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留遗憾
晚上七点。
路闻星和顾晏深约在了商场附近的一家餐厅吃饭, 路闻星被服务员带到包厢时，顾晏深已经在里面等他了。
餐厅里开了暖气，顾晏深脱掉了外套, 里面穿了件略宽松型的灰色羊毛衫, 眼睫低垂，看着手中的剧本。
“不好意思, 来晚了。”
顾晏深合上手里的剧本, 转头看向路闻星，他穿了件米白色的外套，手里还提着纸袋。
“是我来早了。”
路闻星落座后, 脱掉了身上的外套, “顾老师找我有什么事？”
顾晏深将手边的菜单递给路闻星，“先吃饭, 边吃边说。”
上菜还得等一会, 包厢里太过安静，又只有他和顾晏深两个人，路闻星不太自在, 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顾老师，找我是因为试镜的事吗？”
“是。”顾晏深开门见山的问。
“不知道你看没看过《百鬼》这部小说。”
顾晏深认为路闻星会做观影笔记，如果有看书的爱好，肯定也会做阅读笔记。
路闻星还真看过这部小说, 他是杂食党, 平时好奇心也挺重，不管是小说、杂谈还是野史，只要故事有趣他都看。
他会看文学性很强的小说, 也会看一些洒狗血的小说。
《百鬼》是去年很火的一部奇幻小说, 路闻星是被室友推荐去看的。这部小说剧情充足, 悬念和钩子也放得好，大概就是那种看了就想一次性看完，停都不停不下来。
这和顾晏深以往所拍的电影类型不同，路闻星看过顾晏深所有的电影，大多都是现实主义题材。
顾晏深第一次拿下三金影帝是25岁，在那之前，他也获过大大小小的奖项，从配角到主角。
除了顾晏深本身过硬的演技和对角色的塑造，一部好的电影也包括电影本身有趣的故事，以及深刻的立意和主题。
都是相辅相成。
路闻星还是有点惊讶，但想一想又觉得没什么。
顾晏深是没拍过这种奇幻类型的电影，但演员就是要不停地挑战自我，挑战角色。
“这是顾老师的新电影吗？”
“对。”
“我很期待。”路闻星不是顾晏深的粉丝，但他是影迷，准确的说他只粉角色不粉人。
所以在他第一次见到顾晏深时，除了有点意外也没有别的想法。
“我也很期待。”
顾晏深没有表情的时候显得严肃冷硬，他的眼尾略长，认真看你的时候，会让人产生温柔又深情的错觉，反差感特别强。
路闻星不止一次被顾晏深这么认真的看着，但还是有那么点招架不住，他垂下眸子，浓密纤长的眼睫遮住了不自然的眸色。
顾晏深收回了视线，拿起桌上的高脚杯轻抿了一口。
“但我更期待能和你合作。”
低沉好听的声音像是一支羽毛落在路闻星心上，很轻却又是让人难以忽视的存在。
路闻星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他面色不变，声音冷静，“很抱歉，我对拍戏没有兴趣，只能辜负顾老师的期待。”
他的回答像是敷衍却又让人挑不出问题，因为他的长相太有欺骗性。
顾晏深很难否定他的话，尤其是路闻星一脸认真看着他的时候。
两人面对面坐着，明明距离不远，却又隔着很远。
如果不是第一次见面，顾晏深曾意外撞见了路闻星的随性，又在面试时，发现路闻星的漫不经心。
他都快被路闻星这乖巧又谦逊的表现给唬住了。
顾晏深敢肯定，第一次见面时看见的路闻星才是最真实的他。
路闻星在吐槽他面试态度时，被他意外听见，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尴尬得不知所措。
但路闻星却能不尴不尬，还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从容淡定的和他打招呼。
可经过两期录制后，他们俩不但没有熟络一些，好像还更加疏远了。
路闻星唯一一次，稍微展现出的一点真实，还是在酒吧录制的时候。
也许是兴致使然，也许是气氛带动，路闻星会半开玩笑的让他调酒，还叮嘱他去看表演。
总之比起现在一口一个‘顾老师’要坦率的多。
顾晏深此刻还没有意识到，他对路闻星过度的关注是从前所没有的。
服务生敲门送餐，两人谈话暂时终止。
顾晏深之前就点了几个菜，路闻星来的时候又加了几个菜，桌子上摆得满满的。
这是一家中式餐厅，汇集各个地方的特色美食。
他之前录综艺时，和路闻星一起吃过饭，路闻星都是挑辣菜吃的，顾晏深照着辣味点了几个可口的开胃菜。
“先吃东西吧。”
顾晏深都这么说，路闻星也没有意见。他就是不懂，为什么顾晏深执着于让他拍戏，还亲自来找他，这太魔幻了。
他要找的不应该是主角受闻裕才对吗？
怎么和他知道的剧情不一样？
是又出现偏差了，还是因为他的改变导致的？
路闻星之所以坚定地想退圈，不是因为他真的想退圈，他喜欢拍戏，而且非常喜欢。但他担心改变剧情会导致蝴蝶效应。
假设他不离开娱乐圈，也不去走炮灰剧情。那会不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最终世界意识会强制他完成剧情线。
路闻星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他现在能肯定的是，剧情还没有受世界意识的干扰。
可现在不会，那以后呢？
路闻星会认为退圈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因为就算有世界意识强制触发剧情。可只要在这之前退圈，他根本对主角受构不成半点威胁，也许世界意识也许干涉不到他。
但其实，路闻星还有一种更大胆的想法。
就是世界意识根本不存在，或者说是无法干涉他，所以即便他留在娱乐圈，只要他不去招惹主角攻受，也不会出现任何强制剧情。
可所有的列举都是路闻星一个人的猜想，目前得不到验证，他只能选择稳妥一点的退圈来降低风险。
“试一下，辣子鸡丁。”
顾晏深能吃辣，但平时吃得少。他还是比较注重饮食清淡和健康，经常拍戏通告连轴转，为了身体健康，都是通过饮食和健身来调节。
今天点的菜，大多是是为了照顾路闻星的口味，选择了重油重辣的食物。
路闻星伸手夹了一块辣子鸡丁。
色泽棕红油亮，看起来倒是挺有食欲。
在家里，路女士和谢先生以及谢呈斐三人都不吃辣，路闻星和他们一起吃会迁就他们的口味，但如果自己一个人吃，他是无辣不欢的。
辣子鸡丁麻辣味浓，入口咸香，吃起来酥软，还带着点回甜。
路闻星吃到好吃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亮，心情很是不错。
吃饭期间，顾晏深只给路闻星推荐好吃的菜，没有在提及和拍戏相关的话题。
等到路闻星吃的差不多，顾晏深才开始问一些兴趣爱好相关话题，最后都会往电影或电视剧上引。
比如，他会问路闻星科幻片和悬疑片更喜欢哪个？
提到悬疑片后，他又会问路闻星有什么印象深刻或者特别喜欢的电影。
然后路闻星发现，只要他能说得出的片名，就算是冷门小众的电影，顾晏深也全都看过。而且每一部都印象深刻，他们能从剧情聊到角色，再到电影本身。
不管是电影主题、立意又或者是选角方面，还有角色塑造方面，路闻星都有着自己独特的看法。
顾晏深不评价对错，这也不是对和错的问题，因为角度和眼界的不同也会导致理解不相同。
让顾晏深意外的是，路闻星的观点，有很多地方和他是相同的。
也正因为如此，顾晏深更加肯定，路闻星对拍戏没兴趣绝对是骗他的。
只要路闻星愿意，他们可以有很多的共同话题。
“《百鬼》这部小说中，你喜欢哪个角色？”
“我喜欢薛宁宁。”
和所有书粉一样，路闻星也最喜欢女主的人设，女主随师父姓薛，单名一个宁，薛宁宁是书粉们学着师父叫的昵称。
顾晏深不意外，“除了薛宁？”
“莫栩。”路闻星说完，又问，“顾老师饰演的是莫栩吧？”
“是。”
“薛宁定角是宋嘉佳。”
“那这是顾老师和嘉佳姐第三次合作？”
轮到顾晏深意外了。
宋嘉佳和他第一次合作的时候是在三四年前，当时宋嘉佳还没有现在的名气，只是个三四线的演员。
她饰演的也不是女主，是个女四号。
那部电影播出，反响不错，但宋嘉佳饰演的角色本身不讨喜，并没有因为这部电影火起来。
但这部电影给了宋嘉佳一个新的机遇，宋嘉佳就是这么一步一步，稳扎稳打走过来的。
第二次合作是综艺录制。
这第三次，也就是《百鬼》这部电影。
顾晏深抓住了路闻星话里的重点，“你看过《追》？”
《追》就是顾晏深和宋嘉佳合作的第一部电影。
问出口后，顾晏深又觉得路闻星看过也不奇怪，他涉猎广泛，就算他看过自己的所有电影其实也不代表什么。
“看过，顾老师所有的电影我都看过。”
顾晏深突然有点心跳失控，哪怕知道路闻星只是单纯表述他看过自己演的电影，但路闻星神色太过专注认真，连带着那双桃花眼都带着点含情脉脉的意味，出口的话很难不引人遐想。
“那星星是我的影迷？”顾晏深问出这句话时，自己都有点紧张。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就顾老师饰演的每个角色正好都是我喜欢的。”路闻星想了想说，怕自己没说明白，又补充了一句，“仅限角色。”
顾晏深：“……”心跳瞬间恢复平静，好像不曾剧烈的跳动过。
“那如果换个人来演这个角色，你是不是就是他的影迷？”顾晏深突然较真起没有意义的问题。
路闻星：“不回答假设性问题。”
顾晏深：“……”
虽然有那么点不痛快，但是路闻星说话终于不是客客气气的，他们俩的关系还是有点突破。
“你刚才说更喜欢莫栩是吧？”
“更喜欢的是薛宁宁，其次才是莫栩。”路闻星一本正经的纠正他。
顾晏深：“……”
有必要这么较真吗？
顾晏深算是明白了，路闻星在录综艺时，不会主动争取镜头，大概是因为兴趣不大，平时聊到什么话题，路闻星和他差不多，都是游离于群聊之外。
只有被单独cue的时候，才会注视镜头，认真回答。
因为路闻星对那些话题兴致淡淡，说到他所在意的话题，这人就会较真的掰扯清楚。
“行，总之你最喜欢的就是薛宁和莫栩。”顾晏深停顿了一秒，继续说，“如果是这样，我觉得你没有理由拒绝试镜。”
“如果试镜成功，你可以近距离的接触‘薛宁’和‘莫栩’，可以把自己对角色的看法融入到所饰演的角色。”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顾晏深看着路闻星，神情专注，语气认真。
“但星星，如果你愿意，也许你是可以成为哈姆雷特的。”
顾晏深的意思是，每个人对作品见解不同，但路闻星只要答应参加试镜，也许就可以成为作品本身，他可以用自己的见解去塑造这个角色。
这对喜爱演戏的演员来说，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路闻星：“…！”
失策了！！！
他今天完全是被顾晏深牵着鼻子走，顾晏深一开始就是在降低他的警惕，从那盘辣子鸡丁开始，顾晏深就在试探着他的喜好。
和他聊电影，聊角色…前面所聊的话题，其实都是为了最后的话做铺垫。
不得不说，顾晏深真的太会了。
也不得不承认，路闻星他心动了。
但理智还是把路闻星冲动的心生拉硬拽扯了回来，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
说实话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识好歹，换做任何一个人，哪需要顾晏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邀约。
别说其他人，就是路闻星自己，如果他不知道什么所谓的剧情，他也会在第一时间答应。
大概是看出路闻星的纠结，顾晏深没有催促路闻星答应，他举起高脚杯晃了下杯中色泽透亮的果汁，轻轻碰了下路闻星的酒杯。
顾晏深是开车来的，不能喝酒，换了杯果汁，但不影响他把果汁喝出红酒的感觉。
路闻星回过神，拿起了桌上的酒杯回敬，两人心思各异都抿了一口。
“星星不用急着答复我。”顾晏深勾唇一笑，特别贴心的给路闻星留了思考时间。
“我想问个问题。”
顾晏深说的是我想，而不是能不能。
说完这句话，顾晏深就直接问，“你其实很喜欢拍戏，为什么要说没兴趣？”
“不用辩解，喜不喜欢我能看得出来。”顾晏深从刚才起，眼神就没从路闻星身上离开过。
“你知道吗？我十八岁时做过最叛逆的一件事就是，不顾我父亲的反对，放弃留学，还改了高考志愿选择了电影学院。”
路闻星惊讶地看向顾晏深，怎么也没想到一代影帝的成长史竟然是这样的。
“这是我做过最叛逆，却也是最庆幸的事。”
“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叛逆的决定不一定是错的。”
这句话令路闻星的心脏猛烈跳动了几下。
最叛逆的决定不一定是错的。
看出路闻星的松动，顾晏深再接再厉。“星星，能告诉我你在担心什么吗？”
路闻星压下剧烈跳动的心脏，说到这个，他担心的可太多了。
他担心剧情，担心被炮灰，担心累及家人…
不过，这不能和顾晏深说，说出来也没人信，说不定顾晏深还以为他有被害妄想症。
路闻星平复了下心绪，扯了个谎。
“下学期课业紧，所以腾不出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也腾不出？”
“一个月？”路闻星意外的看向顾晏深。
顾晏深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反应这么大，点了点头说。
“是啊。想让你试镜的是少年时期‘莫栩’，也就是另一个我。”
《百鬼》中，他们一个是幻境所化，一个是真实存在。
但幻化出来的‘莫栩’在剧情中占比不重，可又是很重要的存在。除了两人一正一邪的性格反差，更多的是衬托作用，两相对比，会使得经历万难后的‘莫栩’在人设上更丰满。
“顾老师让我试镜的是少年时期的‘莫栩’？”
路闻星一时不知道该惊讶这个角色竟然是两人来饰演，还是该惊讶顾晏深给他留的试镜名额竟然是这么很重要的角色。
“对。”顾晏深已经注意到路闻星对时间的重视，于是继续这个话题。
“少年‘莫栩’出现的剧情不多，最多一个月就能杀青。”
“综艺录制还有三期，得到三月初。但这部电影二月就开拍，顺利的话三月份前就能杀青。”
路闻星是要退圈，他给自己定下的时间是在《周末无极限》播完后发退圈声明，可如果按照顾晏深所说的，拍戏的这段时间是在他退圈之前，那……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麻烦顾老师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顾晏深轻笑一声，“你都喊我一声顾老师，我照顾你也应该。”
“走吧。”
没给路闻星拒绝的机会，顾晏深拿上车钥匙和路闻星一起离开。
顾晏深今天是自己出门，开的车比较低调，车子驶出地下车库，很快就没入了夜色之中。
一路上，顾晏深都没再提试镜相关的事情，把人送到校门口后才离开。
直到顾晏深的车子消失在路闻星的视线里，他才收回目光朝宿舍楼走去。
寒假留校的学生并不多，但还是有老师值班，宿舍也是可以照常住，只是食堂没有开放，得自己去外面吃或者叫外卖。
回宿舍后，路闻星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玩了一会手机，掐着时间给顾晏深发了条微信。
【ET】顾老师到家了吗？
【。】刚到，
【ET】今天谢谢顾老师请吃饭，早点休息。
【。】晚安。
路闻星也打了句‘晚安’发出去，关灯躺后路闻星有点睡不着，脑袋里不禁想起顾晏深离开前说的那句话。
“希望这次，星星可以给我想要的回答。”
***
路闻星醒来后，收到了谢呈斐发来的微信，最下面是一张照片。
照片在谢呈斐教室里拍的，方向是黑板，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不留遗憾
【x】我们班冲刺高考的励志语录
路闻星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
最后，他退出微信打开通话记录，回拨了第一个电话。
既然改变不了退圈的结果，那就在退圈之前，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嘟嘟。
电话响了好一会都没有人接，响铃声和路闻星的心跳声逐渐重合，马上就要超过一分钟自动挂断，路闻星呼吸不由放慢。
——嘟嘟。
“喂，星星？”
听筒里传来了熟悉的清冷嗓音，路闻星的心跳不自觉加快，他压下心底的紧张，尽量让自己的听起来声音平静一些。
“顾老师，我…还能参加试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