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行吗?容容
顾小文听到声音连忙起身跑下楼, 她没有看到她身后已经前倾准备伸出手的江容,又像被碰了触角的蜗牛一样,缩回了自己的壳子里面。
“院子里找过了吗?”顾小文问汪莲华。
“我让保安去找了……”
“院子里没有!”
两个保安这时候打开客厅门, 对着汪莲华说。
顾小文只说了一句“调监控”,就快速朝着大门口跑去。
这两个孩子,乖巧懂事的出奇, 一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算不会很熊,也会有任性的时候。
但是她们从大别墅被梁惠带到了贫民区去住那种小房子,却一点也不闹, 更不吵着要见爸爸, 顾小文之前就有所疑惑问过梁惠。
梁惠只说孩子们都不知道简文对她动手的事情,她每次伤都不伤在显眼的部位, 就算被发现, 也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毕竟简文也不是毫不顾及孩子的。
但是顾小文现在看来, 这俩孩子未必什么都不知道。
顾小文迅速朝着梁惠家方向跑,这条街平时除了路灯之外并不热闹,但是此刻不远处梁惠家的大门口, 却灯火通明,警笛声还有嘈杂的人声和哭喊声传来。
顾小文眼看着那两个小孩在路灯下手拉手的影子。
远远地喊她们,喊人保安去追,今晚的事情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梁惠只有孩子完全不在身边才能彻底豁出去。
但是谁知道这两个小女孩是怎么在白家保安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简家的大门口,姐姐拉着妹妹的手, 很用力。
几乎就是在掐, “你知道一会怎么做吗?”
妹妹眼泪被掐得哗哗掉, “我知道。”
姐姐点了点头,又问,“你怕爸爸吗?”
妹妹摇头,“不怕,我最怕妈妈被爸爸打。”
两个人拉着手进门,顾小文带着保安追到简家的门口,晚了一步。
顾小文冲进去的时候,看到两个小姑娘正在抱着满头血的梁惠撕心裂肺地哭,边哭边喊,“别打妈妈,你这个坏人不要老是打妈妈!”
简文被两个穿着服务员衣服的壮汉给按住,很快警察也从警车上下来了,用手铐将简文铐住,抢下了简文手里的一截酒瓶子。
院子里人群都有序的被服务人员隔离在这闹剧几米之外,本来放着教师节祝福语的大屏幕上,赫然反复播放的是简文拉着梁惠进地下室,又拖着昏死的梁惠出来。
反反复复,显示着近三个月来的很多画面,最后停留在九月三号那天,简文把一只狗给拖进地下室,然后过了很久,狗跑了出来,拖着一条断腿,和一脑袋的血,简文没多大一会儿也冲出来,手里拿着大剪刀。
画面定格,后又重新播放起来,人群中来的老师们包括简文的朋友都震惊得无以复加,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像一把把迟来的刀刃,将场中被狼狈按在地上,满脸凶狠看向梁惠的简文割去,将他的人皮割裂,将他的骨肉分离。
这显然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简文生平最在乎的就是他的人皮,他像个疯子一样在嚎叫,他不敢置信的一直看着梁惠的方向。
被自己养的“小老鼠”咬到的滋味让他疼得发疯。
简文撕心裂肺地喊,“是你!你居然敢!你怎么敢!”
梁惠本来就豁出去半条命,故意站到简文的身边让简文得手,她就是要所有人都看看,简文被扒下人类的外皮底下,是怎样一副禽兽模样。
顾小文说得对,想要得到什么,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所以她哪怕被伤,也要让简文彻底无所遁形,但是她没想到两个孩子跑回来了,在简文用酒瓶子打了她之后。
梁惠不想让两个孩子看到这些,尖叫的趺坐在地上,却被两个孩子给抱住,然后一左一右地护着她,喊着要简文不许再打她。
原来孩子们都知道啊……
梁惠傻愣愣地哭得不可抑制,眼泪和脸上的血糊在一起,母子三人抱在一起痛哭,何其的悲惨,在场人无不动容,就算和简文有生意利益往来的,也不敢出来当出头鸟为简文说一句话。
简文被警察带走,连带着那监控录下的一切,包括他们家的保姆一起都被警察带走。
人群开始散去的时候,顾小文看到梁惠抱着孩子又哭又笑,这一场仗她赢了。
赢得十分漂亮。
而一些平时跟她很要好的老师们,自发地留下帮着她处理剩下的残局。
顾小文隔着一整院子的灯火和狼藉跟梁惠对上视线,梁惠流着眼泪对她笑得很灿烂又温柔。
白家的保安和顾小文都回到了白家,顾小文心中百感交集,上楼去找江容,然后被她的江容小可爱拒之门外。
这是第一次顾小文被江容拒之门外,她十分无奈地敲门,和江容解释一切,说了那虐狗人的下场肯定好不了,还有两个孩子跟梁惠。
江容却始终不肯开门,一直到了顾小文手机上收到消息,白康城要回来了,顾小文才不得不回去睡觉。
一晚上睡得很不安稳,结果第二天早上汪莲华黑着眼圈跟顾小文说,江容的娱乐室灯亮了一夜,他一夜没睡。
白康城今天也没有上班,两个人一起敲江容的门,但是能够听到江容在里面时不时发出的声音,画板挪动的声音,他似乎在画画。
但他就是不肯开门,不肯回应。
顾小文和白康城都愁得不行,白康城终于忍不住问顾小文,“你是不是和他闹矛盾了?”
顾小文她总不能说江容只是嫉妒,只是不知道怎么合适的表达嫉妒之心。
为什么嫉妒?这没法跟白康城解释。
于是顾小文只好硬着头皮说,“我跟他……是吵了两句嘴。”
“哎……”白康城没有怪顾小文的意思,江容有多难相处,他比任何人都知道。
他一个劲儿地看平板上的资料,连回避顾小文的都给忘了。
拖到了早上九点半,实在是再也等不了了,度假村的项目今天正式和几家联合开会,他不能迟到,于是拍了拍顾小文的肩膀说,“好好哄哄!”
然后接了电话,急急忙忙地走了。
顾小文哄到中午,江容早饭也没吃,中午饭总要吃,自从上一次拿备用钥匙开门,江容发病了,这一次汪莲华根本不敢开门。
顾小文接了午餐,找汪莲华拿了备用钥匙,在再三跟江容说了他不开门要进去之后,把门打开了。
顾小文以为发酵了一夜,迎接自己的是江容的冷漠,排斥,甚至是暴躁的伤害,这都是正常的行为。
但她没想到,看到的是江容躺在一堆画纸的中间,打翻的颜料将他的衣服全都弄脏了,大部分都是黑灰色调,他脸上手臂上蹭的全都是,像是从泥地里滚过一次。
他躺在成堆的废画纸中间。
因为顾小文急忙把吃的放在地上,跑到他身边发现他只是睡着了。
她半跪在地上,让江容吓个半死,无奈地笑了笑,心说看着这么绵软的人,气性可真够大的。
一晚上不睡,都在画什么,这屋子里让他弄成垃圾堆了。
不光是画稿,还有很多扔在地上的手写稿子。
顾小文随便抓起一个展开,正想看看他画的是什么,突然间电话响起来了。
梦中的婚礼高潮部分在这空旷的娱乐室响起格外地突兀,甚至带着回音,惊醒了才睡着的江容。
顾小文接起电话,是来自鉴定中心,通知她下午两点半之后去取结果。
顾小文心脏狂跳,挂了电话对上江容自下而上的视线,江容躺在一堆脏兮兮的废稿子里,顾小文朝着他伸出手。
“醒了,你还在生我的气?”
“起来,吃点东西洗个澡,下午我们去接一只耳回家。”
江容躺在那里不动,说是还在生气也不准确,他并没有表现得很激动,甚至可以说是平静。
“你不想和我一起去接一只耳吗?”顾小文做出保证,“江容,我不会再带其他人来家里,和她们说话不理你,不看你,不顾你。”
“人都会犯错的,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顾小文道歉道得很诚恳,只有这么诚恳地道歉,才能掩盖过她故意要引起江容嫉妒心理的事实。
她告诉过江容了,她不是好人。
顾小文一连重复了好几遍,江容才总算抬起手,把脏兮兮的手指放在顾小文的手心,借着她的力度起身。
“去接……一只耳?”
江容的声音有些哑。
顾小文点头,“对,去接一只耳,还有拿一点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决胜东西。”
她对着江容抿唇笑,“你好脏,快去洗一洗,我其实不该带你去市里,你昨晚都没休息,但是我太兴奋了,必须带着你才行。”
江容被顾小文推着去洗澡,之后又逼着他吃了一些东西,江容的精神看上去不太好,毕竟一晚上没有睡。
吃过饭时间还早,顾小文要江容睡一会儿,但是江容显然比她还急着去接一只耳,不肯去睡,和顾小文一起坐在客厅里面。
他是真的很困,就坐一下而已,慢慢地闭上了眼,慢慢地身体朝着沙发倒去。
顾小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将他的头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午后的阳光灿烂的能晃瞎人的眼睛,顾小文肩头上撑着江容不算轻的脑袋,浑身也渐渐放松靠在沙发上。
等他睡一会儿,反正鉴定中心上班要下午两点半。
他们这个别扭闹得玩一样,和好也快得离谱,汪莲华每天都午睡的,但是今天因为担心江容没有睡着,结果一出来,就看到沙发的阳光里,两个凑在一起的脑袋。
江容的脑袋枕在顾小文的肩窝,因为他本身个子比较高,因此姿势有些扭曲。
而顾小文是朝着他偏头,头直接压在江容脑袋上的,阳光下她微微带笑的嘴角,带着无限的纵容和一些缱绻意味。
汪莲华看了一会儿,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看着不太对……
汪莲华一直和所有人一样,都以为顾小文对江容这么好,这么耐心,是因为喜欢白康城。
但是……
她一晃神的功夫,顾小文已经睁开了眼睛,她看向汪莲华,叫苦道,“汪阿姨,他睡着了我不敢动,快给我挡挡阳光,我要热死了。”
汪莲华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顿时散了,连忙走到落地窗前,把窗帘给拉上了一边。
“你要么把他放在沙发上,让他枕着靠垫。”汪莲华建议。
顾小文嗯了一声,结果她一动,江容就哼了一声,要醒似的。
顾小文压下笑意,说,“就这样待一会吧,等会我叫他。”
汪莲华叹口气,还夸赞道,“难得有你这么耐心的孩子,容容要是有个你这样的嫂子,那可真是福气了。”
顾小文心说那可不成,我要当他嫂子了,那跟他得算是乱\\伦。
没必要弄那么高难度的玩法,直接跟他好就得了。
汪莲华这一句,显然是刚才看着她和江容的样子,在试探她。
顾小文心里吐槽,不耽搁演戏,她羞涩的娇嗔一声,“汪阿姨,你说什么呢,要是让康城哥听见……”
他听见了估计得膈应够呛,我也是。
汪莲华看她娇羞模样,笑着说,“康城也是个好孩子,能感受到你的用心的。”
顾小文没有再接话,等到两点左右,把江容叫醒了,他们就一起出了门。
要先去取鉴定结果,顾小文虽然心里很有把握,但还是在取到结果之后,坐在走廊里面激动地抓着江容的手搓了好几下,才拆开。
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栏,顾小文手指轻轻点了点。
——根据DNA分析,支持xx为顾安娜生物学父亲。
顾小文笑了一声,把资料装起来,塞进包里,然后拉着江容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鉴定中心。
万事俱备,东风已到,她准备今晚就去找顾城摊牌。
顾小文用一个下午的时间,边哄着江容约会,边把需要摊牌的东西和人都给准备好了。
晚上两个人一起接了一只耳回家,一只耳还不能剧烈运动,但是很亲人,不乱挣扎也不乱叫。顾小文看着它和江容互动,给个爪爪用鼻尖蹭蹭他,江容都一惊一乍得很开心。
甚至有几次被舔了手掌还哈哈笑出声。
顾小文在夜幕将沉的时候,起身对江容说,“今晚我要回趟家,顺利的话,十点半到十一点半之间,我从你哥的房间去找你,你要记得给我开门,你哥哥最近不在家都开始锁阳台门了。”
江容闻言点头,顾小文壮士挥别一样把狗绳给江容。
“一只耳暂时交给你照顾。”
江容笑了下,郑重地接过链子。
“江容,”顾小文本来都要转身走了。
但她又退回来。
不抱什么希望地说,“今晚很重要的,关于我妈妈想杀我的那件事,我可能还会有一定程度的危险,但是你放心,我会找人保护。”
江容听到她说危险,嘴角的笑意淡了些,昏暗的天色下,顾小文看不清他眼中的担忧。
“抱抱我。”顾小文张开双臂等着他,“我知道你不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就一下。”
“很轻的一下,”顾小文商量,“不行吗?容容。”
江容站在那里,手里牵着一只耳的绳子,手指扭啊扭啊,左右摇晃,视线哪都看,就是不看顾小文。
顾小文等了半晌,抬着的手臂都酸了,无奈道,“好吧,不逼你,那我走了。”
顾小文在江容的视线中转身,才迈出一步,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跟了上来,她顿住正要回头,突然胸口被一双手臂虚虚的环住。
一直手上的还缠着绳子,分明的指节白皙修长。
顾小文屏住呼吸,看着身前的手臂,一点一点地收紧,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那双手臂才在她的身上落实。
她得到了一个艰难无比的,却坚定而且带着些微颤抖的背后拥抱。