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
被赛克斯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后, 原本安安静静地蜷缩在水晶窄口瓶颈里的章鱼吓得触手一缩，再次把自己团成了球。
但是它却忘了自己刚刚正卡在瓶颈处，团成球后咚的一声, 从瓶口掉到了瓶底，甚至还弹性颇好地连续在杯壁上弹了几下。
赛克斯心情大好，转过身去开始处理手中的材料。
在这三样物品中, 只有严双文找到的那块章鱼的蜕皮才是赛克斯一开始想要的东西。
据说开智后的章鱼在遇到危险时，可以选择褪去身上的某样东西在原地、作为未来自己再生的资本。
有时候是一根触手，有时候是一根牙齿，也有时候是某个内脏之类的, 但赛克斯没想到这只章鱼领主竟然这么实诚, 直接褪了一整张皮下来。
怪不得幼生体竟然那样小——赛克斯单手拎起那张粉白色的皮，用力抖了抖——都褪了那么多下来, 还能保持这么大的体型已经很难得了。
“复生只需要一根触手就可以了，章鱼族没人教过你吗？”赛克斯随口问道。“怎么连这点常识也不知道？”
当然没有人回应他，赛克斯也没指望那只小章鱼能突然开口和他聊天什么的, 他很快又投入了反复的药剂实验中去。
本来按照人鱼的计划, 他是打算按照自己过去曾经配出来过的某种清除诅咒的药剂去给章鱼领主解毒, 但看到花奕秉和老李送上来的那两样额外材料后，赛克斯直接改了主意。
花奕秉找到的那颗石头是颗暗属性十分浓郁的化骨石，常见于尸骨堆积之处以及暗元素浓郁地点, 就算在黑魔法师的算法内, 这颗化骨石都算得上是品质十分优秀了。
花奕秉这个人的运势是赛克斯都会摇头的那种, 说好也不算是好，但说坏的话往往却又有意外收获。
大概就和他适配的那项技能一样——日常倒霉、一秒幸运吧？
而老李这个人是明显的运道极佳的那种, 也难怪会在人类世界中那么多领域做出成绩。
赛克斯将他列进第一批内测玩家名单时就大概了解过他的过去——顺风顺水一路包揽奖项的冠军生涯, 遭人陷害受伤后被迫退役、却很快又在游戏的领域大放异彩, 中途经历各种风波无数，但最后都使他更上一层楼。
这次的老李应该是经历了什么意外，赛克斯看到那朵血红色的花朵时就明白了这一点。
来自外海的气息，加上这朵红顶花的有力证据，他必然是遇见了一条成熟体的、实力蛮横的红顶蛇。
赛克斯对于红顶蛇这个种族印象极为深刻，它的一生都为红顶花受益，而一生也都因红顶花而苦难。
这种花朵伴生于红顶蛇额头上的那块红色之上，因其魔力而成长，也会在凋谢时反哺更浓郁精纯的魔力。
这也使得红顶蛇大多实力强大，且幼生期结束的极快。
并且作为伴生花，其他种族若是觊觎花朵的功效，也要先哄好蛇的本体才行——只有红顶蛇心甘情愿送出的花才能够保持不败的姿态，否则会在脱离蛇身的那一刻枯萎腐烂。
但与此相对的，蛇头顶上的那块印记将永远处于灼热难耐的状态，时间久了会严重影响红顶蛇的心智。
大部分的红顶蛇死亡原因并不是什么敌人或是天灾，而是神志失控导致的自残而亡。
红顶花是最好的融合剂之一，而化骨石是稳定材料的上佳之选，这两样东西和章鱼的蜕皮同时摆在了赛克斯的面前，简直是在明晃晃地暗示他——
快别用你那个愚蠢的旧作了，突破自我的时候就在眼前，就是现在！
赛克斯会赞同吗？
看看这条人鱼眼睛里几乎燃着的光芒，就可以明白他现在的内心到底有多么狂热。
他从储存箱的最深处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只空荡荡的瓶子，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放在了那三样材料的最右边，和它们排成一排。
塞壬的诅咒，现在将由他来进行更加彻底的破解。假如这次能够成功，那塞壬最得意的诅咒能力在人鱼的面前将是不值一提的小玩笑而已。
那个空荡荡的瓶子里，装的正是《海域》开服以来，赛克斯在玩家们的身上所收集的异界能量。
这是和玩家一样有着无限可能、不受任何规则约束的神奇能量！
赛克斯忍住内心的激动，他手指稳稳地将化骨石研磨成粉末，然后加入坩埚里含有红顶花的汤汁中。
接着是章鱼受到诅咒的蜕皮，被人鱼扑通一下丢进锅里，竟是入锅即化，全部溶解在了这暗红的药水里。
最后······
人鱼屏住呼吸，小心倾斜着瓶口，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向药剂坩埚里加入了最后的配材。
哧的一声，
暗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将人鱼精致俊美的脸庞映照的明明灭灭，别有一种阴森诡异的美感。
赛克斯扭过头去，看向了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瓶装章鱼，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身后，象征着不详的暗红火光成了人鱼如今的背景。
章鱼：“！！！”
你不要过来啊！！QoQ
*
成功了。
隔壁就是给章鱼的药浴间，而人鱼刚刚给它添加了新药剂后，就在和对方一墙之隔的地方发呆。
赛克斯依旧没办法从刚刚的不真实感中脱离出来。
在最强融合剂和最强稳定物的共同作用下，与什么都不适配的异界能量竟然真的乖顺下来，和本世界的药物反应在了一起，成为更加强效、以至于突破了药剂界限的新型药剂。
它的意义并不在于能够让人鱼族在塞壬族面前扬眉吐气这点小小的得意上面——不，其实这一点也很重要来着。赛克斯补充道——而是在于它开创了药剂史上的新的篇章，意味着全新的分支、全新的配方、全新的功效，将改写整个世界对于药剂学的理解和认知！
这一点也不夸张。
实际上很多伟大的发明在刚刚诞生的那一刻，其制作人可能只是像是今天吃了饭、晚上睡了觉这样平淡无波，盖因为他们并不能理解自己的发明将给世界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而赛克斯不同。
多年的知识积累以及经验堆积，他完全可以预见到这类新型流派给世界的变化——虽然这个前提是让外界知道异界能量的存在。
但是他也足够幸运，人鱼拥有足够漫长的生命和足够强大的实力去看到、去达成这样的一天。
就在赛克斯出神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接着是稀里哗啦的器具碎裂声。
“发生了什么？”人鱼火速推开门，却正好对上了那只章鱼领主的眼睛。
不过现在用“只”这个量词来形容对方好像不太合适。
只见那章鱼因为药剂的原因，现在已经摆脱了诅咒的束缚，也许是因为能量不稳定的原因，它选择化成了人类的形态。
人形的章鱼身材高大健硕，一条腿正保持着跨出浴桶的姿势，另一只腿半跪在浴桶边缘。
他全身上下什么也没穿，深红色的药水顺着他裸在外面的鼓胀肌肉缓缓流下，最终汇聚成一条红色的药液线，然后消散在这一片水域之中。
他出浴桶的时候似乎带倒了旁边的一大堆瓶瓶罐罐，巨大的力气使得它们还没来得及见主人最后一面，就彻底损坏成一地碎片。
现在对方整个人都僵硬的不行，浑身肌肉明显的紧绷起来，一张棱角分明的冷峻面孔上却写满了为难和慌乱，和自己外表那呼之欲出的酷哥气质极其不符。
赛克斯深吸一口气，反手丢给了章鱼领主一件衣服，然后弯下腰收拾着那些光荣殉职的药剂瓶。
刚刚他因为实验成功太过激动，给章鱼加了药剂之后忘记把它们收走，不过还好重要的几样材料都被他放在了实验室中，不然现在他大概会为玩家们直播教授一道清炖章鱼的料理。
似乎是察觉到人鱼现在不是很美妙的心情，刚刚变为人形的章鱼领主换好衣服后，默默地也蹲了下来，帮他收拾着地上的碎片。
只见他一个人高马大的大块头，此刻正委委屈屈地蹲下身子，一点一点地捡起地上的细小残渣，乍一看去还有几分赛克斯欺压老实人的错觉。
赛克斯：“······”他默默地把对方推到了一边，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章鱼领主被推开以后有些发愣，局促不安地眨了眨眼，嘴唇蠕动几下但什么也没说出口。虽然他的个头很大，但整个人看起来意外的可怜巴巴。
直到赛克斯收拾好以后准备离开时，他才终于憋出来一句话：“泽维尔。我会赔偿的。”
“你的名字是泽维尔？”
赛克斯抱着自己的那堆药剂残骸，游到了自己的处理箱那边，一股脑地丢了进去，刚一转身却发现那章鱼正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的身后，这一转身差点撞上那家伙。
这头叫做泽维尔的章鱼领主点了点头。
“赔偿倒是用不上，你不如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惹上塞壬那群家伙的？”赛克斯双手抱胸，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双眼睛灼灼地看向对方。
泽维尔被这视线看的极其隐蔽地一抖，然后慢慢地移开了视线，将脸撇到一个非常不礼貌的幅度以后，他才如释重负地开始组织语言。
这样看上去，这头章鱼完全是一副唯我独尊、高傲到不行做派，和自己的外表互相加成，达到了1 1大于二的地步，总之就是非常不好接近。
但是加上之前他的种种反应······
赛克斯心想，这章鱼不会有什么社交障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