引住了。

“这是朱先生!”

“这是钱先生!”

看见这一幕, 章老板越发的得意。

这年头报纸是能自己印的, 只要出钱, 印刷厂老板随便你印什么,这些照片,是章老板自己把人家报纸上的照片扣下来,再自己比照着样子照好,两张报纸合二为一而成的。

报纸上的照片本来就是缩小的, 再说又不清楚, 有点瑕疵谁看得出来?

还有这些住在沪海的社会名流们, 基本就都是现场握手的清晰照片,这时候名流的地址又不是什么秘密,蹲在门口等就是了,人一出来就冲上去,一顿“敬仰仰慕崇拜”说个不停,人家总不能轰他走吧。

大老远地来看他,要求握一握手没问题吧,照片不就又到手了?

贺都志把一面墙的知评出版社老板跟社会名流的合影看了个遍,然后叹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能跟这些人合影。”

“这很容易。”章老板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肩膀,“贺先生身上的潜力,在我看来比任何人都要多,你现在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

贺都志立即就产生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情绪来,他都觉得,哪怕稿酬稍微低那么一两块,他也能忍!

贺都志跟着章老板到了他办公室,等合同拿出来,贺都志怒了,“千字一块!分成10%?章老板,你这是骗我!”

贺都志站起来就要走,章老板连忙把人拦住,苦笑道:“唉,我也觉得这个行规很不合理,可我人微言轻,又是新入行的,我哪儿能定价呢?要是我不按照他们的规矩来,我就得被踢出去,我们这种小出版社,真的是太难了。”

章老板压低声音,“你知道的吧,顾女士,就是您前头的那个黄脸婆,头一本书就是千字2,版税15%——”

“什么!”贺都志原先也猜过她版税,千字1,版税10%,得知真相之后,让他整张脸都涨红了。

“大出版社自己都不守规矩,却叫我们守规矩。”章老板叹息道:“不过您放心,我也有办法,咱们先出五千册,之后就能算加印了,能给您涨价!千字6,版税20%。”

贺都志兴奋了,“真的?”

“真的!”

章老板也不是没有真才实学的,他扫了一眼贺都志的书稿,就道:“您这至少八十万字了吧?差不多得分三册了。”

贺都志连忙点头,“八十三万字!”

“我算算。”章老板拿了纸笔出来,装模作样道:“头一本稍微厚一点,三十万字,剩下两本一本二十六万字,一本二十七万字?”

“可以可以。”贺都志点头了。

“头一本一块六,剩下两本一块五,一册书总共四块六。我该付给你八百三十块的固定稿费,还有两千三百块的分成稿费。”

贺都志呼吸一下子急促了。

“这还是第一次出版呢,等加印,这个数字能翻倍。”章老板一边无意地暗示,一边从抽屉里拿了钱票出来,“大昌银行钱票,八百一张,还有这是三十个银元,您数数。分成稿费是等书上市之后一季度结一次的,到时候再给您。”

“嗯嗯嗯。”贺都志顿时顾不得其他了。

章老板放缓了声音,叹气道:“不过还有一件麻烦事儿,还得有序,您知道的吧?书能卖出去多少,尤其是第一版,看得就是能有多少名人做序。”

贺都志可太明白了,顾棠能一炮而红,可不就是因为她的序言吗?

章老板又翻了翻贺都志的稿子,叹道:“您的译文质量很高,可是要等读者自己看,自己发现这书很好,第一次印刷的五千册,怕是半年都卖不完。”

贺都志先前也是有圈子的,倒是也听说过不少,道:“你只管送上门,我的书我有信心,只要他们能看见,肯定会给我写序的!”

“您说的是。”章老板叹息道:“只是现在世道不一样了,从顾女士开始,人人一窝蜂的往翻译教材来,季局长每天各种翻译教材的稿子至少能收到十几份,他能看多少?”

贺都志顿时紧张了,“那怎么办?”

“送银元!”章老板神神秘秘地说。

贺都志眉头一皱,“你能给季局长送银元?”

“我要是有那个本事,这大沪海谁还能给我脸色看?”章老板切了一声,道:“人家季局长也是为了教育事业,哪儿能收这个银子?但凡有脸面的人,帮人做序都是不要钱的,谁都丢不起那个脸!”

“只是大沪海几十家出版社,天天往人家里塞稿子,您知道的吧,就前头那个顾女士,听说当初光辰的主编连夜撒出去二十多份稿子,回来的序也就这么五六份。”

听见这话,贺都志不免嘲笑一声,“她?她就是个乡野妇人,要是出一本怎么跳大神的书,她倒是不怕没人做序,可惜都是骂她的。”

章老板越发觉得这就是个傻子了,不过这正和他意,傻子才好骗嘛。章老板又道:“所以我们要送钱给他的下人,给他整理书房的下人!比方把你的书稿放在第一位,或者今天就放你一份,这样你的机会不就大了?”

贺都志觉得这也是个主意,下意识问了一句,“得送不少钱吧。”

章老板道:“那可不?指定日期和挑上午下午或者至少十个银元,排在前五至少五十,若是你想今天只有你一本,那就是一百银元了。”

“天哪!他们这是抢钱啊!”

章老板惋惜道:“谁说不是……唉,不过你的书质量好,你也不怕什么,慢慢来就好了。”

他能慢慢吗?他肯定不能慢慢啊!再等半年?看着顾棠天天上报纸,再住在那破房子里?

贺都志慢慢把那张钱票又递了过去,“我出一半的银元,这本书值得!”

章老板都不忍心了,他接过那张八百的钱票,又给换了一张三百的,“这就够了!你放心,你跟出版社同舟共济,将来我给你开最高的版税!”

等送了贺都志出去,章老板回到办公室就开始叹息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又傻又自视甚高还看不清现实的人?我虽然没安好心,但是他也得自省,他为什么会被骗啊。”

其实贺都志倒是想过,为什么没有审稿,也为什么没有计算字数就他说八十三万就按照这个给了。

不过章老板说得对,贺都志自视甚高,他觉得这是他的名声,这是他的人格魅力,他没有理由骗章老板这个,所以章老板对他诚实以待。

回到家里,贺都志叫楚玉原置办了一桌好菜,还买了烧酒,“等我东山再起,咱们搬去租界住!贺公馆!”

转眼半月过去,贺都志逛书局的时候瞧见他的新书上市了。

可是外头这个海报……让贺都志苍白的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知评出版社倾情奉上!

顾女士前夫,都原中学校长,贺先生呕心沥血之作!

美国知名大学用哲学系课本!

字字振聋发聩!句句发人深省!

别的他都承认,可“顾女士前夫”这种头衔是怎么加上去的!他什么时候需要让顾氏那个贱人帮他提高知名度了?

贺都志大步上前,气得就想把海报撕了,不过走过去,他却发现他这书周围站了不少人,很多人手里都捧着一本在看。

贺都志顿时就有了偶像包袱,他手背在身后,缓缓走过去也拿了一本,问道:“这书怎么样?这么多人看?”

“真不怎么样。”

贺都志眉头一皱,心提了上来,“不怎么样?不怎么样怎么这么多人看?”

“都是看笑话呢。”这人年纪看着三十左右,一边翻一边道:“你看看这语句写的,不通顺,而且半中半洋还夹杂着文言文。”

贺都志翻了两页,“还凑合?应该能看懂,现在翻译不是要信雅达?”

“雅这个字儿,是针对文学作品说的,翻译课本——你看过上一期报纸上采访顾女士没有?她说要做个冷冰冰的翻译机器,不能夹带私货,就得是她那么来!”

贺都志气得耳朵里都能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了,不过这还没完。

“这姓贺的也太不要脸了。当初分手说一别两宽,现在把人家顾女士写在前头,我还以为是顾女士的新作呢,我就说,她中学的教科书还没出的,怎么就大学了?”

“谁说不会,上回顾女士还说要专注自然科学,这种社科的肯定跟她没关系。”

“那你还不是被骗来了?”

两人嘻嘻哈哈一阵,放下书走了。

贺都志凑过去也拿了一本书,这是他的新书?

这……纸质泛黄发脆,明显是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纸,印刷质量极差,字体也小,里头还有墨点。

这样的书标价一块五?

别说一块五了,一块他也嫌贵啊!

贺都志怒气冲冲付了钱就到了知评出版社。

章老板不在,两个负责接待的小姑娘倒是在,一个当场就哭了起来,一个红着眼圈给他解释。

“章老板每天都在外头跑,现在坐出版业太难了,天天被人打压,印数不够印刷厂的价格也下不来,章老板太不容易了,但是您的书质量好,我们两个也都是看过的,真真发人深省。您放心,等这一套五千册卖出去,下一版就会好很多。”

贺都志又被糊弄过去,带着书回家了。

回去他这才想起他的序来,可是打开书一看,就一篇序,还是个无名无姓之人写的,抬头是个连听都没听过的大学老师,写的也都是套话。

什么哲学是关于世界观和方法论的理论体系。学习哲学是在学习思考的方法和培养怀疑的种子。之后在讲一讲哲学的发展史,历史上的流派。最后展望一下未来,鼓励大家好好学哲学。

这根本就是在抄他的第一章,哲学概述!

贺都志原本不强健的身体彻底给气病了,他连出门去找章老板算账都觉得羞愧,他就是被骗了!

顾棠也叫人去买了一套贺都志的哲学书回来。

哲学本来就挺难懂的,经过他这一翻译加工,就更难懂了。

顾棠叹息一声,跟来访的光辰出版社的主编道:“幸亏你们当初拒绝了他的稿子,这质量,彻底成了睡前读物。”

主编想了想,才明白“睡前读物”这四个字儿是什么意思,他笑道:“没想到贺先生当初那么精明的人,现在也会吃这个亏?知评出版社原先是出市井读物的,就是封面印个美女,里头几则香艳故事的那种。一册就一角,若是遇上哪个故事写得好,也能印上几万册。”

顾棠满脸的惊讶很是浮夸,“但凡贺先生事先稍微了解一下,也不会落入这样的圈套。”

现在不管在哪个圈子里,贺都志基本都是人人喊打的角色,主编便又多说两句,他笑道:“其实也不能怪贺先生,主要是章老板这个人太会说话了,他太会糊弄人,又有合同,贺先生也就只能吃这个亏了。”

顾棠道:“我倒是有点不明白,章先生这么搞,他就不怕臭了名声?他又该怎么赚钱?”

主编想了想,“知评出版社的大头不在出书上,还是靠着他的市井读物。而且大沪海每天都有文人来,章先生就在各家出版社等着,能骗一个算一个。”

“至于赚钱……他跟人签的合同,不是分成版税全付的那种,是卖出去几本给几本的钱。用的纸张印刷又都是最次的,这样出版社无论无论如何都不会亏的。加上夸张的宣传语,顾女士不就买了一套?”

顾棠笑笑,一点都不诚恳地说,“希望贺先生不要被骗得太惨,早早挺过这一遭,男人嘛,有点挫折才会成长。”

送走主编,顾棠心情畅快淋漓,去隔壁点了个佛跳墙。

到了下午,她又叫来了顾家的人,道:“从下个月起,就不要给贺都志送银元了,我们养他十个月也够了。另外再在报纸上发表一个声明——回头我写好了叫人给你们送去,用学校的名义发。”

当初贺都志、楚玉原还有贺家扒在她身上吸血,现在终于到了彻底清算的时候。

这些耻辱,这些登在报纸上的消息,她会好好保存的,这可是永远的影像资料啊。

贺都志在床上躺了三天,连报纸都不看了。

别说报纸,他连人都不见。饭也得楚玉原端进去,然后她出来,之后贺都志一个人吃。

贺家原先是成功的商人,除了贺夫人年纪大了学不进去,识字有限之外,剩下的几人都认得字,看报纸毫无障碍。

这几天报纸上就没说过贺都志的好话,一句都没有!

客气一点的:贺先生不韵世事,还是出第一本书,略有瑕疵也是应该的。

直接的:看他翻译成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没学懂了。

还有更直白的:不是说一别两宽,他用人家顾女士的名声做什么?

楚玉原看见这个就生气,“当初顾女士出书的时候也用了都志的名声!怎么到都志这儿就不行了!”

不过人家下头还有:我倒是理解这种增加销量的手段,可是也得质量过硬啊,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翻译的是个什么东西?

“这样不行,咱们得想个法子!”贺老爷担忧地说,“都志都几天没出来了?得叫他振作起来。”

贺夫人道:“又到月底了。”她手一指楚玉原,“你去学校领他的工资,买个桂花糍粑去,他小时候就爱吃这个。”

又吩咐贺秀贞,“你去找你嫂嫂!你不是说她都请你上门了吗!叫她出面澄清!”

嫂嫂!?他们跟顾棠还有来往?

楚玉原听见这个就想发作,只是她如今的确是不如顾棠有钱,贺都志现在也没法替她说话,楚玉原只当是没听见,换了衣服就出去了。

贺夫人一见她出去,就冷笑一声,“我说什么,她不敢声张吧?到时候咱们搬去顾公馆绝对不能带她!免得顾棠不高兴!”

贺老爷跟着点头,贺秀贞趁机道:“那我去嫂嫂那儿……娘给我几个银元,我想想给她买点什么。”

“又要钱!”贺夫人一边骂,一边掏了银元,贺老爷想着他们未来的美好生活,也掏了几个银元出来,“买点好的,一般的她怕是看不上。”

贺秀贞点了点头,回房去换衣服,她跟贺夫人一间房,自然是知道她把首饰都藏在哪儿的。

她先趴在门口听了听,见贺夫人正抱怨贺老爷天天不在家,忙跑去大衣柜把贺夫人剩下那几个小珍珠的首饰都拿了出来,这才又去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用个布条把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绑在腰上一圈,换了“嫂嫂”新给她买的小皮鞋,终于出了家门。

那个家,谁还要回去?贺秀贞一点没犹豫直接去了百乐宫舞场,“花妈妈,一个晚上真能赚到一百?”

“怎么不行?”花妈妈一脸你大惊小怪的样子,“这行进来,最少一个月也能赚一百,这还都是年老色衰不识字的,你看看你,你跟那些穷人家的姑娘不一样,你这手,你这脸,白里透着粉,男人就喜欢这样的。”

“你识字,你还会诗书,你还能弹古筝,花妈妈不骗你,你在这儿待上两年,知道男人是怎么回事儿也不过才十八岁,到时候手段也有了,人也长开了,就能找个有钱人家去做姨奶奶,日子别提多逍遥了。”

花妈妈带她进了场子,“你看看中间那个,她昨天光舞票就收了两百多,七成都是她的。香槟开了十二瓶,酒水也有她的抽成。还有客人送的花篮。你啊,百乐宫里遍地都是黄金,就看你能不能抓到了。”

等到下午,贺秀贞没回来,贺夫人到不是很担心,反正她是去看她嫂嫂了嘛。可是楚玉原没回来就不太对了,贺夫人戳了戳贺老爷,“你去找找?别是出什么事儿了?”

话音刚落,楚玉原就进来了,失魂落魄眼圈还是红的。

“他们、他们这是过河拆桥啊!”楚玉原进门就拉着门框倒在了地上,“他们说都志没去学校,说从这个月就不给他工资了。”

“他们怎么敢!”贺老爷气得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当初说好的,只分给他们十年收益的一半,怎么现在一个月四百块都不给都志!我饶不了他们!”

楚玉原嘤嘤地哭了起来,贺老爷冲进里屋,外头传来父子两个激烈的争吵。

“你给我出去!滚出去!”

“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你怎么能不去学校呢,你是校长!”

“不是你跟我说的不让我去!”

父子两个互相埋怨,贺老爷直接摔门走了,到了晚上,非但他没回来,连贺秀贞也没回来。

楚玉原出去找了一圈,回来就听见贺夫人在屋里头骂,“作死的小娼妇,居然敢偷我的东西!”

楚玉原微微一愣,随即心中闪过一丝快意,她进来吞吞吐吐地来了一句,“也许……她前头说去找她嫂嫂,也是骗您的。我去过派克路一趟,人家别墅前头有人站岗,进出有门房。顾小姐也是社会名流了,她干嘛要跟一个小姑娘来往呢?”

“啊啊啊!”贺夫人气得大叫,“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楚玉原左右一看,抱了被子往书房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顾棠的声明在大沪海有名的报纸上都发了,就连知评出版社的市井小报上也有。

鉴于贺校长已经十个月未曾出现在都原中学,我们一直认为,贺校长已经不适合继续担任都原中学的校长。

经校委会一致裁决,即日起贺都志卸任都原中学校长,贺校长虽然旷工十个月,但是考虑到他以往的功劳,十个月的工资本校不会追回。

校委会祝他前程似锦,再创佳绩。

另外,从即日起,都原中学更名为沪海人民中学,全体教职员工会以更饱满的精神和工作热情,更好的为全体学生带来最新的知识。

全体校委会敬上。

因为贺都志那本质量奇差的哲学教科书,宣传还借了顾棠的名字,贺都志这两天就在风口浪尖上,这则消息一出,真的是往烈火上浇了一勺热油。

整个沪海的各种圈子,别管跟文人沾不沾边,讨论的全是贺都志。

“他当校长的,十个月没去了?”

“那顾女士也不能把学校抢过来吧,当初那和离声明我可是看了,说是未来十年收益的一半。”

“你没去都原——沪海人民中学看过吧?他们新修了体育场,有了跑道,还有健身器材,还有图书馆,还买了钢琴。这都是要花银元的事儿。况且他吃了十个月空饷呢,他哪儿来的脸?”

“我也觉得,听说贺校长的工资是400块,这几个月顾女士不停的往里投入,收益基本没有,还得养个闲人。”

“你去问问学生,但凡想学知识的,哪个支持贺都志当校长的?就是季局长也不会叫这么好一个学校落到贺都志手上啊。”

“他都十个月没去了,他根本就不适合当校长!”

“改名字也好,这可是中学,贺都志的都,楚玉原的原,像什么样子!”

反正说来说去,贺都志用自己旷工十个月的表现实实在在的告诉大家,他真的不配。

日子在贺都志逃避现实不肯出门中一天天过去,顾棠趁着热度又出了中学的英汉对照版教科书。

到了中学,政府的补贴进一步减少,书本的价格也回归正常,基本是一本一块到一块五左右。

虽然顾棠不缺钱,但是顾棠从来不会拒绝应得的报酬,毕竟这是一个扰乱市场行为的举动,相当于道德绑架了。

再说拿了钱,她还可以做更好更有针对性的事情。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到了十月底,楚玉原手上的钱就剩下不到一千块了,贺都志的钱是她管着的,除了她没人知道还有多少钱。

贺都志依旧是整天待在床上哪儿都不去。

这天,楚玉原趁着贺老爷不在,贺夫人也住着拐杖出去透风的机会,偷偷进了贺都志屋里。

“都志……咱们就快没钱了。”

“怎么可能没钱!”贺都志猛地翻过身来,“我一个月四百块,这房子就五十块,咱们以前不在家吃也就一百多!”

“你爹娘在……你娘得有个看护,而且她的衣服特别脏……要加倍的,你妹妹在的时候,也天天问我要钱。你爹总嫌咱们吃得不好,天天要加菜,猪头肉是每顿必有的。光他的酒和下酒菜,一天就得一个大洋。”

“就剩下一百多了,过了这个月就得喝西北风。”

贺都志坐在床上不说话,楚玉原道:“我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你暂时的低谷没什么,我也……愿意给你洗手做羹,可是你爹娘,真的……”

她呜呜地哭了起来,“你学问这么好,我还会英文,咱们不该过成这个样子的。”

贺都志想起他前天跟贺老爷那顿大吵,想起贺夫人每天身上撒发出来的腥臊气,贺都志闭了闭眼睛,“我爹身上应该还有钱,至少有一万银元的,等他回来我跟他说!”

楚玉原长舒一口气,“嗯!”

可是等到贺老爷回来,贺都志是一分钱都没要到。

“我被人骗了啊!”贺老爷坐在地上大哭,“年初的时候我就说不如做个生意!刚好有个人来找我,说可以一起做黄包车——”

“黄包车?”贺都志气得破口大骂,“那是一般人能做的生意吗!那都是被帮会捏在手里的!就那个金老爷,他手里就捏着沪海最大的黄包车公司,他能让你进去?”

贺老爷狠狠往自己脸上扇了两巴掌,“我没出息!我活该被人骗!我又不敢告诉你们,生怕你们看不起我!”

他从兜里摸出十几个大洋来,“就剩这么多了,还有一张一百块的钱票。”贺老爷把东西放在桌上,“拿去补贴家用吧。”

贺夫人一边大哭,一边怒道:“咱们十几万的家产,就这么没了?”

既然没剩多少钱,那一个月五十块的房子自然也是住不起了,很快,贺家剩下的四口人搬去了更偏一点的地方,跟人合租一层,一家两间屋子,共用厨房和厕所。

贺都志倒是出去找过两次差事,但是每次一说自己是谁,人家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一别两宽各不相干的贺先生?”

贺都志彻底不出去了。

等冬天的一场雪下来,贺凡昔回来了。

他看着比春天会儿瘦了些,整个人的气质越发的深沉内敛,不过一看见顾棠他就笑了,“诶呦,我想你想得瘦了,你居然长胖了?”

再过去把人一抱,“还沉了?你这重得有点过分了,你是不是快把我家厨子累死了?”

行吧,这的确是贺凡昔没有被掉包。

顾棠在他手上一拍,“你放我下来!”再把小袄一掀,“我给你看个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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