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57章 鱼鳞图册
第57章 鱼鳞图册
要说这歙县, 乃是徽州府下属的第一大县。西北接黄山一脉,东南接天目山脉,下有新安江环绕,宛如二龙戏水, 确实得天独厚。
而丁家庄, 则位于群山叠嶂之间的一个盆地, 一条淙淙溪水柔软地将整个村落环抱在其中。流淌着花瓣的溪流,倒映出一片古朴的灰白色建筑。
在邱子晋看来, 这村子颇有点晋代陶渊明笔下的那个桃花村的味道。倒不是说风景多么宜人,芳草鲜美, 落英缤纷。
而是整个村子都在盆地里头, 四面环山, 又有干净水源,外人轻易不能进来, 里面的人却能靠着活水和田地自给自足。
不愧是当年丁家先祖特意选来避难的地方。
也就是后来丁家后人主动出了仕,从了商, 才会从这个村子里往外头探索出去。
万达等人一路走来, 就听见那个“刘铁齿”不断啧啧称赞,“好风水”, “好地方”, “有眼光”说个不停, 似乎向一千多年前为丁家选定这块风水宝地定居的先辈致敬。
“草民丁煊携同丁家各房子孙,见过巡按老爷, 见过锦衣卫老爷, 见过县老爷。”
还未进村口,就看到一个年过六旬的老爷子,在一群子孙的搀扶下, 对着邱子晋要磕头。
万达看他年纪一把了,更是病的站都站不稳,急忙上前几步,将他搀扶起来。
邱子晋看他子子孙孙至少带出来二、三十个人,各个穿着还算体面,见到官家人也算行礼如仪,心想怎么就至于连祖坟都被人占据的地步了。
与此同时,郭家的郭员外,也带着三四十个男丁,从另一侧迎了过来。
原来这两家居然是比邻而居的,分别属于丁家庄和郭家庄。以这条小溪为界,一左一右,分列两侧。
不过两家人家似乎感情并不是非常和谐的样子,哪怕有官员和官兵在此,两家人家在见到对方子弟的时候,也一点都没有做出哪怕表面上的谦让,而是互相怒目而视。
空气中散布着浓浓的火-药味。
看到这样的情形,万达和杨休羡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为了防止这些人在现场闹事,邱子晋只允许每家人派两人跟随他们一同去现场。于是丁老爷和郭员外各自找了一位族中的可靠人选跟随。
就在一群人往牌坊所在地走去的时候,万达慢行两步,拉着罗县令到一旁偷偷问道,这两家是不是有什么仇怨。
“是……这两家多少年了,不管做什么都要争一争,斗一斗。”
说到这里,罗县令也是小声地叫苦不迭。
歙县是富户扎堆的地方,文气又重,按理说在这里当官不是什么难事。
偏偏就这两家互相作对,一年到头不知道要因为争斗而惹出多少祸端来。
郭家也是本地的大家族,他们是南宋时候,为了躲避战乱从开封逃过来的,和当年来此避难的丁家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也是看中了这里与世隔绝,与世无争。
照理说,这盆地够大,丁家和郭家完全可以和睦相处。前头几个朝代,这两家确实相处的还算不错,互相还有婚嫁。
但是自打进入了大明朝,本来关系还算融洽的两家,因为各种鸡毛蒜皮小事的累加,矛盾也越来越多,居然隐隐有些世仇的味道了。
因为年代久远,当时两个村子之间没有明确的界碑,村民之间不是说你家占了我家的土地,就是说你家用了我家的水闸。三天两头打进山下的县衙,要县太爷给个说法。
两家都是在本地经营百年以上的大家族了,子孙也多,历任县令想要偏帮谁都讨不到什么好处,只能天天和稀泥。
罗县令在这里就和了三年的稀泥。
本来以为和到调令一来,就能离开这一手的湿面粉。谁知道呢,他们居然闹到了监察御史这里来,真是害人不浅。
万达听了也是不停摇头,心想基层官员哪朝哪代果然都不好做啊。
等到一行人终于步行到了位于河岸旁的“丁家祖坟”的时候,顿时傻眼。
“丁老爷,你说这里是你家的祖坟。请问坟呢?”
万达看着眼前一间孤零零的屋子,转头问道。
眼前哪里有什么祖坟,只有一间土黄色墙壁,青灰色瓦片的小庙,一间土地庙。
这间土地庙一共也只有一进,一眼就能看到头。
庙堂不大,只有一位灰扑扑的塑像在里头,看起来挺凄凉的。
庙的右侧有一张小床,小床前头是一个火炉。火炉上放着一个小锅子,看来平日里应该是有人居住的。
土地庙的后头,就是已经被郭家拆了一大半的大牌楼。大牌楼底下堆着一片石块和砂石,看起来应该是被敲下的牌坊的构件。
牌楼后面临着河水,今年雨水一般,河水不徐不疾,慢慢地流淌着。
万达坐看右看,实在看不出来,这哪里像是有个唐朝坟茔的模样。
按照丁老爷的说法,他们家从唐朝迁徙来的那一代高祖,就应该埋骨在此才对。
“丁老爷,你家祖坟呢?”
万达追问道。
“这,回禀诸位老爷……在,在山上再往上走半里路的地方。”
“什么?这里原来不是你家祖坟?”
众人大惊失色。
“岂有此理,你让家仆前来告状,是说郭家侵占你的祖坟,拆了你母亲的贞洁牌坊。如今你同本官说,你家祖坟早就不再此地,这不是诬告是什么?”
别说邱子晋,万达他们都想不到,堂堂十三省巡按大人到了地方之后,接的第一个案子,居然是报假案!
丁老爷,你可真牛啊。
诬告可是重罪。
跟在县令身后的郭员外和家人则露出了一脸轻蔑的笑容。
“等等,我之前查看了本县的县志……确实有记载,丁家是看上了这山的风水,然后定居在此,难道县志有错?罗县令,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邱子晋转身,看向罗县令。
罗县令不敢怠慢,急忙上前解释,“大人,这县志自然是做不得伪的。但是自从小人上任之际,此地就已经是土地庙了。而且县志只写了丁家的祖坟在这山上而已,具体在哪里,方圆多少里,并没有写明,下官不是推脱,只是这事儿确实糊涂。”
邱子晋为难地拧起眉头。
是的,这也是他昨天翻遍了县衙内所有文书和典籍后感到棘手的地方。
依照唐代时候流传下来的文字,并不足以推断丁家具体的祖坟具体所在地。
“各位大人,请
第57章 鱼鳞图册
听我说。在下并没有欺瞒各位大人,这里确实也是我家的祖坟所在地,只不过被迁走了而已。”
丁老爷急忙解释道。
“二十三年前,歙县遭逢淫雨,那年夏天,足足下了半个月的大雨都没有停歇的。”
说起往事,丁老爷有些伤心。
“山上的滚石跌落,把我家原来建造在坟茔旁的宗祠的房顶砸了一个大洞。幸好祖先庇佑,没有人受伤。我们就急忙将高祖的牌位移走。”
“没想到豪雨依然不停,诸位也看到了,这里旁边就是河水。平时还好,连续下了十几天的大雨后,眼看就要淹掉坟地了,所以我们不得不忍痛将高祖的坟茔迁走。”
邱子晋转头又看了看罗县令。
罗县令尴尬地笑了笑,说二十年前他连个进士都不是,更没有来到此处当官。并不知道洪水之事。
邱子晋也笑了笑,说罗大人难道身为父母官,上任之际,连当地的风土人俗都不探勘探勘。
二十年前的豪雨在县志和好几册本地学子的著述中都有记录,看来罗县令平时不怎么关心典籍这一块。
罗县令闻言直接在这崎岖不平的砂砾路上跪下了,直念叨:下官有罪,下官知错。
边念边磕头,看着就疼。
“小邱这次,好大的官威啊……”
万达看着满脸严肃的邱子晋,有点被惊到了。他悄咪-咪地退到杨休羡身边,低声说道。
“他年轻,又是刚上任的官儿。那些人不知道之前他手里早就经过好几个大案子,虽然口口声声叫他‘巡按大人’,心里难免轻视,说不定还想要拿捏拿捏……小邱他是故意在众人面前抖威风呢。”
杨休羡笑了笑答道。
哇哦,没看出来啊,邱子晋那么有心机呢。
之前他一路在船上猛嗑蜜饯糖果,万达还以为他是有什么心事。
看来人家是一路都在研究怎么办案呢。
万达转头看了看刘铁齿,后者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拿着罗盘,带着一小队人就往山上跑去。为了防止意外,高会也一同跟了上去。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刘铁齿跑的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大,大人,从风水上来说,此地方圆三里,都是背靠黄龙,面对白川的,是千载难逢的好穴位。我刚才上去看了看,那上头确实有个坟地。看所刻碑文的时间,是唐朝的坟茔。”
“大人,这个丁老头就是在撒谎,什么迁坟,从来没有的事情。他家祖坟一直都在山上。”
郭员外趁机说道,“这里一直都是我们郭家的田地,而且这个庙就是最好的见证。大人看到里面那个小床了么?那是我们郭家的子弟,平日里负责在里头看庙的。今天听说有大人要来,怕冲撞了大人,所以特意避开。大人若是想要见他,现在去我们郭家村找人,马上就能来见您。”
“大人,这里真的是我家的祖坟。这庙是我家的坟地迁走之后才建的。”
丁老爷慌忙解释道。
“匆忙迁坟,必然有许多不妥之处。为何洪水退去之后,你们没有将坟地迁回,而是在这建了一座庙呢?”
这才是让万达不解的地方。
“这庙不是我家建的……”
丁老爷一脸为难。
“回禀老爷,这庙是二十年多前的县令下令建的。”
这回罗县令终于打起精神来,“大人看过县志的话,应该记得上面也有所记载。上头有记录这座庙宇的庙志。”
邱子晋点了点头。
他昨日翻看县志的时候,自然也是看到了二十三年前,这里曾经建起了一座土地庙。并且和县志上记载的丁家的祖坟,在同一个山头上。
但是只是看文字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座庙居然和丁家所谓的“祖坟”的地址是重合的。
只能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百闻不如一见”了。
“二十三年前,歙县大雨不止。不止丁家,我们郭家也遭了大灾,房屋损毁严重,死了好多人。”
邱子晋听了频频点头。
这两个村子都在盆里里头,经不住水淹。
根据记录,当时歙县的县令姓孙,他带头带领全县民众共同抗击洪水,用石砾填补在低洼之处,防止河水倒灌。
不但如此,孙县令还呼吁各家的大户们捐粮捐款,救助民众。丁家和郭家作为两个最大的富户,在自家的危机排除后,也是慷慨解囊,救济乡民。
结果在朝廷的救助到来之前,歙县自己就凑够了救济的米粮,分发给了受灾的百姓。
那次洪水之后,孙县令因为表现突出,连升了两级官职,被召到南京的户部任职去了。
“洪水退去之后,孙县令想要为民祈福。就在这里建造了一座土地庙,一来用以镇压洪水,二来用于作为铭记。我家家训向来仁义,就当仁不让地出资了。之后还一直派人守护。所以当年这里是荒地,并不是什么你家的祖坟。”
“你胡说,这分明是我家的祖坟!是你趁着洪水,侵占了我家的祖坟,私建庙宇才对。”
丁老爷骂道。
“呸!如果是你家的祖坟,为何当年建庙的时候不曾提出?现在倒是跑出来哭爹喊娘了。”
“当年,你还敢跟我提当年?当年那个孙县令同当时还是族长的我叔父商谈,说建庙是功德,算来也是我家先祖换了一个方式庇佑后人。我叔父思前想后很久才同意的。”
丁老爷边说边痛哭流涕,“当年我叔父要是知道,这建庙是你家同县令勾结,为了图谋我家的地产做出的举动,说什么都不答应。”
“一派胡言。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呀。”
郭老爷得意洋洋地说道,“没有证据,我还说我家的祖坟就在你家的祖宅里头呢,你倒是搬家呀。再说了,你是在诽谤孙县令么?你一个什么功名都没有的白丁,居然敢诬陷朝廷命官,你好大的胆子啊!”
丁老爷比这郭员外要年长一些,口舌也笨拙些,一时被他刺-激的捂住胸口,老脸涨成了猪肝色,白眼朝天一番,竟是撅了过去。
顿时现场乱作一团。
万达和邱子晋越听越糊涂,旁边站着的更是糊涂县令,句句一问三不知。
事情就这么焦灼起来了。
无奈之下,万达等人只好打道回府,派人把丁老爷子送回家去。
邱子晋则派士兵留在两个村子里打听,看看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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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三天之后,分别去两个村落
第57章 鱼鳞图册
里找耆老和年长乡亲们打探消息的兵士们前来汇报。
郭家的人都说,土地庙从来都是荒地,没有见过什么祖坟,庙倒是一直都在那里。香火虽然不盛,但是初一十五也有人祭拜的。
丁家的人则纷纷咬定,他们家最早的祖坟确定就是在那里,他们是被骗了。
当年说好的,这个庙建好之后,福泽乡里,作为两家共同抵御洪水的见证。丁家仁厚,就没有坚持要将祖坟迁回来。
最主要的是,丁老太太的贞洁牌坊竖在那里,这就是铁打的见证,证明这就是丁家的土地。
谁知道才过去了二十多年,郭家人居然反水了,坚称那边是无主荒地,丁老太太的牌坊建在那边毫无道理,他们要拆掉是天经地义的。
“庙志上写的明明白白,这土地庙是郭家建的,看庙的人确实也姓郭。所以严格算起来,至少有一半是属于郭家的。”
邱子晋指着桌子上的文书说道。
“而关于丁家祖坟的具体位置,县志上则写的模棱两可。关键证据已经灭失了。”
如果没有那个土地庙,说不定还能找到些迁坟的蛛丝马迹。现在则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痕迹了。
“如果丁家说的是实情,那么郭家就是喧宾夺主。如果郭家说的是真的,那么丁家就是雀占鸠巢。”
杨休羡皱了皱眉头,“这两家的子孙都只为自己说话,这边又很少有外人进来。具体怎样确实难以判断。”
“孙县令呢?他不是二十三年前被调去南京户部做官了么?找他来啊。或者,找当时的县丞,主簿来,也算是个人证吧。”
南京居此地并不遥远,走陆路的话,锦衣卫若是八百里加急,一日即可到达。
再说了,别说是南京了,就算是京城,只要这个孙县令他还活着,就能找出来对质。
“问题是,孙县令去南京户部上任不久后,就死了。”
邱子晋苦笑着,长叹一声。
小万大人都能想到的事情,他怎么会考虑不到。当天从土地庙回来之后,他就修书一封,派锦衣卫的人送往南京户部了。
因为是监察御史的命令,又是锦衣卫送来的,那边不敢推脱,当日晚上就回了信。
今天一早,这封记载着二十多年前人事变动的书信,就放在了邱子晋的案头。
拆看之后,只看了一眼,邱子晋就长长地叹息一声。
直道天意弄人,这个案子还有的调查呢。
“你们可记得,二十三年前,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万达摇了摇头,心想二十三年前,哪怕土著“万达”本人都还没有生下来呢,哪里知道那时候的事情。
杨休羡今年二十四岁,二十三年前他还是个婴儿,也没什么通天的本事,知道南边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二十三年前,是正统八年。”
邱子晋叹了口气。
“那年,是先帝亲政的第一年。也是朝廷最震荡的一年。”
先帝朱祁镇虽然在八岁就登基,但是直到十六岁才刚亲政。之前朝堂都有太皇太后张氏和被称为“三杨”的三位阁老所把持,皇帝并无实权。
所以朱祁镇刚一拿回权利,就迫不及待地对前朝势力进行了大清洗,以证明自己的能力……这也导致制了他后头冲动地跑去土木堡“北狩”的荒唐事件的发生。
“当时陛下刚亲政,并不敢直接对京师朝堂上的那些老臣们直接下手,怕引起他们的反弹。所以……”
所以南京的衙门,首当其冲,倒了大霉。
户部作为皇帝的钱袋子,朱祁镇自然要派自己信得过的人来统领。
尤其是南京的户部,其每年上缴的税收几乎占了全国三分之二,怎么能让太皇太后的人马继续把持。
当年的江宁织造府,还有两江总督都被换上了新人。原来的老臣,则基本上都被革除,或者调放去了别处任职。
孙县令就是比较不幸的那种。他被调到了贵州,因为水土不服,不到三个月就死在任上了。
至于当时跟随孙县令的县丞主簿们,则彻底不知道流落到了何方。算起来,当年他们都已经是四五十岁的人了,二十多年过去,可能早就死了也说不定。
于是这个案子,居然变成了一个无头公案么?
“倒也不是全然没有记录。”
杨休羡望着邱子晋,只是眼神中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是啊,应该是有记录的。但是仅凭我一个七品御史,是没有资格调阅和查看的……”
邱子晋为难地说道。
“他们在说什么,你听得明白么?”
万达用胳膊肘捅了捅高会。
高会茫然地摇了摇头。
其实,这个“答案”离他们很近,近的是指地理上的距离。
同时,这个“答案”也可以说离他们很远,远的是指政治上的高度。
“‘鱼鳞图册’。”
看着眼前茫然的两个人,邱子晋转过头,对他们解释道,“只要拿到鱼鳞图册,我就能知道,到底是谁撒了谎。”
鱼鳞图册,明朝除了“黄册”之外的另外一个特产。由伟大的朱元璋同志在洪武年间发明,并且在全国强制推行。
有明一朝,全国会定期清丈土地,之后结节成册,永为记录。
一直到清朝定鼎中原之后,这些入关后女真人想要厘清当时自己所掌握的帝国的信息,还不得不借助于老朱家人留下的这笔丰厚遗产。
从洪武二十年开始,“鱼鳞图册”记录下了全国大到州府单位,小到“里甲”单位的全国地形地貌图册。
它是一份田地档案,记录了帝国每一块大大小小土地的具体方位,面积,形状。是山陵还是平地,是土地还是住宅用地,是肥田还是瘦田,是最最原始的记录。
“鱼鳞图册”和“黄册”都是十年更新一次,之前的记录和之后的记录可以互为对照,以查看帝国人口和土地的变化情况。它们构成了每一个阶段明代土地和人口的基本样貌,是全国用来征税和统计徭役的基础。
而两者,都在距离此地不远的一个地方——南京玄武湖的后湖地区。
话虽如此,要申请调阅黄册,可是一件太不容易的事情了。
首先就是,小邱的级别不够。罗县令的级别更加不够。
只有徽州府的知府大人,才能够向上头提出这个申请。
按照以往的惯例,从申请到图册被取出,顺利的话,大概需要等上半年的时间。
别说丁老爷等不及,小邱的新娘子也等不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