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寻人启事5
第32章
这名蛊师所住的高脚楼, 在山坡上偏僻一处。趁蛊师睡着了，纪雪松冲到对方的笼房，翻找那些瓶瓶罐罐, 混着血液，调配出合适的药剂，纪雪松递过几只虫子，另外四个孩子毫不犹豫就吞了。
接下来的行程有点像恐怖通关游戏，江宓他们三人, 一人手牵着两个孩子, 三人上山容易些, 下山八个人就有点慢了。
孩子们平日吃一些剩菜剩饭, 关键时候根本跑不动, 他们几乎是顺着芭蕉叶林走, 芭蕉叶的大小可以遮蔽一个成年人，走起来很隐蔽。只可惜这地方雨水充沛，密林间道路泥泞, 手电筒照明只能照射地下一小部分。
江宓牵着纪雪松和一个小女孩，注意着他们脚下, 如果有人摔泥坑里了，就及时拽出来。就在这时候，云景突然挡在他面前, 手持一把桃木剑，目光凛冽地说, “快走！”原来芭蕉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 出现了几个表情阴霾的巡山村民, 手里还牵着一条大黄狗。村民们眼神冷冷的, 仿佛他们是什么外来窃贼。
双方对峙了好一会儿, 气氛很僵持。期间小胖子哆嗦了一下，躲在江宓身后，颤颤巍巍告状道：“我们每次要跑，他们都会把我们抓回来！”
那就是一伙儿的！云景沉不住气，一手攥紧了桃木剑，一手拿符纸，口中低声念叨着咒语，眼看场面冲突在即，江宓突然开口对村民道：“蛊毒在二楼笼房，现在去还来得及了。”对话完，他第二个动作就是按下云景的桃木剑，平静道：“别管他们，我们走。”
说完，他拉着两个孩子率先走了，全程视若无物，仿佛彼此只是一条道上偶然遇见的陌生人。令云景师徒错愕的场景还在后面，这些村民来势汹汹，却果真没有任何举动，冷眼观望他们走了，狗绳也扯得紧紧的。
直到下山，他们的脑子还有点转不过，“他们为什么不阻止？”
路途上摸过芭蕉叶，感应到村里一切秘密的江宓摇头道：“他们不是包庇，只是受制于人。”
根据当地的风俗，遇到培养草药和养虫的蛊师，整个村都是厌恶愤怒、恐惧躲避的，如果蛊师对孩子下手，那更是犯了他们的逆鳞和忌讳。他们忌惮这类人，历史上还曾烧死过不少秘密养蛊的养药婆。据说，如果远远遇到蛊师的身影，当地人正在吃东西也会立刻吐出来，生怕自己无形之中被下了蛊。对蛊师深深的忌惮是刻入骨髓的，所以村民怎么可能帮助村里那名蛊师，只是无法请到更高明的蛊师解蛊，暂且受制于人罢了，整座山才会充斥着阴郁的黑气。在这样的情况下，纪家三口子哪怕找到了孩子，也根本无法带走。
“原来如此。”道士师徒恍然大悟。
在江宓打电话时，云景往山上眺望，却见黑夜笼罩的大山突然升起了一片冲天火光，而且燃烧的正是那栋山坡高脚楼，他心里一惊，这不可能那么巧合。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老蛊师的房子就被人烧了。
云景想到临走时，那群村民冷漠无情的面孔，心中突然打了个寒噤。
另一边通灵节目组好不容易上了山，他们是带了十成十的准备，结果镜头里，只能拍摄到被火焰吞噬、木梁崩塌的老房子，这火势极大，几乎无法抢救。他们被滚滚浓烟呛到了喉咙，只能退避三舍。
“着火了，快去救火啊！”节目组的成员挨家挨户去拍门，结果拍了好几分钟，屋里人就跟睡死了一样毫无动静。仅有几个开门的老人，听到是山上那家着火了，也立即关了门，工作人员吃了闭门羹，忍不住抱怨道：“这个村子也太变态冷漠了！”
山火沸腾燃烧了半夜，等到了天亮后，只剩下满目疮痍，整座山被烧掉了五分之一，本地人却似乎毫不在意。他们用自己独特的火刑，历史再现一般，烧死了他们的蛊师。江宓本来可以阻止，但他决定尊重和顺从。
节目组只能拍拍后续镜头，镜头内纪雪松和纪家三口喜极而泣互相拥抱，在与自己父母接触时，镜头里纪雪松似乎很陌生，退了好几步，警惕心也很强，直到江大师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纪雪松才慢慢走进这对泣不成声的夫妇，场面一度心酸得让人落泪。
五个孩子俱被成功救出，送去医院检查，五个之中有四个得了病，身体上得了常见的热病和寄生虫感染，因为气候炎热潮湿，蚊虫层出不穷，不通风的地下室更甚。心理上的阴影则需要家人、时间慢慢治愈。
五个孩子被囚禁地下室多年，活人炼蛊这种事过于惊世骇俗和轰动，上了当地的报纸，还有那团熊熊燃烧的山火，据后来警署人员调查，现场有很浓的煤油气味。等到一周后，事情才慢慢尘埃落定，通灵节目组也继续第三组寻人家庭的拍摄。
通灵节目组的观众也震惊了。
【各位看到报纸了吗，这居然是真实的？？？】
【以后谁在说这个节目是剧本，我一定撕烂那个人的嘴，没看电视台采访里，那些失踪小孩都找到父母了吗】
【我可以证明这是真的！其中那个小胖子，是我们花园小区的住户，家里很有钱，四世同堂一起住的那种，那小胖子是一代单传，没出事之前被家里宠上天，小区里人人都说胖。出事后全家都疯了，现在看电视采访，脸还是那张脸，但小胖子却瘦成黑竹竿了，太造孽了，现在还住院打点滴呢，这孩子一定受了很多苦】
【以后别说是剧本了，这种事情不可能开玩笑，没落到自己身上不知道刀疼】
【江大师也太厉害了，其他人只找到了孩子的方位，可只有他说这一趟不同寻常，果真一切都不同寻常】
第二组的成功，同时也给了第三组家庭莫大的信心。那组的女儿拿着母亲的衣物和照片，满心期待拍摄的到来，可她的父亲罗大生看着新闻报道，突然开始打退堂鼓了，他说：“阿菁，我们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女儿罗菁不解道，他们好不容易才来到京城，因为第二组横生变故，本来很快就到他们这组的录制，被硬生生拖了一周。这一周他们也没闲着，都有在旅店看通灵节目组的直播，发现通灵确有其事后，不仅救出了孩子，还揭开了巫蛊一层神秘面纱后，心情火烧火燎格外激动，眼看着终于轮到他们了，父亲却突然说要退出，她当然大惑不解。
“这档节目组收视率那么高，你想让你母亲偷人还落跑、卷走咱们家五万块的事情，让举国皆知吗？”罗大生抽了一口烟，在休息室里来回踱步，看上去心情很烦躁。
一听这话，罗菁陷入沉默，抱着衣服的手颤抖起来，半晌她面上泪盈于睫。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后果，她和父亲可能会沦为笑柄，可对母亲的担忧到底还是占了上风。如果省吃俭用，五万块只能够母亲和她的情人生活一段时间，罗菁只是想知道，母亲到底是跑到深市还是沪市，她好去找人。
如果把人找回来，爸爸也不弃前嫌的话，这个破裂的家庭还能重组。
罗大生想得很美好，想临阵退出，可节目组工作人员却不允许，合约都签了，除非付得起违约金，否则别想临阵退出，大师们可都在后台等候测试了，你们这一组家庭，怎么能说退出就退出？
谢川也不明白，这对父女怎么突然变卦了，他在此之前跟罗菁交过心，知道她是一个孝顺的好女儿，于是好言相劝道：“你难道不想寻找母亲的下落了？上一组失踪五年的孩子都被找到了，你母亲只失踪了一年半，肯定也能找回来，你要相信我们选手的本事。”
从强烈的封建迷信斗士，到对选手实力深信不疑的主持人，谢川本人转变得极好，最近还捧着几本宗教玄学的书如饥似渴地读着。
罗菁面色为难，她低着头，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道：“我当然想。”少女脸上的顾忌，给了谢川一个信号，他若有所思，“你难道是怕真相被揭露出来？”
“也、也不是……”
罗菁心里清楚，事情真相不会比温婉和善的母亲，其实背地里是一个水性杨花、婚后出轨的女人，还和旧情人携款逃跑这种事更糟糕了。她在心里权衡，母亲的下落固然重要，可父亲名声也很重要，为了寻找一个抛家弃女的母亲，而牺牲老实沉默的父亲，她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也许不该那么任性。
“如果不是，那就坐下吧。你们付不起违约金，节目要开拍了。”谢川口气很温和，行为举止却难得强势，手看上去没使劲，实际上却把少女稳稳按在座位上。
工作人员拉好黑幕，调整好灯光，亮如白昼的舞台灯，将对父女的所有惊惶无措的表情暴露无遗。
罗大生脸色僵硬地坐下，如果换做是一周多前，他绝对不会听从女儿的心思，来参加这个节目。当时节目的收视率有限，而且他满心以为，这个通灵节目组，上到摄影师、主持人，下到前来的娱乐圈嘉宾任穹、每一位选手，都是一群神棍演员。
一周后，他心中所有的侥幸和自信瞬间荡然无存。
他知道，想撒一个天衣无缝的谎，必须用更多的谎言去圆，甚至到了最后，这套说辞说得多了，他自己也深信不疑了。可这一套说辞，能骗过二十名通灵师的眼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