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05 实验

陈老师跟着白玉堂和展昭来到王萍家门口, 展昭却不急着进去，示意，“再等个人。”

陈老师有些好奇——还要等谁呢？

因为事先通知了王萍的父母, 所以王萍的父亲跑下来接他们。夫妻俩都请了假, 在家里照顾王萍，听说陈老师带了顶级的心理医生过来, 也是很期盼。

不过展昭表示, 有个人可能比心理医生更管用。

没多久，有辆车子驶入了小区, 停在了他们身边。

车门打开, 一个大美女从车里下来，摘下墨镜对着众人一挥手, “那个被王美云吓到的小宝贝在哪儿？我来看我的粉丝了！”

陈老师和王爸爸愣了一会儿, 倒抽了口气——来的是陈嘉怡。

展昭刚才发微信请嘉怡帮忙, 反正白氏也不远，家属意识很强的嘉怡立刻就跑来了。

用展昭的话讲, 当一个人封闭自己的时候，表示她对周遭的人感觉不信任，这个时候想让她说话，就是找一个她信任的人来。而当信任都不好用的时候，就换成崇拜。简言之, 爹妈问都不说的话, 谁问都没用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换爱豆上。

进了王家，展昭先观察了一下环境。

王家属于非常“正常”的家庭, 从环境布置来说, 这小家庭应该是比较温馨的, 父母是属于开明且关爱的类型，孩子来自家庭的精神压力应该不大。这么说来的话，可能王萍一直不说，是觉得她害怕的某样事物，不止会威胁她，还会威胁她的家人。

展昭对陈嘉怡小声交代了几句，大致教她怎么跟王萍沟通。

陈嘉怡多机灵啊，立刻就懂了。

王妈妈敲了敲王萍房间的门，门里没人答应。

轻轻把门打开，就见房间里很亮，床帘和灯都开着，王萍裹着条毯子缩在床上的角落里，左腿的小腿上打着石膏。

展昭透过门缝观察了一下，看外貌就是一个很普通的高中女生，就是样子挺憔悴的，两个大黑眼圈，说明她睡眠不好。

王妈妈说，“萍萍，你看谁来看你了！”

王萍朝门口看了一眼，嘉怡探身往她房里看了看，挥手跟她打招呼，“萍萍！”

果然，陈嘉怡的突然出现让王萍吃了一大惊，脸上的表情也起了变化，原本像是受到了惊吓高度警惕，在看到陈嘉怡的时候，这种警惕出现了松动。

陈嘉怡按照展昭教她的，要像看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表现出悲伤心疼，并且调动起情绪，来引导王萍释放。

这个倒是并不难，嘉怡也不需要靠演技，毕竟她自己也经历过那种被坏人盯上极度恐惧的时刻，稍一回忆，立刻感同身受，自个儿先哭了。一见偶像哭，王萍立刻也哭了，最后偶像粉丝抱头痛哭……

白玉堂看着房间里奇怪的发展走向，看了看展昭。

展昭点点头，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进展顺利，哭完应该就会说话了。

门口，王妈妈还有些吃味儿，边哭边瞪自己老公——凭什么搂着偶像哭不搂着我哭？！

王爸爸憋了这几天，总算是觉得有点希望了，对媳妇儿招招手——来，我抱着你哭！

展昭和白玉堂都识趣地去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陈老师帮忙倒茶招待他俩……

大概一刻钟后，宣泄了情绪的众人，都逐渐地平复了下来。

王萍在父母的搀扶下来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

她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压抑和一番彻底的宣泄之后，终于是放下了心防。

陈嘉怡搬了把凳子坐在王萍身后，边鼓励她说，“来，都告诉SCI！不论是真鬼假鬼，他们都能抓住！”

王萍就跟展昭他们说了事情的经过，她的确是受到了比较严重的惊吓，并且承受了很大压力。

事情就是从那天晚上看恐怖片开始的。

在倒数开始之前，王萍都只是跟闺蜜一起看个热闹，觉得片子也不好看，但大家一起倒数啊什么的，气氛还是挺好的。

等倒数到午夜零点的时候，一睁眼，王萍就看到了屏幕上有一个很大的人形轮廓，一个阴影。这个轮廓并不是电影里的角色扮演，而是突然出现在荧幕上，与电影内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王萍发现这个不正常的轮廓之后，仔细看了一眼，立刻，那人影清晰了起来，是个男人的人影，脸部比较长，鼻子和嘴她都没顾得上看，全部注意力都被鬼影的眼睛吸引了，那是一双大到不正常的眼睛。而最诡异的是，那眼睛还动了，原本是直视前方的双眼，突然朝她看了一眼。

当时，王萍最直观的感觉就是她跟周圆圆反复说的那句话——“他看见我了！”

最开始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还特地留意了一下，但之后，王萍时不时地就能在屏幕上看到那个鬼影出现，直到电影下映，她和闺蜜一起往回走，还能看见人堆里冒出那个鬼影。

但有个奇怪的现象，那鬼影只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人少的地方反而没有。

王萍跟闺蜜分开后独自回家时，迎面就是繁华的商业街，她抬头发现人群里好几个鬼影，所以吓得转身就跑，选了条僻静一点的路。而穿过公园的时候，她的确没发现那个鬼影跟来，可到了小巷子里，突然就见那鬼脸出现在了墙上，吓得她冲出了马路，随后就被撞了。

就连出租车撞过来的一刹那，她都看到开车的司机有一张那个鬼的脸。

当时她摔倒在地，四周好多路人过来查看，也有报警叫救护车的。而当时，她就看到人群里有那个鬼影，还听到一个很可怕的声音，说，“敢说出去，你就死，你家人都会死，死……”

王妈妈听完，不敢相信女儿这几天究竟是经历了什么，赶紧搂住。

王爸爸也问展昭和白玉堂，那部电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看来不止有问题，问题还不小。

展昭同时也联想到了费牧那个相亲的对象，以及周圆圆说的，那天有几个提前退场的观众。

想了想，展昭问王萍，“你说的那个鬼影，他现在在这里么？”

王爸爸和王妈妈都一惊，王萍却摇头，说人少的时候不在，人多的时候会躲在人群里。

陈老师也总算是明白了，“所以你才不敢出门，一个人躲在房间里？”

王萍点头。

王萍的家长自然很着急，询问展昭和白玉堂，能不能治好。

展昭示意两人别急，边问众人，“你们有没有大合照类的照片？”

“合照？”

“嗯。”展昭点头，“只要人多的合照都可以。”

“我有。”陈老师和陈嘉怡都拿出了手机，点出照片给展昭看。

陈嘉怡的是剧组杀青的合照，粗略一眼看上去上百人左右。

陈老师手机里存了很多跟学生参加活动时的大合照。

展昭拿过两个手机，先给王萍看陈嘉怡的那一张，问，“你在这群人里能看到那个鬼么？”

王萍看了一眼，赶紧害怕的搂住她&妈，边点头说“有”。

展昭示意她，“你能点出来给我看看么？”

“嗯……”王萍仗着胆子伸手指，但指住一个人后，疑惑地摇了摇头，又指了另外一个人……随后又摇摇头。

展昭微微一笑，问她，“乍一看是，仔细一看脸就变正常了是不是？”

“嗯！”王萍点头。

展昭又拿了陈老师的大合照给她看。

结果王萍摇头，说这张合照里没有。

白玉堂也去看两张照片，这两张照片的区别还是挺大的。陈嘉怡那张剧组合照里全是成年人，而且男性居多，王萍指出的，是两个戴着眼镜，穿着深色衣服的男性。

而陈老师的那一张合照比较有意思，那是一张学校合唱团的照片，总共有两组。这是在学校排练男女生合唱的时候分别拍的，一张里全是女生，一张里全是男生，穿的是白衬衫和校裤校裙。

展昭给王萍看的是女生的合照，高中生么，戴眼镜的比例不下三成，但王萍说里面没有鬼影。

展昭又拿了男生大合照那张给她看。

王美云也摇了摇头。

展昭似乎已经心里有数了，将手机还给陈嘉怡和陈老师。

展昭看到一旁的立柜里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有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就问能不能借来拥有。

王爸爸赶紧跑去拿了过来，交给了展昭。

展昭又要了支记号笔，他在相框的玻璃上，将王爸爸的衣服涂黑，再在眼睛的地方，画了两个圈，然后突然拿到了王萍面前。

“呀！”王萍惊叫了一声，赶紧往后躲，但又似乎觉得不太对，皱眉睁大了眼睛往前凑了凑，仔细看清楚之后，一脸的困惑，“这么会这样？刚才看也是个鬼影。”

白玉堂看明白了其中的规律，就问，“是所有穿黑衣服戴眼镜的成年男性都会被看成鬼影么？”

展昭点了点头，边拿一张湿巾擦镜框玻璃，边问白玉堂和陈老师，“刚才在巷子里，你们注意到墙上的涂鸦了没有？”

两人都回想了一下，立刻想了起来。

“哦！”陈老师一拍手，“涂鸦里有一幅乔布斯的画像！黑衣服戴眼镜的！”

王爸爸拿手机搜了张乔布斯的肖像给闺女看，果然把闺女吓得哇哇直叫。

之后，展昭对王萍进行了大概一小时左右的催眠治疗。

治疗结束之后，王萍彻底恢复了正常，再也不会看错了。

恢复了正常的王萍人也精神了，说饿了渴了想睡觉想上学，王家爸妈也终于是松了口气，对众人万分感谢。

不过展昭却似乎还有一件事情没搞清楚，他问王萍，“你说你被车撞了之后，听到了有人跟你说话是不是？”

“嗯！”王萍点头，“那个声音特别恐怖……”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摸下巴。

展昭立刻问，“你以前是不是听过这个声音？”

“对！”王萍忙点头，“我听过一个电话……”

展昭立刻看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也皱眉，想到了费牧说的那通电话。

王萍说她前几天打电话去预约参观博物馆的票，结果第一次电话打进去后，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就是那种很恐怖的声音在说什么，“死不死”的，她赶紧挂了，可第二次再拨就一切正常了。因为那种预约电话都是全程AI问答的，所以她当时也没在意，就觉得可能串线了或者是什么机械故障。

“现在想想，就是那个声音！”王萍气得直拍沙发，搞不懂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了，吓得半死还差点小命不保。

白玉堂也有些疑惑，问展昭，“如果是电影的问题，那中招的人岂不是很多？”

展昭却摇摇头，说，“中招的人的确会很多，但都是浅层催眠，不是深层的。费牧那个相亲对象和那些中途离场的都是中招的人，他们的症状应该就是看到屏幕里有个鬼影，被吓到，感觉人群里有鬼影……然后回家睡一觉幻觉就消失了。王萍这样的是特例，她是自己把自己给深层催眠了。”

白玉堂惊讶，王萍也歪头，“我自己的问题么？”

展昭解释给她听，“首先，你胆子很大，发现屏幕上有个鬼影之后，你非但没走，还想仔细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不是看错了，是不是荧幕上有污渍造成的错觉。所以一直看到电影结束，直到发现人群里有鬼影跟着你，你才觉得怕了，是不是？”

王萍点点头，可现在想想，那些人群里的鬼影不过是戴眼镜穿黑衣服的男人，那可不就是满大街都是么……

“其次，周圆圆说你喜欢打网球对不对？”展昭接着问。

“是啊。”

白玉堂也注意到房间里挂着网球拍，立柜里还有她穿着网球服拿着球拍的照片。

“球类运动特别是小球，都有个特点。”展昭说，“要在短时间内判断球的旋转，就要求有很强的专注力。你经常盯对面飞过来的球判断旋转，等于是在训练自己的专注度。这些含有暗示信息的画面其实都是夹在电影画面中间的，一眨眼的功夫会过去十几二十帧，很多人根本就注意不到。你不但看到了，你还盯着仔细看。这就跟将目光集中在摇摆的怀表上一样，有助于你进入被催眠状态。在这种高专注度情况下，你看到了好几次那种暗示画面，等于在反复加深催眠效果。”

王萍和她父母还有陈老师外加看热闹的陈嘉怡都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第三点就是，你平时受惊吓的机会并不多，除了看电影之外，最近一次受到惊吓就是那通电话。”展昭说，“虽然你觉得自己不在意，但潜意识里，那通电话的确吓到你了。这种恐惧感在同样的恐惧感刺激之下，就会被唤醒。有句俗话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锦绳’，就是这么个道理。当你被吓到的那一刻，曾经恐惧的记忆就会被唤醒。最后，你在回家路上，躲避那个鬼影的时候，想到的是希望它不要跟着你，因为你怕把它带回家会伤害你的家人。所以那个鬼影对你说的话，就带有对你家人的威胁。综上所述，你根本不是撞鬼，而是藏在电影里的催眠暗示，加上你潜意识里的恐惧，以及一系列巧合，引发了这次的事件。”

王萍可算弄明白了整件事，当明白了一切之后，她就一点都不害怕了，同时对心理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破除了心魔之后的王萍立刻生龙活虎。

陈嘉怡签名合照一条龙服务，外加送了她电影节的票子，让她跟闺蜜一起去玩，王萍彻底被治愈了。

白玉堂对展昭竖了竖大拇指——猫儿，厉害！

……

事件顺利解决，离开了王萍家，陈嘉怡让司机送陈老师回学校，自己上了白玉堂和展昭的车，跟他们一起去SCI找马汉。

虽说王萍的问题解决了，但这部电影的问题却没解决。

“如果有跟王萍条件接近的人也看了那部电影的话，就表示也会中招对不对？”白玉堂问展昭。

展昭点头，“嗯！如果有体质比王萍更特殊的人，也许看过那电影之后情况会更加糟糕。”

两人都觉得有必要好好研究一下那本电影。

白玉堂边开车，边问陈嘉怡，知不知道那部电影相关的事情。

“那个电影是汤星和王美云一起演的，导演姓金，以前没听过，可能是新人。”陈嘉怡说，“王美云拍这片子其实也挺奇怪的，一看题材票房就不会好，再加上那个宣传简直了，还好是没出人命就下映了……”

“说到宣传。”展昭的语气带着点忧虑，“那个宣传可能不简单！”

白玉堂问，“不止是为了宣传？”

“可能根本不是为了宣传。”展昭自言自语地说，“这部电影，没准只是一部实验片。”

“实验？”白玉堂听着有点不妙，“意思是先试一试，看看效果怎么样？”

展昭皱眉，“电影上的鬼影是在零点观众倒数之后才出现的，前面电影都放掉一大半了。所以大部分人都只是被晃了一下，仅此而已。可如果从电影的一开始就开始催眠暗示，那跟王萍一样中招的人应该会更多，后果也可能更严重。”

白玉堂叹了口气，有一种预感，平静了那么久，没准要出什么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