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一更
沈柠若的眼睛弯了弯,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觉得哪个回答都不合适，干脆直接把话题又转回去：“照片是你给我的, 那你不得负责吗？”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邱漾被赖得没有脾气了，她跟沈柠若的目光对上, 思考了再三最后还是点了头：“好。”
沈柠若眉梢眼角都沾上了笑意，她站了起来, 干脆走到了邱漾的旁边, 拉开椅子坐下：“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没你忙。”邱漾垂眸, 看着自己面前的文件夹封面，上面什么也没有, 下一秒，她的心情就低了下来，眼睫扇动, 藏着自己的情绪。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让沈柠若来定时间。
沈柠若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沉吟了几秒钟，就给出了答案：“周四晚上可以吗？”
“嗯。”今天才周二。
“那我们到时候联系。”
邱漾又是一声：“嗯。”
会议室空旷敞亮, 现在就她们两个人并肩坐着，从她们的角度往前就能看见外面湛蓝的天空。
云城今天又出太阳了，现在临近中午, 它正高高地悬挂在空中，热烈的阳光一点儿也不含蓄地就找着缝钻, 处处都蔓延开来。
沈柠若觉得邱漾的情绪不是很对劲, 她放在会议桌上的指尖轻轻地敲击了一下桌面，但思考不出来结果, 这才又转头看着邱漾的侧脸, 小心翼翼地问：“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邱漾敛了敛眉眼, 语气平静：“没有。”
“明明就有。”
“你写在脸上了。”
邱漾秀气的眉毛微微拧起了一点，她转过头对着沈柠若精致的脸庞，静默了几秒钟，还在固执着刚刚的问题：“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是不是？”
邱漾就连质问的语气都很平和，可是这种平和才给沈柠若造成了更为巨大的冲击。
她知道邱漾的情绪为什么不对劲了——
陶思娴骗了她整整三年。
刚刚她在那胡诌的借口，完全就是在抠着邱漾的还没结痂的伤疤，让邱漾觉得疼了。
沈柠若摇了摇头，很郑重地回答：“不是。”
邱漾眼里的光亮正在一点点地减少，她轻声反问了一句：“不是吗？”
沈柠若再次给了答案：“不是。”
“那你为什么……”邱漾说不下去，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不在意了，可是她现在却较真了。
她看起来很好骗吗？或许吧，否则当初陶思娴也不会将目标对准了她，也不会骗了她三年。
邱漾现在想起这件事，就有些犯恶心，她露出了歉意的表情，随后又疲惫地笑了下：“不好意思，沈总监，我想我需要回公司了。”
她说完就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彭开淼打电话，沈柠若坐在原位没有动作，万分后悔自己随口拉来的理由。
好好的气氛好好的心情，被她给弄没了。
柯叶子有些惊讶于邱漾的神情，暗自看了眼紧闭的会议室的门，才咽了下口水送邱漾和彭开淼下楼。
她估摸着是邱漾和总监闹了不愉快，可能是工作上有分歧？
柯叶子猜测起来，但是又不知道结果。
邱漾的脸色不好，彭开淼这个没心眼的也能看出来，他本来还在茶水间等奶茶，接到邱漾的电话还没开口就被一句“走了”的语气给吓到，奶茶也不等了，立马出来跟邱漾汇合。
“彭开淼。”下了楼，邱漾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波动，“我不是很舒服，想自己走走，你先自由安排吧，下午准时到公司和我一起汇报工作。”
彭开淼有些担心：“小邱姐，你还好吗？”
邱漾的笑容又勉强又疲惫：“还好。”
跟彭开淼分开之后，邱漾才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太阳伞。
地面上的热气在蒸腾，空中的风也像是火焰山传来的，但邱漾现在只觉得冷。
沈柠若不知道她和陶思娴之前发生的细节，可是身为当事人的她记得清清楚楚，她不想迁怒于沈柠若，但是难免会对自己生气。
真是没出息啊，可是对于陶思娴骗了自己那么久的事情，她仍然不能释怀。
邱漾一边走一边茫然。
她知道沈柠若的玩笑只是随口一扯，因为沈柠若在她面前就是这样，她已经习惯了。
可是这不代表她就一点反应都不会有了。
严格地算一算，她和陶思娴分手了也不过才24天。
一个月都没有，要求她对自己受过的伤害不感冒的话，那未免太为难她。
只是可能因为现在在经期，情绪波动容易很大，于是唤醒的记忆细节被放大，伤害也被放大。
一辆又一辆的轿车在路面上疾驰，还没到正午，这边的路段并不拥堵，有车路过时卷起地面上的叶子，又盈盈地抛到了空中，由着它自由坠落。
邱漾走了一小截路，还是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小区地址，她现在没胃口，只想睡一会儿缓一缓。
沈柠若阴沉着脸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她看着手机通讯录里面邱漾的备注，犹豫了很久，指腹也没点到拨号键，并且按了返回。
她知道邱漾肯定不会觉得这是她的错，可是她一回想起来就会觉得愧疚。
任何当事人不觉得好笑的玩笑，都不是玩笑。
沈柠若想郑重地道歉，她想和邱漾说不是这样的，陶思娴骗了邱漾，不是因为邱漾好骗，而是因为陶思娴阴险。
但她同时也知道邱漾现在更需要的是自我冷静，她这一通电话过去，可能会让事情的走向更加复杂，也或许一点用都没有。
这不是邱漾在使性子，根本原因还是出自她这里。
如果她不要找借口直接一点就好了。
沈柠若还是第一次这么后悔，她其实早该意识到的，邱漾这才分手了二十来天，和之前真心实意喜欢陶思娴的三年根本就不能比。
沈柠若倒是希望邱漾可以这么快就从失恋中走出来。
因此沈柠若自己检讨了一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最近和邱漾相处得太顺利，导致她有些得意忘形，以为自己的作用强大。
实际上并没有。
实际上邱漾还是会受伤。
等熬到了下班，沈柠若驱车去了邱漾所在的小区，她到了邱漾的房门前，叩响了这面门。
没人回应。
沈柠若站在原地，最终还是给邱漾拨电话过去，但是一直没人接。
沈柠若的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将她吞噬淹没，让她找不着东南西北。
从什么时候起，她会这样在意邱漾。
她不知道。
她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更加茫然了。
也是这时候，沈柠若才发现自己对邱漾的了解其实不多。
比如她不知道邱漾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哪儿，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措。
过了十来分钟，苗艺回来了，就看见邱漾的门口站了一个高挑的女人。
一开始没看见脸她还愣了下，以为是陶思娴回来了，直到目光从手机放到了沈柠若的脸上，才彻底松了口气。
沈柠若以为这个人就是普通邻居，没有上前询问的打算。
直到看见苗艺走到了她面前：“你好，请问你哪位？”
“我……”沈柠若顿了顿，“邱漾的朋友。”
她看着比自己矮一点的苗艺，突然间想起来，邱漾喝酒的那天晚上说自己和另一个朋友喝，从现在的情况看来，那位朋友多半就是眼前这人。
“好吧。”
“你找她什么事吗？”
“请问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苗艺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站在眼前的漂亮的女人，对方穿着休闲的小西装，显然是刚下班回来，双手紧紧地握着手机，神情含有一丝焦急。
“我不知道诶。”苗艺有些抱歉的语气，“漾漾下午给我发微信，让我帮她喂下猫，她说她今晚不回来了。”
“朋友？”
“是。”苗艺这才来确定，“你是那天她喝酒之后来接她的那个人吗？”
沈柠若肯定地点了点头：“是我。”
“啊。”
“我还以为她是去你那里，原来不是。”
沈柠若的眉头越皱越紧，她和邱漾的联系就那么点，邱漾的朋友她也就知道面前的这一个，还是刚刚才认识的。
邱漾到底能去哪儿呢？
就在这时候，苗艺的眼睛亮了亮：“我想起来了，下午的时候她随口提了一句，说要去找我们的学姐。”
“但是我不知道学姐现在住哪儿。”苗艺紧跟着又说。
“……学姐？”沈柠若虚了下眼。
“是，当初大学的时候，漾漾和那个学姐关系最好，有什么事都会去找学姐，而且学姐也很照顾她。”苗艺宽慰她，“漾漾肯定没事，你先回去吧。”
沈柠若不放心，但是现在又实在是联系不到邱漾，于是只好道了声谢就先离开。
邱漾和她读的不是一个大学，她不知道这位学姐是谁。
但是她心底从这时候开始升起了一股焦虑。
苗艺的话点醒她了。
其实对于邱漾而言，可以选择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有很多种，或者也可以是很多人。
她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她只是通过身体而已。
认知到了这一点，沈柠若回到车上握着方向盘的力度都要大了一些，她现在极其不舒服——
第一是因为让邱漾想起了伤心的事情，是她的错，她还没好好哄邱漾。
第二则是因为她不是唯一，原来邱漾也会找其他人的倾诉。
是啊，很多人失恋了之后，都会和最好的朋友说这件事，但邱漾在自己面前，只有在喝了酒的时候，才会提一嘴那位前任。
在西城的时候是这样，回云城了还是这样。
她早该发现的，邱漾距离忘记陶思娴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否则上周五的晚上喝了酒也不会对着她的电话喊错名字，并且还要再确认番陶思娴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
沈柠若前所未有地焦虑了起来。
她的双唇紧紧抿着，外界的一切都被她屏蔽，本来要开车回家，但她现在情绪波动有些大，因此不得不缓一缓将车停在路边的车位。
她在做深呼吸，但是邱漾的脸始终都在她的眼前浮现，她想抓却抓不住。
像是越来越远。
沈父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沈柠若接听的时候将脑袋抵在了方向盘上，眼睛紧紧闭着：“爸，什么事？”
“沈柠若，你和郭明安闹掰了？”沈父上来就质问。
“是。”沈柠若的思绪回笼，但眼睛依旧闭着，她一字一句地沉声问，“沈元恺，你能不能放过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