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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 15章 我不是你的小天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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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助中心里住的都是无家可归的人, 有跟顾棠情况类似的,也有些不能自理的老人, 还有被家暴无家可归的人。

考虑到她的情况,又是才来,顾棠被分到了一个两人间,跟工作人员同住。

她毕竟不是真的自闭或者智力发育迟缓,而且顾棠也计划过,脱离那个不好的环境之后,就要表现出来不一样, 比方强大的学习能力跟恢复能力。

也能从侧面证明,她在那个家里是被狠狠的虐待的, 以至于完全不看不听不想不说, 把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

作为救助中心, 这里的工作人员的供词也是稍微有些分量的。

所以工作人员带她过了一遍屋里的各中设施之后, 她不仅很快就学会了,还冲着工作人员笑了笑,说了一句依旧是发音奇怪的“谢谢”。

工作人员放下心来,让她坐在床上之后, 又根据她的资料,按照八岁小孩子的水平给她拿了有简短对话的画本来看,这才放心去照顾别的人了。

顾棠难得这么悠闲, 一本画册看完, 她抬头一看,外头已经被落日的余晖染成了金黄色,不免叹了口气。

听不见是真的不方便,完全没法输出。

叹完气她就忽然觉得有轻微的震动,又是一阵小风, 再一看,屋里进来三个人。

分开还没三个小时的李风燃、谭斐远跟刘晴。

三人都笑眯眯地看着她。

刘晴笑道:“我们来看你啦。”

这还真是……顾棠不由自主翘起了嘴角,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好。

三人手里都提着东西,显然都是给她买的。

刘晴道:“我又给你买了两身换洗衣服,都是运动风,穿着方便,你这里头是拉绒的,暖和。”

她拉着顾棠的手摸了摸,顾棠呀了一声,道:“谢谢。”

刘晴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

“还有我的!”谭斐远从袋子里拿出一件大红色直筒过膝一看就很暖和的羽绒服,“你试试这个,我专门买大了一号,等你结实一点还能穿。”

刘晴笑得脸都疼了,“还说不是男妈妈,我妈当年就是这么给我买衣服的。红色喜庆,厚实的暖和,买大一号长大了也能穿,还有长的挡风。”

谭斐远被调侃好几次,倒是没那么容易脸红了,他道:“的确是暖和呀。”

顾棠把羽绒服穿在身上,很快鼻尖就出汗了。

最后还有李风燃的,他当了二十几年警察,往这边也送不止十几二十个人,对救助中心也算挺了解的。

他带了一包食材,“这是小米,红枣,枸杞,一会儿我给工作人员,叫她给你熬粥喝。还有这个,蛋□□和综合维生素,每天晚上吃,我都会交待给工作人员的。”

顾棠扑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道:“谢谢警察叔叔。”之后谭斐远也有一个拥抱,依旧是:“谢谢警察叔叔。”

不过到了刘晴这儿,就不是警察阿姨了,她道:“谢谢警察姐姐。”

虽然发音奇怪,不过大家显然都明白她什么意思了,屋里三人一愣,几乎是同时开口了。

李风燃:“有什么可客气的?”

谭斐远:“不是,我怎么就成叔叔了?”

刘晴:“小棠真会说话。”

再互相对视一眼,三人又是同时开口。

李风燃:“这么说我还是挺年轻的。”

谭斐远:“小刘也来叫个叔叔听听。”

刘晴:“小棠真可爱。”

三人都是警察,平常也忙的要死,又陪着她外头逛了一圈,看了看几个公共的场所,比方食堂、浴室跟图书馆等等,天才刚黑下来,他们就告辞了。

顾棠依依不舍送他们到了门口,还得了好几个承诺,“过两天再来看你。”

三人上了车,照例是谭斐远开车,李风燃叹了口气,道:“这才一天,就大变样了。”

“是……昨天把她救出来的时候,我拉着她的手,都能感觉她在抖,一离开那破地方,会说会笑了。”

“什么自闭?”刘晴没好气道:“就是被人吓的被人打的,发出点声音就是错,又没人理她,那可不就自闭了?”

顾棠安心在救助中心住着,每天进步一点,从跟人见面打招呼微笑开始,渐渐的也能帮着工作人员搀扶老人家。

她不管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包括专业的医生来帮她重建认知,她的进展也是飞快,还叫医生在她的资料上加了一笔。

“病患认知重建迅速,又强烈的与人交流的愿望,性格开朗,高度怀疑自闭是外因导致,因无人与其交流导致的自闭。”

“通过与病患的交流发现,她的认知水平以及智力记忆等等,都处于未开发状态,不存在迟缓或者低下。”

“高度怀疑病患长期无人与其交流以及遭受长时间虐待。”

这是心理医生的评语,还有去医院检查身体的结论。

“病患恢复能力强,在救助中心居住一周之后,贫血以及营养不良的情况有明显的改善,胃溃疡愈合中,多器官功能水平已经恢复到正常值。”

“参照病患的恢复能力,病患应该是遭受了长期不间断的虐待,才导致入院时多器官衰竭,并伴有明显的胃溃疡。”

顾棠一天天的在好转,几乎都要成为救助中心最受人欢迎的救助对象了。除了听不见,说话语调奇怪,发音也奇怪,她几乎跟正常人没什么差别了。

就算是发音奇怪这么说话,其实也不太影响别人听懂她的意思,毕竟都是母语,外国人那中不仅发音奇怪,语序也奇怪的都能听懂呢。

于此同时,顾译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晚上八点,顾译跟张佳果两个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则放着法院的传票。

总结一下就是他们被公诉人起诉了,理由两条,第一,涉嫌虐待被告人,第二,侵占被告人父母留下来的遗产。

之后是各中告知事项,以及开庭日期等等。

顾译心跳得紧一阵慢一阵的,张佳果更是不敢相信,“她告咱们?她凭什么告咱们,我是没给她吃还是没给她喝了?你是她哥哥又不是她爸妈,本来就没有养她的责任,给她一口饭吃是情分,不给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译瞪了她一眼,“你要是对她好一点,她能告我?”

“不对啊!这事儿不对啊!她连话都不说话,她就是个傻子,她怎么告你的?”

“公诉人!”顾译用力戳着传票上公诉人三个字,大声道:“公诉人!你懂不懂什么叫公诉人!”

“我知道你嫌我没文化!”张佳果一下子涨红了脸,“我就是村里出来的,我就读了个中专就出来做事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顾译一下子软了下来,道:“我不是也大学没毕业,我上学上到十八岁,你也一样,我不过是个开班车的,我又怎么会嫌弃你。”

张佳果这才不那么激动了,她道:“我刚才就是着急了点,你不知道,想她这中女孩子,还想要父母的东西,要是在我们村里,她都能被人唾沫星子淹死!”

“现在还说那些干嘛?”顾译没好气道:“重男轻女是不对的。”

“不对不对,那你说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会不会抓你去坐牢?”张佳果小心翼翼问道,“你可不能坐牢,我一个人怎么养儿子?”

顾译拿着传票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道:“正好明天周六,先去找个律师问一问。”

第二天一早,两人收拾收拾,还不约而同带上了顾峰诚,在法院附近找了个律师事务所。

律师嘛,都是站在代理人的角度上说事情的,虽然这两人又扭捏又不敢说实话,遮遮掩掩的说了一大通什么类似于“警官误会我们”,“小女孩子减肥是正常的”,还有“她也就是七八岁的智力,两个小孩子一起玩,打打闹闹的难免身上有点伤痕”等等之类的话,律师还是从他们的话语里提炼出了需要的信息。

律师道:“先说第一条,涉嫌虐待,这个主要是要争取对方的谅解。”

“我们根本就没虐待她!”张佳果气愤地说,“都是一家人,又不是变态,我们怎么可能虐待她!”

“都是我的错。”顾译叹气道:“我一天在外忙碌,也没空顾着家里,她听不见也不会说话,最该是人陪着的时候,但是我要忙着赚钱养家,每天回来累个半死,早上还要早起,基本是吃过饭,洗洗就睡了。”

律师点了点头,赞许道:“陈词的时候就这么说,二十天之后就开庭,你们现在就要想法庭陈词怎么说了,总体上的大原则就是我错了,我一定改,然后再说说无奈和误会之类的。”

张佳果不太开心的样子,律师又道:“你刚才说她住在餐厅改的小卧室?我劝你们可以把她的房间换到小卧室去,叫法官看见你们的决心。至少要有个表态,有利于轻判。”

张佳果张嘴就想说凭什么,不过转念一想反正换了还能换回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身上一定是有伤痕的,不然不会以虐待罪起诉你们。”律师又提了个意见,他扫了一眼顾峰诚,道:“你们儿子七八岁?”

张佳果跟顾译两个不约而同点了点头,他们为什么心照不宣带着他一起出来?

难道是因为留他一个人在家不安全吗?

明显不是啊,就是因为七岁的小孩,干什么都行啊。

“那就说是他打的,什么姑姑不理他啊类似于这样的借口,要根据她平常的行为来找,这个你们比我熟悉。”

顾译下意识点头表示赞同,立即掩饰一般咳嗽一声,道:“我是真的对不起她,我答应给她安人工耳蜗,到现在都没攒够钱。”

“这一条也要加到陈词里去。”律师又道,“下来咱们说第二条父母遗产的问题,你父母死的时候有没有遗嘱?”

顾译摇了摇头,“没有,就我们兄妹两个,她又是这个情况,哪儿有什么遗嘱呢?”

“妹妹怎么能跟哥哥争家产?”张佳果迫不及待的插嘴。

律师不赞同地道:“在法庭千万不能这么说,一点意思都不能有!”

这么一警告,张佳果哼了一声,不甘心道:“本来就是。”

“遗产这一条其实是跟第一条挂钩的,对方还未满十八岁,如果监护权被剥夺了,那肯定是要分割遗产的,一人一半没的说,所以我的建议是把主要的精力放在第一条。只要她的监护权还在你手里,遗产就不用分割。”

顾译忙点头,“肯定的!那是我的妹妹,我唯一的妹妹,她救了我的命,我怎么可能把她拱手让人?”

律师赞许的点头,“就是要这个态度。还有一点,因为对方是残障人士,自己没法开口,所以肯定是代理人案件,而且会参考救助她的民警跟救助中心以及你们邻居的证词,这个就要你们自己努力了。”

顾译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我们去救助中心找她?”

“可以,她听不听的见不要紧,重要的是你们要让救助人员看见你们的努力,为了跟她一起生活做出的改变。”

顾译松了口气,又找了个理由强调一遍,道:“这是我的亲妹妹,她生出来的时候我已经二十一岁了,我几乎是把她当成女儿养大的,我怎么可能放弃她呢?”

咨询过后,两人回到家里,先把餐厅改的小隔间收拾干净,因为房间很小的关系,原主常年贴着墙睡,再加上张佳果是非要等到她身上有味儿了才给她洗澡,那一面墙早就被蹭得又黄又黑了。

顾译买了水性漆刷了遍墙,干了之后把自己儿子的小窗搬进来,因为他睡得还是儿童床的关系,床长度只有一米八,所以脚下还能放个小小的简易衣柜。

周末两天,他们就忙着布置屋子了。

“这比打扫卫生还累!”张佳果揉着腰,愤怒地说:“还花了这么多钱,我一定得从她身上找回来!”

顾译道:“等她十八岁就能工作了。”

“有人要她?”张佳果嘲笑道:“又聋又哑,什么都不会,洗盘子都没那个体力。”

“咱们可以给她申请一个残疾证,挂靠在公司能免税,遇见好一点的公司还能给她教社保,就算找不到公司也能领低保,这样以后就不用操心她老了以后的问题。”

顾峰诚噘着嘴看见自己的东西被搬去那个小到离谱的房间,道:“对!我才不要养她呢,早点把她赶出去!”

张佳果吓得拍了一下他的背,“不能这么说!你很喜欢她,你想跟她亲近,但是她不爱搭理你!”

“知道了!”顾峰诚噘嘴掉脸跑到大卧室,直接躺在他们的大床上,把头一蒙,“我讨厌她!”

“这孩子!”张佳果道:“你可别再乱说了,小心当着人也说秃噜嘴!你放心,等她回来就叫你们搬出去!”

“你骗人!”顾峰诚把被子一掀,道:“我都听见了,你跟爸爸说至少得让她住半年,还说救助中心会有回访!”

“行了!”顾译大声道:“都别吵了,你跟你妈住大房子,我住小房子,我就回来睡个觉,我无所谓的!”

这个周末收拾房子,下个周末顾译就各方打听,找到了救助中心,而且还是一个人去的,理由也挺充分。

“既然是诚诚打了她,你想啊,诚诚在的时候你也在,那就是说你没尽到照顾她的责任——”

“我怎么没好好照顾她了?”一说这个张佳果就急,“我告诉你,要是在我们村里,我这么好的大嫂是要有奖状的!我没把她十六岁就嫁出去就是对得起她了!”

“你看你,我这不是跟你分析吗?”顾译眉头一皱,“你得改改,没几天就要开庭了,你可不能在一点就着了!”

“知道了!”张佳果没好气道:“你继续说。”

“按照这个思路——”顾译说完一顿,忙又改口道:“按照律师给咱们说的思路,律师的意思是,要让诚诚把这事儿认下来,你就是没看见,厨房油烟声大,你听不见也是正常。那就得我先去找她,这样就符合逻辑了。”

“行行行,感情我们都是坏人,咱们家里就你一个好人是吧。”

“就这一次,下一次你们跟我一起去,主要是让工作人员看见就行,律师不就这么说的?”

张佳果翻了个白眼,“就你们麻烦!”但是她也不得不同意,家里十多万的存款,当年公公婆婆就留下一套房子,等两人过世之后,他们卖了房子又用顾译跑车那几年攒下来的钱,全款买了这套两室两厅的新房。

因为是全款,还打了九二折呢。

张佳果记得特别清楚,因为是靠近工业区的房子,还是非常郊区的地方,打折下来是165.2万,这价钱,在她村里,能起七八个二层小楼。

城里的房子是真的太贵了。但是孩子想好好上学,没房子还真的不行。

如果真的没保住监护权,当初她公公婆婆的房子一共卖了八十万,她就得分给那个聋子四十万!

非但要掏空他们家的存款,还得负债,凭什么?

一个傻子,拿着四十万也是被人骗的份!一想到这儿,张佳果咬牙切齿道:“你去看她!她这次回来我一定对她好,我天天给她吃猪油拌饭,半年她要是长不了四十斤,我跟她姓!”

到了周末,顾译买了牛奶水果,提着东西来救助中心了。

早上十点多,阳光好得不得了,顾棠身上穿着谭斐远给她买的大红羽绒服,虽然这衣服审美直男了一点,但是不得不说,救助中心的各位受过创伤的人都觉得这衣服好得不得了。

大红色喜庆还保暖,顾棠也挺喜欢的。

虽然走两圈之后就得热,她还是穿上了。

谭斐远就在她旁边陪着一起走。警察休假时间挺随性的,没有什么周末,基本是都是排班,而且这个案子已经进入了法院程序,他们三个也不是一个小组了,自打第一天之后,就再没有一起来看过她了,都是谁有空谁来。

这也是李风燃提醒的,“得抽空去看看她,尤其是小谭,你把她就出来的,在她眼里,你就是她的——”

李风燃脸上露出一个迷之微笑,“男妈妈,你得去看她。”

被老前辈这样调侃,谭斐远狠狠瞪了一眼刘晴。

李风燃又道:“那正经来说呢,就是你救了她,她在你身上难免会有点精神寄托,所以你时不时去看看她,也是帮助她走出来。”

“第二条就是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也不太会说话,听也听不见,难免有些人会欺负她,咱们时常去看看,也是震慑作用。”

这个谭斐远知道,他点头道:“这个我明白,要一辈子救人。”

所以这个周末,谭斐远来了,虽然顾棠听不见,他还是在说话,“我妈给你熬了红枣排骨汤,是甜口的,虽然我不爱吃这个,不过我妈说小姑娘都爱吃,这还是她们那边有名的滋补菜呢。”

顾棠一点听不见,习惯了之后就还挺好玩的……吧,可以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装傻充愣,谁都不用理。她冲谭斐远一笑,“好。”

谭斐远失笑,“我说的什么呀,你就说好。”

“好。”

谭斐远摇头,又道:“我把你跑步的视频给我哥们儿看了,我们高中都是体育队的,我上了警校,他去了体院,今年刚考上研究生,准备当教练的——”

他顿了一下,再开口声音顿时一言难尽了,“他居然敢嘲笑我!我不就是资历浅,所以才被挑出来演群众的吗?我军体拳可是满分!擒拿也是满分!”

“他就是嫉妒我能当警察!”谭斐远笑了笑,看着顾棠道:“总之他说你挺有天分的,回头我带你去试训,你要是能跑得快快的,以后也就不用愁了。我看好你,你都能跑过我呢,虽然那天我没真跑起来,还熬夜了,但是你好好锻炼,一定要好好跑。”

顾棠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又来了个万金油回答,“好。”

“唉……”谭斐远叹气,“你这什么时候才能听见啊,简直是鸡同鸭讲。”

“好。”

看着顾棠笑盈盈的脸,谭斐远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走,咱们去给你开小灶,我去给你热排骨汤!”

他把手一伸,顾棠就把手放在了他掌心,两人拉着手往救助中心去,不过没走两步,就工作人员过来把人拦住了。

“外头有个叫顾译的,说是顾棠的哥哥,来看她的。”

谭斐远眉头一皱,道:“他来干什么?”

这中事情救助中心是没法拒绝的,尤其是牵扯到什么庭外和解啊,撤诉啊,一家人啊之类的问题,拦着不让见吧,尤其是家暴这一块,也有人和好之后就反过头来说她们滥用职权的。

“我陪你一块去。”谭斐远严肃道。

顾棠下意识觉得他心情似乎不太好,在他手腕上挠了挠,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你哥哥来了。”谭斐远一字一顿道。

口型顾棠还是能听得出来的,“哥哥?”她缓缓地重复了谭斐远的话。

能听出来这两个字变音不太多,谭斐远点头。

顾棠飞快反手抓着他的手,用力拉着他往宿舍楼去。

当然她也没使出全力,毕竟全力之下,谭斐远该要怀疑人生了。

不过这个动作已经够表达态度了,谭斐远道:“你看她不想见人。”

工作人员为难的笑了一声,道:“要么就出去见一面?然后再回来?”

谭斐远看了一眼顾棠,顾棠也在看着他,气呼呼一张脸,双手拉着他手腕向往里头去,就是拉不动。

“去看一眼吧?我陪着你?”谭斐远小声道,“我陪着你你就不怕了吧?”

哪知道话音刚落,顾棠忽然把他手松开,还因为力道太大的关系,稍微踉跄了一步。

接下来顾棠狠狠瞪了他一眼,眼圈一红,自己往楼上去了。

谭斐远急忙追了过去,但是顾棠速度多快呢?她先进屋拿了排骨汤,往门口一放,再把门一关,谭斐远上来正好听见她关门的声音。

行吧,这下是真的不用着急了,谭斐远放慢脚步,转头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不住喘气的工作人员,“你还想怎么办?她的确是不想见,还是打算拿了钥匙开门把她绑过去?”

当着警察哪儿敢啊,工作人员道:“我们还是要尊重当事人的意见的。”

说完这话,工作人员没走,谭斐远看她一眼,工作人员也看谭斐远一眼,然后尴尬的笑了一声,道:“我们这儿白天是尽量不要锁门的,您知道,这是救助中心,怕有人想不开。”

“那你还不快去拿钥匙?”谭斐远反问道。

工作人员去一楼的值班室,谭斐远提起那一罐子红枣炖排骨,敲了敲门,“小棠?棠棠?顾棠?我妈做的排骨你真的不吃了?我刚才给你看的时候,都还是冷的你都要下手。”

顾棠就在门背后站在,虽然听不见,但是她的其他感觉一样敏锐,比方她就感觉到了门在震动,那就是说谭斐远在门口敲门呢。

虽然挺幼稚的吧,但是顾棠有点乐在其中。

她猛地把门拉开,板着脸从谭斐远手里抢过排骨,这东西她刚才闻见过,虽然是冷的,但是也难挡那一股子香甜的味道,总之闻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这脾气渐长啊。”谭斐远吐了句槽,但是不得不说,现在的顾棠看起来比当初他从顾家救出来那个连头都不敢抬的女孩子好太多了。

又活泼又可爱,完全就是个正常的女孩子,一点问题都没有,可见以前顾家那一家三口是怎么下狠手折磨她的。

顾棠数着数,过了五秒又把门一开,然后把谭斐远也拉了进来,双手提着罐子,道:“热、饿、吃。”

又成一个字一个字往蹦了,而且前两字说的几乎没什么差距。

虽然语言不太通顺,但是这一系列动作明显表达了她的意思,先把排骨放出来,再把排骨接进去,再把谭斐远接进去,这明显就是说排骨比他重要【bushi】。

谭斐远一手接过罐子,一手拉着顾棠,“走,带你去热排骨,中午咱们好好吃一顿!”

顾棠中午吃得挺饱,连一颗红枣都没剩下,笑眯眯地拍了食物残渣,给他妈发了过去,“全吃了,一点没剩,妈妈不愧是妈妈,说是年轻女孩子喜欢吃,她是真的喜欢吃。”

很快谭妈妈就回了消息,“下次给她做南乳汁烧肉,这个也好吃!”

顾棠凑过来瞧了一眼,指着屏幕上的肉字,大声道:“肉!”

“对!”谭斐远点头,“下周还有肉!”

顾棠这边开开心心的,对外的表现就是对世界的认知在一天天完善,智力和反应水平也在一天天长大,但是顾译那边就不太顺利了。

他是完全没见到顾棠,虽然工作人员不拦着他们见面,但是里头救助中心是不能让社会人士进去的,顾棠又不肯出来,顾译来了好几次,一直没蹲到见面机会,诉说一个哥哥对妹妹的思念跟愧疚。

顾译发了狠,只要是一有空闲时间就来,晚上下班八点来蹲着,蹲到晚上十点回去,周末也是一样,早上八点就来,一蹲一天,他这么搞,要是一般人真的可能会被感动,但是这里是救助中心,隔三差五来看顾棠的还都是警察,尤其是见过不少案例的李风燃,听见顾译这举动,直接就皱起了眉头。

“他要真有这个决心,顾棠就不会被虐待十几年了,他这个举动很值得怀疑啊,要么是装的,要么他的性格很偏激。”

“我猜是性格偏激。”谭斐远道:“能虐待救过自己的妹妹,或者说对妹妹这十几年的遭遇熟视无睹,他的性格缺陷很大。”

刘晴来警局一年,各中卷宗看了不少,各中奇葩也见了不少,她道:“这让我觉得他会不会是嫉妒?我记得有个相似的案例,好像是一对双胞胎,生的时候弟弟的腿被产钳夹得错位了,之后就习惯性脱臼,由此嫉妒哥哥,觉得他为什么是健康的,最后把哥哥杀了。”

李风燃撇了撇嘴,“不管他为什么,至少以我的经验来看,顾棠是不能回去了,她还有不到半年就成年,她迫切需要专业人士带她对接社会,顾译跟张佳果明显不具备这中资格,他们别想了。”

很快就到了开庭的日子,顾棠也去了,这时候已经到了深秋,刚下过一场雨,天气还挺冷的,顾棠穿着谭斐远给她买的大红羽绒服,里头是刘晴给她买的运动套装,坐在了原告席上。

那边顾译一进来就看见了顾棠,他往前一扑,大声道:“棠棠!是哥哥啊!你最近过得好吗?他们不让我见你,是哥哥对不起你,你能原谅哥哥吗?”

顾棠听不见,觉得他的表情很是滑稽,尤其是……这就要啧啧两声了,顾译这一个月把自己折腾得挺狠。

因为他的白血病复发过一次的缘故,他一直挺注重保养的,从来都不肯累着,每年过年打扫卫生都是张佳果来的。

但是现在……他有了黑眼圈,眼睛里还有红血丝,脸色苍白,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的,他真的不怕他的白血病复发?

这次要是再复发,没有顾棠这个血包,他就得等社会捐赠,无异于大海捞针,完全是在碰运气啊。

顾棠一边想,一边往后一缩,大滴的眼泪往下掉,“疼!疼!”她身后做的就是谭斐远他们三个,顾棠直接动作麻利的翻了过去,往三人中间一挤,头一缩,衣服一拉,整个人就全缩在了羽绒服里。

感谢谭斐远给她的不合适的羽绒服。

法官的小木锤已经敲了起来,法警用力把顾译拉了回来,“安静!站在你的位置上!”

这么一折腾,开庭的时间拖后了十五分钟。

顾棠又坐回到她的位置上,几个世界锻炼出来的演技现在有了最高水平的发挥。

当然也不仅仅是演技,有了原主所有记忆的她,觉得这一切都是顾译一家人应得的!

顾棠时不时的抖一下,双手死死扒着椅子边上,低着头眼泪就没停过,很快衣服前头就湿了一大片,从大红色变成了深红色。

——法官不用抬头就能看见。

庭审开始了,因为顾棠基本不能说话,所以一切都是由公诉人代替她来的。

再说什么要保证公正,但是是个人就有同情心,公诉人可谓是火力全开,思维敏捷到了极点,一点都没留情。

顾译:“我一直在存钱!她的耳朵也是因为我才聋的,我想给她换个人工耳蜗。”

公诉人:“我们这里没有查到她去耳鼻喉科检查的记录。”

顾译:“……我查了,进口的人工耳蜗要20万,我现在的钱还不够。”

公诉人:“当年的钱是够的,你卖了父母的房子,一共得到八十万,为什么当年没有给她换人工耳蜗?”

顾译:“……我、我是想带她换个地方,想重新开始,老房子已经很久了,继续住在里头对身体也不好,所以我先买了房子。”

公诉人:“所以你让她住隔间?一住就是六七年?连张床都没有?只有一个建在天井里,照不到太阳的窗户?”

顾译:“……不、不是的。我已经给她换了房子,她现在住小卧室。”

公诉人:“法官大人,我的问题问完了。另外我这里还有一份证据要展示。”

他把手机投影在了大屏幕上,然后输入了人工耳蜗四个大字。

“可以看见,只要是搜索人工耳蜗,就能看见下头的置换注意事项,其中有一条就是:对于儿童来说,越早置换越好。所以我认为被告根本就没有给她置换人工耳蜗的意愿。”

“不、不!我有的!我有的!我一直都在存钱!”顾译无力的反驳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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